“没有。”林祈云道,“全抓回来了。除了这个死了,没什么意外。” 说着,林祈云抬指用灵力将世家长老的尸身抬了起来,四肢绵软的尸体横在空中,血肉横飞的致命伤口映入所有人眼底,当场就有资历尚浅的修士吐了出来。 “一击致命,应该是种阵术,没入脑袋直接切开了,还怕人死不成切了脖子,洒了一身血。” 林祈云再次看了一眼自己染血的衣袖。 天知道他在龙溪异族服里找到一件稍微朴素点的有多难,半天都没穿到,整件衣服差不多就废了。 “师兄,净衣诀……”萧宴池语气如同闲谈,话说一半却被林祈云打断。 “我知道。”练虚剑尊拒绝承认自己不会这种小术法的事实,头一次觉得萧宴池对他的敏锐是件麻烦事,“没说这个。” 萧宴池朝他靠近了些,无奈的笑了笑,对手中林祈云的发丝愈发爱不释手起来,在他修长的指尖绕了一圈又一圈。 不敢出声的修士们胆战心惊的看着。 几十年前的那场人间浩劫时,他们大多都只是岌岌无名的弟子,有的甚至才刚出生,对魔尊的所有了解都仅限于仙门传记与史书,现下见到真人,纵然深恶痛绝,但听他跟林祈云谈天说笑,也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一个想法—— 史书为什么会说他冷血暴虐,寡漠如北域万年冰雪? 万年冰哪里会这么笑啊??? 旁边那个一言不合就施压的像万年冰才差不多吧! 但下一刻他们就不这么想了。 因为萧宴池转眼看向他们了。 那双跟师兄始终温和的眼在面向别人时,就懒得有表情,整个人冷漠到衬得一旁的林祈云都没那么可怕了。 若真要形容,只能说林祈云眼里还在将他们当成人看,会在意他们的死活。 但魔尊不会。 萧宴池看他们就像看微渺的蝼蚁,存在与不存在别无二致,碾死与不碾死毫无区别。 “伤口也看了,在场也有阵修,”魔尊道,“还需要多说吗?” 众人在威压中冷汗淋漓的互相对视,皆不言语。 被提出人群的几个修士却死性不改,“你是魔尊,林祈云叛逃仙门,跟你是一伙的!有什么理由让我们信!” “是啊!你拿什么证明林祈云不会那种阵法!就算不是林祈云杀的,还有你呢!” 萧宴池面不改色,红瞳静静看过去,艳丽瞳色中似有海潮般的杀心翻滚,反驳的修士头皮一炸,不由自主的缩起了肩膀,咬紧牙关,紧张的看着他。 最后却什么都没等到。 魔尊抬手将缠在自己手指上的发丝解开,仿佛刚刚的杀意只是他们的错觉。 “散。”林祈云开口道。 下一瞬,人群只觉得肩头一轻,有些意外的直起身来,却看见林祈云走向了被踢出去的几个人。 那几人身上的威压不仅没有散去,反而压得更重了一般,几乎要匍匐在地。 “褚氏。”林祈云垂眸看向其中一个头发斑白,中年面孔的人,“你族徽规格很高,是长老吗?” “关……”褚氏长老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关你……什么事……” “清河未曾亏待褚氏,为何杀人栽赃?” “哈……”长老嗤道,“空口无凭!” “行。”林祈云垂下眼,语调并无波澜。 “那是褚白让你来的吗?” 长老一怔,这次不回了,愤然偏过头,仿佛宁死不屈。 “……” 没什么好说了。 林祈云伸手抽开微命,将剑尖猛地朝长老指尖前一刺,他挨得很紧,剑刃堪堪贴着长老皮肉没入山石之中,将长老吓得满头大汗,死命咬紧了牙关,才没叫出声。 他慌乱的跟林祈云对视,那双瞳漆黑冷漠,眼底情绪却又像是沉重复杂的。 像是失望,又像心冷的愤怒。 林祈云扫了他一眼后,才转身对众人道:“不是问我怎么证明吗?修仙者问道苍天,寻剑心无愧,我敢用所有修为向天道立誓,你们敢吗?” 众人一骇,连萧宴池都看了过来,长眉微拧,眼底流露出反对。 天道是谁,他们一清二楚,就算问心无愧,天道无理天罚,那也存在风险。 林祈云语出惊人,视野中逐渐浮现出了消失已久的蓝光——系统与他决裂后许久不曾管他,但总会在一些逾矩越界的时候出现,提醒林祈云,他尚处于它掌控之中。 不要胡来。 林祈云权当没看见,继续道:“你们当中世家,十七阵修,十二曾与我战场退魔。万千百姓,仙门失地,十年征战,我敢说我问心无愧,你们只听他人一面之词就哄然定罪,敢以自己剑心起誓,说自己问心无愧吗?” 私语哗然。 被血红阵盘绑住手脚的众人面面相觑,仙人熙攘,却没有一个人能吐出区区一个“敢”字。 “你这是,”有修士憋红了脸,辩驳道,“你这是居功,你这是拿你的功绩在绑架我们!” “所以你分明知晓我对仙门有功,”林祈云道,“还是要咬定我杀了他。” “……是你跟魔尊混在一起!魔尊是什么好东西!你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林祈云眸光乍冷,他最是听不得这话,周身气度一凛就要发作,却被萧宴池及时牵住了五指。 萧宴池朝他摇摇头,指腹抹过他指尖,示意他冷静。 于是即将落下的威压如风般散去,林祈云极轻的吐了口气,也懒得掩饰不满,冷声道:“真是好笑。” 那人咽了口唾沫,“你,你什么意思?” “你们觉得我为仙门付出是理所应当,觉得我谈十年征战是居功绑架,好像我生来就是仙门人,该护仙门世。