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直接道:“我进去等。” 马嬷嬷也不敢狠拦,就这么跟着进了保成休息的小暖阁。 小小的一个两进房子,外面摆着一些玩器,里面就是睡觉的内间,桌子上兽形香炉内香烟袅袅,整间屋子里都弥漫这一股清新淡雅的香味。 不过苏辰却不大喜欢,小孩子的时候最好不要闻这样的熏香吧。 保成没睡,听到脚步声,从明黄色的薄被下拱出来一个小脑袋,看着苏辰问道:“你怎么来了?” 虽然知道这是同父同母的哥哥,保成对他的接受还在初级阶段。 苏辰不介意,问道:“你不睡了还躺在床上做什么?” 保成坐起来,双手紧压着被子两面,自己从中抽出来,小孩子还掩饰不住脸上心虚的表情,道:“没,没事。” 苏辰瞅见那被子里的书本,心里了然:这是在努力看书? 小小年纪这么勤奋不好吧。 “不睡了咱们出去玩。”他说道。 保成勉强愿意叫他带着自己玩,问说:“去哪儿玩?” 先把乾清宫摸熟再说吧。 苏辰领着保成出来,一路回到乾清宫主殿,这里面的明间、东西次间都相通,下午康熙又不在,显得很是冷清,俩小孩跟捉迷藏似的在这座后世闻名的建筑群里窜来窜去。 “咦,这是什么?”苏辰发现一个盘龙柱子上,竟然有一道很是明显的刻痕。 保成看那道刻痕,还需要稍微掂着脚,他以前都没注意到过。看着那道划痕顿时怒了,小眉毛轩着:“谁敢在皇阿玛住的地方乱涂乱画?依孤看,肯定是荣格格带着她孩子赖在乾清宫的时候弄的。” 苏辰:“你对这个叫荣格格的,挺不满啊。” 保成看他一眼,“你要是皇额娘的儿子,以后也要仇视她。” 苏辰摸了摸小家伙脑袋后面的小辫子,你是大清国的太子啊,从小就被卷入这种后宫的尔虞我诈之中,是要腐蚀心性的。 “怎么说?” 小家伙脸上愤怒,道:“那个长生,是十四年五月生的。” 苏辰不大明白,这有什么关系。 保成彻底怒了,说道:“你心里根本没有额娘。”然后迈着铿铿的小步子就走了。 苏辰:“你上哪儿去?” “孤回弘德殿。” 甩来这么一句话,气势还挺有一些的。 苏辰摸了摸鼻子,这个太子弟弟,是来颠覆他对小孩子三观的吗? “阿玛?” 感觉左边肩膀被一只大手摁了摁,苏辰转头,看见脸上带着几分愧疚、几分无奈的康熙。 “保成,还挺有脾气的,”他说道,“不过他为什么因为长生是十四年五月生的而生气?还有长生是谁?” 康熙带着苏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了,此时他的心情又是欣慰的。 承祜这一身的赤诚纯然,还和当初的小小幼儿一般。 说起来,保成的心思深一些,或许就是因为自小没有母亲的缘故吧。 “长生是阿玛一个庶妃生的孩子,当时,你皇额娘过世还不到一百天。”康熙有些不好意思跟儿子承认,自己这个作为皇帝的父亲,也有被□□左右的时候。 更何况儿子还小,不好说这个,于是就含糊了过去。 “荣格格是个好生养的,阿玛倒也不是有意的。” 康熙说得含糊,苏辰是听明白了。也就是说自己的生母去世还不到一百天,皇帝就和一个妃子云雨快活了。 怪不得都说,天底下最狗的生物,是皇帝呢。 苏辰问道:“阿玛,那荣格格的孩子,为什么叫长生?他有大名吗?” 康熙对上儿子求知欲满满的小眼神,又觉得自己还是那个伟岸高大的父亲形象了,说道:“你不知道,长生的母亲生过好几个孩子,但都没养住。这长生出生之前,还有个孩子,出生才一天就夭折了。他们的母亲在佛前求了长华、长生这样的名字,说是能让孩子长大,朕只好允她了。” 因此是,那个叫长生的小阿哥到现在还没有大名呢。 苏辰便知道,康熙对那个荣格格的儿子,其实没有放多少心思的,小保成总是揪着,便显得有些小心眼了。 不过,小家伙还是个孩子呢,什么都表现出来也挺好。 “万岁爷,”梁九功在外面冒头儿,指了指外面,“索相、明相给咱们大阿哥送了很多红薯。” 正觉得一直跟儿子说自己后宫事不太好的康熙大松一口气,拉着儿子站起来,“走,看看去。今儿个晚膳,咱们叫御膳房用这个红薯做几道吃食。”
第12章 百姓苦 苏辰跟着出来,就看到乾清宫主殿前的空地上,停着满当当三车的红薯,还都是那种个头特别大、品相特别好的。 想做个农民,也不是特别容易的。 以为红薯大丰收得等到秋后了,没想一夜之间就送到跟前这么一大堆。 --- 和苏辰一样发懵的,还有此时已经到了淮南地界儿分发甘薯的陈挺,他这次回家一趟,跟村里收了好几车甘薯。 然后一路到淮南,一车都还没分发出去呢,就有人上门来求购甘薯了。 一车,一两黄金。 陈挺想打听人家是哪儿的,其实他不为了卖甘薯的,就是想把祖先好容易弄来的甘薯传开,把他们陈家的名声打出去。 江南这地方,物产丰富,以前他爹在这边做生意,跟人推荐自家的甘薯,根本就推不开。别的不说了,光是那处处有水的地方就容易生长的藕,便能让江南人民对红薯不屑一顾了。 