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小鸟吗?” “如果它是自由的,那么我会喜欢这样一只小鸟。”伊莱亲昵地贴近艾萨克,轻快道,“今天晚上收获节就要开始了吗?” 一座座城镇中,伴随着“呲”或者“哗”的声音,细小的火焰眨眼间吞噬了架得极高的篝火。领民欢呼或者惊叹,连周围的空气仿佛都染上了温度,橙红色的火星逸散向天空,被笼罩上一层暖色的鸢尾花瓣摇摇晃晃。 “是。” “那很好,”伊莱看向遥远的天空,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那里的夜空被映出了漂亮又瑰丽的橙红色,他又问:“今年的收获节怎么样?” “很盛大。”艾萨克回忆着匆匆赶来时见过的场面,可惜他没有分太多注意力给这场庆典,于是他只是说,“塞肯城有免费的火蛇肉丸子汤发放。” 伊莱靠在艾萨克的肩膀上,他的想象力很丰富,通过这句贫瘠的话就能想到收获节上的场景。 他说:“我喜欢收获节,从前每一年收获节,我都会偷偷去看。” “艾萨克,你知道吗?在收获节最开始的时候,往往伴随着音乐。” 吟游诗人在篝火旁拨动琴弦,赤膊的男人拍动兽皮制成的鼓,辛辣的香气萦绕鼻尖。坐在高处的人们看着这一切,脚尖和着鼓点一点一点。 “然后他们会跳舞。” 围绕在篝火旁的女人们拍拍手,腕间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响声,男人们站在她们侧后方,和着银铃响起的声音举起拉在一起的手。他们看着彼此被映成橙红色的脸,不约而同地向右迈开一步。 翻飞的裙摆荡成波浪的形状,手腕上系着的绸布飞扬,脚步声和着鼓点,稚嫩的孩童混在大人们畅快的歌声中高唱。 “现在的话,应该还有妖精和矮人——啊,应该只有一些妖精,毕竟矮人们应该在科尔山努力工作嘛。” 耳朵尖尖的妖精们混杂在人群里面,少有领民对他们投注特别关注的目光,他们排在孩子堆里领彩色的玻璃糖球,和人类手牵手舞蹈,一屁股抢走吟游诗人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不该在这个季节盛开的鸢尾。 “弗朗西斯有足够的粮食,他们或许会喝酒。” 脸色通红的领民们举着酒杯,腰上别着今天早晨发放的炼金武器。 五大三粗的男人抱着纤细女人的腿嚎啕大哭,说着自己应该早几年就表达爱意,说不定现在孩子都能去要糖球了。女人脸色通红咬牙切齿,一脚把男人踹了个倒仰。男人好一会儿才爬起来,继续扒拉着女人噫噫呜呜,女人恨不得把脸埋进地缝里,却没有再把男人推开。 “一般这个时候,弗朗西斯的官员会走入其中,连贵族都会乔装打扮来看。” 明天就要前往南边境线战场报到的玛姬孤身一人坐在人群的最边缘,手里捧着刚刚被一名大婶强硬塞进手中的火蛇肉丸子汤,低头吃了一口,眼睛因为这奇妙的味道微微睁大。 “他们会如此狂欢,从这个夜晚,到下一个夜晚来临的那一刹那。” 伊莱顿了顿,垂下眼睫,掩去眼中的光亮。 “你或许也会很喜欢。” 艾萨克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喜欢,他只知道自己和这样的场所放在一起会很古怪,他会显得像个格格不入的怪物。 但如果怪物身边有个满是好奇又喜欢笑的人类小少爷,那应该是个很好的体验。 也是一场很好的美梦。 “艾萨克先生。” 弗朗西斯的小少爷说着,将匕首一寸一寸送进艾萨克的胸膛,血肉被割开的声音恐怖到令人头皮发麻,但艾萨克没有后退,伊莱也没有停顿。他们做这样恐怖的事情,却像一起坐在领主城堡的亭子里吃橘子一样平淡又自然。 橘子汁顺着匕首尖落进土壤里,再汇聚进入镜湖中,伊莱单手扶着艾萨克的肩膀,用额头抵着艾萨克的额头,轻声说: “我喜欢小鸟,如果一切能够停歇,你不要死了,也不要保护弗朗西斯,你飞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叮咚,[珍贵功能卡·黄金天平(伪)]使用成功,黄金天平已具现,请宿主选择分割对象。] 灵魂。 [[不完整世界树核心]与[破碎监察者权柄]放入天平,准备进行判定。] 伊莱闭上了眼睛,灵魂层面的剧烈疼痛几乎要把他淹没,艾萨克抱住了他,把下巴放在他的脑袋上,像是要把伊莱一整个包裹住。 “艾萨克,”伊莱小声小声地嘶着气,问,“你知道那个卷轴里面写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在黑暗时代之前、世界树诞生之时的故事,你知道这个故事吗?” 艾萨克说:“我知道。” 在已经模糊的童年记忆中,他的母亲总是会在他的耳边讲述一个故事。现在他抱着伊莱,嗓音低沉,生疏又缓慢地重复。 “在很久很久之前,大陆上没有智慧生物,没有四季,没有风,没有雨,只有一片混沌。” “一根青翠的树苗出现在这里,它仰起头,看见了一个莹白色的光团。” “树苗问:‘光团啊光团啊,你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呢?’” “光团回答:‘树苗啊树苗,我已经在这里很久很久了。’” “‘很久很久是多久呢?’” “‘是从世界的这一头走到世界那一头那么久。’” “‘啊,’树苗惊讶道,‘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了,这么久,你不感到孤独吗?’” “‘当你出现,我就不再感到孤独了。’” “这之后它们一起在混沌中生长、走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从世界的这一头走到世界的那一头,再从世界的那一头走回世界的这一头,走了很久很久,一直到树苗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光团突然说:‘大树啊大树,我要离开了。’” “大树紧张地问:‘你要去哪里呢?’” “‘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光团这样回答,‘你会因为我离开而感到担忧吗?’” “‘我会的,我一定会的。