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他学习绘画的老师姓宋,是位笑起来眼睛就会完成一条弧线的可爱的女老师。 宋老师教了他一年多,现在在教他画人像。 “画什么人?临摹还是?” “当然是你自由创作,至于画谁,你就挑自己熟悉的人画好了。” 熟悉的人啊。卫楚桓垂眸看着画纸上手捧花蹲在草丛中的林欣鹤,嫩黄色的连衣裙铺在绿地中间,垂挂的花朵遮挡住少女一半的面容,精致的眉眼间透出浅淡的笑意。 他的同桌陈秋河见怪不怪地凑上来:“哟,又觉得把你妹画丑了啊。” 卫楚桓不置可否,林欣鹤大概是被造物主过度偏爱的宠儿,无论是画笔也好,相机也好,都没有肉眼所见的天下无双。他还想修正,陈秋河赶紧拦下他地动作:“大哥,你可歇歇吧,这是我看你这个星期第不知道多少次修改画稿了,再改下去你妹妹的脸都要糊了。” 下巴处的阴影被橡皮抹开,反复揉搓后显得有些脏兮兮。卫楚桓承认他是对的,最终还是放弃这次修改,等到周末再去问问宋老师究竟是哪里出现问题。 宋老师对这幅画并没有提出什么修改意见,反倒是问他为什么老是觉得画不够完美。卫楚桓拧起眉头:“没有为什么,因为画作本来就不完美。” “难道你觉得画上这个人是完美的吗?”宋老师调笑。 卫楚桓意外地没有进行反驳,这倒让宋老师感觉惊讶,“哎,我没想到你对你妹妹感情这么深厚啊。但这幅画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倒是你自己后来翻来覆去的改,还没有第一版的感觉灵动了。下次别这样改了,毁画。” 被教训一顿后,卫楚桓拿着新的作业要求出来,林欣鹤下了书法兴趣班,跟他一块回家。在路上,两个人默契的交换了彼此的作业,林欣鹤展开这次的画,发现是上次两个人一起出去踏青时候的场景,“你怎么把我画成这尖下巴,跟蛇精似的,还没上次的好看呢。”他啧啧两声,感叹卫楚桓的技术有些退步。 卫楚桓也有些无奈地勾起嘴角,把林欣鹤这回誊写的新诗收进书包夹层里,“下一幅肯定会更好看的。”他向林欣鹤保证。 林欣鹤罚他请自己吃冰淇淋,卫楚桓还记挂着对方时不时会犯的胃病,买了一支小布丁还允许人给咬一口,剩下的全进他自己的肚子里。 两个人一起坐公交回家,正值下班高峰期,公交车已经找不到可以坐下的空位。卫楚桓拉着林欣鹤艰难的挤到里面,找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宽敞的地方,把漂亮小姑娘拢在怀里,林欣鹤侧头,熨帖地依偎在他的胸膛。 就这个姿势,卫楚桓比划了一下两个人之间的身高差,“你长高了呀。” “不然我还能长矮吗?”被周围人挤得没脾气的林欣鹤无语。 “不是啦。”卫楚桓低头附到他的耳边,“我是想说,小仙鹤,你开始长大了嘛。”温热的气流蔓延过林欣鹤的耳边,耳尖染上薄薄的绯色,他伸手格挡在自己跟前,“说话就说话,靠那么近干嘛。” 卫楚桓笑嘻嘻地想要贴上他的脸颊,“妹妹乖啦,我在观察我的模特,方便下次画作业嘛。” “神经病,你别靠过来,我警……”话才说了半截,就被淹没在司机的急刹车里,林欣鹤一头扎进卫楚桓的怀里,被人揽住腰身站稳,“现在是你靠过来,这不能怪我吧。” 林欣鹤羞耻得想要当街跳车逃走,最终自暴自弃般埋进卫楚桓的怀里,装作自己是个不会动也不会讲话的木偶人,就这么站着,一直到下车才有反应。 他立马远离卫楚桓将近一米远,任由对方在自己身后怎么求饶都不为所动。临到回家之前,他才勉为其难地停下脚步,跟身后的人说再见,卫楚桓倚着铁门朝他眨眨眼:“明天见啦小鹤。” 不知羞耻,不知廉耻的男人! 林欣鹤才不会承认自己被这样一个完全不好看的,丝毫没有什么特别的wink给打动,并且一击入心。 绝不会承认,自己脸红心跳加速,一定是秋老虎的错,让这个秋天变得十分闷热,不够清爽,他才会觉得呼吸急促,直到回到家里还觉得胸闷气短,心律不齐。反正都是卫楚桓的错啦! 他小心地叠好这张新的画,连同之前的那些一起,藏在那副巨大的照片背后。林欣鹤凝视着母亲温柔的双眸,轻轻的贴近照片,安静地聆听着那些不知道属于谁的,杂乱的心跳声,在狭窄的空间里,越发清晰。 这不该是林欣鹤的心跳,也不能是林欣鹤的心跳。
第11章 卫楚桓有时候周末上完课回来,会碰见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卫楚兮出门去。徐敏之和卫国平不太约束儿女的行为,总是顺其自然发展,彻底应允了那句“儿孙自有儿孙福”的老话。他之前看不过眼,还会说点什么,但看到卫楚兮一片漠然的神情以后,就再也没有多嘴过一句。只是卫楚兮毕竟还是他的妹妹,别的管不了,也不好让她在外面受欺负,只好拜托程尧多看着点。 程尧是独生子,之前还羡慕卫楚兮有个哥哥能陪自己玩,结果两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闹崩了。 “行啊卫哥,你放心,有我在,楚兮不会出事的。” 看着对面发过来的消息,卫楚桓不由自主地叹口气,他现在第一期望卫楚兮别出事,第二期望卫楚兮可千万别让别人出事。肆意妄为的千金大小姐最不懂什么叫克制,什么叫自我约束,当一群肆意妄为的人凑在一起,可以预见的后果一定不会很美好。 卫楚兮总要被现实狠狠的毒打过后,才能分得清是非对错。这件事卫楚桓不打算教她,反正总有人会教她。 好在卫楚兮这些年来并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除去身上偶然飘来的烟味,卫楚桓没听说她在学校耀武扬威,拉帮结派的欺负人。