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子不太舒服,笑了这么一声,抬手压住喉咙,低低咳嗽了两下。 缓解完嗓子的不适,戚拙蕴弯腰将沈禾一把抱起来。 他看着孩子瘪着的小嘴,大眼睛希冀的望着他。 戚拙蕴又闷笑了一声,哄着道:“那禾禾都背下来了吗?背给太子哥哥听听?” 沈禾:? 你们都不是好人! 孩子听见这话,委屈的嘴巴都能挂油瓶了,戚拙蕴更是乐不可支。 他笑容满面的捏了把孩子的脸蛋软肉。 就听孩子虽然委屈,还是很乖巧的,用他软软糯糯的小嗓音背诗。 宋临安并没有为难这么小的孩子,选的诗朗朗上口,很容易便能背下来。 他听着孩子背了一首,夸奖道:“禾禾真是厉害。禾禾如此厉害,想来先前打老五,也是老五的错处。” 沈禾暗自心虚。 咋回事,好几天了,怎么还带翻旧账的呢? 六天前,沈禾被接到了柳宣妃宫中去玩。 他这几年,每隔几日都是要去的。 往往去了玩上一段时间,最后都会在宫中其他地方瞎逛。 逛到御花园终结一天的行程,开始研究各种花花草草,然后还不忘摘一把回去给自家姨母和小太子。 摘到一半,沈禾被五皇子推到了地上。 五皇子比沈禾就大一岁半,区区六岁,也是个小豆丁而已。 十八岁男高必然不会把这样的小孩放在眼里。 他拍拍灰就站起来,要离开。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 谁知道那死孩子不依不饶的,竟然仗着沈禾还是五短身材,自己比他高了那么一丢丢丢,就强抢他的花! 还把他精挑细选的花踩得稀巴烂。 这沈禾能忍? 当即扯着嗓子大叫连翘跟嬷嬷,趁着熊孩子被他的嗓门吓到,按着就是一顿胖揍! 把那臭小孩揍得哇哇大哭。 事后自然是宣妃娘娘得知了这件事。 两个小豆丁的家长抵达现场。 宣妃娘娘连前因后果都没弄清楚,只知道连翘与嬷嬷当时没能紧紧跟在沈禾身后,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她当即断定一定是她家乖孩子受了欺负,一顿输出。 然后抱着沈禾就一顿心肝宝贝的回了栖霞宫。 五皇子的生母云妃大约是气不过,又不敢与柳宣妃争锋,最终暗搓搓的去皇帝跟前说了几句。 这事儿便这么在京城传开了。 勋贵世家里,大半都知道沈家的嫡子打了皇子。 原本指望皇帝说点什么,落罪沈家呢。 谁知道皇帝什么都没说,只似乎将太子叫去,问了一通。 这种感觉,颇像是上学被叫了家长,总之沈禾既尴尬又窒息。 他还打算混过去来着,现在听见男主忽然提了这件事,靠在他怀里,低头心虚的掰着自己胖短的手指。 最终没能抵住良心的拷问,小声说:“哥哥……他踩我的花,我才打他的。” 他又小声嘀咕:“下次不打了。” 就算再打也一定套麻袋,不让他知道是自己打的。 啊不是。 小太子一时半会儿没说话。 戚拙蕴怔住片刻,神情愈发柔软。 原来如此。 他想到沈禾过些时日,便会送到他跟前的一捧花。 老五踩了要送给他的花,所以孩子生气,才打了老五。 他心头有些微的酸涩,难以明言,最终只搂着沈禾的背,卡着他的腋下,往上举了举,轻声念叨:“太子哥哥晓得了。” 他抱着孩子,回到了殿中,对忠洪说:“去将汤端来罢。” 忠洪立刻应声,出去的时候对周围的太监丫鬟使眼色,一屋子宫人退出去,只剩下戚拙蕴跟沈禾。 戚拙蕴坐下,将小团子搁在自己膝盖上。 孩子其实长得有些慢了,他见过好些与沈禾差不多大的孩子,几乎都比沈禾高。 几年前,他还不算太懂事,忠洪为了安慰他,说沈禾打生下来不爱哭,是因为乖巧。 现在却知道是因为早产,先天较之其他孩子不足。 所幸照料的好,几乎没有生过什么病,就是个头小了点。 他握着孩子温热的小手,捏了下问:“做什么不打?他既然踩了你的花,是他自己讨打。倒是禾禾让哥哥很惊喜,居然能够打赢老五。” 即便不是他家禾禾受欺负,而是他真欺负了老五,戚拙蕴也不会为此说什么。 孩子仰着头,眨眨眼,好像很茫然的样子。 他小嘴惊讶的微张:“可是、可是连翘说,哥哥被教训了。” 连累了男主,他还是很内疚的。 本就神情柔软的小太子,唇畔笑容几乎没有下来过。 他家禾禾一向这样乖巧,怎么叫人不喜欢? 幸好柳宣妃性格强势,不用猜都知晓是禾禾受了欺负,否则真叫他养的孩子吃了亏,他事后也是要想办法将吃得亏尽数还回去的。 但是,这件事也提醒了戚拙蕴。 老五之所以会欺负沈禾,不用猜都知道,是受了老二的影响。 京城中半大的孩子,凡是有权有势的,如今多半入了太学。 太学中设有童舍,凡是五岁以上的世家孩子,都能送入其中,由学博士启蒙。 因着童舍在,京城中子弟自幼便会彼此熟识别,日后长大也有自己的朋友为自己撑腰。 如此形成关系网。 他从前觉得沈禾不需要,便不提他日后会为沈禾撑腰,仅仅是沈禾国公府嫡子,柳宣妃疼爱的亲外甥,这两重身份已经叫沈禾凌驾于大部分子弟之上,即便送他去太学,也是其他人讨好他。 说不得还会认识些什么趋利逢迎的小人,将他带坏。 现在他换了个想法。 老二既然能够叫老五受影响,自然能够叫京城中更多的子弟受他影响,厌恶沈禾。 而禾禾终日在宫中,便是出宫也仅仅是去国公府,几乎与同龄的世家子弟断交,也并非好事。 自那日知道他们起冲突的事,戚拙蕴便在思量这件事。 他看着孩子带着婴儿肥的小脸,问:“禾禾想不想去太学?太学是能够读书写字的地方,不过哪里不止禾禾一人要读书写字,会有许多人陪禾禾一起。” 沈禾:“……” 他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救命!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好像在说,一个人受刑很孤独,找个地方,会有一群人陪他一起上刑,开心不? 孩子瞪大了眼睛。 戚拙蕴继续低声道:“去了太学,你可以认识许多新的小公子,他们能陪你一道玩,只不过哪里不是宋少傅教你,而是你不认识的学博士。” 他想哄哄禾禾,让他愿意独自去太学读书。 结交属于自己的关系网。 再他继续措辞,该怎么哄孩子答应想来的时候。 孩子双眼发亮,小奶音忽然拔高:“去!我去太学!哥哥我想去!” 不用宋少傅教他了!
