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天下大权,我本就没什么兴趣。”薛晏说。“为了这些而放弃怀琅,我绝不会做。” 君夫人张了张口,没有说出话来。 薛晏笃定地看向她,接着道:“我知夫人接受不了,也并没有逼迫的意思。今日夫人不见我,我在门口等候就是。此后夫人仍不接受我,我依然能等。” 君夫人看着他。 就见他那一双异域人特有的浅色眼睛里,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坚定。 “并没有胁迫您的意思。”他说。“只是我没什么出息,这辈子只认定了怀琅一人。除了他,我什么都可以没有,也什么都不想要。” 说完,他也不急,只坐在原处,静静看着君夫人。 君夫人片刻没有说话。 半晌之后,她淡淡道:“没别的事,就请广陵王回去吧。” 薛晏应了一声,站起身来,行礼退了出去。 临走,他看了君怀琅一眼。 只转瞬即逝的一眼,他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只一眼,君怀琅便彻底安下了心。 他知道,那是薛晏在告诉他,不必担心,他一切都会处理好。 —— 这天晚上,君怀琅临睡之前,又去了君夫人的主院。 君夫人仍旧没睡,正在灯前做针线。虽说这些小事,本不需要她费心的,但长年累月,她都有习惯,会亲手给永宁公做四季的里衣。 即便永宁公在外办公,也仍不例外。 见君怀琅进来,君夫人看了他一眼,便让他在面前坐下了。 “之前也未见你来找娘找得这么勤。”君夫人手下的活没停,熟练地缝出了细密的针脚。“当真儿大不由娘,心跟着人家跑了。” 君怀琅却笑。 “儿子只是担心,薛晏他说话直,将母亲气着了。”他说。 君夫人瞪了他一眼:“怎么,广陵王的名讳,也是你随便叫的?” 君怀琅闻言只笑。 片刻后,君夫人叹了口气。 “等你父亲回来,还要罚你。”她说。 君怀琅点头:“自然该罚。” 君夫人抬手戳了戳他的脑门:“知道该罚还要做?不知在哪儿学得坏了。” 说着,她收回手,手中的活也停了下来。 “他倒不像个只会花言巧语的。”君夫人说。 君怀琅笃定地笑道:“自然不是。” 君夫人瞥他:“你才活了多少年,看得懂什么?” 君怀琅站起身来,坐到了君夫人的身侧。 “自然不如母亲通透。”他说。“但是母亲可知,这两年来,有人一直构陷父亲,使得父亲险些在江南丧命?” 君夫人皱眉,神情也变得严峻,放下手中的活,看向君怀琅:“这是怎么回事?” 君怀琅道:“许家在江南早有布局,本是要构陷江相,前去江南的却成了父亲。故而这局,便成了设给父亲的局。” 他言简意赅,将江南动乱、贪腐、水患和疫病之事,全都告诉了君夫人。 君夫人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手下也不由得收力,将手中的布料攥皱了。 “那你和你父亲,是如何觉察,又是如何解决的?”她问道。 君怀琅却摇了摇头。 “儿子自然没有这样的能力。”他道。“是薛晏。” 君夫人沉默了。 她虽对江南之事不了解,但是京中发生的事,她却是知道了。 几个月前,原本在朝中风头正盛的广陵王,忽然被派去了江南,没多久,广陵王捉拿了山东的官员回京,带回了一众证据,查出了一桩巨大的贪墨案。 而那被贪去的,正是本要被运往江南赈灾粮款。 君夫人不会想不明白,薛晏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君家。 “而且,母亲还不知,儿子随父亲去扬州时,还曾得薛晏救过一命。”他说。 君夫人看向他。 君怀琅笑了笑:“说来,薛晏救了我,可不止一次了。但是那次,是山路边的山石塌方,我被埋在了山石之下。” 君夫人大惊失色。 又听君怀琅接着道:“薛晏当时本来无事,是他将儿子救下,护在了山边的凹陷中。儿子毫发无损,倒是他,险些没有救回来。” 他看向君夫人。 “当时,我一抬手,就能摸到他的后脑,全都是血,湿漉漉的。”他说。 君夫人的眼眶已经渐渐红了起来。 君怀琅的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将她的手攥在了手心里。 “母亲,我同您说这些,并不是说薛晏对我们有什么恩情,也不是说,我是因为这,才心悦他的。”他说。“我只是想请母亲放心,薛晏很可靠,您不必对他有什么担忧。” 君夫人沉默了片刻,抬手抹了抹眼睛,将眼眶边的眼泪擦去了。 “……这些事,你们都不同我说。”她小声抱怨道。 君怀琅笑道:“母亲离得这般远,怎能让您徒增担心?如今儿子平安回来了,才敢将这些话告诉您。” 君夫人吸了吸鼻子。 君怀琅明显看出了她的动容。 片刻后,君夫人小声嘴硬道:“但是,人总会变,你总不能奢望,他一辈子都是如此。” 这就是君夫人在嘴硬了。 她当初和永宁公也算两情相悦,虽说成婚之前根本没见过面,成婚之后,却也知这人虽寡言少语,却是个极其可靠的人。 永宁公虽说寡言,也从不轻言爱意,待夫人却是实打实的好,甚至一房妾室都未曾纳过。 君夫人最是知道,人虽易变,但这等品性和本质,是很难再发生改变的。 君怀琅听到这话,也笑了起来。 “儿子能保证,他不会变的。”他看向君夫人,笃定地说道。“即便真有那么一日,母亲也不必怕。我同他本就是两情相悦,是平等的,而非谁依附谁。即便真有那日,您也不必替儿子担心。” 君夫人知道,自己这儿子虽说看起来好性子,实则有主见得很。 片刻之后,她解恨似的,戳了戳君怀琅的脑门。 “儿大不由娘,真是儿大不由娘。”她说。“罢了,明日他再来,便不拦他了。”