我会担心你生病、受伤,担心你在旅程中感到孤单,正如你担心我。’” “光团在自己的身体上分割出一部分,在大树的树梢上结成五个茧,它说:‘大树啊大树,你会有很多很多同伴,你永远永远不会孤单。’” “大树伤心地回答:‘没有你,我永远会孤单。’” “光团围着大树转圈,它说:‘不要担心,大树,终有一天,我会回到你的身边。’” “‘那是什么时候呢?’” “‘就在……你开最后一次花的时候。’” [叮咚,判定通过,分割成立。] 与此同时,远在南边境线外围的薇尔若有所觉地抬起头,她看见南部丘陵的上空出现银色和紫色的光亮,它们慢慢攀升、交织在一起,在南部丘陵上空纠结成一颗明亮的球,看上去就像星星。 瑞格瑞斯结束吟唱,仰着头,诧异道:“那是什么?” 薇尔脸色一变,她想要向旁边走一步,却一个踉跄,如果不是瑞格瑞斯扶了一把,想必她会直接栽在地面上的武器中。 “怎么了?” 薇尔手臂颤抖,偏过头,吐出一口漆黑的血。 和圣水原液一样。 与此同时,弗朗西斯的城镇的上空伴随着巨响绽放出亮色的烟火,篝火旁的人们将鼓敲得愈快,裙摆和绸带上下翻腾如同加速的云,他们大声地欢呼,大声地歌唱,仿佛最后一场狂欢。 妖精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那是烟花呀,好像是矮人前段时间做出来的东西吧,真漂亮呀。” 妖精仰着头看,看了很久很久,突然抬手指着南方天空中银色和紫色的光束。 “那也是烟花吗?” 与此同时,正在东部海域交战的奥林、奔赴西部海岸线的菲瑞娅、坐镇费斯城的迪伦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奥林的神经突然叫嚣危险,他沉下身,敏捷地避开袭来的石锥。一柄样子奇怪的轻剑擦着他的盔甲没入袭击者的身体,一身戎装的大小姐闷在盔甲里,急促道:“你走什么神?” “我不知道。” 奥林有些烦躁,他几乎是带着怒意清扫出了周围的地方,然后抬起头看向南方。 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正和父亲弟弟商谈的菲瑞娅突然心脏刺痛,她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息,等到缓过来,就看见父亲和弟弟满是担忧的脸。 “怎么了?” 菲瑞娅摁着心脏,就连从王城逃往弗朗西斯的一路上她都不曾慌乱,现在却心慌道连张口都艰难。 “伊莱……”她低声道,“伊莱在哪里?” 马修奇怪道:“怎么突然问伊莱,他不是在科尔山吗?应该和洛浦家的那个少爷在一起。” “不,”菲瑞娅急促地反驳,她的优雅和高贵荡然无存,她要否定马修的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时候她的脑子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想法,她没有抓住,却颤声道,“我要去南部丘陵。” 她要去那两道光芒出现的地方,就算她不知道这个地方意味着什么。 空旷黑暗的书房内,迪伦猛地站起来,把桌上的东西带得散了一地。他却不管不顾,踩着这些东西大步走到了窗前,在银紫光辉的照耀下,他知道,被自己派出寻找小儿子的萨辛晚了一步。 这一瞬间仿佛他回到了许多许多年前,巍峨如同高山一般的父亲在他的眼前一寸寸崩塌,由此带出的生长痛蔓延入骨。当时的他没有想到,日后他从恣意的继承人变成领主、变成她人的丈夫、变成父亲,这种生长痛依旧存在他的骨髓里。 “笃笃,”两声清脆的敲门声后,副署长凯文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过来,“领主大人,发生了什么吗?” “不。” 迪伦几乎是从胸腔里逼出了这个字,没有人知道弗朗西斯永远从容、定海神针般的领主在黑暗的房间露出了近乎狼狈的姿态。费斯城不能没有他,他在费斯城,做的是现在整个弗朗西斯的枢纽,他一旦离开,整个弗朗西斯都会崩溃。 自他从父亲手中接过这个位置的那一刻起,他的肩膀上就承担了无与伦比的重量,以至于他不能轻易在战场上驰骋、不能表现明显的好恶、不能爱憎分明—— 不能在这个时候,选择做一个父亲。 “不,”他说,“不,什么……也没发生。” 与此同时,大半个弗朗西斯的目光集中在南方天空。 裙摆垂下,鼓声停止,喧闹暂时褪去,只留下烈火燃烧木柴发出的噼啪声。 银色和紫色的光芒在天空中交织,如同某种植物一样生长,在它们的根部,黑发的精灵抱着闭上眼睛的银发青年站起身来,仰着头,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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