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年当然能看出来他的心不在焉。 不过也能理解。 重色轻友, 人之常情嘛。 “我送你回家。”楚年拉着赵文君。 “啊?我还没见到小喜鹊呢。”赵文君不太想回去。 楚年好笑:“你现在真的想见小喜鹊?你没发现早在三个路口前我就已经带你走上回洛府的道了吗?” 赵文君:“......” “笑死我了, 你还是踏实的回去等洛云吧,下次我再带着喜鹊来找你。” “...呃,那好吧。” 把赵文君送回去后,楚年便回了客栈。 马车没法直接停到客栈,有一小截的路需要楚年自己走过去。 楚年往前走,还没看见人影, 先听到了自家女儿一串银铃的笑声。 干什么呢?这么开心? 楚年勾了勾唇角, 快步走了过去。 拐进胡同,楚年看见江自流正带着小喜鹊在客栈外面玩。 客栈门前有两棵金桂, 还没到金桂飘香的时节,树上结着一簇簇颗粒状的花苞, 埋在茂密的绿叶里,随风抖动。 江自流站在树边,一袭白衣胜雪, 仿佛不沾半点红尘烟火, 翩然若仙。 但小喜鹊就不同了, 她被逗得哈哈直乐,白瓷小脸上绽放出的笑容比盛开的牡丹还要娇丽, 引得其他人忍不住也跟着露出笑容, 频频盯着她看。 逗的小喜鹊直乐的是客栈的老板娘,是个年轻风韵的女人。 她应该也是有自己孩子的女人, 知道怎么哄小孩子能把他们哄得开心。 可她哄的是小孩, 炽热的视线余波所及却是大人。 好一个醉翁之意不在酒。 楚年撇了撇嘴。 自己这才出去了多久? “江自流, 江玉韫。”楚年在胡同口站定,叫了父女俩一声。 江自流微怔,寻声看去,看到了面色如常的楚年。 楚年不仅面色如常,声调语气也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但他偏偏叫的是名字。 还是连名带姓叫的大名。甚至连叫女儿也是。 江自流:“......?” “阿爹回来啦!” 看见楚年回来,小喜鹊兴奋地朝他跑过去,如同一只真正的雀儿,扑通一下跳到他腿边,抱住便不撒手了,只管埋头亲热地去蹭,连声音都焖在了里面: “姨姨教了我好多好玩的!我可开心了!” 楚年呵呵:是啊,你这小笨蛋是可开心了,人家姨姨也可开心了。 江自流走过来,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楚年平和地冲他微笑:“怎么?我应该晚点回来?” 江自流:“......?” 略一迟疑,江自流问:“没有见到赵小公子吗?” 楚年没说话,捞起小喜鹊,在小喜鹊开开心心地要勾他脖子时,把她往江自流怀里一塞,然后快步走进了客栈。 小喜鹊:“???” 江自流:“......” 父女俩都顿了一下。 小喜鹊:“...完惹,阿爹好像不高兴。” 江自流:“......” 把“好像”去掉。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江自流抱紧小喜鹊,迅速跟了过去。 回到客房,楚年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两口喝掉,茶盏往桌上一放,掷地有声。 小喜鹊:“......” 江自流:“......” 视线灼灼射来,楚年侧首,扫了他们两个一眼:“干什么这样看着我?” 江自流担忧道:“阿年...你...遇到不高兴的事了吗?” “怎么可能?”楚年微笑:“京城遍地好风光,美女佳人如云,我高兴还来不及。” 江自流闻言蹙眉:“你不是去洛府了吗?为什么又去看美女了?” “???”楚年胸中那股郁气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看美女怎么了?我不能看美女吗?我不仅看美女,我还看美男呢!” 江自流抱着小喜鹊地手蓦然收紧,漆黑漂亮的眼眸直直盯着楚年。 薄唇轻启,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只是脸色好像白了两分。 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样的江自流,正被无名郁火裹挟的楚年,莫名多出来一丝轻微的负罪感。 楚年:“......” 移开视线不去看江自流,楚年轻咳了两声清嗓,囫囵道:“...还没去看。” 江自流把已经懵了的小喜鹊放到地上,走过去攥住楚年,拉他到镜子前,轻轻一推:“你想看美人,在这里看就是了。” 看着镜中自己的倒影。 楚年:“......” 啊! 可恶啊! 真想要看美人的话! 看近在眼前的不就行了吗! 郁闷得要命,楚年脱口而出:“镜子里的人有什么好看的,能有宋家小姐好看?” “???”江自流莫名其妙:“哪位宋家小姐?” “宋诗雅啊......”楚年有些懊悔,可说都说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了。 江自流恍然:“原来是安河府刺史家千金。” 楚年:“??!” “你认识!?”楚年瞬间暴怒。 江自流被惊得往后一退,茫然道:“我怎么会认识?” “那你知道她是安河府刺史千金!?”楚年感觉胸腔里的火一下子窜到了头顶。 小喜鹊哇的一声叫了出来:“爹爹!阿爹!” 楚年和江自流同时看向小喜鹊。 