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学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动作。锦衣男子名唤胡闻,是县里丝绸大户之子,虽不是生员,但他爹实在有钱,直接买了一个资格让他进县学读书,而他也仗着他爹的钱,在县学中横行霸道已久,许多学子都或多或少被他欺凌过,由此步故知打了胡闻,许多人心中都暗暗叫好,这也是替他们出了一口气。 胡闻见没人动作,吐了一口血沫,威胁众人:“你们现在不帮我,来日我爹是饶不了你们的!” 那些学子都面露犹豫,有几个刚想往外头走,步故知身后之人朗然出声:“山长教谕可请,报官就不必了,我叔父是不会理会此等事的。” 此人竟然是县令侄子!胡闻也是第一次听说,他睁大了眼看向他:“你...你是县令的...” “没错,你刚刚与步故知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是你欲侮辱他的夫郎在先,他也是为了维护自家夫郎,才与你动手,属情有可原,这也是你咎由自取!” 胡闻虽认为自家是东平县首富,其他人都得捧着他让着他,但也深知民不与官斗的道理,且看样子这个县令侄子站在了步故知一边,若是要因此得罪了他,进而得罪了县令,他爹也饶不了他。 由是胡闻只得先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吞,现在还不能拿步故知如何,他得回去先和他爹商量商量,看看要怎么整治步故知! 他勉力撑着门框站直了身,这时他的书童也匆匆赶到,见到胡闻这等模样都惊住了,吓在了原地不敢动,胡闻对他们斥道:“还不扶我回去?快去通知爹,让他给我请个大夫!” 那两个书童连忙上前搀着胡闻,往县学外走。 胡闻靠在书童身上,走到了学舍院子门口,才回头恶狠狠地看向步故知:“你给我等着!”
第11章 责任 这具身体甚少操劳,又遭逢意外伤了元气,在经剧烈情绪起伏和动手之后,步故知一时有些头晕目眩,恍惚间耳边嘈杂人声渐渐淡去,过了许久,步故知才缓过劲来,却发现自己已躺在学舍榻上。 方才出言劝阻的学子依旧坐在对窗的书桌前,但这次却没在书写,而是看着步故知,眼中有毫不掩饰的探究之意。 步故知撑着榻坐起了身,那人就这么看着他动作,也不出声。步故知现才觉些许后怕,若是真的惹上了人命官司,款冬以后的日子就真的不好过了。 他来此异世,面对原主留下的烂摊子,不是没有迷茫过。上天如同玩笑般夺去了他在现代的一切,他虽不眷恋,但还是会有些怅然若失,又枉顾他的意愿,将他塞进了现今这个奇怪的世界,身边只有款冬相伴。 在现代时其实他更像个独行之人,因家庭缘故,并不期盼甚至有些抗拒亲密关系,但初至异世,若有一份责任在身,他也就更容易在这个世界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可以说,治好款冬、补偿款冬是他与这个世界最初的连接线,之后他才会尽自己所能接受并融入这个世界。 这也是他为什么在现代选择成为一个医生的缘故,医生责任重大,要对他经手的所有病人负责,是医生的职责才让他觉得自己在世上是有价值的,而不仅仅是父母之间的一个错误。 步故知理好了思绪,刚想对劝阻的学子表达谢意,不料那人先他一步开口,语气冷淡:“清醒了吗?” 步故知略一蹙眉,他察觉到此人似乎对他或者说对原主很有意见,这句问询也不是关心,听上去倒像是冷嘲,但不管如何,终归还是此人拦下他酿成大错,礼与谢都不可缺。 于是步故知郑重起身,以平揖礼谢,但还未开口,那人侧身避礼:“你若是想谢我,就不必了,总不能让人死在我眼前。” 步故知一时哑然,不知为何,他想起了科室里女同事聊天时提到的傲娇一词,这昭昭口是心非之意,很难不让步故知联想到。 那人紧接着又问步故知:“你记得我是谁吗?” 步故知暗想,怎么好像所有人都爱问自己记不记得谁,先前锦衣男子是,后祝教谕也是,再此人亦是,仿佛拷问失忆者的记忆,是一步必走的流程。 但他还是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在学舍木牌看到的名字,县学学舍一般三人同住,此间木牌之上除了他自己的名字,还剩有两个,一个是裴昂,另一个是魏子昌。 “并不记得,但在下方才见木牌之上的名讳,也听说过老父母贵姓为裴,故斗胆猜阁下是裴兄对否?” 裴昂这下直接冷哼一声:“不记得便不记得,称兄道弟作什么。” 步故知也接触过亲戚家的十七八岁的叛逆小孩,反应与眼前之人不能说是很相似,但可以说是一模一样,想到此,步故知竟一时没忍住,轻笑出了声。 裴昂听见这声笑,直接跳了起来:“你笑什么!” 步故知意识到了失态,刚想表达歉意,结果裴昂又抢了话:“得罪了胡闻那个东西,还笑得出来?” 步故知经裴昂一提醒,才考虑到要如何解决与锦衣男子,也就是胡闻的纠葛,之前原主巴结他在先,又与他有了口头上的肮脏交易,可现在自己却公然打了他。虽不知胡闻身世究竟为何,但总归是非富即贵,他自己惹了事倒没什么关系,就怕那个胡闻还惦记着款冬。 越想,步故知的眉头便皱得越紧,面色也凝重起来。 