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他想不通,还想再细看的时候,他舅舅忽然开口。 “看什么呢!”沈逸鸿喝了一声,把君怀琅吓了一跳。 君夫人不由得抱怨:“你当这儿还是军营?这么大嗓门做什么?” 却见沈逸鸿咬牙切齿,一言不发,一双虎目瞪得溜圆,只盯着薛晏。 薛晏冲他点了点头,请他上座。 永宁公在侧冷哼了一声,一言不发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做了下来。 旁边,君逍梧跟着入了坐,口中还嘀嘀咕咕。 “舅舅还是打得轻了。”他小声道。“早跟哥说了,广陵王不是个好人,让哥离他远点……” 君怀琅大概知道,这一众人沉着脸色是为什么了。 于是,君家这一顿年夜饭,吃得尤其“热闹”。 家中的几个男人,不怎么说话,只轮流灌薛晏的酒。薛晏来者不拒,家里人灌他多少,他便老老实实地喝多少。 君夫人也不拦,淑贵妃更乐得看热闹。唯独君怀琅,想要上前挡几次酒,都被瞪了回来。 君怀琅便眼睁睁看着薛晏被灌得眼眶泛红,目光发直,到了后头,要用手撑着桌面,才能勉强稳住身形。 “好了,饭也吃得差不多,便上暖阁里喝茶吧。”眼看着他们将薛晏折腾得差不多了,君夫人慢悠悠开口道。 旁边,淑贵妃也道:“是了,吃完了饭,也该守夜了。” 那三人默不作声,权当是默认,暂且告一段落,先放过薛晏一马了。 沈逸鸿上下打量了薛晏一番,从鼻子里哼出一个气音:“还算他小子实诚。” 永宁公看了看薛晏,转头看向君怀琅,目光沉静。 “要知分寸。”他道。“具体如何做,不必父亲教你吧?” 君怀琅闻言,眼中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意。 他知道,他父亲算是勉强同意了。 他连忙郑重地应下。 旁边,君逍梧还在骂骂咧咧:“还要再揍他几顿,一次是断然不够的……” 君怀琅笑着拍了拍他。 君夫人站起身,周围几人也纷纷离了席。唯独薛晏,看到众人站起,便要跟着站起来,可手撑着桌面使了几次劲,也无济于事。 他端坐在那儿,看上去庄严又冷肃,但眼睛里却全是迷茫的水光,看上去可怜得很。 君夫人看了他一眼。 “怀琅,你便先送广陵王下去休息吧。”她道。“晚上守夜,你便陪他一块。” 君逍梧忙叫道:“娘,这是羊入虎口!” 君夫人横了他一眼。 旁边,沈逸鸿将胳膊一抱:“没事儿,这小子现在什么都干不了,安全得很。” 君怀琅哭笑不得。 没一会儿,众人便在丫鬟们的簇拥下,一同去了正堂后的暖阁。原本热闹一片的正堂,一下变得空旷冷清了起来。 君怀琅走上前去,走到了薛晏身边。 薛晏抬头,看了他半天,眼睛才找到焦距。 他头沉得很,轻轻一歪,脑袋便靠在了君怀琅身上。 君怀琅顺势将他搂住了。 “你家里人下手真重。”薛晏嘀嘀咕咕,尾音在烈酒的作用下,软绵绵地往上扬,委屈得很。 君怀琅摸了摸他的脸侧。 “打你啦?”他问道。 薛晏闷闷嗯了一声。 “好狠。”他嘀嘀咕咕。 君怀琅顺着他的头发:“你就这么挨着?” 薛晏半天才找回自己的思绪,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 “应该的。”他说。 君怀琅问道:“疼吗?” 薛晏摇了摇头,顿了顿,他又点了点头。 “你亲亲我就好了。”他说。 君怀琅闷闷地低声笑了一声,扶着他蹲下身去。 一个温凉柔软的吻,落在了檀香和酒气交织着的炽热呼吸之中。 窗外,一阵风吹过,廊下的红灯笼轻轻地晃动,枝头积雪簌簌落下,落在地上红艳艳的鞭炮碎屑上。 暖色的灯光透过窗棱,在雪地上映出了一片温暖的光亮。
第137章 番外四 淑贵妃生的九皇子,是薛晏起的名字。 单名一个昶,和薛晏一样,没有用这一代皇子的允字辈。 薛晏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从这个名字被敲定的时候起,宫内宫外的众人便知,这位新生的九皇子,已经被薛晏亲自定为大雍的继承人了。 这说法虽说荒诞,但如今的朝廷,确实是薛晏说了算。他只是不想要皇帝这名头,不想住在宫中,但朝廷内外都知,如今的广陵王,就是大雍的皇上。 自然,下一任君主是谁,自然是他说了算的。 众人都道,这位九殿下福泽深厚,一出生,便定下了九五之尊的命格。 但唯独他母妃淑贵妃不高兴。 一直到若干年后,宫中众人都还记得淑贵妃娘娘生孩子那日的情形。 当时,孩子出生时,产房里的淑贵妃还清醒着。 产婆刚道生了,产房外等候着的皇后妃嫔、君家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得淑贵妃在产房内焦急地问道:“是男是女,是男是女?” 产婆忙道:“恭喜娘娘,是个小皇子!” 却没想到,淑贵妃娘娘听到这话,竟急道:“错了错了,一定错了!是小公主,再看看,肯定是公主!” 这下,满屋子的宫女和产婆都惊呆了。 “是……是小皇子啊,娘娘!”产婆颤巍巍道。 淑贵妃大哭起来。 “便宜了那小子了!”