第20章 赶作业 沈禾积极的态度,让戚拙蕴愣了片刻。 他低下头,去打量怀里的小家伙。 孩子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神情单纯又无辜,见他愣住,眼睛里还露出奇怪的情绪。 戚拙蕴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对沈禾管的太严。 应该对他的活动限制更少些,早些让他认识点新朋友。 他不能将沈禾当做自己一样。 他无需交什么知心友人,但禾禾不一样,他年纪这样小,肩上又没有什么担子,该让他开开心心才好。 他笑容和软的顺了顺孩子耳边碎发:“既然禾禾答应了,那这几日哥哥便使人去安排。届时送你去,非休沐日不得不去上课,禾禾不要哭鼻子啊。” 小团子兴奋的坐在他腿上颠了颠,往他怀里扑,嘻嘻笑:“我才不会哭鼻子!” 小声音清脆,还带着点自豪。 笑话,哥可是堂堂十八岁男高,从来不哭鼻子! 戚拙蕴好笑,眉梢扬起来:“那好。” 他瞧着沈禾这副得意的小模样,拍拍他的后背:“好了,下去叫忠洪将汤端来,乖乖喝掉,哥哥要去处理政务了。” 孩子立刻一溜烟儿从他腿上爬下去,迈着小步子颠颠儿的朝着门外跑去,边跑边喊:“忠洪!忠洪,喝汤!” 不到人腿高的背影看起来格外的欢快。 戚拙蕴脸上笑容愈发浓郁。 还真是像禾禾自己得意的那般,他不怎么哭过。 自小算起,总共哭过的次数,戚拙蕴两只手就能数过来。 哭得最惨的,无疑还是一岁时砸老二那次。 也因着那次,沈禾胳膊肘弯上至今还有一道淡粉色的小疤痕。 太医说小孩很快就能长好,要不了几年便会自行消失。 可那道疤痕到如今,也还在孩子胳膊上,只是不仔细看,不会惹人注意。 想到戚乐咏,戚拙蕴漆黑眸子中的笑意渐渐散开。 戚乐咏如今也年过十二,他母族为他争取到了听政的资格,前两日正式上朝堂,随着一道上早朝。 十二岁听政,并非储君,这样的殊荣,可以算得上是皇帝格外偏爱了。 他抬手,按了下自己微痒的嗓子,侧头端起冷茶咽下去,压下不适。 小太子正要起身去书房,外面刚刚离开的小脚步声重新响起。 又碎又急促。 带着高兴。 孩子还在门外,就快快乐乐喊道:“哥哥,汤!” 他提着有半个自己高的食盒,忠洪在后面一路小跑跟着,生怕他摔了。 瞧见孩子提着食盒安稳跨过了门槛,才擦了擦脑门上不存在的汗。 戚拙蕴便按捺下来,又耗费了小半个时辰,陪着孩子一起喝了汤。 孩子话又碎又多,叽叽呱呱的,觉得什么有意思,就说什么。 还有些东扯西拉。 上一刻孩子说宣妃娘娘又让他干了什么,如何如何欺负他。下一刻就扯到了国公府的花园被他挖成了什么样,说要给太子哥哥送新的,他没见过的花。 说好几句才肯喝一口汤。 小半碗的汤,愣是让他磨了好长的时间。 沈禾:别问,问就是不想喝。 戚拙蕴在对孩子这方面,耐心好的沈禾自己都啧啧称奇,换作他亲爹妈,早就上手开始给他灌汤,让他喝完再说。 他还不时会应和沈禾的话。 沈禾说的高兴了,自己倒是忘了自己磨洋工的初衷。 他绝对不是故意话这么多的。 是因为前两年憋的太厉害了! 戚拙蕴给沈禾擦了嘴,将他从小榻上抱下去:“好了,快回去吧。你今日的诗是不是还没有抄写?虽然马上要去太学,但一日未去,你还得做少傅给你安排的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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