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家的妾跟个奴才没什么两样,马家人本性恶劣,把赵哥儿那是当畜生使唤的,不是骂就是打。村里人都看在眼里,他们即使昧着良心睁着眼都不敢说马家人对赵哥儿好。 村长当时说着都忍不住叹气,他说赵哥儿能忍,要是换了别人,怕早就跳河里头了。 确实。 任谁被虐待长达十二之久,性格怕是早就扭曲不堪了,承受日复一日不知尽头的鞭打毒骂,换谁都不想活。 村长唉声叹气,方子晨蜜罐里长大,那样的生活他无法想象,被长久虐待的人他们通常自卑内向,怕人又疯狂,胆小怯懦,有些甚至会麻木痴傻,但他觉得赵哥儿是个坚韧的,像生长在暗井里的藤蔓,它不惧黑暗,只要有点光,它就能向阳攀爬。 赵哥儿性子还是挺好的,不然他真怕某天因为一句话或者一件事,半夜给他来一刀。 他眼神不移,赵哥儿再迟钝都感觉到了,莫名有些慌张,他手里的锄头挥的都没先前的利落,在第六次差点锄到自己脚尖后,他回头忍不住问:“你、你看我做什么?” “看你长得美。”方子晨下意识的说。 赵哥儿嘴角抿着,刚想说我脸又不长背上,方子晨却反应过来了,嘴巴又开始跑火车:“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看你了?” 火车冲出了轨道:“屁/眼啊?” 赵哥儿:“·····” 这真的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少爷吗? 怎么满嘴的浑话。 村里的汉子怕是都比不得。 ····· 赵哥儿觉得自己的耳朵被狠狠的扎了一下。方子晨见他突然安静下来,笑了一声。 低低的,沉闷又很好听,带着些愉悦。 赵哥儿就是纯情,不就一句带着点颜色又有点下流的话么,瞧,这就把他给震慑住了。 啧····· 申时左右,河婶背着箩筐终于来了。 远远的他就看见她家地里站着两个人。 正在挖地的是她熟悉的赵哥儿,另一个跟玩似的在地里转悠,那是那个从海外来的方子晨。 方子晨和赵哥儿的事,村里这两天那是传的沸沸扬扬,热度不减,村长河志和河婶河英还是兄妹,救了自己老爹的恩人,河英那是认识的。 就算抛开这些不谈,村里就方子晨一个短发的另类,太有辨识度了。 河婶笑嘻嘻的过去:“方小子,你也来了啊!哎呦,你真是会心疼人。” 她当初没来的急跟方子晨搭话,远远的看了他一眼就匆匆的跑去给她爹喊大夫,当时瞧的不真切,只想着这娃子真是高,如今近距离瞧着,那真是亮眼。 方子晨裸露在外的脖颈和脸颊白皙透亮,山根挺拔,鼻尖上冒着汗,眉眼英气,无疑不是上层的好皮相。 乖乖,十里八村都难得找出这么个好模样的人来。 那皮肤,她家河小玉天天躺屋里头都及不上。 方子晨抛着红薯玩,喊了一声:“河婶。” “哎~”河婶眉开眼笑,扭头看到那个留在地里的小筐里装了半筐的烂红薯时,那笑容骤然凝固在脸上。 “···赵哥儿,”她下意识想骂两句,就感觉一道视线从身上滑过,阴沉又狠厉,像埋伏在草丛里的狮子,盯着猎物的脖颈···那是死亡的凝视。她慢慢抬头,见方子晨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方,方小子?” 方子晨不说话。 气氛有些凝重,赵哥儿丢下锄头来到方子晨身后,悄悄拉他衣角。 “这是我不小心挖烂的,”方子晨指着小箩筐,脸色又变了回来,笑嘻嘻的模样:“我之前在家没干过,不熟练,真是对不住。” 河婶头皮还在发麻,看着方子晨温润的笑容,只觉得刚刚好像都是错觉:“没,没事儿,就几个红薯,不碍事。” 过了一会,河婶的男人和儿子都来了,他们带了背篓,和方子晨简单招呼过后,将他先前捡成推的红薯捡到背篓里,一一背回去。 人走后,赵哥儿悄声说:“河叔和河大哥好像有点怕你。” 河婶在另一头挖,她男人也姓河,方子晨耸耸肩:“你不也怕我?” “我,我没有。” 方子晨对丢面子的事念念不忘,他‘旧事重提’道:“哦!对,你确实没有,你都敢拿石头砸我了都。” 赵哥儿:“·····” 明明不是石头! “父亲,爹爹,”乖仔揉着眼睛走过来,头发乱翘,整个人似乎还没有睡醒,走路跟喝了两斤二锅头似的摇摇晃晃,他看到地头的河婶,又喊了一声河奶奶。 赵哥儿蹲下问:“还困啊?” 乖仔之前就没有睡午觉的习惯,赵哥儿在马家除去夜里黑实在干不了活外,其他时候几乎都在忙,乖仔小,上山砍柴被蚊子叮的满身包,在地里晒的浑身难受也从不喊一句,天天跟着他。 一开始他也不是走到哪就把乖仔带到哪的,一岁之前乖仔离不了人,他天天背着,后来大一点了,他就把他关柴房里,有一次他在地里干活,有人跑来喊他:“赵哥儿,你还干活呢!快回去。” “怎么了? “你儿子被马大壮摁水缸里了。” 赵哥儿头脑轰的一声炸开,撒了腿就往家里跑,院子里站满人,乖仔白着一张脸,湿漉漉的躺在地上。 赵哥儿当场腿就软了。 恐惧,慌张,害怕···所有不美好的情绪都这一刻席涌而来。 当时那种心情,赵哥儿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马大壮会对乖仔出手,其实原因也很简单。 