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杭打量了一眼江屿白,这小子果真皮实。那日还要死要活的,赚了自己一把眼泪,才几日过去就已经气色红润,想来是并无大碍了。
但易星辞还在浅睡着,脸色憔悴,病容未消。
楚杭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就要往他手腕的灵脉探去。
“没事,你暂时别动用内力了。”易星洛打断他,“琅琊阁的人已经来诊过,药一日两顿地熬着,已经有起色了。”
“琅琊阁的人?”楚杭有些不放心,“谁来看过?”
“沈念辰,对了,就是如今琅琊阁新任的阁主。”
“!沈念辰?这是怎么回事?”楚杭惊诧道。
“其中因由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师尊找到了关押纪仙尊的地牢,意外在牢里发现了沈念辰。”
“许是与北桓意见相左,才在大战之前被他扣押的吧。如今北桓和数位长老皆已身死,还有两位长老已经年迈,不欲过问世事。所以余下人等都推举他作为新任阁主。”
“意见相左?扣押?”楚杭自言自语念叨着,眉头紧锁片刻,而后舒展开来。
那个人总算还有一丝人性没有泯灭。
比起关押二字,他更愿意相信,这是出于北桓对沈念辰最后的保护。
都说大道无情,可人间有情。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又孰能无过。
抬眼望去,东方既白,晨露微熹,湿润的雾气在琅琊山巅袅袅升起。楚杭抻了抻多日未动的筋骨,推开门向屋外走去。
尽管历经磨难,琅琊巍峨依旧。
连绵起伏的青山郁郁葱葱,极目远眺,山脚下炊烟袅袅。
楚杭深深吸起一口气,闭上眼沉浸在这来之不易的安宁中。
忽地,一双温暖的手从背后抱住了他,带着无比熟悉的、温柔的松木气息。
“阿杭,我回来了。”
岁月如歌,穿过漫漫时间的长河,兜兜转转。
半生风雪吹散,相思入骨。
你是我寄予人间,一场至死不渝的爱。 ---- 正文完结,下章番外。
第81章 番外(一)
楚杭最近有点小嘚瑟。
许是那场生离死别太过惊心动魄,所以自从他醒来之后,萧亦行就对他格外优容,甚至有点宠溺过头。
这波狗粮从琅琊阁一路洒到了碧云天,直叫旁人羡慕不来。
大战过后,大家都松了口气,回到碧云天的日子悠哉悠哉清浅逍遥。
楚杭趁着养伤整日腻腻歪歪地贴着师尊,每日都要同食同寝,抵足而眠。
别人或许瞧不出什么,可萧亦行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顾衍之的元神不可谓不强大,即便是碎了散了,也多多少少对楚杭产生了一些影响。
所以渐渐的,在这只碧云天小奶狗的身上,偶尔会流露出大狼狗的影子。
这两种人格其实很好分辨。
小徒弟即使情到深处,鼓足勇气喊出的“亦行”,都是柔柔软软的,甚至带着点试探和不确定的意味。
那位仁兄可就不同了,简简单单两个字,都能被他喊得理直气壮,正直温柔中又略带一丝浪荡。
萧亦行既高兴,又头痛。
好在楚杭本人对这种偶尔被侵袭顶替的行为并不在意,经过琅琊山那一晚,他对顾衍之产生了某种类似迷弟般的崇拜之情。
非但不吃醋,还乐在其中。甚至出现过几次假冒顾衍之撩拨萧亦行,而被现场抓包的事件,让师尊很是无语。
山中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夏去秋来,又到一年中秋。
难得团圆佳节,萧亦行亲自去琅琊阁请了纪颖舟来,与师门众人相聚。
那一晚,院落里夜风习习,丹桂飘香。
酒过三巡,众人都不再拘束,渐渐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亦行,我听说了你体内灵流的事,十年之后,又当如何啊?”纪颖舟不放心道。
“以后之事,以后再想吧。”萧亦行颇为释怀,微笑道:“若届时真的没有办法,这身修为散去也罢。如今我心愿已了,即使碎了这金丹回到筑基,也没什么大不了。”
忽然楚杭一把搂住萧亦行,认真道:“可我还有心愿未了。”
“?”萧亦行不明所以。
“亦行,不如你我结为道侣,可好?”
楚杭的眸光温柔有力,语气丝毫不怵,却如一道惊雷划过,登时劈傻一桌人。
纪颖舟以为自己耳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易星洛听得真切,手中酒壶哗啦一声打翻在地。
江屿白吓得不敢吱声,一只汤圆卡在喉咙里进也不是出也不是,噎得脖颈涨红。
环顾四周,只有易星辞还算淡定,他目光装作无意地扫过萧亦行。
师尊的面色许是因为酒气的缘故,白皙中浮着一丝浅浅的红。溶溶月色下,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唇线紧抿,半晌没有接话。
易星洛怕他要当场发作,第一个跳出来阻止:“道侣…结什么道侣,这辈分都乱了。你要是成了师尊的道侣,莫非我还得喊你一声师叔?”
