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着他的肩膀,把他扶起来半靠在沙发上。 我随手拿过放在茶几上的水杯,见宋西川还保持着扶额的姿势一动不动。 我看着他手心的药片,“还要我喂你?” 宋西川下巴微抬,哼哼两声,“喂我。” “......” 他倒是完全不客气。
第13章 是唯一解法 粉末状的胃药效果比较快,但那家药店目前只能买到常见的片状胃药。 我把药片一颗颗塞进宋西川嘴里,再给他喂了水,他咽下后两眼一眯,把头靠在沙发上不动了。 照顾人的任务完成了大半,我终于闲下来把身上湿了的衣物换下,顺便去洗了把脸。 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色偏白,睫毛纤长,沾染了水色的眸更显黑润,鼻梁高挺,唇瓣饱满而微翘,就是下眼帘由于睡眠不足而带了些微青。 我伸手一摸头,发现头发带着潮湿的涩感,于是我取出电吹风,稍微吹了一会儿。 吹着吹着,我想起客厅里半死不活的宋西川,先前摸到他头发时湿漉漉的,想也是淋了雨,估计会头疼。 算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我拿着电吹风走出去,又充当起帮宋大爷吹头发的小厮,五指插入他的发缝,轻轻摆动。 与其冷硬的外表不同,宋西川的头发柔顺而细软,指腹擦过头皮,我微微眯起眼。 这感觉很熟悉,我不止一次帮他吹过头发,但确实是第一次带着如此酸涩的心情做出这个行为。 “何知......”宋西川喉结微动,像呓语般,“我错了。” 我心不在焉,应他:“嗯。” “我错了。”他重复道。 半晌,他没听到我的回应,稍稍偏了偏头,“......你还在跟我怄气。” “我没有,”他不止一次说出怄气这个词,而我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产生了这样的错觉,“为什么我要和你怄气?” 宋西川没回话,不知是在努力回忆还是昏昏欲睡。 我准备吹他后脑勺的头发,便用手把他的头抬起。 “因为那几天我把你一个人丢在医院......” 宋西川突然说。 进行到一半的动作一顿,我眉眼微垂,继续吹起头发,“我没有在医院。” 他好像听不进我的话,还在自顾自说:“我后来和你说了——我妈也住院了,但......你一直生我气。” “宋西川,”我叫了他的名字,想让他清醒点,“我没有住过院。” “......”他止住声。 手头上的力度不自觉地加大,我克制着情绪问他:“我是谁?” “......” 他不说话。 这个角度看不见宋西川的表情,但我一想到他也许把我认错成其他人,就没由来地生气。 我撇开眼,呼出一口气,不管他那半干不干的头发,径直拔下插头,将那电吹风往沙发上一扔,站在他跟前。 “宋西川,”我叫他名字,他艰难地抬头与我对视,我问他,“我是谁?” 宋西川仍旧没有开口,我探身撩开他前额的发,用手背靠着他额头,还在发烫。 就着这个极近的距离,我叹了口气,“认得清我吗?” 宋西川眨了眨眼,像是呆愣了一般,又像是在默认。 我盯了他两三秒,重新直起身子。 他便伸手来勾我的衣角,“何知......” “你刚刚在叫谁?”我抓住他乱动的手。 “你啊。”宋西川理直气壮地虚声说。 “我没住院,”我顿了顿,“谁住院了?” 宋西川听到我这话,沉默间,迷离的眸子逐渐变得清明,遂又染上一丝委屈可怜,懊恼出声:“噢......没有,一场梦而已。” “我中午做了一个梦,很可怕的梦,我醒来后一直感觉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他渐渐低下头,“我觉得需要见到你,才知道这个世界是否是真实的......可我又不敢见你,我害怕你一生气就不要我了。” 他对上我的视线,说得有气无力,“......你会不要我吗?” 太犯规了,宋西川。 他此时面色苍白,因为胃疼而唇色尽失,而他刀削般的下颌线依然坚挺,软绵的头发却又让他变得乖顺,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演练着拉扯。 我抑制住想去抚摸他头发的举动,虽然不懂他什么意思,但为了继续套话,我顺着哄道:“不会的。” 宋西川笑了笑,似乎很满意,“所以我晚上去喝了很多酒,想壮胆。” 我看他不是想壮胆,是想发泄。 想到先前他吐出的酒水,我问他:“吃饭了吗?” “没有。” 我皱起眉头,“你空腹喝酒?” “对,”宋西川似乎不觉得自己错了,理直气壮,“我心情不好。” 无理取闹,撒泼打滚。 这分明是到我面前来装可怜了,还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胃。 我忍不住说教他:“你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发烧、头疼、胃痛,要全来一遍他才觉得爽快么。 宋西川幽幽地看了我一眼,“你不也是。” “嘁,”我嗤笑一声,在茶几下摸出一个医药箱,边打开边说,“我有像你这么无聊吗。” 我把碘伏瓶的口开了,用夹子取出里面的药棉,直往手心的伤口上抹,来回搓了五六圈,起身经过宋西川面前,把棉花丢进垃圾桶。 