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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固倒是把两盒水果放下了。 在甄语尝了一个李子之后，简固就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又给他推荐了一个酸甜口儿的什么。 甄语婉拒：“你吃你的。” 然后这辆车里不知道从哪冒出了一张桌板？ 横在他俩中间。 简固把水果放在桌板上，自己也拿起了果叉。 甄语本能地感觉到了一种危险。 果然…… 简固在吃什么之前，都会用那种“你确定不试试吗”的眼神看着他。 目光柔软得就像教养过分良好的小狗，安静温和得像个小天使——他老同桌孟舒然邻居家的哈，不是他们街上的。 他们街上的小狗可能和他一样吧，从小防备着欺负，得护着什么，因此总是横眉立目。 没有好坏之分，只是一种挥之不去的气质罢了。 甄语最终没能拒绝掉任何东西。 有点不忍心。 简固坐在离他算是比较近的地方，就那么看着他，他不忍心拒绝。 上了高中之后单人独桌，离邻座有一定距离，他平时已经很久不和人离得这么近了。 他没有那种要好到勾肩搭背的朋友。 关系最好的贺明明从气质上就不接受勾肩搭背。 甄语不是觉得简固会和自己勾肩搭背，只是感觉，对方这个性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们俩坐在车里，几乎是面对面了，他的心情依旧很平静。 和同龄的男孩儿待在一起，他难得有这么平静的时候。 怎么说呢，他们这个年龄段儿，就算再怎么洗刷，最多是那种带上一身肥皂味儿的干净。 多少有些生硬。 就像整个人被肥皂洗过似的，在这种干燥的天气里，皮肤也变得干干的，紧绷起来，仿佛随时会绽出彼此碰撞的锐利尖角。 他和同龄同性最和平的相处就是在教室里一起做题，回想起来只有手指头肚儿捻着书页的感觉。 同样干巴巴的。 简固不同，简固闻上去……很软和。 甄语不知道自己想的这是什么可能导致作文不及格的形容。 简固还是像这两盒水果吧。 身上带着让空气都润泽起来的好闻香味儿，离得近了，有些许动作，也不会冒出他们这个年龄独有的内分泌旺盛的气息。 感觉挺舒服的。 安静地不说话，和简固对坐着吃水果，尝试了对方给他剥的、没吃过的玩意儿。 雪白微透，酸甜可口，脆生生间带着一种软糯，嚼起来还要小心些，不然一下子就滑到了喉咙口。 甄语没问这是什么，简固也没介绍，只是在看着他吃下的时候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他还没说好吃不好吃呢，简固脸上就写满了“太好了你喜欢”。 进展得倒是快！ 甄语心中腹诽，同时奇异得相当心平气和，连那点嘀咕劲儿也是带着笑的。 简固这人，真的不像多么坏。 和孟舒然之间的事有救了，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咳，孟舒然。 他们应该去看孟舒然。 “咱们该走了吧？”甄语想到老同桌，艰难地说出了类似拒绝简固的话，“差不多了？” 吃得也差不多了，别再劝他了。 简固正在沉浸式看甄语吃东西，闻言怔了一下，思维前所未有地敏捷：“他不要午休吗？” 甄语又当着他吃东西了，在好好地吃东西！ 这是他上辈子一辈子都没见到过的事。 他上周末有点不敢看，错过了一部分，还好这周末有了新进展。 这么伟大的时刻，就不能多持续一会儿吗？ “应该不吧，我跟他说了要过去。”甄语想到孟舒然，带着几分担忧地笑了下，“肯定等着呢。” 他去孟舒然家的路上会路过邻居家。 路过那条可可爱爱乖乖巧巧的小狗的家，偶尔能够远远地望一望它。 然后就会见到翘首以盼的孟舒然。 比起小狗安闲的自信，每每期待着他的孟舒然看上去就没那么舒适了，总带着点挥之不去的焦虑。 甄语不是非要拿老同桌和狗比较。 只是源于某种微妙的相似。 同样待在那么大的房子里，同样是纯真到有些脆弱的面孔。 小狗坐拥着美丽的大花园，或躺或站，晒着太阳，偶尔撒着欢儿。 孟舒然却是连阳光下都不想去的模样。 甄语希望孟舒然能好起来。 所以说，有事赶紧去解决事，在这吃什么水果呢。 他和简固又没有多熟，凑一块儿还不是为了孟舒然！ “我和他说了，带你一起过去。”甄语垂下眼帘，不抱希望地问简固，“你去找过他了吗？” 估计没有，要是俩人见到了、说开了，刚才孟舒然接电话的时候就不能犹豫。 简固也不会这样讨好他了。 “我试着联系过。”简固找自称和孟舒然关系非凡的韩崇赛问过，“没搭上关系。” 孟家对外始终说孟舒然身体不好不见客，在这种情况下，他贸然过去拜访，以两家目前的关系，不太合适。 大哥的锅，最近正好把孟家在同领域里压得抬不起头来。 他这时候上门去找人家身体虚弱的孩子……还是有个人引见为妙。 他本以为韩崇赛是个好人选，抽出时间问了问，对方先是有些搪塞，后来又推说没联系上。 想逼韩崇赛带他去孟家，其实不难。 他甚至不需要自己做什么，对身边的朋友稍微提一提，自然有人为他把韩崇赛揪来。 