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要是可以,你和舟舟可以去江南,”王妃想了想,满脸向往道,“江南四时天景极好,就算是冬日落雪也不似京中酷寒。” 云秋想到李从舟说的前世,王妃最后就是葬在的江南青山之上,便顺着她的话说道: “那我们去江南的话,阿娘陪我去吗?” 王妃愣了愣,似乎从没想过这种可能性,她歪了歪头——朝廷重臣和命妇是不能无故离京那么久的。 就算他们是皇亲国戚,宫中还有惠贵妃和太后坐镇,这种时候离京也多少要遭人诟病。 王妃不想给长姊和兄长添麻烦,摇摇头道:“去看你还可以,但肯定不能长久离京的。” 云秋也想到了这些年王妃明里暗里守着的规矩,便扑到她怀里,脑袋亲昵地蹭了两下,“那阿娘不去我也不去,我要在京城里陪着您。” “……出息。”王妃戳戳他脑门,手上的动作确实给小秋秋搂得更紧。 马车平稳地回到了王府,曹娘子他们早已离开,所以这一日的午饭是府内的厨房操持。 李从舟先送云秋回宁心堂,然后自己去沧海堂内换上便装,他告了成婚的五日假,这些日子也就没有需要处理的政务送到府上来。 点心给云秋重新拿了套衣衫换上,并简单给他讲了讲这几日铺上的事。 罗虎存在云琜钱庄的那笔钱,按着云秋所说的方法存成了一笔可以定期取出利钱的长档存。 京城里的钱业行会想邀请云秋去做副会长,被荣伯替云秋回绝了——衍源钱庄不比正元。 刘家人只是单纯的坏,身后没有盘根错节的大家族,充其量也就是一家攀姻亲而起的富商。 衍源背后的大家族却很多,只要参与了他们这个钱业行会,也就绕不开朝堂。 云秋点点头,很赞同荣伯的想法。 何况他当初开钱庄、做解当,只是希望自己在被赶出王府的时候不至于饿死,也没想要到各地去开分号。 何况,他如今食朝廷俸禄的世子妃,每年自己什么都不干也有进项,实在没必要再去扩大钱庄的业务。 解当上没什么大事,小钟倒是照旧很爱逛鬼市,据说以底价淘弄了两套好宝贝,赚了不少银两,有好几家聚宝斋的老板都过来想挖人,但都叫小钟自己拒绝了。 小邱照旧是在京城里做包打听,荣伯操心他的婚事头发都白了不少,实在被念得烦了,小邱还喜欢往聚宝街上的善济堂躲。 姚远经历了风波,倒是更谨慎起来,对油铺的生意十分谨慎,加上他那些朋友,倒是平白给利钱翻了翻。 田庄上今年的收成好,而且是附近十里八乡第一家“足税完缴”的庄子,还得到了税官的褒奖,返还了他们一部分利钱。 贺梁担心贪多嚼不烂,跟税官、陈村长一番商议后,便给这笔钱捐给了村上的私塾,希望更多人能读上书。 而在后山上的酒坊也渐渐飘出了酒香,山红叶之名在罗池山附近也渐渐响亮起来,还有好些人想到酒坊里帮工。 “不过毕夫人她没答应,她说要等三年后那第一坛酒酿出来,成功了,才敢看是不是可以收徒。” 云秋新换的这一套衣裳是他常穿的鹅黄色,颈侧还有一圈新缝的毛领,两只袖摆是大袖,被秋风吹动鼓起来,远看还真像是刚破壳的小黄鸡。 李从舟斜倚在门边好一会儿,直到云秋回头发现他——“诶?你什么时候来的?!” “用发带吧,”李从舟对着他笑了笑,话却是对着旁边的点心说,“簪子尖锐,以后都少用。” 点心想想也是,选了根远天蓝的发带给云秋简单编了个半散的发髻,而后又给那些簪子全部收了起来。 晚饭,王妃是定在观月堂里面用,宁王给俩儿子接回来后,就回到瞭山阁里面处理事情。 朝堂上的政务皇帝和太子是给他们府上免了,但银甲卫的事情却没有人能够代替,监察的奏牒还要有人整理上报,有些萧副将不能决断的事,宁王还要去圈阅。 李从舟来找云秋,一来是接他出去走走,睡了这么多日别给人睡傻了,二是徐振羽不好久留,过几日就要走了,他们一起去看看舅舅。 两人手牵手从宁心堂出来,绕回廊边走边随便闲聊,快靠近客舍水榭的时候,忽然从湖面上吹来一阵风,云秋被扑得后退一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李从舟连忙转身挡在他前面,然后让远津尽快回去取件披风,这里是风口,原地站着等也不是事,所以他们就一起去了最近的避风处——王府的祠堂。 云秋看着祠堂内的三个蒲团,又想到小时候被罚跪的经历,他好笑地瞥了眼远处的供桌上的供果: “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你来王府,帮着大师送什么东西,然后……你就病倒的那一次?” 李从舟点点头,那是承和十四年。 云秋摸摸鼻子,凑过去给他讲悄悄话,“我之前吃过供果,而且是……生啃了一嘴木头。” 李从舟:??? 云秋看他脸上表情太过惊讶,自己先忍不住笑了,他给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道,然后勾勾手拉着李从舟跪下。 