那天赵哥儿忘记把门栓插上,乖仔渴了,就想进厨房打水喝,他小小个的走不稳,摔在院子里,磕破头痛得实在受不了就哭了两声,天气炎热,人心情也容易烦躁,马大壮嫌他吵,知道他是想喝水,就揪着他衣领把他拎到厨房,将他摁进水缸里:“让你喝,我让你喝。” 动静过大,除了马家人外,隔壁的邻居都听见了,有个大爷实在看不过去,差人去喊赵哥儿,又推开马大壮将乖仔从水缸里抱出来。 赵哥儿知道马家人毒,而且乖仔又不是马家的种,马大壮这次能对乖仔下手,下次定然也可以,乖仔不可能次次都那么好运。 这事发生后,赵哥儿到哪都会把乖仔带上。 乖仔懂事,午间再热也都会跟着他忙,少有休息的时候。 这算起来,还是他第一睡午觉。 “头晕晕的。”乖仔说:“我都看见有两个爹爹了。” 赵哥儿摸摸他额头,并没有发热,想了想:“我带你去洗把脸,洗了就好了。” “嗯!” 洗了确实就好了,乖仔一精神,就满地的跑。 一会跑到河婶那边去捡,一会见方子晨捡不过来又跑过来,说要帮方子晨捡,跟吃了什么很了不得的药一样,体力旺的一刻都停不下了。 河婶笑着夸他:“我们乖仔真懂事啊!” 她借此开个头,想让方子晨搭个话,好热络一下,结果方子晨竟是不搭理。 没道理啊! 听河西说,方子晨似乎不嫌弃,待乖仔挺好的。 方子晨在赵哥儿身后捡红薯,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着。 “她之前也是给你三文钱啊?”方子晨下巴朝河婶那边抬,小小声的问。 “嗯!”赵哥儿配合他,声音轻轻的说:“村里人都不富裕,家里的活都是自己干,河婶心地好,她见我可怜,就想着帮帮我,不然她们一家自己做也是可以的。” 方子晨撇撇嘴。 这哪里是心地好,这简直是心黑。 赵哥儿说这里帮一天工少的得十九文,包一餐,多的得二十三文。 河婶要是真看他可怜,想要帮他,给个十文八文的,方子晨都不说些什么了,给三文,这算什么? 一个鸡蛋都两文了。 这不是见赵哥儿想赚钱,便打着可怜他的名誉,逮着机会压榨人么。 小河村都穷,河婶家在小河村里那也算的上是‘富贵’人家了,不是农忙的季节她两个儿子都在镇上码头扛大包,听说一天就二十五文钱,家里顿顿都能吃饱。 就这样了,难道还开不起一半的工钱? 这黑心肝的老婆子。
第10章 噩梦 天擦黑时,红薯终于挖完了。 河婶将中午被方子晨挖坏的那小半筐红薯扒拉了一下,选了几个“歪瓜裂枣”递给赵哥儿:“这些是给你的。” 赵哥儿两手接过,说了声谢谢。 河婶一副施舍他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方子晨看得直皱眉,疲惫后浑身的酸软越演越烈,令全身都跟着难受起来。 河婶满意赵哥儿这个态度:“我南坡那边还有块地儿,你明天要是有空,也·····” 方子晨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她:“没空,以后你家的红薯你自个挖吧!” “啊!这,这·····” “河婶,”方子晨同她对视,低声问她:“你这么大方,你爹知道吗?” 河婶:“·····” 她表情尴尬,开口解释:“今年征了税,家里银子交了不少,地里收成也不太好,要不我再多给你们几个?我也是想帮帮赵哥儿。” 方子晨道:“不用了,既然地里收成不好,赵哥儿就更不能来帮你了,不然多给出去几个红薯,你家怕是要全饿死了。” 河婶讪讪然。 “乖仔,”他喊了一声在田埂边找野菜的乖仔:“我们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赵哥儿偷偷瞧他。 方子晨慢悠悠的走着,身子挺拔,干了一天的活儿,他露在衣服外边的脸、脖子和手背晒得有些红,脸颊边还被蚊子叮了一个小红包。 “看什么?”他突然问。 被抓了个现着,赵哥儿慌张的移开视线:“没,没什么。” “明天我们去镇上吧!我想找点活干。”方子晨说。 “可是,”赵哥儿抿了抿嘴:“镇上的活儿不好找。” 方子晨难得叹了口气,脸色臭臭:“不好找也要找啊!我不想天天吃野菜,也不想天天吃红薯。” 赵哥儿闻言脚步一顿,抱着红薯的手不由卷了一下······方子晨瞧不上他付出汗水拼了命努力换来的他所能给予他的最好的东西。 这一刻手里的红薯似乎有千斤重,沉甸甸的压得他踹不过气来。 他看着方子晨走了几步一下就离他远了,方子晨还在慢慢地走,周身笼着昏暗的天色。 赵哥儿又再一次被一股无力感所囚住。 他曾经无数次有过这种感觉。 那个人消失不见,他怎么找都找不见的时候,怀孕的时候,他在破旧潮湿的柴房里,一个人躺在稻草上咬着木棍生下乖仔的时候,乖仔对他喊饿喊冷的时候,生了病跪在大夫家门口却被木棍驱赶的时候,他都被这种感觉所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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