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个看似拧成了一股绳、都在为如何过好日子考虑的家庭,绝没有想象中那样稳固。 以意外发生的频率来说,只要是生活在人世间的人,其实都在风雨里飘摇。 甄语接电话之前做足了心理准备。 他凝重地从班主任手中接过电话,那头——是简固。 是上周刚刚认识、在这一周里几乎被他忘到脑后去了的简固。 是简固啊! 可真是虚惊一场。 “是你啊。”甄语只觉泛上心头的无奈感有些熟悉,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随口问,“有什么事吗?” 方才还口齿清晰的简固声音莫名小了下去:“我来接你?” “啊。”也太早了吧,甄语犹豫了一下,“我下午才去。” “我知道。”简固声音轻轻的,“中午想请你一起吃个饭,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又?甄语瞬间想起了和简固面对面吃饭的恐怖……啧,也不算恐怖,就不对劲。 他们从哪方面来看都不是一路人,一起吃什么饭啊? 有事就不能直说吗,非要吃饭才能说? 上周吃饭了也没说啊。 “我一般都是下午去看孟舒然,中午在学校吃。”甄语说完自己的习惯,眼前莫名浮现出了简固慌张的模样,补充道,“我上午还有事,你、你忙你自己的吧……” 嚯,被传染了,他也磕巴了。 “好的。”简固立刻答应下来,语气听上去老实得不得了,“那待会儿见?” “行。”甄语不自觉为电话那头期期艾艾的语气软化了许多,最后道别竟有了承诺的味道,“回见。” 过去一周里,他没时间琢磨简固的事,周日了,对方忽然出现,咋还让他冒出了点过意不去的感觉。 亏他还想着要解决孟舒然和发小之间的事,惊醒过来莫说车到山前,都快进景区里了。 游客都要下车了,他还没给孟舒然打电话说这事! 一般情况下,他隔周去看望一次孟舒然。 每次他都会上午出学校给老同桌打个电话,顺手买点生活必需品什么的。 今天沉迷刷题,还没去。 要不是简固打来电话,他沉迷着沉迷着,说不定午饭前才会忽然惊醒。 物竞题可真是让人无力抗拒,昨天上的实验课可真是令人回味…… 甄语谢过班主任,回到座位上,忍痛合上了学习资料,决定按原计划行事。 或许他可以只打个电话,速战速决,别处哪都不去,回来再学一会儿,然后去吃午饭。 很好,就这么定了! 甄语一路小跑出了校门,直奔公共电话,飞速拨通孟舒然家的号码,跟接电话的人说找孟舒然…… 今天等待的时间都显得比别的时候长! 是他的问题,是他沉迷学习心急如焚,绝对不是孟舒然来得太慢了。 孟舒然每次接起电话总是带着笑的:“甄语。” “哎!”甄语连忙如往常一样说起了自己今天的安排,“我下午去看你啊。” 孟舒然听上去很高兴,开开心心地答应了,像平时那样问他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甄语十次里面有九次都不会答应,唯一答应的一次是觉着总拒绝不好。 他是去看望朋友的,又不是去吃饭的,平常自然不会答应孟舒然的邀请。 有个年节什么的,或是孟舒然生日临近,或者拒绝的次数太多了,他就掐算着答应一次。 今天显然不是这类情况,因此他还是婉拒了。 孟舒然也习惯了,说着等他之类的话,两人的对话很快接近了尾声。 “啊对了。”甄语尽量语气自然地提起,“我今天可能带着简固一起去,你方便招待他吗?” 第10章 10 甄语可不打算搞突然袭击。 突然袭击,再把孟舒然好不容易好起来的状态搞坏了,那就好心办坏事了。 也没必要在电话里把这件事说得多严重、多严肃。 让孟舒然选择呗,想见或是不见,就在一念之间。 孟舒然犹豫了一会儿才反问:“简固?” “嗯!”甄语听出朋友的茫然,沉稳地应着声,表示自己绝对是站在对方这一边的:“对,简固。” 孟舒然再度发问时颇为迟疑:“你和他……” “他找到我的。”甄语缓和着语气,有所保留地说,“说想找我提升学习成绩。” 未尽之意,他相信孟舒然能明白。 他有心为老同桌解决和发小之间的矛盾,但没必要明明白白地拿出来说、使劲儿地劝。 话就说到这了,孟舒然如果没准备好,不愿意,那就以后再说呗。 甄语缓缓问:“要不要,一块儿学?” 孟舒然停顿了好一阵,最后听上去并不是那么勉强地回答:“都行啊。” 孟舒然回应的态度比甄语想象中好太多了。 很自然,很平和。 那就好。 甄语的心情为了这个良好的开端明快了起来:“那行,你等我们吧?下午我们就过去。” 孟舒然语气正常地答应下来,一点也没有不愿意的迹象。 那就好! 甄语跑来打电话之前火急火燎,打完之后回想了一下,徐徐吐了一口气,心情已经没之前那么急迫了。 