小喜鹊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 她已经惊慌失措,比第一次发现自己尿床时还要惶恐,错觉这一刻客栈发生着巨大变化,天地之间的距离仿佛在不断缩减,而导致这一现象发生的正是她阿爹...... 楚年意识到自己吓着孩子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找回了些理智。 掏出路上买来的零嘴和玩具,塞满小喜鹊的两只手,楚年将她抱到临窗的小榻上放好,关上窗户,往她头上摸了一下,温柔吩咐道:“专心吃糖。” 小喜鹊:“......” 谁还吃得下糖啊! 阿爹都要吃人了! 小喜鹊吓得要死,慢慢地、试探性地,用脑袋拱了一下楚年的手心。 楚年任她蹭着手,顺便另一只手还捏了捏她的小嫩脸。 于是小喜鹊放心下来了。 她明白了阿爹的怒火不会迁怒到自己头上了。 向江自流递去一缕同情的目光,小喜鹊低下头,听话地专心吃起了糖。 江自流:“......” 江自流目瞪口呆地承受着楚年突如其来且毫无理由的性情大变,以及女儿无情地抛弃,一时间竟然没法做出合适的反应。 短暂而持久的静默。 江自流想了想。 问题好像出在宋家小姐身上。 尽管跟这位官家小姐毫不相识,江自流还是赶紧回答说:“我听杨兄提到的。” “不仅是刺史,还有安河府的其他大人,但凡杨兄提过的,我都知道一些。” “京城里的也是,但凡杨兄说过的,我也都记下来了。” “你知道的,我的记性,一直还可以。” 楚年:“......” 从小喜鹊那儿找回了理智,又听得江自流徐徐道来,楚年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无理取闹了。 可恶啊... 区区一朵野桃花罢了。 明明说好不在意的! 江自流仔仔细细审视着楚年的动向,触及他目中波动,稍微放缓了些心。 松弛下来后,江自流把这一切快速顺了一遍。 然后不确定问:“难道...” “我可没有。”楚年打断了他。 江自流:“......” 难道宋家小姐过分美丽? 这是他刚才想说没说完的话。 恍然大悟。 江自流笑了:“你可没有什么?” 楚年飘开视线:“...没什么。” 眸光熠熠闪烁,江自流温声问:“你中午吃的饺子吗?” “什么?”楚年奇怪。怎么突然岔到这上面来了? “不然怎么这么大的醋味。” 疑惑一扫而空,现在袭向江自流的只有愉悦。 “!!!”楚年瞬间炸毛,拔高了音量:“你乱说啥呢!我吃什么醋了?!” “是啊,你吃什么醋。” 压住心间流动的喜悦,江自流走到楚年身前,抓住他的手,把人搂进了怀里。 “无需担心,为夫虽然记性尚可,眼神却不大好,除了吾妻卿卿之外,根本看不见其他任何人。” “......”楚年明白江自流已经明白了一切。 丢人。 恼火。 非常丢人! 非常羞恼! 现在就是恨不得回到发疯以前。 楚年推了江自流一把,试图从他怀中逃离。 然而他根本推不开这双牢牢禁锢在自己腰上的手。 “我不认识她。见都没见过。”江自流说。 “嗯哼。”楚年淡淡。 压抑住语调间的愉悦,江自流保证道:“以后我会控制一下记性,只记住该记得东西,其他不该记的一律都不记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楚年扭过头:“我才没有生气。” “还说没有生气呢,我刚刚还以为天都要塌下来啦。”小喜鹊突然接了一句。 楚年瞪她:“吃你的!糖都堵不上你的嘴?” “嘻嘻,好甜。”小喜鹊晃荡着两条腿,坐在榻上吃糖。 江自流唇角微勾,毫不顾忌女儿在场,将楚年揉在怀里,忍不住问他:“我有些好奇,你到底是听到谁说什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火?” 楚年差点要气急败坏:“都说了没有了!” “好好,没有没有。”江自流笑意愈深,不再问了。 他只是有一点好奇而已。 比起这点好奇,楚年少见的吃味醋意更让他感到惊喜,和愉快,还有享受。 但这种事还是只有一次就够了。 多的话,江自流可舍不得楚年真的生气。 打开窗户,挥散屋里横飞的醋意,江自流微笑问:“所以,去到洛府见了赵小公子了吗?” “见到了,还玩了一会儿。” “那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害...人家夫君忽然回来了,他哪还有心思跟我玩。” 江自流听的好笑:“原来如此。” 楚年摇了摇头,想到赵文君在洛府的情况,不是很开心。 他把事情跟江自流说了一遍,然后问:“我觉得我应该提醒一下洛云,你觉得呢?” 江自流:“你做主就好。” 楚年:“......” 楚年撇嘴:“也不知道洛府到底有多厉害,难不成是皇亲国戚级别的吗?凭什么嫌弃赵文君啊!” “三品重臣,算不小的官了。”江自流说。 楚年一惊:“这你也知道?” 江自流点头:“我刚刚不是说了吗,除了安河府,京中的大部分官员我也听杨兄提过。杨兄本就是官家子弟,又师从刘院长,姑父还是翰林院学士,对这些如数家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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