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岱脸上笑嘻嘻的神情也消失了,双眼明亮又凶狠,“二叔,你没有看错吗?” 怎么可能看错? 姐姐还在的时候,他和察岱经常跟着母亲进宫,每隔一段时间不见,小小的承祜都会有所变化。 因此比着日日看着承祜的姐姐,他能看到的小侄子身上的特点更多。 常海说道:“那个孩子,眼睛和承祜几乎一模一样的,还有他们的耳朵边,都有一颗红痣。我看的清清楚楚、” 说着常海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孩子必定是承祜,一只手里紧紧抓着糖葫芦就追着跑过去。 “二叔,等等我。”察岱也跟个兔子似的追上去。 苏辰根本没有来得及跑太远,就被刚才那个嚣张的家奴提着衣领抓了回来。 “你等着的,我家二爷有什么好歹、” “狗奴才”。 察岱看见这一幕,过来就一脚将章全踹到了一边儿。 不管二叔有没有看错,只跟表弟几分像的人,也不能叫这奴才欺负了。 苏辰都愣了,咋回事儿? 察岱这才正视没他高一个头的小孩儿,瞬间眼眶子就红了,猛地把小孩儿抱到怀里,趁机扒拉着耳朵一瞧。 那耳垂后面,就是一棵红痣,和承祜一模一样的。 “表弟啊。”察岱喊着,眼睛里就滚出大颗大颗的泪珠。 他表弟,又活了。 常海气喘吁吁的追过来,扯开察岱,把被憋得脸通红的小外甥拽出来,同时目光在四周看了看,对察岱道:“别哭了,快回家。” 两人出来玩是察岱鼓动的,不过他还算有分寸,知道二叔身体不好,是让人准备了马车出来的。 等在天桥这边的车夫看见自家二爷和世子爷突然急匆匆回来,还以为有什么事呢。 别是被其他什么人家人多势众的欺负了吧。 咱们一等公的府上,还有小太子在后面,谁家不长眼的。 撸了袖子就要上前,走近一瞧,才发现世子爷外衣开着,里面裹着一个睁着眼睛乖乖悄悄不说话的小孩。 怎么是抢了别人家的孩子? “快赶车,回府。”常海安抚地拍了拍承祜的额头。 车夫赶紧就去牵马车,二爷和世子爷真是抢了别人家的孩子! 上了马车,一直都装作很镇定的苏辰,镇定地问道:“你们认识我?” 车里有琉璃灯,常海、察岱能更清楚地看清小孩儿的模样,即便那张小脸儿上泥污块块的,但他们认得出来,认得清楚。 这个小孩儿,就是承祜。 察岱心里有着怀疑,小表弟三年前就死了,那这个小表弟又是怎么出现的? 常海却知道的多些,姐姐的身体一直不好,不仅是小外甥早夭,还有一个原因是,小外甥愣是在皇陵里丢了。 死不见尸。 当娘的心里怎能不痛? 但常海万万没想到,小外甥还活着呀。 姐姐若是知道了,不知道该怎么高兴呢。 想着,常海抬手擦了擦眼睛,开口,嗓子哑的不行:“你连小舅舅都不认识了?” 苏辰真不知道什么,他先前一睁眼看见的就是师父。难道说,自己还不是胎穿,而是半路捡了别人的壳子了? 苏辰心里有些不舒服,有点愧疚还有点心虚。 他在面前两人的脸上看了看,只见这两人的眼珠都亮得跟电灯泡似的,再次虚了虚,缩着小脖子摇摇头,“不认得了。” 常海也不伤心也不恼,说道:“三年前你还小着呢,不记得也是常事。” 看向旁边的侄子寻求肯定。 察岱连连点头:“对的对的。承祜,我叫察岱,是你表哥。” 承祜? 自己原来的名字叫承祜吗? 苏辰有些放心,不是历史名人,不过师父说他身上有龙气,那应该是皇家偏支的吧。 康熙年间最有名的大事就是九龙夺嫡了,天知道师父说他身上有龙气的时候,苏辰自己在心里演绎了多少宫斗大戏。 好在,那些应该都和他没关系。 赫舍里家族聚居在德胜门这边,皇后赫舍里氏的父亲,索尼的长子,一等公噶布喇府上,噶布喇刚从宫里回来,老妻正絮絮叨叨地问小太子的事儿。 “这也不是春秋时节,怎么就风寒了?” 噶布喇端着杯茶喝了口,道:“没什么大事,皇上亲自在照顾呢。” 老夫人靠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皱纹比前两年密集很多,“皇上再细心,还是没有做娘的知道冷热。” “别瞎说”,噶布喇斥了一句。 老夫人对皇家怨气很深,在外面不敢表现出来,在家里就有些憋不住,道:“当初承祜也是一场风寒、我总觉得宫里那些女人有动手的,尤其是那个马佳氏。” 马佳氏是众多嫔妃中最得皇上心的,这些年来肚皮鼓了一次又一次,可从第一个开始,那些孩子都没养住。 当年,她和自家女儿是有龃龉的,还闹到了皇上跟前。 原因么,是马佳氏怀疑她的儿子一个个夭折,乃是自家女儿身为中宫,不愿意看到先承祜所出的皇子之故。 到现在呢,赫舍里老夫人也怀疑,自己大外孙当初早殇,就是马佳氏那个乱咬的女人动的手。 他们家只有保成一个外孙了,可不能再出意外。 噶布喇说道:“保成想你了,明儿你进宫去,这些话不许跟孩子胡说。” 赫舍里老夫人嗯了声,“还用你交代。” 外面突然传来嘈乱的声音,老夫人心里咕咚咕咚的,站起来问道:“外面闹什么呢?” 