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路武涛火气都上来了:“我们需要的不是银子,我们需要的是粮食,没有粮食弟兄们吃什么?我们拿什么去打仗?” “那跟我无关。”唐丰道:“我只是奉命来送银的,那些我管不着。” 陆武涛:“那出了什么意外啊?什么时候能送来?” 唐丰神情冷漠:“运输途中被冲河里了。” 方子晨催粮的信都没到夏景宏手上,七月户部刚征完税,夏景宏都没往国库里收,就想给方子晨送来,这事儿乃由户部全权负责,李原负责押送,可一路北上行至淮河一带时,官道里侧的山体却突然塌了下来,整条官道几百米猛然下陷,将运装粮食的车马全部冲到了淮河里。 八/九月正是多雨的季节,连夜降雨,淮河水流汹涌得很,粮食一被冲下去,直接就不见了。 李原当下就派人去寻,可怎么找都找不着,无法,只能回京请罪。 夏景宏一听送往西北的军粮全被冲走了,差点儿在朝廷上晕过去,只觉得要完了。 没有军粮,外头打仗的战士们怎么办? 整整上千吨粮啊! 战士们就等着这批军粮吃饭呢! 这会儿全没了,要是一个没处理好,他的士兵们就得饿死了。 他是恨不得当即砍了李原,灭他九族都不足以赎罪,可天灾人祸,始料不及,怎么怪罪?加上朝上大多官员都出列给李原求情,说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大夏不少官员都派到北契和大辽去了,如今能用的人确实是不多。 方子晨率军出征北契前曾来过信,让他谨慎着点,后方一定要‘稳住’,因为敌军想要阻止大夏军进军,只两点,要不就是军力上的绝对碾压,要不就是让大夏军毫无反抗之力,自己不得不撤军。 其一行不通只能行其二。 怎么才能让大夏军自己撤军? 军无辎重则亡,无粮草则亡,无委积则亡,战争说白了,打的就是一个国家的经济,后勤,贮备。 后勤问题也就是粮草问题,为何行军未动,粮草先行,因为粮食是一个军队能不能打赢胜仗的最基本的保障,没有粮食,要饿死个人了,还打个毛。 方子晨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谨慎着些,后方千万不能出问题了。 夏景宏自是明白这个道理,负责押送军粮的士兵他都出动了禁卫军前去护送,可没想到······ 那混账东西估计要骂死自己了。 李原估计也是受了无妄之灾,虽是这般想,可夏景宏到底还是气,派人将他暂且关押了起来。 刚刚征完税,这会儿铁定是不能再征了,夏景宏赶紧的同着大臣们想办法。 …… “什么?”陆武涛一听,眼都瞪大了:“全被冲走了?那我们吃什么啊?我们如今就剩六万石的粮了。” “那不关我的事,我就是奉李原大人的命来给你们传个话的。”唐丰看着陆武涛,见他瞪着眼那气喘得跟牛一样,觉得这人委实的莽夫一个,越发的瞧他不上眼了,要笑不笑的道:“要是没粮,你们就先饿几顿,我瞧着你们人高马大,四肢发达,几顿不吃应该也饿不死人吧。” 这是人话吗? 陆武涛爆脾气立刻就上来了,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裳,拳头对着他:“你说什么?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唐丰都吓傻了,没料想到他竟然敢对自己动手:“你,你想干什么?” 张泉抱住陆武涛:“陆哥你冷静,冷静。” 陆武涛狠狠的瞪了唐丰一眼,最后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手。 唐丰心噗通噗通跳,看着陆武涛,心里也气了:“哟!威风啊!想打本官,来啊!”他指着自己的头:“本官乃天子近臣,又是奉李大人之命而来,有本事你往这里打。” 李原官职虽是不比陆正仁,可人是左相女婿,李家根基深厚,不是那么好动的。 而且,文官最是不好惹,他们善舞文弄墨,死的能说成活的。 陆武涛自是也晓得这一点,只觉得心中憋闷不已。 唐丰一甩长袍:“怎么,不敢了?没本事了?刚不是很狂吗?这会怎么不······哎呦!”他话都没说完,整个人直接倒飞了出去。 陆武涛看见方子晨眼睛就是一亮:“大人。” 方子晨脸色有点沉:“把他关押起来,这几天别给他吃饭,粮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再给他吃。” 唐丰敢招惹陆武涛,却是万万不敢同方子晨杠的,这会儿闻言,都顾不得浑身疼痛,赶忙的磕头求饶,方子晨没搭理他,让两小兵将他押下去,才扭头吩咐张泉,让他带兵去找林小侠,即刻的过来跟他们大队汇合。 看他脸色很凝重,张泉不由心头一紧,问道:“大人,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我们大朝怕是有内奸了。”方子晨说。 张泉心噗通一跳:“大人何出此言。” 方子晨道:“弹药没有送过来。”粮也没送过来,巧合成这样,那就是不是巧合了。 张泉:“······可能是晚了一些。” “不可能。”方子晨笃定道:“赵哥儿最爱我,也最怕守寡,先头那些炸药哪次不是提早送过来的,你见迟过?” 涸洲月月都会送炸药过来,每次都是月初就来了,毫无列外,可这会儿都迟了整整四天了。 之前几天方子晨都在忙,几乎脚不着地,张泉也只以为是押送弹药的军队路上耽搁了,他们如今离涸洲远,这边一入冬就开始飘雪,积雪深重,如此行进困难,迟一点儿再正常不过,便没做多想,也没禀报上去。 可这会儿手心都在冒汗。 是啊! 他怎么就没想到事出反常必有妖呢。 即使不排除有突发情况,但行军打仗,不得不谨慎,行差一步,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而且方子晨有多精于算计,心思有多缜密,观察力有多敏锐,他是一清二楚,虽是还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但他不会无的放矢。
