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故知看了一眼这样的款冬,不知为何又匆匆收回眼,神色稍有不自然地看向床尾:“冬儿,你别急,先听我说。” 步故知拧眉思索着:“方才我说了要对你好,不是假话,我也看了你的伤...不管怎样,错在我,我会尽力补偿你,但现在最关键的是,你的左脚脚踝骨裂了,若是不好好休养,日后恐会留下病根。” 步故知摩挲着手边药瓶,浓重的药香充盈着整个里间:“不光是要好好休养,骨裂也得用药,买来的米也只够吃上三五天,再加上日常家用,这些都得用钱。” “我知你平日里靠着帮别家做些农活,洗些衣服,还接点绣活赚钱,但这些都不利于你养伤,该是我来承担家中责任的时候了。” 说完才看向款冬,但款冬面上焦急不减,这令步故知有些疑惑:“冬儿,你是不信我能赚钱养家吗?” 款冬揪紧被褥,连忙摇头:“我没有怀疑夫君,可我就是要赚钱要照顾夫君的,怎么能休息呢!” 步故知一阵心疼,他稍稍垂下眼,不让情绪外露,又深吸了两口气,再软了几分语气,哄道:“是呀,冬儿是要照顾我的,可冬儿现在脚伤了对不对,得养好伤才能更好地照顾我呀。” 款冬迟疑了一下,还想说些什么,但步故知截断了他的话:“睡吧,我也累了。” 款冬便不敢再开口了,但心中还是很惶恐,他摸不准步故知为什么失忆后会对他这么好,也不清楚步故知又会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现在的好也就像是掺了慢性毒药的蜜糖一般,不知什么时候会要了他的命,但又不得不接受。 身侧被子一沉,步故知躺在了他身边,款冬的心一紧。 步家原先有两张床,都在里间,隔着一道帘子,是步大娘与步故知睡觉的地方,成亲后步大娘为了给儿子儿媳让出房间,就将她自己的床移到了外间,白日再收起来。步大娘死后,那张床就作停灵用,在步大娘下葬后便烧了,因此步家现在只有一张床。 这些天,步故知一直与款冬同睡,这还是他多次强制要求后的最好结果,不然款冬是不会睡在床上的,原主只让款冬睡在地上。 步故知本想自己睡地上,款冬睡床,但款冬说什么都不肯,几乎要跪下求他了,步故知也只好退一步,两人一起睡床。 他其实没有与旁人同睡过,所以第一天晚上很是不习惯,但款冬显然比他更不习惯,浑身僵硬,呼吸微小又急促,步故知只好侧过身几乎是睡在了床沿上,尽可能远离款冬,才让款冬稍微放松了些,可如此是休息不好的。 但再买一张床又实在是太贵,房间里也很难放下,只能先将就着,毕竟也不会太久。 步故知盘算了一下,日后要赚钱还要读书,每日往返县村,即使清河村离县里不远,但总归不方便,那必然就要经常歇在县学学舍中了。 是了,步故知决定还是要去县学,不是为了科举,毕竟他没有原主的记忆,虽在现代学中医的时候也要学四书五经等基础经典,但总归对古代科举还是陌生的,所以步故知暂时还没有科举的打算。 而是他这几日了解到,这个世界不是所有秀才都有官府津贴拿的,只有两类秀才才有资格,一类是当年的院试前十,而另一类就是在县学有学籍的,故即使是为了那每月一两津贴,步故知还是得去县学。 步故知侧躺在床沿边,许久后听到身边款冬呼吸渐渐平稳,是入了睡,才稍稍正躺回来。这几日思想上的冲击和身体上的奔波,让他几乎精疲力尽,所以也没过多久,一夜无梦。 三日后,步故知背着一个布包袱,来到了县里唯一的一个医馆前,里头还是和前几日一样,清净的很,并没有什么人,只有几排高高的药架列在院子里,而里间就是看诊的地方了。 步故知站在里间半掩的门前,敲了敲,又等了许久,才听得蹒跚的脚步声从里间后头传来,来者是一位白须老人。 他撑着长长的拐杖,略眯了眯眼打量着步故知,默了片刻,才打开了另半侧的门:“后生,又是你啊。” 这位老人就是这间医馆的大夫,也是唯一的大夫,前几日步故知就是来这里用药材换了钱。 步故知先是在门外深深躬身一揖,才进了里间。 他也并非对所有人都如此礼数周全,而是他知道,前几日老大夫愿意收他手上的寻常药材,即使这些药材处理得当,但更多的还是出于怜悯,而非是真的缺了这些药材,就连那瓶金疮药,也几乎是半送给了步故知。 老大夫引步故知来到了药柜前,顺手整理着药柜上的杂物,略带打趣:“又来我这儿换钱啦?” 步故知开口一滞,又轻咳一声缓解尴尬,随后恭恭敬敬地将包袱放在药柜上展开:“是,小子又来叨扰先生了。” 老大夫扫了一眼包袱里的药材,略有一惊,拿了其中一片放在眼前仔细地看,捻须沉吟半刻:“这是,金线莲?” “没错。” 老大夫将手上一片又放回包袱里:“这次倒是个好东西,后生好运气呐。” 金线莲素有“药王”之称,除了因为在民间传说中具有治疗百病之功效,还是因为数量稀少,又只长在深山老林中,所以更是难得。 老大夫坐到了药柜后的躺椅上,拿起蒲扇慢悠悠地摇着:“不过,老夫这儿可收不起这个好东西啊。” 步故知稍躬身对着老大夫:“上次先生之恩,小子铭记在心,此番也非为了求财,而是求药。” 