一个丫鬟掀着帘子,向里面道:“老太爷,老夫人,二爷和大少爷带了个孩子回来。” 不是出去玩了吗? 老夫人一向疼爱身体病弱的二儿子,今儿个大孙子要和他二叔去天桥看把戏,她许了的。 走前叮嘱他们多带侍卫,下人却回说他们只带了个章全去。 老夫人心里一直记挂着呢。 拿了龙头拐杖,起身没走两步,就看到大孙子察岱牵着的,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孩子。 老夫人愣怔地看着孩子一会儿,意识到什么,过量的喜悦冲到脑门儿,直接后仰晕了过去。 噶布喇一面扶住老妻,一面颤巍巍伸手向苏辰,眼睛却是看着二儿子和大孙子,不确定问道:“承祜?” 常海赶忙吩咐下人将老母扶到床上,在一边掺住老父亲,点头道:“爹,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就是承祜。” 意外,什么意外? 对了对了,当初外孙的尸体,就是被白莲教偷出去的,这小孩儿可能是白莲教的人照着自家外孙找的。 想到这个可能,噶布喇一下子转过头来,拉过察岱牵着的小孩儿,到面前细细打量。 他见外孙的次数,不如老妻多的,但是那孩子是他头一个外孙,自然不可能生疏。 怎么看,这都是张大了些的承祜啊。 噶布喇也终于承受不住,咕咚往旁边一倒。 老太爷和老夫人齐齐的晕了,府上的下人吓一跳,常海站出来主事,一面派人去叫大哥回来,一面派人去请太医。 苏辰老实地站在不碍事的地方,怎么好像自己的出现不太好呢,把人家一家折腾成这样。 “承祜?”察岱看到站在一个柱子旁的表弟,快步过去又把他牵着,“你别怕,玛法玛姆是太高兴了。” 苏辰哦一声,问道:“我真是你家的孩子?” 察岱看着表弟这一身穿着就心疼,“你不是我家的,你是那里的。” 他的手往上指了指。 苏辰明白这意思,是说皇宫、天家。 难道自己不是旁枝的? 察岱又道:“你饿吗?我让人给你准备吃的。” “再准备些热水,”察岱的父亲常泰急匆匆的进来了,大致情况家里的心腹在路上已经说了,常泰心口也充满着喜悦、不敢置信,“叫大阿哥去洗个澡,再换身衣服。” 大阿哥? 苏辰忍不住掏了下耳朵,难道自己是清穿剧中的那个背景板大阿哥胤褆? 根据他的历史知识,胤褆的外家是纳兰家。 好像刚才进来的时候,外面看到的匾额上不是纳兰府呢。 “好,好孩子。”常泰蹲下来,再三确认面前这小孩儿,一个三十几岁的大男人,眼眶子也红了。 “快带下去洗洗,换身衣服。” 至于孩子这两年的遭遇,等安顿下来在慢慢儿问不迟。 到目前为止,苏辰最信任的就是眼神最清澈的察岱,有人听吩咐上前,他就用依赖的眼神看向察岱。 察岱一瞬间胸口豪气干云,道:“承祜别怕,表哥陪着你。” 常泰哭笑不得,不过傻儿子这样也挺好,以后能护着承祜。 去年腊月十三,保成已经在太和殿接受册封,成为大清国的皇太子。而腊月十三这个日子,正好是承祜的生辰。 皇上心里还记挂着承祜这个儿子,别管承祜这两年在外面经历了什么,是被什么样的人在教养着,他以后还是皇上最疼爱的那个孩子。 只是本该属于他的太子之位,却也不要想了。 常泰叹气,为承祜这孩子的未来。 但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得把孩子给皇上送过去。 “老爷,老太爷醒来了。” 下人过来通报,常泰赶紧去内室。 老夫人还没醒,不过太医已经施了针,说是一会儿就能醒。 常泰进来,让管家送太医出去,才和父亲商议,怎么把承祜送回去。 是进宫给皇上通个信儿让皇上来府上见见孩子,还是直接带着孩子进宫里去。 噶布喇一生谨小慎微,当意识到这件天大的喜事可能会导致皇家不和时,怎么都觉得为难。 “叫你二叔来,他如今在内阁,又深受皇上信任,应是比较了解皇上的,问问他的意见。” 这个二叔说的是索额图,噶布喇原本有个嫡亲的弟弟,小时候折了,原该老三的庶子索额图就成了府里的二老爷。 更何况,现在的索额图是赫舍里氏中流砥柱的人物,谁都会客气地称一声二老爷。 --- 索额图府上,正躺在榻上看一张单子的索额图突然嗷了一声,猛地坐起来,向跪在下面的大房府里管家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管家也是不可置信参杂着喜悦的,忙重复一遍道:“大少爷和二爷找到咱们大阿哥了,此刻正在府上,大老爷叫您过去,商议出个章程来。” “你说的是谁?”索额图那张充满着威严的严肃面容,审视着地上的管家,“是康熙十一年,早夭的大阿哥承祜!” 管家点头,“大老爷和老夫人都确认过了。” 索额图噌一下站起来,拖上鞋就往外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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