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出于好意想要为步解元庆贺,也该讲求时机, 步解元既然急着回府与家人同喜, 而我们这些人也还在等自己的成绩,岂有强行不许别人走的道理?” 出声的学子身旁,有人扯住了他的衣袖,想要阻拦他继续说,可没想到这下是让他更加气愤, 甩开那人的手, “这般与无赖行径有何不同?!” 这下二楼的众人更是大气不敢出了, 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甚至都不敢往李博达那儿瞥。 “无赖?”李博达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遍,面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但眼中的阴鸷也愈发骇人,朝着那学子的方向问道, “可是你说我无赖?” 那学子只与李博达对视上一瞬,便下意识低下头,双手在袖中攥紧, 不知怎的,咽了咽口水, 本不想接李博达的话,但奈何不少人都朝这里望着,他并不想在众人面前露了怯,猛然一咬牙,再抬头迎上李博达的目光:“是我又如何?” 李博达嗤笑一声:“不如何。”但他身边立马便有人对着李博达点了点头,报出了这位出言学子的姓名,引得在场所有人大惊。 那学子一怔,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涨红了脸,对着李博达质问道:“你还想报复我不成?” 李博达靠在了楼梯栏杆上,好整以暇,收回了眼:“既然想逞英雄,就该有些担当才是,怕什么。” 那学子还想再说什么,却忽然被围上来的人制住了动作,这下仿佛水滴进了油锅,全场哗然。 即使李博达身份背景再厉害,但现也不过是个举人,在场的即使不是所有人都中了举,但大多也都是在国子监内读书,并非白丁,同样受朝廷优待,他李博达到底是有何底气先挑衅步故知后当众报复不服他的学子? 步故知见那学子挣脱不了制住他的人,而李博达也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且看情况酒楼外全是李博达的人,他与萧岳也未必能顺利出去,只能先将李博达稳住,再等杨府那边的反应,便朝着李博达朗然出声:“都是同窗,何必伤了和气,既然李兄一片好心,步某也不好再推却。” 李博达拊掌一笑,意味不明:“还是步解元识时务。”他站直了身,“那就请吧。” 步故知刚踏上一阶楼梯,萧岳突然抓住了步故知的手腕,对着他摇摇头,未出声,只是做口型道,“鸿门宴”。 步故知同样对着萧岳摇摇头,但什么也没说。 萧岳松了手,跟着步故知重新回了二楼,而李博达已坐在了他们原先的位置上,正拿着酒壶斟酒。 两杯白玉似的酒盏,一看就不是楼中物。 李博达放下了酒壶,对着步故知一笑,但仍是笑不及眼底:“步解元坐吧。” 步故知半垂下眼,坐到了李博达对面,而萧岳也想跟着步故知坐下,却被李博达身边的小厮伸手拦住了。 李博达将面前的两杯酒盏推到桌子正中,语气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这儿两个人坐着才舒坦,萧兄另择他座吧。” 萧岳眼含担忧看向了步故知,但步故知却对他略颔首。 萧岳只好走到邻桌,但还未坐稳,就见李博达身边的小厮拉来的屏风,遮挡住了所有人往那里看的视线。 十一着急到抓耳挠腮,连连问萧岳,“怎么办”。 萧岳紧握扇柄的掌心中洇出了汗,他探出窗往楼下看了一眼,果真看到了不少家丁打扮的人守在酒楼外,但只一街之隔,便有官府差役守在贡院前,却对酒楼处的动静熟视无睹。 萧岳更是握紧了扇柄,指节发白,低声与十一和知棋道:“就算国师府现在就容不下晏明,也不会如此光明正大当着所有学子的面对晏明下手。”他呼出了一口气,“应当只是为了挫挫晏明的锐气,展自己的威风罢了。”似是自言自语,“不会有事的。” 但十一还是着急地在原地踱步:“都怪我,刚刚没有立马出去喊人。” 萧岳其实对李博达的用意也有些不明白,只能盼着李博达此行只是为了给步故知一个下马威,毕竟步故知还有杨府庇护,也有不少人关注着步故知,李博达应当不会胆大到在这里就对步故知做什么。 相较于萧岳这头的焦急,一屏之隔的雅座内,气氛却有些诡异的平静。 步故知与李博达隔桌而坐,两人都看着桌上的两杯白玉盏,风从窗入,吹动杯中酒,酒面倒映出的两人身影也动了一动。 “步解元怎么不敢喝?”李博达抬眸看向步故知,眼中多了几分玩味。 步故知随意端起了一杯,对上李博达的视线,看不出有任何情绪:“不是不敢喝,是步某实在不胜酒力,怕酒后失仪,扰了李兄的兴致。” 李博达哈一声笑了出来,眼中玩味更甚:“既是给步解元准备的庆贺宴,又何来扰我兴致一说?步解元能尽兴才好。” 步故知握盏的手指动了动,随即送到唇边,浅抿了一口,再将酒盏放回桌上。 李博达同样尝了一口酒,但却将手中盏送到了步故知面前:“我也喝了,步解元放心了?” 步故知撇开眼,看向窗外:“没有什么不放心的。”窗外聚在榜前的人逐渐散去,更显得酒楼前围聚起来的家丁更为可疑。 