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你们将来的关系可都比和我亲密。 我这么想着,但我也不蠢,所以我没说。 “师妹。”我咽下桂花糕,“你出去采买,一路劳累,不如先回去休息。这个篮子,等我吃完糕点便还给你。” 苏妄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我都能从她的脸上读出她的心里活动——师姐你居然真的为这个人支开我? 我轻咳一声,总觉得哪里不对。 苏妄看一眼宋远又看一眼我,闹脾气的小姑娘似的,半晌才应一声:“好。”接着转身就走。 没等我多瞧几眼,宋远便走过来挡住我的视线。 “师姐。”他端端正正站着,“我此来,是想问您一件事情。” 我正经了颜色:“问吧。” “我曾听闻师门映月湖边有灵石伫立,路过时却没见着,问过路师兄,他说那里原是有的,可前些时日,被人打碎了。”他一笑,君子端方,如日如月,“大家都说,那石头是一位叫作苏妄的师姐打碎的,可师姐您却于刑罚堂中替她辩护,说真正打碎玉石的是您。” 我摸不准他问这个是做什么,便也没有直接回答他。 我与他打趣:“入门的功课没学多少,门里的八卦倒是了如指掌?” “师姐有所不知,那块灵石……” 他的话说到一半又停下,可怜我刚被吊起胃口,就听他转了话头。 “若我没有猜错,刚才那位师姐,便是苏妄。”他屈起手指在桌上轻敲几下,若有所思道,“虽然大家都讲是她打碎的灵石,但依我看来,倒真不是,反是师姐……” 宋远屈指,如我那夜轻轻敲上玉石,在空中虚比出个敲击的动作。 他语气肯定:“师姐,是您。” 宋远用目光紧攥住我,那眼神很难形容,一定要说,就是在空中高翔、俯瞰猎物的苍鹰。被这么盯了会儿,我的背脊蹿上一股冷气。 他说的不假,我也从未否认,但他这语气也未免太过肯定,亲眼见过似的。 众所周知,人是很矛盾的。在他之前,虽然无人信我,但我于玉石一事从来是敢作敢当,只在他这番过后,我一下子就不敢再承认了,总觉得一旦承认,就要发生什么事情,就要面对什么改变。 “师弟入门不久,尚不懂得轻重,我不怪你。但你既是入了北萧山门,便要遵守北萧山规,还是先习功课,再谈轶事为好。”我佯装无事,对他笑笑。 事实上我心里直发毛,生怕他抓着我继续问下去。 但还好,宋远并没有。 他一顿之后,「啧」了一声。 我心口一颤,连呼吸都快了几分,不知怎的,竟是感觉到一阵威压。但不等我细细琢磨,那阵压力便又如潮水顷刻褪去。 他轻轻笑笑,如玉君子人设丝毫不崩。 “师姐说的是,是我逾越了。” 他说着自己逾越,表情却像在说,我知道你在转移话题,可我不与你计较,快领情吧。 我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脑子却在刚才那阵压力里被狠震了一下,什么旁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保持微笑冲他轻一点头,然后看着他转身离开。 九转回廊,几层几绕,我望着他的背影,直至他的身形完全消失,我方才叹出一口气。 可气叹完了,心里的复杂情绪却没有随之消散。如今与从前好像有了些偏差,在上一世,我和宋远话都没说过几句,也没有过这些纠葛。 我想改变北萧山的结局,却好像总被命运推着走。即便有我周旋,苏妄依然被开除内门。即便没有了上一世的际遇,苏妄和宋远也还是认识了。只是同苏妄关系变好和同与宋远有了交集这两桩与原来不同。 我很矛盾,这些变化既叫我觉得不安,又因为和前世命运线的偏离而让我稍有安慰。 但安慰也抵不过对未来的担忧。 重回一世,这一次我会如何,北萧山又会如何呢? 第二章 从极之渊 1. 南风熏熏,樱笋时节。 近来长石川附近有鬼祟出没,那祟物不甚厉害,也未听见伤人命的例子,想来不难应付。恰好碰见北萧山每年度的弟子考核时候,我从师父那儿领命,与叶师兄一同带着新进弟子前往长石川。 说来也是运气问题,虽然第一二天行进顺利,但到了第三日也就是今日,我们一出发就碰见骤雨。御剑掐诀本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新弟子们诀术不熟,怕飞久了力有不逮。 我正想着,便听见叶师兄声音沉沉:“下边有座庙,我们进去避避。” 他说话声轻,但借灵力传播,即便是队伍里的最后一个人也听得见。 我正欲随他下去,不防脚下一抖,好像凭空撞到了什么,我身形一晃,手边上便有人扶住了我。 “师姐小心。” 我转头,正巧对上宋远笑吟吟的一张脸。 大概是因为方才一时不察差点儿落下剑去,现在我心跳得有些快。尤其是他一过来,我后心处便被烫着似的,莫名热了起来。 可我顽强地保持住了淡然神色:“你不是在后面吗,怎么过来的?” 他面上的笑僵了一僵,略略在抓住我的那只手上瞥了眼,微顿之后立马松开。 宋远衣袍带风,在细雨里翩翩然对我颔首:“自然是为了看热闹。” 