第444章 方子晨只觉得自己大意了,他对着大辽、北契还有大凉是千防万防,也给夏景宏去过信,让他盯着点,不要拖后腿,能安排的他都尽数安排好了,可没想到如今还是出事儿了。 他虽是把林小侠带了过来,但已经派人把守着大凉前往吉洲的各个出口,大凉人过不去,他就觉得没事儿了,万无一失了,可大凉军进不了大夏,大夏里头的内奸却是行的。 这会儿事态有点严重啊! …… 负责运送弹药的涸洲军在路上确实是受了埋伏,摸不透对方什么人,但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吉洲境内,想来不是大凉军,因为大凉军过不来,那是什么人?是不是还有同伙? 敌众我寡,为了谨慎起见,也为保护弹药不被抢去,涸洲军又返了回来,请求赵哥儿多派人手,赵哥儿刚准备再调些兵来,杨铭逸又派人来了,说外出运料的小货船在回程途中被人全部打沉了。 因要混肴视听,每次买的料都很多,这次全被击沉了,对方想来是宁可错杀也不可错过。 不仅如此,要往大凉运送的军粮,也出事儿了。 赵哥儿眼前一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小风冷汗也冒了,赶忙问那朝廷有没有重新派粮过去? 小兵说朝廷如今正在紧急购粮。 可朝廷银粮不富,能买得了多少?不是一两斤,说买就买,几百上千吨粮,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筹备到? 西北军等不了。 赵哥儿深深缓了两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会儿决对不能慌,夫君在前头,还等着粮,他不能慌,决定不能慌。 他在屋子里转悠了半天,最后又召了几十人来。 小风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从外头再回来,那些人已经打马匆匆的往外头走了。 …… 十二月上旬,撤退途中,千省万省,军粮还是没能支撑到大军撤出去。 战士们只能煮着雪吃,可雪水并不能充饥,只两天,战士们便开始饥寒交迫。 方子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大凉就是想让他们粮草断绝,自是不会在城里大量存粮等着他们去抢,明知如此,方子晨还是领军跑了一趟,不出所料,扑了个空。 城里一粒粮食都没有。 “将军。”回营路上有小兵来禀报,说在前头发现了两个村子。 里头应该是有粮。 方子晨又跑了一趟,一进村入目皆是破旧,茅屋参差不齐,破败不堪。 大凉南部贫瘠得很,这边百姓过得很是清苦,比得涸洲都不如,年年的饿死人,村里能有什么粮食。 听见动静,老百姓从家里头出来,个个骨瘦嶙峋,全身上下几乎都是一把骨头,眼窝深陷衣着破烂,一见着军队立马的紧张起来,但大概知道躲也没有用,躲了没准的还要遭到一顿毒打,便犯人似的,垂着头立在路边,站着没有动,村长颤颤巍巍的走过来,想下跪,被陆武涛扶住后,紧张又不安的问军爷可是有啥子事? 方子晨看他冻得浑身发紫,应该是没有厚的棉袄,身上穿了好几件衣裳,村里人便是这样,冬天到了,为了御寒,总把能穿的都穿身上,可夏季的衣裳并不保暖,也单薄得很,即使瞧着臃肿,大家依旧是冻得哆嗦。 方子晨眼尖的看见后头一孩子手里拿着一截被啃了一半的小树根,正睁着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看着他。 ‘村里有粮吗’五个字又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但凡有,这帮百姓也不至于瘦成这般,简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陆武涛见他不说话,便主动跟村长说想买些粮。 村长紧张道:“军爷,镇上不卖粮了。”既是如此,卖了粮得了银子也没用。 他不晓得大夏军作风如何,但买不到可能就会动手抢,当下就惶恐的跪了下来,不停的磕头。 “军爷,求求你,求你给我们老百姓留条活命吧,我家里九口人,如今就剩半袋米了,我一家老小就靠它过活儿,求你可怜可怜我们,给我们留条活路,求求军爷。” 旁边的村民也跪了下来,陆武涛还没说话,方子晨先道:“我们回去吧!” “将军!” 他刚一转身,有小兵张开手拦住他的马:“将军,我们就这么回去吗?军营里······已经没有吃的了。” 方子晨看着他:“那你想怎么办?” “我······” “抢了他们的粮食然后让他们饿死吗?”方子晨看士兵们有些蠢蠢欲动,思忖片刻,沉着声让三个士兵进一旁的屋里去搜。 那家的妇人见此,没敢阻止,只眼泪一个劲儿的掉,脸上止不住的绝望。 没片刻,三士兵出来了,手里提着半袋粮,还有一筐树根。 “将军,我们里外搜查过了,只有这些。” 方子晨盯着那袋糙米看了半响,最后才道:“你看见没有,他们就这么点粮,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季都很难说,我们若是拿走了,他们该怎么办呢?我们是军人,不是土匪,我们军人的职责是什么,你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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