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手忙脚乱往回划,柏夫人听见声音回头,看着那艘疾速朝他们划过来的小舟啧了一声: 这月亮出来的,还真不是时候。 远处西川城内厮杀声不绝,乐源峰上也亮起无数火把,但暗渠连通的潭水是在城南的勐虎林。 这林子是专门养了丛林灌木用来狩猎的,外围一圈高树少说也有上百年,外面的人若不注意看、根本注意不到这边。 柏氏摇摇头,转身站起来重新挽了脑后乌发——不再是汉人妇女的云鬓,而是用簪盘了个向上的灵蛇髻。 她给曳地的裙摆拉高系紧,然后一边挽手上的广袖一边转头对云秋道: “坐稳了,怕就闭上眼睛。” 打架云秋倒是不怕,就是……他偷瞄一眼柏氏隆起的小腹——都说女人有孕产子是过鬼门关,柏氏这样,他还真有点担心她。 正想着,前面忽然传来铮地一声—— 云秋抬头,只见柏夫人不知从哪摸出把银质小刀,翻手就毫不留情地在自己腕上割了一下。 新鲜的口子很深,滴滴答答涌出不少鲜血,柏氏却像是不会痛一样,反而脸上挂着冷笑、故意抬手让血珠落到水里。 这下才真是给云秋吓着了,要不是怕翻船,他都要从小船上蹦起来了:“夫人你……?!” 柏氏却不以为意,只哼笑一声,“不都怪你家那蠢男人,要有骨哨,我何至于这般叫我的小可爱?” ……小可爱? 云秋舔舔嘴唇,直觉告诉他待会儿要看见的东西肯定一点儿也不小,更不会可爱。 毕竟—— 上次这么用这种语气给他描述什么可爱东西的人是乌影。然后,他就被迫跟一只毛茸茸的六眼大蜘蛛对视了三个瞬间…… 想想柏夫人西苑里的那些东西,云秋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柏氏叫来的东西必然能给他吓晕。 所以他吸吸鼻子俯下身,一边给月琴紧紧护在怀里,一边闭上眼、用手死死抠住船板。 柏氏的血流入深潭里,不一会儿就诡异地在他们小舟附近形成了一道长长的血线。 血线一直蜿蜒曲折到他们出来的暗渠方向,而后,云秋就感觉到身下的小船晃了好几晃。 水面上传出咕咚咕咚冒泡的声响,听上去就好像是某处大锅里的水烧开、沸腾了一样。 云秋俯身、乖乖闭着眼睛没看见,但柏氏站在船头却很清楚地看见了,顺着血线慢慢从暗渠爬出来的、她豢养了少说十年的食人鳄。 载着襄平侯的那艘小船也近了,影卫和方锦弦还不明白状况,柏氏看他满面焦急的模样只觉可笑荒唐—— “夫人你没……啊?!” 眼看两艘船的距离近了,船头的影卫站起身、正准备施展轻功跃过来,结果才起身,那深潭之中就突然窜起来一只鳄鱼。 那鳄鱼一下咬住影卫的腿,给他瞬间就拽到了深水里,水面上就咕噜噜冒起来几个大泡,然后就是一滩猩红血水。 剩下几个影卫都吓了一跳,两个划桨的也急忙握紧了手中木浆当武器,满面戒备地看向水里。 方锦弦皱皱眉,半晌后,审视的目光停留到柏氏受伤的腕子上,那一连串的血迹,让他瞬间黑了脸。 不似几个影卫,到这会儿脑子还不清明,方锦弦只看柏氏一改往日冷漠、双眼中闪着摄人精光,他就明白了: “夫人高明,倒委屈你藏了这么多年。” 大概是明白自己大势已去,方锦弦反而放松下来,双手往后一撑,泰然自若地看向柏氏—— “让我猜猜看,夫人其实是那三个苗寨、乌昭部的族人,多半——还是族长的亲眷?” 柏氏冷笑一声,不想应他的话。 远处又是轰地一声,西川城的城门洞开,不少受惊的百姓从四扇城门中跑出来,瞬间整片勐虎林内也充满了不歇的哭喊声。 马蹄哒哒,兵甲铿锵。 隐约还能听见远处传来的吆喝喊哨声——是西川城的士兵在让老百姓不要惊慌,官军不会伤害平民。 方锦弦看着眼前和自己朝夕相处、同床共枕十年的妻子,忽然忍不住又笑了声: 好个忍辱负重的苗女,为了给族人复仇,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了不起、当真了不起。 他都要忍不住替柏氏鼓掌。 不过,方锦弦好笑地看了眼柏氏的肚子,他已经留下了后人,就算今时今日身死,也值了。 ——以他皇兄那优柔寡断的性子,肯定会存一念之仁给这孩子留下来。 那只要有后,这场战争也就还没结束。 像是昔年他母妃虽然身死,但有他在西南筹谋。 退一万步说,即便不是儿子,是个公主,只要利用好了,也能做许多事,就好像那愚蠢的若云公主。 方锦弦这么想着,也便不与柏氏计较了,免得刺激到她折腾掉了他的宝贝孩子。 于是,方锦弦就给自己的目光转向了云秋。 这会儿云秋都还在乖乖地趴着,怀里还抱着那月琴,紧紧闭着眼睛不看外面。 方锦弦心中暗恨,就因为他图一时快意,拖延了那么一个月时间,反而让顾云舟找到了突破方法。 