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一冬跟邹伟说:“别要了,你去打球吧,他现在不签,下次再说。” “擦,是不是记仇啊你,签个名儿都不肯。”邹伟笔一放,瞄瞄林迁西,扭头抱住球走了。 林迁西吃着自己的饭,很快放下筷子,站起来。 “你要去哪儿?”秦一冬问。 杨锐也看过来。 林迁西看一眼周围,好像也没可去的地方,想了想:“随便走走。” 秦一冬跟了几步:“我跟你一起?” 林迁西抓一下肩膀上的包,往前走:“我自己转转。” 秦一冬看他说走就走了出去,回头看杨锐:“他没事儿吧?” 杨锐掏手机:“我得跟路峰说一声,林迁西回来了。” 林迁西真没什么地方可去,家没了,便利店也没立场去,晃荡了几条街,眼睛来回看,过了一年,这小地方似乎什么都没改变,最后居然就晃到了学校外面。 暑假里又一任高三学生在补课,校门是开的,他在门口站了一下,走了进去。 又走到那熟悉的教学楼下面,在一楼的公告栏那儿,他停了一下,看着墙上挂着的好几张照片。 都是表彰的照片,抬头写着“优秀毕业生”,第一个就是宗城,干净的短发,没有表情的脸。 林迁西正在对着他照片看,旁边有人背着手经过,他扭头看了一眼,对方停了下来。 “林迁西?”是老周。 “啊,巧啊老周,”林迁西笑笑:“没想到我突然回来看你吧?” 老周看看他,又看看墙:“你在看什么,不认识墙上的人了?” “怎么会呢?”林迁西看着宗城那张照片,咧着嘴:“这可是八中奇迹啊,谁能不认识?” 老周又朝墙上看一眼:“旁边还有你自己的,你没看到?” 林迁西一愣,往宗城的照片旁边看,居然真是他自己的照片,用的是他高考准考证上的照片,人拍的白而瘦,完全没想到,也就根本没注意到:“还有我?” “有你,”老周说:“你是高中台球联赛的冠军,又靠台球特长进了上海的好学校,挂上去不是很正常,有什么稀奇?” 林迁西低低说:“我操……” 他居然和宗城一起挂在学校的公告栏里,以一样的原因:优秀毕业生。 老周看着他,扶一下眼镜,忽然说:“林迁西,你才是八中奇迹。” “……”林迁西转过头看他。 老周背着的手拿出来,手里端着杯子,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水,露出的杯身上没有再套以前的塑胶杯套,上面清楚地写着他当初特地刻上去的那行字:钉子户赠。 喝完了,老周干咳一声,端着杯子走了,就像刚才说那话的人不是他似的。 林迁西转身,往外走,忽然抬手摸了一下鼻梁,不知道为什么,差点儿都想流泪,又莫名地很想笑。 钉子户不再是个需要遮掩的笑话,他居然会被称为奇迹。 “西哥!” 刚出校门,林迁西听见熟悉的摩托响,抬头,王肖骑着摩托带着孙凯开了过来。 “真的是你回来了!”王肖黑脸上一脸兴奋:“我听杨老板说了还不信呢,你一个人回来的?城爷呢?” 林迁西悄悄吸一下鼻子,说:“我自己回来的。” “卧槽,别这么拼啊西哥,”王肖说:“是有人看见三炮露头了,但你也犯不着特地因为他回来吧!” 林迁西冷了脸:“你说什么,三炮露头了?” 王肖一愣:“你不知道?” 林迁西反应了几秒,调头就往杂货店跑走了。 王肖急忙拧着摩托转向,跟孙凯说:“完了完了,闯祸了。” 秦一冬还待在杂货店里没有走,是担心林迁西。 外面货车的声音开了过来,紧接着路峰走进了店里:“林迁西呢?” 杨锐从货架后面出来:“说是出去转转,不知道是不是又去找三炮了。” 路峰还没说话,外面有人跟着进了门,他一回头,看见林迁西。 林迁西背着那只双肩包,脚步特别快,一进来,包在店里货架上一扔,盯着他:“路哥,三炮露头了?” 路峰脸上的疤抽动一下:“谁告诉你的?” “操!”林迁西瞬间变脸:“整整一年了,我都在等你消息,你怎么不告诉我!” 路峰皱眉:“林迁西,还记得我送你走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这小地方走了就走了,能不回来就别回来了,你好不容易有今天,别做我跟杨锐,被困在这儿一辈子。一个三炮,迟早会被抓到,他现在就一废物,确实是有人看见过他,局子会去抓,你别管了。” 难怪这么久都没有消息,难怪杨锐问他是不是听说有事儿回来的,原来是故意没告诉他。 “那不一样。”林迁西说:“他捅了老子的人,还要报复老子!他妈的就像把刀在我喉咙上悬了这么久,能这么算了?早知道我就早点儿回来了!”他转头出去了。 “林迁西!”路峰跟出去,就这一会儿工夫,已经不见他人。 杨锐走出来,拧眉说:“我就知道会这样!” 秦一冬急匆匆跟出去:“快去追啊。” 刚跑出门,看到路上走过来的人,简直跟之前林迁西突然出现时是一样的画面,他脚步停一下,“你怎么也回来了?” 找了多久了? 林迁西已经算不出来,从大白天一直找到现在,天都暗下去了。 他在老街那儿转了一圈,又一圈,停下来的时候直喘着气,一头都是汗。 看起来似乎又跟以前一样,还是一无所获,但既然露过头,就不可能找不到。 