那个世家长老跟十七绝杀阵的阵修也就罢了,你们大部分人,剑道境界差如此之多,也敢追到这里来,不就是笃定我不会杀你们吗。” 如同遮羞布被彻底掀开,被戳穿心底深处想法的修士们无一例外的跟林祈云错开了眼神。 “自己不觉得好笑吗。”林祈云半分情面也不留,继续道,“一面认同我仙家身份,一面轻信定我杀人罪名。既想着我是仙门剑尊,不害天下,又在我选择魔尊时,觉得我要跟魔尊灭世。自己都摇摆不定,还要来义正词严的指责别人。” “因为死的人不是自己,所以就能堂而皇之的不记得十年前封印北域缺口的人是谁,能毫无负担的提剑讨伐曾经的将军。若因这种烂原因拔剑,你们所有人,剑道都只能到此为止。” 面对林祈云的修士手一紧,默然无声的握紧了剑柄。 谁年少第一次握剑时不曾想过花醉三千客,霜寒十四州,早在魔尊灭世的笔墨记入青书前,清河玄漱还没有被命运打磨,年少轻狂而肆意风流的少年天才就已经存在于剑谱卷轴之上。锋锐无当,执剑天下,后世所有剑修,哪个不曾望其项背? 哪个不曾羡慕他,仰慕他,哪个又不曾……嫉妒他。 人总是会抱有一种矛盾心思,仰望神坛之上,又隐秘期盼着仙人堕落神坛之下。仰望时,他们奉承追逐,堕落时,他们嗤笑踩踏。 对林祈云自然也是如此。 触不可及的人自甘堕落,明明就该就此消陨,但偏偏要用当年他们无数次羡煞过的天赋与实力告知他们——杀你不过轻而易举,你执剑不公,一生所修剑道,也只能到此为止。 这算是难言的侮辱,还是隐晦的忠告? 修士不知道,却难以抬起头。 “我没时间应付你们的找死,该解释的我也都解释了,信不信随意。”林祈云扫过沉默的人群,“但说这么多,却有实事告知。” “……” 正百感交集的修士们默然抬起眼。 “魔界封印动荡,最多十五日内,魔界必然大军压境。”林祈云顿了一顿,忽然出乎所有人意料道,“皇天后土在上,林氏祈云以练虚修为起誓,此话绝无半句虚言。” “师兄!”萧宴池连忙喊道。 林祈云视野中虚晃的蓝光立刻明晰了起来,但他依旧视而不见,长眉微蹙,瞳色如漆般浓沉,显得眼底光亮坚定。 “自证已足,现在,就看仙门百家是要联合讨伐叛逃剑尊,还是要整军赴前,护佑十方百姓了。” 所有人尽数看着他,众仙—— 鸦雀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 提几个点 世家想杀人,褚白要陷害。 用的是一种很常规的套路,毕竟小林十年征战无论怎么说就是有功,但杀了仙门人就不一样了,那就是残害同修,彻底跟魔修混一块去了。 小林小萧一开始就打算绑着世家说魔界的问题,前面说这么多是想看看能不能取信,后来小林发现无论说什么都有人反驳之后就放弃沟通了,直接通知。 最后立誓不是莽,小林心里有底。 期末周了,这回真的忙成陀螺了,但是真的每天在写每天在想该怎么写,因为最后收尾不想收得潦草(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收得很潦草,对自己讲故事的实力很担心),所以写的有点慢,虽然担心后继无力但我会努力写好的!我一定会的!
第80章 暗流 与其同时,蓬莱临仙阁最后一声晨钟也落下。 顾青榆用手背擦了把脸上的伤口,脏污的血迹在她脸上糊成一片,她环视过人仰马翻的人群,薄唇微抿,而后微偏过头,收起了青鸟剑。 冰冷的剑意随着归鞘消失,挣扎三日的众人眼睁睁的看着,只见顾青榆背后紧闭的仙阁殿门缓缓开了一条缝,随着吱呀声越开越大,从门外泄出来的云海日光包裹了剑修整个身体,让她看起来分外单薄。 剑修深吸了口气,一个“三”字才发了一个音,殿内众人就下意识集体往后缩了一步,皆惊恐的看着她。 顾青榆:“……” 乌洵见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整个大殿只有他一人在肆无忌惮的笑,笑声回荡在大殿内,叫人头皮发麻。不少世家都朝他看去,靠在玉石屏风上的乌洵衣衫狼狈,坐姿随意,指尖还滴着血,笑得肩膀不停耸动。 稍微平复一些后,乌洵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道:“三日之期到了,放你们走还不乐意了。” 这些天跟乌洵和顾青榆打了不少架的世家们闻言,互相看去,眼神交流中却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尽是戒备疑惑的怀疑。 他们当中受伤的也不少,却没人伤得比乌洵和顾青榆还重。乌洵善阵群攻,顾青榆持剑杀人,这两人年少时便以出身跟天赋而闻名于世,这些天来,无论世家怎么挣扎怎么撕破脸,他们始终如同两道厚厚的屏障,让所有人都无法越过临仙阁。 世家原本想,这两人既敢为林祈云困他们,背叛仙门,那必然也敢为林祈云杀他们,只有他们这些世家顶梁死了,再一次重创仙门,才能保住已经投靠魔尊的林祈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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