除了学习之外,家人的情况和老同桌的心理状态是他最关心的事,集体荣誉什么的还得往后排。 有人才能够构成家庭和集体,在有余力的情况下,他想关注身边的每个人,以免再遇上之前的那种情况,事后再后悔。 “那种情况”算是甄语的一个心理阴影。 他们家住的那条街上丢过孩子,丢的还是他小学同学。 他还记得,同学失踪的那天,他本来想去找对方问问,要不要一起练学校布置的健身操。 他被他弟安排着检查作业,晚出门了一会儿,发现同学没在家,也就算了。 后来他才听说,那同学找不着了。 什么时候丢的?就在他没找到人就没管了那阵子。 同学家里是单亲,亲戚帮着他母亲,邻里四处地问。 甄语只能提供一个那天下午去找人就没找见的消息,别的什么忙也帮不上。 上了高中、认识了贺明明之后,他偶尔想过,如果自己也有贺明明那观察力就好了。 当时说不定能更警觉一些,能发现点什么,能帮上一些忙。 从那之后,甄语便开始有意无意地更关注身边的人了。 有时候,突发事件就蕴藏在不起眼的小细节里。 不说时刻盯着,力所能及多关心大伙儿一些,总没错。 甄语打完电话心情松快了一些,脚步平稳地往校门口走着,视线不自觉被一座闪闪发光的东西给吸引了。 之所以用“一座”来讲,是因为那东西的外形实在敦实古朴,就像座雕像似的。 颜色有些出奇,反光油润闪亮,稳稳待在学校门前街上某一个停车位里,看着就像个大玩具。 根据他的见识判断,那是一台古董车。 远看为墨绿色,近看车漆中似有石纹,布满圆润的车身,在灿烂的阳光下隐隐流动,整体就像一大块美丽的矿石。 “矿石”的车头灯好似两颗圆圆的大眼睛,从正面看上去怪活泼可爱的。 每一个转角,每一根线条,都不像当代会有的设计,强烈复古,气质出众。 实在是太吸引人的目光、太特别了。 特别到……出现在这有些诡异。 甄语看着与校门口的道路格格不入、极度非日常的车辆,莫名产生了一丝怀疑。 就算他不怎么注意,也很确定自己从来没在学校附近见到过这样的车。 它的外观让人过目难忘。 他很肯定,它从来没在自己的视野里出现过。 看上去那么典雅,奢华,特别到只适合出现在什么展览里,而不是行驶在大街上。 这原本应该与他无关。 可是,他今天正好要见一个同样有点不那么寻常的人? 这辆车,让他联想起了简固。 甄语上周末看到简固的时候就发现了。 简固的家境,恐怕不是一般的富裕。 不完全因为简固是泓展国际的学生。 在泓展国际读书的学生,家庭情况也是多种多样的,比如他弟。 主要还是由于简固的打扮。 他初中时没怎么注意过这些东西。 到了高中后,正值十六七岁的年纪,就算是在二中,紧张的学习之余也会有同学偶尔讨论起外表和衣着。 他第一次听说的时候觉着挺震撼的。 在有的同学眼里,金钱就只是换取喜爱的物品的数字,完全不用去考虑它的减少和增加。 就算他早就清楚,不是每个小孩儿都拥有同样的起跑线和后援支持,还是难免被震撼到了。 嗐,习惯了就好。 二中这所学校,什么样的家庭背景、个人情况和性格特点的学生都有,说是一个纷繁复杂的小社会也不为过。 前两天的时候学生们还热议家长委员会的八卦来着,几乎比文艺作品还精彩。 他只要习惯那些必然会存在的、各种各样的差异就可以了。 无需为此消耗太多的精力,更不必被其动摇自己的本心。 他还挺喜欢二中的,挺喜欢这所学校的氛围。 根据他个人感受,很多时候,学校教育都在潜移默化地向他们传达着一种思考。 眼界拓宽了,如何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如何在信息庞杂、千变万化的环境里寻找自我与坚持自我?如何不浪费丝毫的时间,确立理想,并为之奋斗? 老师也好,学校也好,时不时开启的讲座论坛等等也好,从来没有向他们灌输过什么是对的、是完全正确的,没有谁把三观尚显稚嫩的他们塞进前人打造的框架里。 二中只是告诉了他们很多种可能。 告诉了他,眼界拓宽了,就能看到更宽阔的道路。 他们还有未知的未来。 就算发现自己在为几百块发愁的时候同学随随便便一双鞋几千块,也完全没有必要大受打击。 沉浸于打击当中,能给自己带来什么? 沉沦罢了。 有用吗? 他个人觉得完全没有,他选择好好学习。 他们学校怪有意思的一点是,并没有唱响努力与奋斗的主旋律,强调学习才能改变命运云云。 二中只是尽全力给所有学生们提供了放眼世界的条件。 他想读书,想刷题,想上网查资料,想看看更广阔的天地,想学一门运动,想以音乐、美术或其他作为爱好,想在囊括了各种方向的社团一展长才……都可以。 没有骑马,泓展国际才有——要交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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