我坐下后,正拿出药油,就听宋西川在我身侧后说。 “送你的花。” 他指着孤零零躺在地上的红玫瑰。 先前在地板打闹之际,我的手恰恰好就摁到了玫瑰花上,而现在一瞧,那玫瑰花整个都快瘪了,还掉了两片花瓣。 我收回视线,“我不要。” “你要。” “它扎了我的手。”我从医药箱里取出棉签。 宋西川耍无赖:“那是它不乖。” 我瞥了他一眼,继续上药,“而且都烂了。” “是雨的问题,我去花店里买的时候......它还好好的,”宋西川的声音有点哑,“很漂亮,像你。” 我忽略他那句不走心的夸人话,随口问他:“你特意去花店里买花,送我吗?” “......对,当然是送你的,”他沉默片刻,复又补充道,“我只给你一个人送过花。” 我没吭声。 直到我上完药,心情好上几分,才开口打趣:“你没给你妈送过康乃馨吗?” 宋西川撇开眼不看我,或许是酒精让他脑袋有些混乱,过了好一会儿,才反驳:“......那是特定节日,不算数。” “哦——特定节日,”我拉长尾音,“今天不是特定节日,为什么要送我花?” “想送就送了......没有为什么。” “驳回,想好再说。”今晚的宋西川,格外得乖,格外得听话,也格外得好套话。我当然要抓住这个机会。 只见宋西川抬手盖住眼睛,遮住刺眼的白日灯,“同居申请。” 什么? ......他倒不如不要这么直白。 我没话说,就静静坐在他旁边看着他,而半晌过后,他悄悄抬头,从指缝中偷看我,被我逮个正着。 他心虚似的视线一转,抿唇问:“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我笑了笑,“等你清醒了再说。” “我现在很清醒,”他开始为自己辩解,“其实我没有喝很多酒。” “没喝很多酒?那你怎么会虚到进个门都能摔倒?” 宋西川此时要是给我来一句“我装的”,我保准把他直接拖到门口自生自灭。 我盯着手机看,想转移注意力。而宋西川却没了声儿,我转过头,见他偏过脸没对着我,一只手紧攥在胃部,隐隐倒吸凉气。 “胃还疼吗?”瞧这可怜样。 “疼,”他闷声说,“......再帮我倒杯水。” 我任劳任怨又给他送了杯水,递到他嘴边,他一下灌进去大半杯,摇头说不喝了,我就放回茶几上。 刚坐回沙发,猝不及防被宋西川从后揽住,抱了个满怀。 他的唇触在我裸露的皮肤上,额前的发丝惹得我直痒痒,环在我腰间的手就如他性格般强硬,他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复又缩紧手臂,将我往他胸前靠。 我觉得宋西川身上很热,不是欲火焚身的热,就是单纯的湿热。 这种姿势很尴尬,我想偏头看他都看不到,而他想对我做什么都轻而易举。 我拍了拍他的脑袋,“松手。” 这像一个开关,当我就这么半轻不重地触碰后,宋西川就没了声响,没了动作,只是静静埋首,而我只觉得被他触碰到的皮肤又湿又热。 “......我骗你了。”半晌,他突然说。 我心一紧,“什么?” “其实我没在西苑路租房。” 没在西苑路租房? 过往一个月在西苑路,在这所小区发生的种种,宋西川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都在我脑中如放电影般掠过。 我愣怔片刻,这才从中捕捉到奇怪的地方,而这奇怪的地方一经放大,便瞬间成了涛涛洪水,直淹没我的耳鼻,叫我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我明白宋西川话里的意思,他是说,其实他没有搬过家,他一直在东庄路住着。他当时在药店和我说的话也只是个幌子。 而我回忆起次次在小区里偶遇宋西川的情景,原来那些“偶遇”并不是偶遇,是他专门针对我的蹲点,是他纠缠不休的明证。 我搞不懂这种“偶遇”对于他有什么意义,但种这刻意让我觉得心颤,甚至是心慌。 当一个控制欲如此之强的人做出这些事,尽管他的最终目的只是一个简单的复合,但这过程无疑会压迫我的神经,让我觉得处处都是他,处处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但......我凭何让他来这样围着我转? “我来小区,只是想看到你,”宋西川带着鼻音,语气也随之变得柔软,“离你近一些,我会安心。” 他说着,环在我腰间的手猛地一缩,我便被他扯过,听他在我耳边呢喃。 “我不能离你太远,我忍不了。” 一时之间,我分辨不清这股莫名的情绪来源于心慌还是心涩。 静下来后,更多只是无奈,无奈又好笑,倘若我能拥有让一个人对我如此执着不放的念头,那这毫无疑问也是我的一种魅力。 宋西川好可恶,宋西川又好可怜。 我承认我心软了,我真切地感觉到他在害怕,而这害怕从何而来,我无从得知。 “因为那场噩梦吗?”我问他。 “......” “梦都是假的,”我轻声说,试图安抚他,“你可以试着吃点安神药,也许就不会做梦了。” “我最近经常做噩梦,吃药没用,”宋西川沉默片刻,颤声道,“我觉得在你身边......是唯一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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