李从舟不明所以,只是先好好扶着他。 而云秋跪下以后就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认真地告拜了王府里的列祖列宗—— 虽然他从前跟着宁王和王妃来告祭过很多次,但那些时候他什么都不懂、也没有多敬畏。 如今,他是真心希望列祖列宗保佑。 保佑王妃此生健康无忧,保佑李从舟往后在朝堂上一切顺遂,也希望他的这个崽崽能平安降生。 而且,他从前也姓顾。 崽崽可算是他和李从舟唯一的骨血,这真是不能再正宗的宁王族脉,云秋拱拱手: 天上的老神仙们,你们可一定要保佑。 李从舟瞧着他跪在那儿念念有词,挑挑眉,只不动声色地看了看祠堂上的这些黑压压的牌位。 都是宁王家的先祖,是六国乱世时候河东宋家的顾七,其人惊才绝艳、锦心绣肠,可惜慧极必伤,固步自封。 明明和太|祖皇帝两心相许,却最终畏怯人言,不敢承认这份感情,更怕他们在一起会损毁太|祖声名、动摇好不容易建立的江山。 以致病骨支离、心血熬干,和太|祖也从彼此的知心人变成了一对怨侣,顾七病死在雪夜。 他死后不到一个月,太|祖皇帝也就心悸而死,甚至都没来得及修筑他的皇陵。 之后的第二位宁王,也便是民间谣传是顾七和太|祖亲子的凌枫,传闻他对自己同父兄长、高祖凌桐有臆想,最终,也是孤独终身、不幸病亡。 而后继立为宁王者,其实大多在感情上不顺,能够像父王和母妃这样感情甚笃度过半生的,真是少之又少。 看着云秋这般虔诚,李从舟也不好泼凉水,他不信这样的祖宗能保佑他们什么,皇室的血脉本就充满了血腥和罪孽。 ——前世,他知道自己是宁王亲子后,捋清线索明白师父和师兄们的死,其实是因为方锦弦的筹谋。 而方锦弦这个人,这个荒唐的侯爵位,不都是因为先帝可笑的皇室颜面,以及承和帝的失察所致。 简单来说,就是他的家人,害死了他的师父和师兄,以及报国寺上下三百余口人。 今生,他也是宁信佛陀,也不愿相信什么祖宗。 他相信宁王和王妃可以,他和云秋也能行,何况他们双双重生,既然能避开前世的死局,往后就一定会有更顺利的日子。 所以李从舟阖眸闭眼,只盼世尊垂怜,看在他前世今生两辈子,尽心侍奉佛陀近三十年的份儿上—— 保佑他的家人,从此舒畅福慧,康宁吉祥。 两人在祠堂里待了一会儿,远津也取了披风来,给云秋系好后,云秋忽然提起一件事: “阿娘从栖凰山上下来时,一直在掩口轻咳,虽然不明显,但我们还是让小陶给她看看吧?” 李从舟点点头,但这些日子以来,他其实一直在心中转着一个主意。不过这主意要是由他来提,会显得有些忤逆不孝,所以他也就一直没找到机会讲。 为让皇帝看清楚方锦弦的真面目,宁王和皇帝之间那最后一点兄弟情也被消耗殆尽。 皇帝倒都还顾着宁王府,但明显在有些事情上已经不像从前那样能毫不犹豫地偏袒。 帝心难测,这一点嫌隙若是被放大,说不定将来会给他们都招来灭顶之灾。 文太傅病重,舒大学士这些日子也偃旗息鼓,看似曾经的党争是结束了,但——朝堂纷争,从来都没有停歇的一日。 将来太子府中的女子会增多,新的外戚会出现,西北、西南还有北方的草原,也还会有敌人出现。 将门、外戚、寒门和高门,永远不死不休。 所以,李从舟是觉得倒不如现在急流勇退,反正宁王也早早说过,他不愿意坐在高位,反而愿意去徐家当个赘婿。 定国公已死,可徐家还有许多族人,宁王入赘徐家,自然就可以脱离所谓的宁王位、带着徐宜跳出来。 也就可以带着王妃到江南,他们早就看中的世外桃源隐居,既是养病,也是颐养天年。 不过,这些话他要是去跟宁王讲…… 即便宁王不疑他,听起来也有点像是他憋着要篡权、谋图宁王位,不太好开口讲。 而云秋在这件事上,也没有合适的身份开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请小陶给王妃看看再说。 他们到客舍的时候,徐振羽整好在收拾东西,他这回来得算是仓促,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带着。 云秋看见他偌大一个将军自己叠整齐衣物打包,简单一块布就给东西卷走,连第二双鞋都没有。 多年从军,徐振羽习惯警觉,他沉眉扭头,看见云秋和李从舟手牵手站在门口—— 云秋先开口喊他,“舅舅。” 徐振羽愣了愣,看着云秋想笑,又觉得自己素日好像是板着脸,半晌后差点憋出个难看的表情。 他摸摸鼻子,别过脸、耳根有点红,“来了?” 云秋才不在乎徐振羽什么表情,他披着披风蹬蹬跑进去,绕着徐振羽所在的客舍转了两圈后,觉得舅舅住得也太差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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