袖口从桌下被拽住,让他打住了话头。
易星洛回头一看,星辞隐晦地对他摇了摇头。
论洞识人心、察言观色,星辞做他大哥当之无愧。
师尊还未开口,你跳出来算什么。
楚杭瞪着那双人畜无害的鹿眼,水汪汪道:“我可不就是他师叔吗,这怎么能算乱了辈分。”
他方才假借顾衍之的语气壮了壮怂胆,七分真情,三分试探,也并未想过后果。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在沉默了一会儿后,清冷谪仙竟然缓缓吐出五个字:“你看着办吧。”
时间仿佛瞬间凝固了。
萧亦行面色仍是淡淡的,凤眸微垂,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楚杭手中的白玉酒盏已是砰地一声,碎了。
他没想到萧亦行,居然真答应了。
圆月当空,照亮了一桌人神色各异的面容,有惊愕的,怔愣的,微笑的,还有平静的。
楚杭已是激动地手抖,生怕萧亦行酒醒后反悔,立刻补道:“真的,你答应了?今天纪师尊也在,不若就把日子定下来,好不好?”
纪颖舟虽然老眼昏花、耳朵也聋,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全然反应过来了。
同性结为道侣在修真界虽不是什么罕见之事,但他也万万没想到,自己两位爱徒一直以来竟然是这种…关系。
他颤颤巍巍地举起酒盏又闷了一口,辛辣的酒水穿肠下肚,呛得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罢了罢了,这么多年过去,他什么没经历过,什么没看开过。对这两位徒弟,他是又心疼又愧疚,好不容易有情人终成眷属,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他也不忍阻止。
“好吧”,纪颖舟长叹一口气,总算是允准了。他思忖着开口:“这结为道侣可是大事,日子得好好算算。”
“不用算了,”楚杭笑嘻嘻道:“就定在大雪那日吧。”
“什么?”一桌人又给惊到了。
寻常人办喜事,都讲究良辰吉日,风和日丽,就算不是春暖花开,好歹也要秋高气爽,放在大雪天算是怎么一回事。
碧云天的位置在落云峰顶上,巍峨高寒,从往年的情形来看,大雪那日正如节气所预示,都是真的要下雪的,这可如何是好。
萧亦行余光扫了他一眼,唇角带起一抹笑意。这个中因由,他已猜到几分。
楚杭这小子,至今还对琅琊阁雪夜那日心存阴影,非要趁机冲上一冲。
他略一点头,默许了。
不多时,这个消息就插翅一般地传遍了整个碧云天。
陆隐南的本意是要好好庆祝一番,但萧亦行一向性子清冷,不喜人多铺张,所以在他的授意之下,大典规模流程都简化了不少,请帖也只发给了一些相熟之人。
斗转星移,在楚杭掰着手指头的望眼欲穿中,日子终于来到了那一天。
果不其然,那日下起了大雪。苍山见雾,雪落红尘,天地间一派银装素裹,美不胜收。
傍晚时分,宾客们都陆陆续续到了。都是些修仙之人,山中一场大雪也难不倒他们。
楚杭深知萧亦行的性子,是断断穿不了大红喜服的,于是早就给他备了一套淡雅飘逸的银蓝色长袍,外加雪狐大氅。
锦袍的领边袖口都绣上了精致的银丝流云纹,更衬得他肤白胜雪,眸若秋波。
这人不愧是有着修真界第一美誉的容姿,哪怕看过千眼万眼,都还是让人移不开目光。
在陆隐南地热心操持下,整个宗门大殿都贴着喜字,泛着隐隐金光,虽乍看略微有些俗气,但的确添了几分喜庆吉利之意。
若真都依着萧亦行,未免会太过冷清。
楚杭满心雀跃,左看右看甚是欢喜。
这一天仿若梦中之景,他已经等了太久。
“两姓结契,一堂缔约。”
吉时已到,陆隐南沉稳洪亮的声音在碧云天大殿之上响起,久久回音。
楚杭身着一袭蓝色银边衣袍,牵起萧亦行的皓腕。
利刃轻轻划过,二人的指尖血按在了金色的结契书上。
“恰逢暮雪,情共白头。”
两缕交缠的青丝被小心翼翼收好,放入锦匣之内。
“良缘永结,天地为证。”
轻轻的一个吻,落在萧亦行眉心间,他倏然抬眸,对上了那双温柔的,湿漉漉的眼睛。
“拜!”
两道身影齐齐跪下,拜天地,拜师长。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融为一体。
酒宴颇为热闹,席间觥筹交错,谈笑声、仙乐声不绝于耳。
沈念辰还是一如既往的随性,不顾如今已是琅琊阁阁主的身份,竟亲自下场吹萧一曲以示庆贺。一袭月白长袍、广袖流云,双眸顾盼生辉,差点抢了萧亦行的风头,生生迷倒一干人等。
身为主角的萧亦行倒是毫不介意,袍袖一挥,大大方方与这位昔日的师弟豪饮三盏,看得其他人目瞪口呆。
日子冷清惯了,很久都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微醺的酒意渐渐上头,思绪也变得有些恍惚。
不知怎的,萧亦行恍然想起那个湿冷的雪夜,在风雪飘零的青石长街上,眼前耳根通红、眼眸湿润的少年。
两人一伞、伫立长街。
想着想着,周遭的一切仿佛忽然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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