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世界上有些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人是很矛盾的一种生物,那么搜刮民脂民膏的傅大贪官,却是个非常专情的男人,一辈子只有一个太太,和她生儿育女,为她始终如一。 每年的大年初二,傅大贪官都会携妻带子,回妻子的娘家探望。 这个时候,借住在府上的闻或跃,就是整个傅家唯一的主子,他不需要再碍于自己不尴不尬的身份,而不想出现在人前。还是那句话,没有人敢虐待中宫嫡子,哪怕他爹不疼娘不爱,但闻或跃很介意他每次出现时,别人那种被扫了兴又不敢表现出来的隐忍模样。 他始终是个外人,还是一个身份比所有人都高的外人,他的出现,让别人无法放松,就好像他强迫了谁和他相处似的。 为了不看到这种眼神,闻或跃就很少在有傅家人的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也因此,不需要再有什么好事发生,只要初二傅家人不在,闻或跃就已经足够开心。至于季在渊卡片上强调的,开运八年…… 那年发生了什么呢? 闻或跃一点点睁大了他的眼睛,他起身,前往了别墅的厨房岛台。在那里,他找到了一个摆放的其实还蛮明显的食盒,古香古色,八个角。打开里面,有一个青瓷碗,碗中有一个全新的卡片,上面写着: 【恭喜你答对啦,开运八年,四皇子最开心的就是喝到了全世界最好喝的琼糜。】 琼糜就是山芋粥,本身并没有什么好喝不好喝的,闻或跃之所以觉得开心,是因为那是第一次有人记得,要专门留给他的热粥。 粥是闻或跃的舅舅那大人,特意派人暗中送来的,因为他在除夕夜的宫中宴会上看到了几个皇子在喝,准确的说,所有的皇子——除了没有到场的闻或跃——都有一碗御赐的热粥,因为那年的冬天真的太冷了,中宗怕孩子体弱。 那是闻或跃第一次知道,他也可以和其他皇子一样,没有什么高低贵贱。虽然他没能入宫,没能和其他兄弟一起喝粥,但是没有关系,还有其他人记得他。 那府厨子做的琼糜,不比御膳房的差。 季在渊曾在和闻或跃当“笔友”的日子里,听闻或跃提过这段往事,他当时就好像已经跨越时间,猜到了那大人想对闻或跃表达的。可惜阴差阳错,一直没能告诉闻或跃。 如今,总算有了契机,他对他说: “别的皇子有的,我的四皇子当然也应该有。” “你值得全世界最好的。” “不,你就是最好的。”
第58章 穿到现代的第五十八天: 关于你的十件小事(中) 食盒里, 除了卡片以外,还有一张泛着枯黄的宣纸, 仔细看上面的字体就会发现,那是大启才流行的行书繁体字,由左至右,由上到下,没有一个标点符号。但闻或跃却能一目十行,十分顺畅的阅读。 虽然这具身体的本能是现代的,但闻或跃的潜意识还是始终没有忘记他在古代的生活。 而哪怕闻或跃不是什么古董鉴定大师, 只看完这一遍, 他也能确定了,这一页纸是实打实的古董, 来自大启年间。 只不过大概并没有多少价值,因为它上面只记录了寥寥数语的……菜谱。 准确的说, 是一碗粥如何做成的。 大概是大启时代的某个厨娘, 信手写下的心得,亦或者是准备传给女儿的笔记,但总之, 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生活气息倒是很浓, 扑面而来的都是厨娘对人间烟火的爱。 “我找人收集了很多菜谱, 其中有不少粥类, 但只有这一页,有你喜欢的琼糜。”季在渊轻声对闻或跃解释,“其实我最想收集到的是那府的厨娘手记,可惜,始终无缘得见。”大启年间,各府上十分流行聘用厨娘, 连宫中的御膳房掌勺,都是一个叫四娘子的厉害厨娘。但却并不是所有的厨娘都识字,愿意记录下自己的厨艺,且能被如此完整保留数百年的。 那府的厨娘就什么也没有留下。 这一页菜谱,确实不值钱,但却花了季在渊很大的心力,好不容易终于找到的。季在龙始终不能理解,季在渊到底为什么要干这些事。 季在渊也没有回答过他。 直至这一天,看见闻或跃脸上因熟悉和怀念而扬起的笑容。 季在渊想着,要是季在龙这个时候问他,他一定会回答的,他为的就是这一刻啊。一觉醒来,在几百年后的世界里,闻或跃一定会很思念当年的,哪怕那个“当年”并没有给他留下足够多的快乐。 季在渊给闻或跃准备了十张卡片,记录的便是与闻或跃有关的十件事,亦或者说是最能让闻或跃感觉到开心亦或者是印象深刻的十件事。 回忆搭配对应的古董,总能一遍又一遍的加深闻或跃脸上的笑容,原谅他当年还有这么多值得拿出来说道的事情啊。 很快,闻或跃就找到了第五张。 第五张卡片是紫色的,莫兰迪色系的紫,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神秘与低调。而在它的上面,除了写有第四张卡片上的答案以外,背面还写了第五个寻找宝藏地图的问题线索。 【问题(五) 【耀武三年,八月二十九,四皇子一直很后悔,没能和舅舅好好道歉。请问,那是什么事呢?】 这一回,好像并不是快乐的回忆了。 闻或跃顺着年号,想了过去。