他说话时收了表情,整个人冰晶一样,又冷又透。 我:? 不是在说御剑吗?怎么忽然就和看热闹扯上关系了? 大概是看出我的不解,他略一低眉,用眼神示意我往下看。 我顺着他的指向,刚一垂眼就倒吸了口气,吸进一口凉雨,呛得我在风里直咳,眼泪都要出来了。 这底下是个什么玩意儿? 庙呢?师兄呢?弟子们呢? “师姐。”宋远云淡风轻道,“你看这烟雾如墨,浓得几乎能凝成实体,怎么看怎么不是鬼祟,而是……” “是魔气?”我一惊之后又反应过来,“可若当真是魔,师兄怎会毫无察觉?” “谁说是魔了?” 宋远揣手,睥我一眼,好似在嘲我无知,表情有些欠揍。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生气,就听见他轻声问我:“你听过从极之渊吗?” 语气颇为自豪的样子。 我却是心头一沉。 从极之渊在北陆的最北端,那里没有土地,只有层层冰雪和无尽险阻,以及路上无人去收的累累白骨。但即便如此,古往今来也从不乏修行者前去探索,只因那是上古留下、天地间唯一的道场。 关于从极之渊流传最广的传闻,是说千年前从极之渊出过一只妖灵,刚刚诞世,能力便可比肩圣人。可妖灵不过百余年前现过一次身便消失在了世间,神秘得很。 “那东西名叫梁渠,身型可随心意任意大小,它高兴了就变小些,到处乱窜,不高兴了,就大一点儿,继续乱窜。这小玩意儿从极之渊里很多,只是不知道,怎么跑到了这儿。” 能和从极之渊沾上关系,想必不好对付。 我想了想,凝重道:“你留在此处,不要乱动。” 说完,我抿了抿唇,掐诀就要下去。可一个不防又被他拽住,他这力使得突然,我被这么他一拽,剑往下飞,人却留在原地,差点儿没栽了。 “你干什么?” 他倒是淡定得很:“为什么叫我留在此处?” “那东西凶险难辨,你一个刚刚入门的小弟子,下去送死吗?” “凶险?”他先是微愣,很快脸色便精彩起来,“有什么可险的,梁渠喜食甜草,又晕血又不吃肉,长得还毛茸茸的,除了贪玩爱吓人,哪儿凶险了?” 我哽住。“你说什么?” 我这一问刚刚出口,就见脚下黑雾散开,师兄弟们一个没少,全须全尾的,只是……只是这神态不大正常,个个东倒西歪,喝多了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儿?” 宋远也看一眼:“梁渠熟睡时呼出的气体有迷魂之效,想来是他们正巧撞见人家睡觉了。” 我与他浮于半空,呆呆看了半晌师兄弟们的乱舞,良久,才想起来问他:“你怎么知道这些?” “见得多,自然就知道了。”他理所当然道。 我更不解了。从极之渊是顶神秘的地方,即便是赫赫有名、藏书万千的的昆西书阁都没几卷记载。对了,昆西书阁还是属于北萧山的。 “你从哪里见的这些东西?” 宋远却不再答我。 我转头看他,只看见雨雾里他亮着的一双眼睛。 “怎么了?” 仿佛正阴沉落雪的天边倏然云霾散开,透出几丝阳光。此时的宋远和平日里君子端方却又疏离冷然的模样相差甚大,他孩子似的笑着,好像看见了一块糖。 他问我:“师姐,为什么你觉得有危险,就不让我过去了?” 这有什么可问的?这不是应该的吗? “此番出行,是为历练,可若遇见不明危难……”我组织了一下言辞,“你既然叫我一声师姐,这便是我的责任,我总该护着你些。” 我说这话只作寻常,他却好像觉得新鲜。 “我从前也遇见过一个人,他对我说,世道险恶,我不懂,他来教我。算下来,虽然没你说得明白,但他是第一个表达出要「护我」这个意思的人。”宋远环住手臂,歪一歪头。 我:“后来呢?” 他望向远天,也不知是在回忆还是在怀念。 “后来他死了。”我再次哽住。 他却一下子收了先前的情绪,兴致勃勃道:“师姐你是第二个。” 我:“……” 我一时间分不清他是在咒我,还是在咒我。然而对着这张人畜无害的笑脸,我也不好说什么责怪的话,只能干笑一声:“是吗?” 这时,下方叶师兄醒过来,周遭弟子群魔乱舞,唯他一人静默站立,仿佛鹤立鸡群。他先是皱眉,继而抬眼,一眼就看见我们。 他略作沉吟:“这是怎么了?” “是梁渠。” 我还没说话,宋远便抢过去,将先前对我说的又讲一遍。 说话间,宋远又将原先的架子端了回来。 雨云渐消,清辉洒落,剑上宋远披着浅浅金光,依稀是往日里清润自持的模样。分明是看惯了的样子,可经过方才一遭,再看过去,我莫名觉得不得劲儿,总觉着哪里怪怪的。 正想着,他偏过头,冲我眨眨眼,像是在求表扬。 我微顿,被宋远逗得一笑。 很好,在不动声色的成年人和眸光狡黠的皮孩子中间切换自如,不愧是他。 2. 再次上路,大家伙儿都谨慎了许多也沉默了许多。 在我的理解里,见过彼此发疯的样子,他们应该要亲近些才对。但或许是刚入山门,谁都谁都还不熟,却在这之前先一起发了一顿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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