步故知收回了眼,再一次看向杯中酒,语气平淡,“毕竟,李兄......不敢。” 李博达面上的笑一僵,下一瞬呵了声:“我,不敢?” 他猛地闭上眼,像是在抑制什么,几息之后才缓慢睁开了眼,嘴角勾了勾:“我是不敢,毕竟,谁能有步解元胆大包天呢?” 他两指捏住盏身,将盏底与桌面磕了磕,盏中的酒水洒了些出来:“究竟是江州步故知,还是成州步故知,步解元清楚,杨府清楚,张司业......也清楚。” 他像是找到了底气,面上的笑也实在起来,终于漫到眼底,却闪烁着残忍又兴奋的光,“你说,若是我将步解元冒籍参试的事现在就在这楼内公布出去,你猜这些同窗们还会不会替你说话呢?” 他重重搁下了酒盏,发出清脆一声响,“这些同窗们,可不会顾及步解元究竟是因何从成州步故知变为江州步故知的啊,他们只会在乎,若是这解元之位空了出来,那必然会再有一人补上。” 他佯装叹息,“可惜步解元也是有一身真才实学,平白折在此事上,哎。”顿,“若是成州之事,没有发生过就好了,步解元,你说,是也不是?” 他说到最后,几乎要站起来,语气也逐渐有些癫狂。 步故知没有回避李博达的眼神,他平静地看着李博达,却莫名有些嘲弄意味:“就算步某不是这个解元,李兄你,也不会是。” 李博达猝然怔住了,下一瞬,他眼中的阴狠仿佛化作一把刀,想要将步故知割得鲜血淋漓,才能化解他现在心头之恨,他切着后槽牙:“你以为我在乎吗?” 步故知依旧是那样看着李博达:“若是不在乎,李兄又何苦赶来这里呢?” 李博达一口牙快要咬碎,恶狠狠道:“那不如步解元先关心关心自己吧。” 他坐稳了身子,招来屏风外等候的小厮,却还是看着步故知,语气已然癫狂:“我想,同窗们定然很想知道有关步解元的私事吧,既然如此,我又怎么舍得不与众乐乐呢?”
第128章 偶然 小厮恭敬地躬下身来, 闻言却倏地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但在对上李博达的眼神之后, 便什么也不敢说, 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李博达猛然拍桌,震得酒盏颤移:“还不快去?” 小厮跟着浑身一颤, 但还是没有挪动半分脚步,屡屡抬头想说什么, 但又是支支吾吾不敢出声。 李博达手攥成拳, 眼看就要动手,就在这时,一个侍卫打扮的人从外间急急忙忙奔至李博达面前,气都没喘匀:“公子,有人......有人来了。” 李博达横他一眼, 额角青筋隐隐暴起:“不是叫你们守在楼外吗?什么人敢进来?” 侍卫终于喘出了气, 可还没等他开口, 一道清越之声便从屏风外传来:“本王偶然途经此地, 想来沾沾新举子们的喜气, 不知可有叨扰?” ——是海靖王! 步故知与李博达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步故知是因为前不久就与海靖王在私下会过面,虽当时海靖王并未表露身份, 但已是彼此心照不宣。 而李博达则是因为频繁跟随其父出入皇家私宴,自然也与海靖王碰过几面, 再加上海靖王乃康定帝最满意的嫡孙,更是要记在心间。 李博达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慌张到也没压低声:“他怎么会来?”又扭头看向步故知,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遗漏了。 步故知也随后站起了身,主动走出了屏风, 在看见停在屏风前的海靖王时,垂首躬身长揖:“学生江州步故知,见过殿下。” 李博达抿了抿唇,跟在步故知身后,同样对着海靖王行了一礼。 海靖王像是没注意到楼外李府家丁和楼内诡异气氛,也丝毫不奇怪为何步故知能一眼认出他的身份,对着两人抬手虚抚,再随意落座。 楼内的掌柜恨不得要跪到海靖王面前,但被海靖王身边的随侍拦下,听了吩咐后转身上了一壶好茶,又领着跑堂将二楼的人清了个干净,只剩下海靖王、步故知、李博达和几个王府随侍。 萧岳在经过步故知身边时,悄悄低语了一句:“可要杨少卿前来?” 步故知心知这句躲不过海靖王的耳朵也躲不过身侧李博达,干脆朗声回了:“不必劳烦杨少卿,只替我向杨府传话,今日要晚些回去便可。” 萧岳一怔,但随即懂了步故知的意思,便再没多说什么,跟着掌柜和其他学子一同出了楼。 等楼内彻底安静下来,海靖王才淡淡开口,语气含笑:“方才本王已看过了贡院前的桂榜,你二人便是今年的解元与亚元,又同时聚在此处,想必关系并不一般啊,倒也是好事。” 步故知听了海靖王此话倒没什么反应,但李博达却有些捉摸不清,他原本以为海靖王因着杨妃的缘故,对步故知多加青眼,此番前来也是为了给步故知撑腰。 可怎么海靖王竟是将他与步故知看做是关系好,究竟是别有他意还是当真并不关心这个步故知。 但不管如何,依照现今陛下对海靖王的态度,莫说是他,就连是他的父亲,在海靖王面前,面上也只能奉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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