老大夫手中蒲扇一顿:“哦?求药?上次的金疮药不够你家夫郎用的吗?” 步故知更是低了头:“是小子回去后替夫郎看了看,发现夫郎脚踝竟有骨裂,只能用药湿敷,才来再次叨扰先生的。” 老大夫来了兴致:“倒知道湿敷?你不是个秀才嘛,怎么知道湿敷能治骨裂的?” “小子从前偶读过医书,略有记忆。” 老大夫只捻须,并不说话。 步故知又道:“还请先生估上一估,不知这些金线莲能否换得一月湿敷的药?” 老大夫突然撑着拐杖又站了起来,靠近步故知,眼中精光微露:“后生,那你倒是说说,湿敷方子具体都有些什么药?老夫才好替你估一估。” 步故知体会出老大夫的试探之意,虽有不解,但还是老实按照现代学过的湿敷方子背了出来。 老大夫听后又是沉吟了片刻:“不错不错,虽有几味药不同,但功效相差不多。” 不同之处倒不是步故知记错,而是现代与古代的方子虽出同源,但后人也多有改良,才有些许不同。 老大夫回身拿起包袱,来到院中药架前,将其中金线莲片利索地倒入其中一个竹编簸箕,翻抖了两下,步故知就跟在后头。 “不错,跟上次一样,处理得当。” 老大夫将簸箕放到稍高处,才对步故知:“湿敷的药你拿吧,一直到你夫郎的脚养好了,都可以来老夫这儿拿药。” 步故知又是深深一揖,刚想道谢,却听得老大夫突然发问:“不过,老夫倒是有些好奇,从你上次拿来的炮制好的药,加上这次的药,还有你方才背的方子,这些倒不像是仅仅只‘偶读’过医书啊。”
第6章 闹事 步故知一时哑然,不知如何回话,刚想再编几句,这时外头一阵喧闹。 两个身材魁梧但衣着邋遢的大汉来到医馆前,扫视了一下院内,看到了步故知,上下打量了一番,面露不屑,转而对老大夫嚷嚷:“老头儿,你这儿收不收人参!” 还没等老大夫回话,那两个大汉就将包袱往一边簸箕上一丢:“好好看看,这可是上好的野参。” 老大夫见势略微叹了一口气,但还是上前看了看,越看眉头越蹙,半晌之后放下包袱:“老夫有些眼花,难辨是否是上好野参,不若两位好汉去邻县瞧瞧?” 其中一个大汉闻言立马跳了起来,重重锤了一下一旁的药架,架子应声摇晃,上头摆着的簸箕也参差位移,目露凶光,恶狠狠地对着老大夫:“这就是野参!你今日就得给我收了!” 另一个大汉也扬声应和着,说着还半撸起袖膊,挥了挥拳头。 这就明摆着要强买强卖了。 但老大夫却没被这仗势吓住,反而一改刚才温声模样,用拐杖重重敲了敲地:“不管是不是野参,老夫这儿都收不起!” 说完便转身就想入里间。 明显主事的大汉竟一个快步冲到了老大夫身边,夺走了他手上的拐杖,丢给了身后另一个大汉:“想走?今日你不收了这野参,我们哥俩就在你这儿耗着了!” 老大夫一时被夺去了拐杖,身子摇摇晃晃差点摔倒,这时在一旁一直没出声的步故知,不知何时来到了老大夫身边,出手牢牢扶住了老大夫。 等老大夫站稳,步故知才对那大汉开口:“在下略懂医药之术,不若让在下瞧瞧究竟是不是上好的野参,如此也好定价不是吗?” 老大夫扯住了步故知的衣袖,摇了摇头,明显不想让步故知掺入这趟浑水。 但步故知安抚地看了老大夫一眼,直接走到了药架前,拿起其中药材便细细观察起来。 两个大汉也没阻止,倒是出声恐吓:“你小子倒要给本大爷好好瞧瞧,这野参难得,若是瞧错了,小心你自个儿!” 步故知并不理会这恐吓之语,不过片刻便将药材放归原处。 主事的大汉见状立马开口:“不必多说了,让这老头儿快拿钱收参!”而另一大汉悄步移到了步故知身侧,威逼之意明显。 步故知面色不改,没接大汉的话,而是对着老大夫:“小子看过了,收倒是可以收,按照桔梗的价给就是了。” 前半句刚出,主事大汉还在满意点头,但听到后半句,突然面色涨红,捏紧拳头就在步故知面前比划:“什么桔梗?这可是人参!你小子是想和这老头儿一起吞了我的货是不是!” 一直在步故知身侧的大汉也立马围了上来,狠狠咬着牙:“好好说话,待会儿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老大夫焦急了起来,连忙摆摆手:“唉,人参便人参吧,你们不要动手伤人!” 但步故知却拦住了老大夫想入内取钱的脚步,对着两个大汉,语仍客气,但声蕴寒气,调不高可气势莫名逼人:“二位拿来的药材我方才仔细看过了,寻常人参须长、皮皱、芦高、色褐、纹理粗而深,但二位的药材几乎一样也对不上,反倒是标准桔梗模样。” “二位若是想让老先生收了这桔梗,自然不无不可,但若是偏偏要指鹿为马,强买强卖,那我也可陪着老先生与你们一同去官府走一遭了!” 两个大汉显然被步故知震住了,但很快,他们也不甘示弱,反倒是彻底不装了,攥紧拳头嘎嘣响:“是桔梗又怎样,是人参又怎样,今天,本大爷说它是人参它就得是人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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