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李昭不回,精神病人也有了好奇八卦之心,过一会儿又发了条:“不会是梁泊言吧?” 当然是梁泊言。 梁泊言睡着的时候并不安静,会偶尔说一些语焉不详、根本听不清的梦话,有时候睡太沉了,会张嘴呼吸,呼呼大睡。 他觉得梁泊言这样很不好,听说这是口呼吸的症状,长此以往,颌面都会产生变化。于是把那时候的梁泊言拍了下来,存在手机的隐藏相册里,用来提醒梁泊言睡觉的时候要文明一点。 梁泊言没有采纳他的好心建议,到现在睡觉仍然是这样,一旦进入深度睡眠,仍然这样。他走过去坐在床边,梁泊言在睡梦里似乎都感知到他的体温,靠了过来。 现在的梁泊言有一张看不出年龄的脸,处于沉睡的阶段时,好像又多了几分的稚气和任性。即使是台风天,落地窗之外,这个璀璨都市仍有点点灯光照进来,映在梁泊言的脸上。 李昭很难忍心叫醒这样的梁泊言。他希望梁泊言一直能有个美梦,哪怕是把冉东灌水泥沉海也行。 这是爱吗?李昭不太确定。心理学家或者算命大师,好像也无法解答这样的问题。 他以前不相信爱是无条件的,他的爱一定有条件,希望对方能够回馈等值的感情,希望梁泊言不要那么善于交际、朋友遍地,最好和那些狐朋狗友全部断交。他的希望很多,但梁泊言总让他失望。 是因为那时候,他还没有学会爱到底是什么。爱本身就是一种超自然的力量,他一早便得到了这份厚礼,却始终在盲目地索取。 “八字?”梁泊言露出迷惑的神情,“我怎么会知道。你不会又花钱去找大师了吧?” “那就只有出生日期还有籍贯了。”李昭发给了周其野,“你随便算算吧。” 周其野异常愤怒:“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要不你还是去把他给开盒了吧,还快一些。” 话虽然这么说,但一会儿过去,他却给李昭发来了一句诗: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这什么?”李昭回复,“解一下签。” “这还需要解释?”周其野说,“一个人如果运势好,全世界都会帮他,要是运气没了,干啥事都不顺心,喝凉水都塞牙。” 似乎预感到了李昭会说什么,他很快补充:“别说这是废话啊,能给你算出来就不错了。” 这倒是比较符合李昭对算命的想象,发一些模棱两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话,再多打听几句当事人的经历,结合起来忽悠人。这话放在谁身上不是如此呢,当时代青睐于他,万事皆顺,叱咤风云;而到如今,处处碰壁,四面楚歌。 “那现在就是他活该倒霉的时候了。”梁泊言也挺疑惑,“都这么倒霉了,那现在去干嘛了呢?” “找到冉东了。”侦探送来了最新消息,“他在慈山寺拜佛。” 听到这人没有在台风天消失,李昭不免有些遗憾。不过想想周其野留的那句话,倒也不算意外。诸事不顺的人,求助于神佛。 不过是丧家之犬。 “算了,你继续让你的人看着他就行了。”李昭说,“我这边还要去见律师,先不跟你说了。” “喂……”侦探的电话被掐断。 这次来香港,是为了让梁泊言拿到那份奇怪的遗产,李昭与律师先生预约好了时间,因为台风,才推迟到了今天。 梁泊言已经画好了妆,问他:“怎么样,像不像三十多岁?” 仍然还是有些差距的,但起码可以蒙混过关了,如果律师非要追问,那就说梁泊言近日去注射了玻尿酸,打了热玛吉,做了超声刀,才如此容颜焕发。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当这样的机械声音重复到第十遍时,李昭坐在酒店大堂里,后悔点了四杯昂贵的咖啡。 “李先生!” 李昭抬起头,看到侦探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领带都是歪的。 “我给你打电话,一直都在通话中。”侦探说,“发的照片你看了吗?” “没有,刚刚在忙。”李昭说,“怎么了,不是已经跟我说了冉东的消息了吗?” “唔系啊。”侦探急得开始飙粤语,“长焦太远了,我雇的人只认识冉东,专心拍他去了。刚刚我才看出来,你看旁边的人。” 李昭这才点开图片,又放大到极致。巨大的观音像之下,是渺小的人类在供奉。最中间的,是那位苍老的、衰弱的冉东。 而旁边站着的人,是原本应该带着梁幻的遗产清单,前来赴约的大律师和师爷。