“耀武”是继“开运”之后的又一个全新年号,因为大将军季在渊打了一场非常漂亮的胜仗,这个年号便是由此而来。启中宗是个非常迷信的皇帝,三不五时的就要换一回年号,开运能延用八年,已实属不易。但最终还是被耀武所取代。 而耀武三年,正是闻或跃终于得以开蒙,入宫进学的那年。 闻或跃在此之前,一直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状态,这也是他舅舅虽然会暗中关照于他,却很少和他沟通的原因之一。让人传话难免会被抓住把柄,而传递信件的先决条件是得闻或跃能看懂。 闻或跃这个文盲皇子很是当了一段时间,所有人都觉得中宗是成心要养废了嫡子,包括闻或跃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当然,他并不介意就是了,因为他每每看见傅大人府上的公子小姐们因为读书而头疼万分,耍赖不愿意学习,就很庆幸,自己不用受这读书之苦。 这种想法在如今想来,肯定是很傻逼的,但是当年闻或跃却是真情实感的有过这么一段时间的。 朝臣们对于中宗的这一做法,态度也是褒贬不一,有礼法派觉得,不管如何,闻或跃都是皇子,不该连一个字都不学;也有人狗腿觉得,中宗想干什么干什么。但最让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还是,中宗想要养废中宫嫡子也就罢了,皇后那氏为何对此也是不闻不问,无动于衷。再不喜欢儿子,她总不会想要把未来的太后之位也拱手让人吧? 那氏并不是一个多么有容人之量的皇后,虽然平日里总是张口规矩,闭嘴体统,但说白了,那就是她拿捏其他妃子的手段。 皇后和妃子们斗的和乌眼眼似的,没道理她能够忍下日后在别人的屋檐下栖身的生活。 但偏偏那皇后被那家提醒该为四皇子择请良师时,她总是一副“我知道了”的语气,冷淡敷衍的态度十分明显,让那家上下焦急不已。 闻或跃的舅舅很少与闻或跃联系,这一回也终于忍不住了,哪怕冒着被皇帝惩罚的风险,他也要与四皇子见上一面。两人终于私下得见,但话题却并不是闻或跃期待的脉脉温情,因为他们真的时间有限,那大人只能拣着要紧的说。 好比,他希望闻或跃一定要争取到读书的机会。 “若陛下再无动作,那我们就会私下为您请合适的人了。”私下教书的事,虽然荒唐,有很大的风险,但这个旨意,那家是必须得抗。那家对于闻或跃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不能说全然只把他当四皇子,却也不能说他们只把他当一个亲戚。 不管如何,闻或跃不能是一个文盲。 而当时的闻或跃,正处在一点也不想读书的年纪,他终日看傅家的儿子哭嚎,早已经把读书和上刑划上了等号,又怎么会愿意主动去读书呢?他不觉得这是舅舅的关心,只感觉到了没由来的失望。 那舅舅也是万万没想到,四皇子能是被养废至此,脾气又急,说话就冲了一点:“您不读书,外面的人都会嘲笑于您。您觉得傅大人的儿子是个草包,殊不知别人觉得您还不如这个草包!” 说完之后,那舅舅就后悔了,他不应该这样说的。 但闻或跃并没有给他舅父道歉的机会,只是下意识的怼了回去:“难道我被讥笑的还少吗?以前不见你们如何上心,现在怎么知道急了?怕不是想要利用我来做什么吧?” 说完,闻或跃就拂袖而去,再没看舅舅一眼。 他知道他不应该这样,那家是他唯一的后盾了,也是极少数他能够拥有的善意,不管如何,他都不应该开罪于那家。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舅舅眼中的受伤与愧疚,烫的闻或跃一刻也不敢再与他对视。 后来,后来,那家还是想到了办法,在和闻或跃的共同努力下,在耀武三年,为闻或跃争取到了一个读书的机会。 闻或跃也终于明白了读书的重要性。 一个好像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但闻或跃却始终把和舅舅的不欢而散梗在心里,因为他一直没能和舅舅好好道一次歉。这是不对的,恶语伤人,他不应该把自己尖锐的一面留给真正在乎他的人。 这段往事,能够指代的地方,闻或跃稍微想了一下,这才勉强对上了茶桌。他和舅舅当年闹翻的地方,便是在一个茶庄的包厢之中。而现代一些上了年纪的有钱人,最爱干的事就是喝茶,哪怕不喜欢,家里也爱装个茶桌、茶室什么的。 季在渊买下的这栋别墅里没有,但隔壁的别墅里有,闻或跃带着季在渊,拿着平面图,找到了隔壁的茶室。 在茶室浅色的木桌之上,果然找到了压在茶偶之下的第五张卡片。 而在卡片的旁边,则放着一本古书,这自又是一个古董,一本从那良妃墓中出土的古书,书里有那大人随时随地写的一些生活感悟,没头没尾,很难理解。 但季在渊却十分幸运的找到了属于闻或跃的那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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