第130章 第二日,薛晏再来,果然畅通无阻。 得了这个信号,薛晏恨不得卷起铺盖行李,直接住到君怀琅的家里。 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如今在永宁公府当家的,还不是君怀琅,而是君夫人。 整日里,他便活脱脱就是个刚陷入热恋的毛头小子,每日下了早朝,让人将御案上的奏折一并打包送回家去,便要径直往永宁公府去。 君怀琅平日里在家读书,薛晏便去陪着他,偶尔使坏,还要趁机将君怀琅堵在府中的角落里,强行亲他几口。 君怀琅躲不开,只得在被亲得面红耳赤之后,并不怎么凶地斥责他几句。 薛晏向来脸皮厚,挨了他的骂,脸上的笑容收都收不住。 君怀琅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过,薛晏想在永宁公府多待一会儿,也并不是容易的事。 君夫人平日里闲来无事,有时他流氓耍到一半,还会遇见前来查岗的君夫人。 薛晏自是不怕君怀琅生气,但是极怕被君夫人撞见。 好些次,他手忙脚乱地放开君怀琅,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面对君夫人,倒是把君怀琅逗得直笑。 待君夫人将他二人打量询问一通、顺便暗示薛晏不要在自己家久留之后,君怀琅都要笑话薛晏一番。 “怎么,在我面前像个十足的流氓,怎么不敢让我母亲看见?” 薛晏见着君夫人走远了,才凑上前来。 “丈母娘面前,像什么样子?”他笑道。 君怀琅面色一赧:“你瞎说什么呢!” 薛晏直逗他,逗到他要恼,才涎着脸皮笑道:“好了,婆母还是丈母娘,不都是我母亲?” 君怀琅咬牙切齿,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不过,薛晏即便每日寻出大堆时间腻在永宁公府,宫中也仍有不少的事情需要他解决。 薛允泓在那位置上待了几日,为了给许家洗脱罪名、对协助者论功行赏,在朝政上大刀阔斧地做了不少的改动,将朝廷上下弄得乱七八糟。 薛晏不仅要将他的烂摊子收拾好,还要留意清平帝的病情。 太医院束手无策,只得日日用名贵药材吊着清平帝的精神。薛晏早遣了人南下去召回派去江南的名医,顺带请扬州那位神医出山,将他带到长安来。 那位神医原本极其难寻,不过自打薛晏去了江南,便几次三番地将他从山中拽出来,时日久了,神医也懒得再同他摆谱了。 五六日之后,江南的马车回了京城,一路没停,径直过了宣武门,行进了皇城之中。 恰好这日薛晏心情不大好。 他去君家去得多了,君夫人对他虽颇有微词,但也并不多说。 但是这日不同。 这日他在君怀琅房中抱着他耍流氓,让君夫人撞见了。 虽说流氓耍得不算过头,但他也确是在君夫人面前,对人家的长子搂搂抱抱。君夫人的脸色当场就沉了下去,也不顾他如今是号令群臣的广陵王殿下,径直将他扫地出门。 还不许他再从自家正门进府了。 虽说这对薛晏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不让走门,跳墙也便罢了。但是正在这时,宫中有人来报,说江南的神医已经进了长安,正在往皇城去。 薛晏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不高兴地回了皇城。 永和宫的前殿,向来是帝王接见朝臣的地方。 薛晏回到永和宫中,便看到神医大摇大摆地坐在座椅上喝茶吃点心。 见薛晏来,他朝着薛晏慢悠悠点了点头,也没起身行礼。 “你们宫中的东西确实好吃。”他笑呵呵地说。“我不打算隐居了,你随便安排个太医院的闲差给我,我觉得也挺好。” 他向来脾气古怪,能对薛晏这般和颜悦色,已经算是给他极大的面子了。 却见薛晏沉着脸色,劈头盖脸便道:“来这么快,不住你的深山老林了?” 神医一愣,手里的点心差点将他噎得翻白眼。 他难得对人和颜悦色几分,却碰了个这么扎人的硬钉子。 这下,他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把我千里迢迢地叫来,就是来听你怼我的?”神医臭起了脸。 “快点,病人在哪,我看完还要赶着回我的深山老林。” —— 于是,清平帝这日刚醒,就面对着两张极不高兴的臭脸。 薛晏心情不爽得很,此时抱着胳膊站在一边,脸上没有半点笑模样。神医被他骤然气到,此时也没缓过劲来,往龙床边上一坐,神情也臭得很。 清平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恨不得把这两个人狠狠臭骂一顿,再让人拖出去揍几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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