他从小到现在，乃至将来，身边始终围绕着这样的朋友们。 他不大喜欢。 不是不喜欢朋友们，只是不喜欢这样办事，能商量还是商量着来。 要不是昨天他看那些学校的资料看睡着了，可以再找一次韩崇赛试试。 就算是为了甄语，扒拉那些貌似朴实无华列出了数据、其实带着不少额外信息的学校资料，也很令人犯困。 看上去都不错，他不知道哪个适合甄语，是甄语会喜欢的…… 简固一反省自己，想得就远了，好在甄语没再说什么，只是缓缓地咀嚼着，专注于吃水果这件事。 真好，他希望这一刻可以天长地老。 “那我带你过去吧。”甄语说完这句，抬眼看了下简固，不太放心地问，“该怎么办，你应该想好了？” 如果是误会的话，对方肯定多少有点不会说话的幼稚，待会儿可别再说错话了。 简固立刻点头：“当然，你放心。” 他和孟舒然很少来往，第一次上门拜访，特地张罗了一些不夸张的见面礼，都是常见的、补养身体的东西。 孟舒然身体不好，他初次登门，还是要表示一下的。 简固知道，甄语经常到孟家去，自己如此重视，也有感谢孟家平时招待甄语的意思。 甄语是简家的孩子，简家和孟家实是不熟，人情大礼必须注意一些。 他现在不敢把这件事说出来，只能暗搓搓地琢磨，跟着甄语，擅自把两人想象成一伙儿的。 他们能坐在一起吃水果，已经是一种进步了，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 十六岁的甄语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太多了。 精气神儿十足的模样，好好吃东西的模样。 直到现在他脑子里也一直在刷屏“真好真好”。 他很有必要一直记住这份感动，捍卫这份美好！ 甄语缓缓地又吃了一块苹果，开口道：“行，那咱们走吧。” 差不多得出发了。 真是差不多了！ 他很确定简固看自己的眼神是在遗憾没再来一块，但真的不能再来了。 他一周可能都不会吃这么多水果。 学校食堂里偶尔有香蕉，天干物燥觉着嘴里没味儿时补充个橘子，就够够的了。 周日正当午，坐在一辆和他睡觉的小房间差不多大的豪车里，尽情享用水果……怎么看都不是他应该干的事。 甄语倒不是对这种奢侈望而却步，只是觉得没必要。 这不是他的生活，也不是他憧憬的。 他比较憧憬周末连上两天竞赛课——建议信投进意见箱了，尽人事，听学校安排。 简固人是不错，也让他心情不错了，但他不能没完没了地陪着对方在这墨迹。 有正事赶紧干正事，还赶着回来学习呢。 简固品出了甄语话里的坚决，心态上有点不知足，巴望着能把这个美好的时间再延长一段……甄语抬头看了他一眼。 好的，他明白了，马上。 简固赶忙冲着车门外喊了一声“川哥”，回身立刻把东西收好，让这些耽误了甄语出发的因素马上消失。 他们都要去甄语的好朋友孟舒然家里了，离他深入甄语的日常生活还远吗？ 只有一步之遥了！ 甄语：“……” 他瞧着简固的表现，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是，他有大哥气质。 他从懂事起就在给甄荣家当哥，四邻孩子们都懵懂的时候，也有人对他敬服过，他在简固面前，多少有点想给老同桌撑腰的意思。 那简固也不至于这样吧？ 手脚麻利得都有点谄媚了，老大个人，硬是在他面前矮了一圈。 仿佛把他说的每个字都当做圣旨，小心心翼翼地，做着很可能打生下来就没干过的事：收拾桌子。 从来没谁像简固这样，完美地扮演了一个令人纳罕的小弟的角色。 大可不必这样啊！ 第15章 15 甄语和简固两人一路无话。 主要是司机上车了、保镖们也上来了，之后他俩说什么都不太对味儿了。 甄语甚至尴尬地想看窗外。 他没感觉错。 简固这样的，肯定是从小娇养着长大的少爷坯子。 就像那盒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新鲜水果，他稍微拿叉子尖儿一碰，就受伤害了。 更何况他之前一杵子把人怼了呢，不是故意的，劲儿也挺大的。 被简固称呼做“川哥”的男人一上车，眼神看上去就颇为不善。 甄语怀疑过是不是怪自己心虚。 结果很显然不是。 那位川哥，就跟他们街道上游荡的狗似的。 带着股狠劲儿打量人，看上去就是从不太容易的境遇里活下来的。 他这不是在骂人。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这个脑子，想起孟舒然邻居的狗就停不下来了，老拿狗打比方。 明明那是只小矮脚，耳朵好像长长的卷发一样，垂在脸颊两侧，脸小得很，在花园栏杆旁散步的时候路人才能看清它……哪和简固也不咋像。 气质上吧，生来就该无忧无虑的那种气质。 让人不由自主地觉着，这样的存在，能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是件美好的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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