可卫楚桓的眉心总是跳,隐隐约约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他也没有预见未来的能力,只能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最近学习压力太大,自己没休息好这个原因上。 林欣鹤毕业的那个暑假,卫楚桓作为即将升上高三的学生,还被学校安排了一个多月的补习。虽然教育部来下指令,不准补习,不准补习,面对这样的规定,要争取升学率的老师和担忧孩子成绩的家长都不会放在心上。两股势力拧成一股绳,势要为今年的升学率做出自己的突出贡献,学生自然免不了要受苦受累。 但一个人在家补习和一群人一起补习相比较,还是一群人一起补习来的快乐,学得累了还有个人陪你说说闲话,而不是只能和试卷两看相厌,和爸妈请来的老教师面面相觑,学得累了也只能数数对方光洁的脑袋上还剩下几根毛。 卫楚桓自然也不爱补习,每次都是踩点到教室,又恨不得最早一个离开。闲来无事跟同学们扯扯骚话,偶尔在纸上画点Q版的小人,小动物什么的,一天也就过去了。 他百无聊赖的过着和没放假的时候差不多两点一线的生活,连林欣鹤什么时候不在家了都不知道。 “你要出去旅游?”卫楚桓拨通林欣鹤的电话,桌面上还摆着今天老师布置的课外作业。 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嘈杂,各种各样的声音混在一处,卫楚桓勉强还能听出海浪拍打礁石的巨大声响,“所以,你现在在海边?”他徒手画了一条笔直的辅助线在试卷上,“怎么样,海边好玩吗?” 林欣鹤举起海螺送到话筒边,一段短暂的沉默过后,他也不知道卫楚桓有没有听见大大海的声音。 “我听见了。”卫楚桓总能明白他的意思,然后将其准确无误地表达出来,“是大海的声音。” “海浪翻滚,神秘莫测的海底世界,还有沙滩边的人群,略过海面的鸟类正在捕食猎物。我听到了,是很好听的声音。” 卫楚桓放下笔,声音带笑:“很好听,谢谢你,小鹤。”随后他听见耳边传来一阵电话被挂断以后才会有的忙音,连日来因为升学压力过大的不快在此刻都烟消云散,他伸了个懒腰,觉得自己还能战斗到天明。 林欣鹤此时正看着失手被自己摔在岩石上,滚进海水里的手机,无奈地皱起眉,最后只能捧着失去我作用的手机去找父亲留下来的助理。年轻沉稳的助理是很可靠的人,很快就想到解决办法,带着林欣鹤到附近的商场里买了一个新手机,置办了一张新的电话卡。 他在手机里存下第一个号码,郑重其事地打上卫楚桓的名字。还好记住了,林欣鹤这回很小心地捧起手机,不自觉的弯起眼睛,露出甜甜蜜蜜的笑容来。 只是之后的假期里,卫楚桓再也没有接到过林欣鹤的电话,极偶尔的情况下会收到一两条信息,但也很快就会停止发送。在断断续续的交流中,这个漫长的暑假总算结束,迎来最后一天,卫楚桓看着对面还是漆黑一片的房间,有些紧张地皱起眉。他拨打对方那个新换的号码,很快得以接通,只是接电话的人并不是林欣鹤,而是一个男人:“谁?” 卫楚桓怀着台词被抢的憋闷,并没有回答:“林欣鹤不在吗?” “把手机还我!” 他猛地听见林欣鹤接近歇斯底里的吼声,着急地喊叫起来:“欣鹤,小鹤,你没事儿吧?你现在在哪里?你在家里是不是,我现在就过来。” 过了很久,听筒对面才重新响起林欣鹤的声音:“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也不要再打过来。先挂了,拜拜。”嘶哑的,粗粝的嗓音宛如在砂纸上磨过咽喉,卫楚桓不敢放掉手机挂断电话,林欣鹤好像没有注意到自己没有挂掉电话,连着被踹,被殴打的闷声都悄无声息地传进卫楚桓的耳朵里。 为什么? 他此刻距离正确答案只剩下一步之遥,他开始明白林欣鹤都在忍受些什么,又生活在什么样的地狱中。卫楚桓忍不住想要发出声音,又死死地憋住,他手忙脚乱地开始电话录音,想要留存一点林峰辞的犯罪证据。 大概过去一个世纪那么久远,这场单方面的施暴总算停下。林欣鹤被狂风骤雨般的拳头砸在地板上,动弹不得,像是毫无生气的大型人偶被林峰辞扶起来。 林峰辞摸着林欣鹤刚才胡乱剪短的头发,心中忍耐许久的暴怒终于再次倾斜而出,他狠狠地揪住林欣鹤杂乱的头发,发狂般在他的脸上落下重重的巴掌,“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啊!!” 林欣鹤顺手捡起放在一边的小刀割破自己的手腕,任由血液如汩汩的流水般涌出,“我也想知道啊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我!那我就去死好了啊!” 守在电话那头的卫楚桓全然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一步,他猛地站起身,抓上一件外套披在身上,再次翻过那堵围墙,开始砸门,“林欣鹤,林欣鹤!!开门!!出来开门!!”因为恐惧而声音发抖,他几乎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自己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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