于是他爹又转到河南山东,跟当地结交的一些较好的朋友送了甘薯,但根本没有激起多大浪花。 自从引进来,因着产量大,甘薯一直被贵人们看不上。 一大车甘薯能卖到一两银子,便是高价了。 这时被人用一两金子一车的价格买走,陈挺心里又好奇,又升起些期待。 上午带着家里的下人跟遭灾的地方放了些甘薯,陈挺就带着两个心腹去打听。 到底是哪家贵人,把甘薯看到眼里了? 暗绣阁的下一级暗探桂平,和一个手下一路便装,很轻松地跟着陈挺走了一天,此时看到他到处的打听。 手下对桂平道:“老大,这个姓陈的,每次发红薯都说他祖先的功劳,有邀卖人心之嫌啊。” 陈家的人都说那东西是甘薯,不过上面传来的话是卖红薯的陈家,他们便都称之为红薯。 桂平看陈挺一直在找人打听之前是谁花钱买他的红薯,摇摇头,道:“这个人没什么可疑的,走吧。” 去湖北跟荣老大会合。 两人找到暗绣阁在当地的点儿,骑了两匹马便向北而去。 这途中所经过的地方,有一部分是孙延龄叛军所占的地界,这家伙最不是东西,皇上命他为抚蛮将军对抗吴三桂,他竟然放个屁的功夫就和吴三桂沆瀣一气了。 打着恢复大明天下的口号,在反叛地作威作福,一路走来这多少村子都被屠杀干净了。 可那些老百姓还真有蠢的不行的,竟然觉得这样的大明比大清还好。自从三藩反叛之后,各地响应的农民不计其数。 难道他们的皇上,为天下百姓做的事不够多吗? 桂平揣着一肚子的疑惑,到了湖北,很快和在此地查访大皇子生活很急的荣广汇合。 荣广和一个老人家闲聊了半天,看见桂平,指了指道:“我兄弟找来了,先告辞。” 老人喝了他两杯茶,挺好说话的,道:“告辞告辞。” 桂平先说了陈挺为人,然后说起在湖南地方的见闻。 荣广道:“孙延龄多行不义,但咱们的军队,未必也有多好。” 大哥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支持那些叛军不成? 荣广带他去了一个地方,只见小小的一个村庄,到处有浓浓的黑烟,在无风的空气中平缓飘散。 “这是什么人干的?”这里是没有被战火波及的地方,难道是土匪? 荣广走过去,跟随正在村里灭火的暗绣阁暗卫一起,将一铲土盖在一处火堆上,火堆里隐约是一个小孩的尸骨。 桂平捡到一个东西,怒道:“这是朝廷的兵干的?” 荣广道:“这就是百姓们会继续反叛的原因,有些朝廷的兵将对反叛的三藩恼火,都撒在了百姓身上。” 去年皇上派图海平叛察哈尔,图海带着临时征召的八旗家奴组成的队伍,能迅速北上,靠的就是在路上的抢掠激励。 当时朝廷着急平叛,都默许了图海的方式,但没想其反面影响来的这么快。 桂平说道:“要奏报上去吗?” 其实现在平三藩是重点,一些兵将如此漠视百姓,皇上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处置。 荣广道:“咱们就是皇上的眼睛,不论大事小事,一律要奏报。” “二叔又大捷了?” 皇宫,因康熙前期妃嫔制度不那么明确的缘故,生过好几个儿子的荣格格独占着一片宫殿,钟粹宫。 钟粹宫里常年缭绕着名贵的香料,进进出出的人都沾染着这股香味。 这位荣格格是个明艳美人,只是微微上挑的眉毛带着一股莽撞自大的愚蠢,打发了前来报喜的小太监,她对边上的一个嬷嬷道:“你去请示皇上,就说我想见见二婶。” 图海是她近枝的二叔,这两年在前线屡立奇功,她即便只是个位份低的格格,也是想不风光都难。 嬷嬷也是笑意盈盈的,家族里越是有厉害的人,自家娘娘和小阿哥越能走得更远。 “听说大阿哥因着不能称为大阿哥,闹腾的延禧宫不消停呢。皇上今儿个上午,都斥责了。如今那两位都住在乾清宫,好似皇上就这俩儿子似的,咱们长生小阿哥,吃亏啊。” 荣格格便说:“这样吧,你收拾一下,我带着长生,一起去见皇上。” 正好也好些日子不见皇上了,她还挺想的。 荣格格摸了摸肚子,长生尽管很是娇养,但依旧并弱弱的,她得再生一个。 “嬷嬷,”她说道,“我额娘送进来的那个新方子,照方给我抓来。” 既然想再生一个,就得提前准备好。 嬷嬷忙答应,低声道:“夫人说了,这方子是那大夫改进的,不仅能确保有孕,还能保证生出来的孩子健壮聪明。” 荣格格倒没问这个,就皱眉道:“那还能保证一举得男吗?” 嬷嬷笑道:“有九成保准。” 荣格格不太满意,她生的儿子一个都没养住,现今的这个一看就是病秧子,她必须再生儿子。 先这样吧,怀个孩子把皇上的心再拉过来,毕竟有九成的把握呢。 如果不是儿子,让额娘再催催那大夫,弄个准保生儿子的药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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