自己上表朝廷要御医,反而逼得杨参向朝廷请命,所谓棋差一着、环环相扣,最终满盘皆输。 “说说看,小云老板?”方锦弦挺有闲情逸致,一点儿不担心逃跑,反而还想和他多聊两句,“你的人是怎么联络上你的?” 云秋听见他的声音,大着胆子抬头、眯眼看了看周围,发现并没什么大蜘蛛、大蟾蜍,这才放心坐起来。 大道理他也不想和方锦弦讲,毕竟在话本故事里,无论正反派,话太多总是不妙的。 所以他耸耸肩、惜字如金,扬起下巴回了方锦弦一个:“你猜?” 方锦弦一愣,而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其他几个影卫都怕他受刺激太大疯了,忙回护到他身边,轻声喊了好几次侯爷。 然而方锦弦正准备抬头继续说话,却忽然看见一支带有火焰的箭簇直奔他面门而来。 紧接着是哗哗水声,岸上铠甲声铿锵鸣响,持盾的步兵打头阵,手持火把挡在了岸边,弓箭手、骑兵紧随其后——很快就给这水潭围满了。 影卫反应倒快,一下就给那箭簇打落。 但很快就有更多的小船从水上开过来,将他们两艘小舟团团围住,为首一人难得披甲,身后还披了红袍。 云秋一看见他,眼睛就亮起来,忍不住抱着月琴站起身,稳住身形后,冲他遥遥挥了挥手: “小和尚——!” 李从舟看过来,脸上神色也是一喜,可看见柏氏跟云秋站在一起,眼中又闪过一抹戒备寒光。 柏氏耸耸肩往旁边让了一步,好意提醒道: “别用轻功,你们划船靠过来,潭水里全是食人鳄,小心飞得太低给你拽下去变食物。” 也不用李从舟吩咐,摇浆的小兵立刻就加快了动作,很快缩短了两艘船的距离。 船刚靠在一起,李从舟就忍不住地大踏步跳上来,一把给云秋揽在怀里,力道之大、云秋都觉得自己给那铠甲挤变形。 “呜啊……” 云秋挣扎两下,隔着铠甲他掐也掐不到、抓也抓不着,只能抿抿嘴,踮起脚尖、当众吧唧了李从舟一口。 这下正巧被随后赶来的乌影看着,他一点儿不给云秋留面子地吹了声响亮口哨。 他来了,水中的食人鳄也就得到控制。 乌影扬手给一枚骨哨丢给柏氏,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一抹戏谑和埋怨。 船行靠岸,自有银甲卫给方锦弦押送走。 而李从舟也第一时间解了铠甲,要拉着云秋上马、尽快返回到安全的地方。 结果才走了一步,身后柏氏就咦地怪叫一声,她皱眉拦住两人去路,嗔怪地瞪李从舟一眼: “你这中原的蠢男人怎么回事?他身怀有孕怎么能骑马?还不弄辆舒服宽敞、柔软温暖的马车来?!”
第108章 李从舟愣住了。 云秋也呆了呆, 半晌后他眨巴眨巴眼,“……夫人我男的。” “男的怎么了?”柏氏一点不以为意,转头看了看, 劈手夺下李从舟刚才递出去的铠甲,从上面摘下来披风给云秋裹上, “男的就不能成孕了么?” 啊? 云秋都僵住了,怎、怎么男人原来可以怀孕的? 这时候,李从舟也缓过劲来,他上前一步揽住云秋的腰, 然后目光沉沉地看向柏氏: “夫人此言何意?” 柏氏皱眉, 看看云秋又看看李从舟, 终于明白过来——“合着你们二位还不知道呢?” 云秋已经懵了, 要不是李从舟扶着他, 这会儿他就已经手软脚软地跌坐在地上了。 李从舟揽在他腰侧的手指也是紧了又松, 脸上表情乍一看没什么特别的, 但隐约能瞧见他绷紧的唇线在微微颤动。 云秋想了想,轻轻攥他前襟、拉住了他另一只手, 小和尚的手掌依旧温热,只是掌心隐约有汗渗出。 暖暖的, 却又湿湿热热。 柏氏瞧着这两人好笑,不过想到这件事情本身,她还是摇摇头、耐心给两人解释了来龙去脉: “你身上被中过两种蛊, 一种趋避百毒、应当是某位从小豢养的, 一种是我尝试做出来的噬心蛊。” “二蛊相冲相克,后者抵不过前者毒性死了, 但却留下了部分毒液在你体内,以至于改变了你本身。” “之前侯爷不是请大夫给你诊过脉么?”柏氏看了眼远处被人五花大绑架起来的方锦弦, “不知那大夫有没看错你,给你当成了女子?” 云秋呀了一声,那老爷爷真的第一回切脉后就叫了他一句“奶奶”,他还当那老爷子是年纪大看错了。 他这反应,柏氏就知道了: “那便没错了,阴阳逆脉、男生女脉,蛊虫改变你的身体后,你们又恰好办了好事,所以珠胎入怀。” “不过,”她又垂眸看看云秋小腹,“如你们所知——男人本不能成孕,而你,是被蛊虫强行改变的体质。所以前些日子,你那样的病症是孕反、往后不好好歇着的话、可能会很辛苦。”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318 首页 上一页 29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