她哭道。 除了知情的这几位主子外,众人都不知道淑贵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也不妨碍淑贵妃娘娘极喜女儿的名声,在满宫上下传开了。 孩子抱出来,薛晏先从产婆怀里接过来了。 他从没抱过小孩子,将小孩儿从产婆怀里往外一拎,像是拎个袋子似的,小孩儿险些从襁褓里掉到地上,吓得产婆和周遭的宫女一阵惊呼。 君怀琅连忙将九皇子从薛晏怀里接过来。 他小时候抱过令欢,动作虽不熟练,却也不像薛晏那般要命。 众人都匆匆进了产房看望淑贵妃,门口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薛晏低头看着那孩子,眉头拧了起来:“……怎么这么丑?” 刚出生的小孩子,皱皱巴巴的,皮肤也发红,像只小猴子。 君怀琅直笑:“刚生出来的小孩子都是这样。” 薛晏抬眼去看他,正好看见君怀琅眉眼含着笑,笨拙又小心地抱着孩子的模样。 薛晏眼神发直,直到君怀琅疑惑地抬头看他,才勉强找回了半边魂魄。 “你怎么了?”君怀琅不解。“盯着我看什么?” 薛晏低声笑了几声,摇了摇头。 他哪敢说,方才他看着君怀琅,就像这小子是君怀琅生的似的。 他不敢。 如今君家上下都算默认了他们二人的关系,他日日住在永宁公府上,几乎要将广陵王府都搬到人家的宅院里了。 君怀琅要是听他说这话,还不得将他赶出去,十天半个月不许他进门? 他没胆子说,但确实像。 君怀琅要真有本事,给他生这么一只小猴子,那莫说整个大雍,连带着周边什么突厥契丹南蛮,但凡天下有的,他都要一口气打下来,全塞给那只小猴子。 自然,君怀琅没这个本事。 但是这天晚上,君怀琅却发现薛晏尤其地疯,不知道累似的,翻来覆去地一直折腾他到天大亮,让他几乎一整天都没下床榻。 —— 小猴子越长越好看。 薛晏给他起名叫薛昶,取那字形“永昼”之意。 这名字也在清平帝那儿过了明路。清平帝如今日日躺在床榻上,虽说已经可以顺利地发出些简单的字节了,却仍旧动不了。 他做不了别的事,渐渐喜欢上了听戏,平日里院中咿咿呀呀的,热闹得很。 九皇子的名字他听过,小孩儿又抱来给他瞧了瞧,此后便定下来叫薛昶,小名叫明郞。 薛昶一生下来,便定了做太子,薛晏自郡王升为亲王,封号定为了齐,掌摄政之权。 薛昶从小言语不多,也不大爱笑,但偏偏生得玉雪可爱,尤其一双大眼睛,跟淑贵妃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故而,他平日里一副严肃冷酷的模样,反而显得更可爱些,招人疼得很。 宫中的长辈们都唤他为昶儿或明郞,唯独薛晏,成日里“小猴儿”“小猴儿”地叫。 薛昶岁数小时,分不清“侯”和“猴”的区别。 他见人家喊那威风凛凛的叔叔喊“侯爷”,便想来他的摄政王哥哥喊自己“小猴儿”,跟那个侯爷的侯是一样的。 从小他摄政王哥哥便不苟言笑,他天资聪明,有样学样,便学了个八九不离十。宫中上下都敬他怕他,薛昶从小看着,也想日后当个他那样的人。 薛昶心里是颇为崇拜薛晏的。 故而,薛晏这般喊他,他也当是薛晏对他寄予厚望,故而因此连功课都更认真几分,生怕当不起这个威风凛凛的名字。 结果,在薛昶四岁那年,他忽然知道,什么是“猴”。 跟“侯”不一样,侯爷的“侯”是王侯将相的侯,小猴儿的“猴”,是一种满身长毛,丑兮兮的红屁股小动物。 薛昶在他短暂的四岁人生中,头一次发怒。 他冲到了御书房,周遭的侍卫太监们都不敢拦他。他一把推开上前来笑眯眯询问他有什么事的进宝公公,扑到薛晏面前,挠花了他的脸。 结局自然是薛昶被薛晏打了一顿屁股,哭得声嘶力竭,整个御书房的下人都为之侧目。 消息甚至传遍了后宫,一路传到了永宁公府。 永宁公世子前两年考了科举,在会试上考了榜首,殿试时对答如流,被点了状元。 有一同参加殿试的进士说,永宁公世子面对主考的摄政王殿下时,分毫不显惧色,反而是威严冷冽的摄政王殿下,说话打了好几次的磕。 总之,永宁公世子实至名归地成了状元郎,没过多久,便吹吹打打、十里红妆地娶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美娇娘。 听说,那位美娇娘也不知是谁家的女儿,总归不是什么数得上名的高门大户。唯独那个头挺高,从花轿中下来时,看上去比永宁公世子还高出不少。 如今的状元郎,已经入了朝堂,这两年供职翰林院,算是如今颇为得力的朝堂新贵。 永宁公府的君翰林听到了这个消息,匆匆自翰林院赶到了御书房,制止了摄政王殿下打孩子的行径。 薛昶哭得声嘶力竭,一头扎进了君怀琅的怀里。 薛晏气得眉眼凌厉,面上有四道清晰的、被挠出来的血痕。 君怀琅忙抱着薛昶,耐心地哄他。 “究竟是怎么了?”在薛晏的怒目和薛昶撕心裂肺的哭声中,君怀琅费劲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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