裴昂就这么看着步故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轻咳了一声,望向窗外:“我可以帮你,但你得先告诉我,怎么你失忆之后,就这么维护你家夫郎了?” 步故知略有惊诧,这个裴昂看样子对原主意见不小,但现在竟然肯主动开口相助,条件也十分奇怪。 不过事到如今,只能先承下裴昂的恩情,毕竟他是现今东平县县令的侄子,若是胡闻欲行不轨之事,款冬也会有个依仗。 “不瞒裴兄,在下自失忆之后,恍若大梦初醒,深觉先前种种不堪为人,更是拖累了家中母亲与夫郎,可子欲孝而亲不待,侍奉母亲已再无机会,但幸好夫郎还在身侧,在下便要担起这份责任,顾家养夫,以图略微弥补之前的滔天大错。” 裴昂还是不解,追问道:“你先前不是很讨厌你家夫郎吗,甚至还拿他与胡闻做交易,怎么突然又这么在意?” 步故知一时失笑,摇了摇头:“此无关喜爱或是厌恶,既然他已是我的夫郎,我自然要担起为他夫君的责任。女子和哥儿在世生存不及寻常男子容易,但他们的贡献于世于家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甚至比男子还要重要,就拿我们日常吃穿来说,多是出自女子与哥儿之手,即使是富贵人家,一家之中也少不了女子和哥儿上下打点,如此男子才有在外心无旁顾一展雄心壮志的机会。” “可以说是,绝大多数男子的成就,都少不了身后女子与哥儿的奉献,那自然,身为男子就更应该承担起照顾家中夫人夫郎的责任。” 裴昂没有接话,而是低头踱步,嘴中还不断喃喃重复步故知之语。 步故知知道他刚才所说的一番话,并非古人思维,甚至有些离经叛道。在这个世界,世人多轻视女子哥儿,认为他们的牺牲与奉献是理所应当的,似乎他们生来就是男子的附属品。但步故知既然受过现代先进的教育,就不能违心地去附和这个世界的愚昧观点,况且这也是他的肺腑之言。 就原主来说,若是没有家中母亲与夫郎的辛勤劳作,他又如何能安心在县学读书?可惜原主并不珍惜这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都难得的机会,而是选择虚度光阴,甚至践踏母亲的一片苦心,侮辱夫郎的勤劳奉献。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他已无法替原主补偿母亲,便只能尽可能去补偿夫郎,甚至他考虑过,款冬也并非心甘情愿嫁给原主,以后款冬若是有机会能遇到自己真正的心爱之人,他也愿意成全款冬,作为哥哥的角色去替款冬安排好嫁妆,以后也会替款冬撑腰。 许久之后,裴昂终于停下了脚步,他的眼中似有些许迷茫,可面上却有了几分顿悟模样,但开口还是很别扭:“你方才说的,我想过了,虽然鲜少听闻,但不失几分道理。” “不过,”裴昂敛了面上神色,直直看向步故知:“你最好说的都是真心话,若是只会讲些好听的场面话诓我,我会让你的下场比得罪胡闻的还要惨!” 步故知倒是心底舒了一口气,他将如此先进的观点直白地告诉一个古人,其实已经做好了被视为异类的准备。没想到这个裴昂出身较好,却没有寻常男子的狂傲在身上,反而真的能理解他所说的话,甚至有些认同,这让步故知不由得高看裴昂一眼。 他这下才是真心一笑:“自然,句句肺腑,绝无诓骗。” 裴昂看到步故知的笑一愣,随之僵硬地收回眼神,佯装咳嗽了好几下:“至于胡闻那个东西,你也不必担心他会再去找你或是你家夫郎的麻烦,我自会将今日发生之事转告叔父,让他去提点胡家。” 步故知躬身再礼:“步故知在此谢过裴兄了。” 裴昂立马背身不受礼:“我也是看在你家夫郎...不对,是看在你终于改过自新的份上,才愿意帮你,另外那个胡闻,也是该教训教训了。我先前不愿借叔父之名在县学之内高人一等,但现在看来,对付此等残渣,还是得直接压得他们再不敢胡作非为!” 步故知深表赞同:“裴兄大恩,步故知谨记于心,他日必将报答。” 裴昂一扬眉:“谁图你的报答了,我乐意帮谁是我自己的事,不需你记我的恩。” 步故知越发对裴昂多了好感,看来傲娇之人,也有其可爱之处。 在辞谢裴昂提出要以马车相送后,步故知先是去米市买了二十斤大米,再按照约定去取了鸡笼鸡苗,加上从学舍里拿的书本课业,东西实在太多,步故知只好花了三文钱租了牛车回村,也是因此,到达之时天还未黑,比昨晚与款冬说的要早了许多。 牛车一般只送到村口,步故知正想分两趟将东西都运回去,但眼尖的村民远远瞧见了牛车就在偷偷观察着,发现上头是步秀才后便窃窃私语了起来,又看到步故知拿了鸡苗鸡笼和大米,私语之声就更大了,有两三个出于热心或是好奇的汉子抛下了手中的农活,几个大步就从田里上来:“秀才公,俺们替你将东西搬回去吧。” 还没等步故知拒绝,两三个人就将这些东西都分好拿着了,不过书倒不敢拿,而是让步故知自己抱着,更有甚者还走在了步故知前头带路,倒是让步故知有些哭笑不得。 “那小子就先谢过各位乡亲了。” 身后还跟着的几个大娘媳妇,先接了话:“秀才公莫客气,我家的那个呀别的没有,就是有些力气,这点小事哪用得着谢呢。” “就是,就是。”其他人都点头附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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