第76章 赏赐的是耶和华,收取的也是耶和华,耶和华的名是应当称颂的。 ——《圣经·约伯记》 慈山寺的修建契机,来源于香港最有钱的富豪之一赞助,耗费了巨资,最瞩目的,便是那巨大的观音像,哪怕现在还没到,都能远远望见矗立在山上。 “本来都是要提前预约的,我好不容易,才让他们答应今天能够入寺。”侦探一边介绍,一边自夸着功劳。 李昭却并不认同:“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不受理报警,律师明明是跟我约好的,都迟到一个小时了,还被冉东给绑去了寺庙。这不是明显的绑架吗?” 但对于警方而言,这样的理由丝毫不能成立,最后只能选择自行前往,免得冉东再干出什么事情来。毕竟再法治的社会,都有不那么守法的人。 侦探为了能找借口让他们插队入寺,大概是瞎忽悠了人,讲他们是虔诚信佛的香客。刚进去,寺院的僧人就熟练地带着他们去了水池,先对着观音像供上一碗水,又带去殿内的佛像旁,递上几张抄经纸和毛笔。 梁泊言一愣:“不是找人吗?怎么变成在这儿罚抄了?” 可是来都来了,人也没有下落,梁泊言既来之则安之,也只能写了起来。 边上的中年人跟他搭讪:“看你年纪轻轻的,也信佛的吗?” 梁泊言回答:“是啊是啊,最近遇到很多事像撞鬼一样,过来拜拜,万一就灵验了呢。” 李昭却非要找茬,突然说:“你才没有信过,你什么都不信。” 梁泊言抄经的右手一顿,一滴墨落了下来。 梁泊言曾经遇到过三次超小型宗教战争。 第一次是他童年的时候回家,梁幻正在跟富太太们寒暄,富太太送给梁幻一件据说被大师加持过的法器,梁幻收了,转头送走客人,便马上塞进了柜子里,眼不见为净。 “我真是受不了这些搞邪教封建迷信的了。”梁幻自言自语,“还说什么一片好心给我从泰国带回来用大师尸油擦拭过的法器,太恶心了,等会儿就让佣人拿去扔了。” 梁泊言给梁幻使了个颜色,开口道:“你不要这么说,许太太也是好心。” 梁幻轻笑一声:“许太太也是脑子不好,成天被这些玩意儿骗钱。她老公现在还没放出来,邪教怎么没保佑他们家?作恶迟早有天收,我只信这个。” 梁泊言表情有些扭曲,梁幻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冲着梁泊言的视线望过去,刚离开的许太太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尴尬地说:“我发现我丝巾落沙发上了。” “我不相信上帝。”第二次是在酒局上,组局的大佬不胜其烦,终于对着向他传教的艺人说道,“我爸得尿毒症的时候,我求神拜佛什么宗教都信了一遍,最后他还不是死了。” “赏赐的是耶和华,收取的也是耶和华,耶和华的名是应当称颂的。”艺人说,“上帝给你再多苦难,你也应该承受,哪怕杀死你的子女,夺走你的财产,让你遍身毒疮,也不能怀疑上帝。这样才能得到上帝的赐福。” 组局的大佬大怒,按了个铃,叫来保安,对助理说:“把他给我赶出去,以后别请这种人过来。” 第三次是李昭在工作的时候。 他原本正在跟梁泊言一起看展,手机收到文件,立刻看了起来,没看几眼,气不打一处来,在场馆里就打电话开喷:“你在搞些什么,这情节都已经写好了,你只需要把具体台词写出来就行了,还能把剧本写成这样。主角不管遭遇多少伤害背叛,被欺负侮辱,仍然真心待人,这不就是典型的圣母人设吗?有什么难写的,你这写的台词,‘当别人打你的左脸,你要把右脸也伸过去给他打’,圣母已经够招观众骂了,你这叫犯贱!” 小编剧辩解:“我只是想让人物有充足的理由去原谅那些伤害她的人。我觉得站在观众的角度,真的想不通她为什么不反击。” “观众想不通才会接着看下去,才会一直追剧。”李昭说,“黑红没听过吗?再说你就算找理由,也别找这种圣经里的脑残话。” 小编剧说,这不是脑残,这是一种人生态度。 “我的人生态度就是马上给我删掉,不然扣钱。”李昭说,“如果再出现这种东西,资方会把我们编剧团队叫过去,先打我的左脸,再打我的右脸。” 烦人的工作电话终于结束了,李昭抬起头,讲解员正站在一幅油画前面。 “这幅画描述的是一个圣经故事,彼得问耶稣,他的弟兄得罪了他,要宽恕他的弟兄多少次,七次够了吗?耶稣回答,你要宽恕他七十个七次。就像刚刚这位先生说的,当他打你的左脸,你要把右脸也伸过去。” 李昭低头,小声跟梁泊言说:“我会把得罪我的人记上七十个七次,名单写完比圣经还厚。” 梁泊言想,李昭真是一个小心眼、不宽容、非常记仇的人,一点小事可能都会被他记仇记到本子里。学不会宽恕,也学不会遗忘,虽然有点学不会,但很努力去爱。 这样的一个人,实在不知道怎么离开,等自己消失了以后,恐怕要记恨到天荒地老去。 梁泊言一直觉得自己是没有真正信仰的,也从没有求过什么,但那个时刻,他仍然希望,那位神秘的阴晴不定的耶和华,或是佛祖,或是元始天尊,能够赐予无尽的宽容和庇佑,给一位凡人。 这样的不虔诚,确实不算信过什么。 还好,经文也不必再抄下去了。侦探过来卖关子:“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你不会还想问我想听哪个吧?”李昭惊诧,“我想让你退钱。” “冉东找到了,他和律师在那间装了防弹墙的禅室里面,不知道在聊些什么。”侦探硬着头皮说,“坏消息就是我们进不去,倒是他的保镖发现我了。” ……李昭这下是真的想退钱了。
第77章 冉东出狱后的日子过得不错,请了高级保镖,保镖一身西装文质彬彬,搜起身来却一点不含糊,恨不得将他们扒一层皮,来检查有没有在皮肤下面藏暗器。 李昭不禁开始后悔,来见危险的人,还是不该省钱,起码临时雇个保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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