林迁西耐着性子,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想,他比局子要清楚这种渣滓爱藏哪儿,咬了下牙,继续往前走,脑子里现在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有找人。 他就不信今天找不到那畜生了! 林迁西按照以前三炮堵他的地方,一个一个去找,他以前带着那群狗腿最会待的地方,也一个一个去找。 天又黑了一层,他已经快把整个小城给翻遍了。 林迁西抹了把脸,又想一遍,城里面没有,那就往外面找。 他重新转了方向,眼看着要穿过一条僻静的巷子口,忽然一阵垃圾桶翻地的声音,眼睛顿时扫过去。 那儿紧跟着钻出一道人影,精瘦如柴的身形,昏暗路灯里转过头,对着他露出一双吊梢眼。 林迁西和他眼睛对视两秒,霍然追了过去。 “哐”一声,垃圾桶被撞开,前面的人撒腿就跑。 林迁西在后面一刻不停地追,一直追出街道,上了河堤,一个人都没有,连灯都没有,顾不上疼痛的右脚,卯足劲儿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他后领,用力一拽。 “操你妈,林迁西!”不是三炮是谁,摔在地上,在嘶吼:“你他妈还敢追老子!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林迁西一把拽着他拖起来,闻到他身上破败的混着垃圾桶的肮脏气味,他现在就是个丧家狗,居然还能嚣张,就是这么一个丧家狗,让他悬了这么久。林迁西手指关节都在响:“来啊,我等一年了,你他妈来弄死我啊!” 三炮奋力挣扎,一边死命往后退一边发狠:“操你妈!你他妈放屁说学好了,还不是个混混!疯子!妈的以为老子不敢!再不撒手老子现在就弄死你!撒手!” 林迁西浑身血液都沸腾了,他是学好了,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把他往那泥潭里面拽,脑子里闪现的都是背着秦一冬的画面,背着宗城的画面,牙关都咬地生疼,看到他手掏出来,根本不管有没有真刀,一下就冲上去,胳膊死死箍住了他脖子,用力一摔。 不知道是磕在什么上面的一声响,“轰”一声,地上都像要砸出个坑来,顿时三炮真的成了只丧家狗一样,似乎被摔废了,只能挣扎着往后爬:“我操你妈的……” 林迁西不可能放走他,一把抓住他衣领,狠狠拖住。 什么都看不清了,天黑了,没有光,周围一团黑,好像就连他们站着的下方也都是一团黑。 林迁西脑子里都在轰隆隆地响,忽然就明白了,他根本不是在乎一个三炮,而是这种一心把他往绝境里拽的手,在他刚看见希望的时候又把他逼入绝望。 他怕下次还有这样的手来拉他,甚至把他推回原来的老路上,什么八中奇迹,有出息了,最后都还是那个在这儿跟人揪在一起的街头混混。 “来啊!”他死死抓着三炮衣领,看他还在挣扎想跑,血液冲到了头顶:“拉我下去啊!我他妈现在谁也不会拖累了,谁怕谁!” 他忽然扯着三炮,朝着下面那一团黑,直接摁了下去。 人一滚而下,“哗”地一声,是水的声音,浑身像石块一样沉进了水里。 林迁西一下清醒了,才意识到刚才看到下方的一团黑是什么,是河。 对,他们当时在河堤上。 已经在往下沉,他眼睛往上盯着水面,突然反应了过来,拼命往上游。 他在干什么,跳河吗? 不行,三炮逮到了,他还要去找宗城。去他妈的,再黑也不过一条河。 游上去,西哥!他憋着气往上,他得往上,得靠岸。 忽然有了亮光,一束光透过河面扫了过来。 茫茫的黑暗里像一个指引,有人在喊:“西哥!你在哪儿!” 沉在水里分不清那是谁声音。 林迁西立即往那儿游,朝着那个亮处。 终于一下浮出水面的时候,不知道是谁,一把抓住了他。 眼前还是黑,一路没有尽头。 林迁西又在往前跑,抓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城爷,别睡,求求你千万别睡啊……” “林迁西,我没事儿。”是宗城的声音。 林迁西停了下来,往回看,摸一下肩上,没有人,他没背着人。 再转头,忽然看见三炮拿着刀冲了过来,在骂他:“你他妈放屁说学好了,还不是个混混!还不是有人给你挡刀!” 林迁西咬牙,干脆先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他,往下摁。 “哗”一声,落到了河里…… “卧槽,西哥跳河了?” “听说他找了一天硬是把三炮给揪出来的,服了,怎么做到的?连局子都没耐心去这么磨那牲口,妈的西哥就回来了一下,还立功抓逃犯了……” 林迁西突然醒了,一眼看见面前的人。 宗城坐在他面前,还是穿着那身黑T,似乎都没来得及换就追来了,眼睛看着他。 林迁西看他好几秒,才分清这不是梦里,这是杂货店里,自己靠在那张杨锐最爱坐的藤椅上,都没问他怎么来的,坐起来就一把抱住了他。 宗城没动,忽然说:“能不能麻烦你们走远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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