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狼议论的声音轻易被白杬捕捉。 白杬知道是自己吓到狼了,忙扑腾地从毛毛中出来。“我不走,开玩笑的。” “嗷。” “嗷呜。”声音恹恹的,摆明了大家不信。 他们后怕似的齐齐往洞门口走。接着就地一趴。仿佛是在说:要走,没门儿! 白杬仰头。 他犹豫了下,进而踩了踩黑狼的胸前的长毛。巴巴望着曜清透又深邃的眼睛。“我真的不走。” “嗯。”曜收拢前肢,将他圈得紧紧的。 玩笑开过了。 见他们不听,白杬也没有办法。 他裹着臃肿的毛皮大衣像只胖胖的白蚕,蛄蛹几下将脑袋搁在曜的前肢。大喘了几口气。 他没空纠结这些,当务之急是填饱肚子。 “曜,现在是入冬多久了?” 曜还没习惯变好了的杬,他稀罕地用大舌头梳理他白色的毛毛。 “六十个大荒日了。” “冬季还有多久结束?” “快的话,四十个大荒日,慢的话六十个大荒日。” 与地球不同,记忆中这片叫大荒的兽人大陆的冬季是在第一场雪到来的时候算为开始。而此后的四个多月,整个大荒都是在皑皑白雪的覆盖之下。 食物难找,只能依靠储存了整个秋季的食物过冬。 白杬拧眉。 这样说来,还有一半的时间。 他皱着个脸嚼着草根儿,“我们的食物还够吃多久?” 曜顺毛的动作不停,语气轻柔:“不担心,是够的。” 白狼天生就喜欢操心这些事儿,不过阿杬才刚好,也没成年,费不着让他担心。
第3章 “对,是够的。”树走过来。 白杬打量他一圈。 树是高大,但是那厚实的毛毛下,一眼能看到一些凸起的骨头。不像是他以前在动物世界里见到的猛虎,臂膀上的肌肉都是一块一块的。 “小崽子只要玩就是,食物的事儿不用你操心。” 白杬低头,看着肚子上勾着的大爪子。 黑乎乎的一个。白杬比对了一下自己的腰,都没曜的一个爪子粗。 他们不说,自己看就是了。 没什么食欲,白杬勉强往肚子里装了点儿东西。 狼们聊了一会儿,开始没心没肺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于他们而言,他们绝对相信部落的领头羊,他们的族长曜。 饿就饿了点儿。 大荒的冬季哪一年到最后几天不是这么过的,只是今年特殊,饿肚子的时间长了一点点而已。 最最重要的是,以前经常呆呆的白狼杬好了,他们有祭司了。 以后的日子只会是越来越好! 要是白杬知道他们的想法,怕是很佩服这群好养活的狼。 * 其他狼都睡了。 树也回到自己的位置,在洞门口守着。 白杬睡得多了,此时没有睡意。 他想着,等明天他要好好问问大荒的事儿,问问部落的事儿。 落在曜的眼里,就是小小的狼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在想着什么好玩儿的事儿。他像阿杬这个年纪的时候,也经常一身的精力无处发泄。 吃饭睡觉就想着玩儿。 额头忽然被舔了下,有股淡淡的青草香。 “阿杬,缩进来点儿,不然晚上会冷。” 地上垫着毛皮,松软得不行。再盖上个现成的发热毛毯,在冬夜里简直不要太舒服。 白杬仰躺着,四肢习惯性地在毛毛里踩了踩。 踩着踩着,红着的耳朵温度降了下去。 眼皮子越发的重了。 不消片刻,小肚子微微起伏,困意来得汹涌。 正当曜疲惫地闭眼,抵着自己肚子上的四条腿儿忽然一颤。 曜惊醒,低头便见小奶狼生无可恋的模样。 “我原来还没长大?!”他恍惚地往大黑狼的肚皮下缩去。 之前好像是听曜说他没长大来着。 “兽人的寿命是多少岁?” “岁是什么?” “岁是就是年?” “大荒年哦,看种族。”曜灰色的瞳孔倒映出橘红的火焰,暖暖的,带上了温度。“我们狼兽人族一般是一百五十到两百个大荒年。二十个大荒年是成年。” 一百五十年,确实挺长了。 那他上辈子二十八,是成年了的。 心上的倔劲儿松懈,白杬半点没考虑现在的自己是个还需要大狼带着的小狼。 曜知道白杬刚好,对这些肯定好奇。所以即便是困得不行,也打起精神认真跟他说。 这个问完,本以为还有下一个问题。 可脸上一软,香香的阿杬就贴上来脸。 被蹭得舒服了,曜睁不开眼。 正要甩两下头强迫自己清醒,耳边就听着白杬声音小小的。“晚安。” 曜动了动,极困之余还记得好好团起来圈着白杬,让他挨着自己肚皮睡。 洞外的风雪呼啸,尖戾的声音恨不能将一切东西撕碎。 白杬颤了颤,爪垫下是沉稳有力的心跳。他翘着嘴角,往曜的怀里缩得更深。 * 次日。 白杬是被饿醒的,他按压着自己的肚子。软乎乎又毛绒绒的,触感很舒服。 自己揉揉肚子上的软毛毛,脊背都舒服得舒展开了。 喟叹一声。 白杬费劲儿扒拉开曜糊在自己脑袋上的长毛,一眼对上了大开的洞口。 太阳出来了。 阳光是冰凉的,落在积雪上,泛着铁质一样的冷光。 洞口有狼将堵在洞门口的雪刨开。黑狼像在雪里滚了一圈,毛尖尖上沾着雪沫,连鼻孔里都有白了。 “咔哧咔哧”的声音不断,听得白杬的小耳朵颤了颤。 白杬站起来,习惯性的站姿放在此刻的形态身上,像举着前爪拉长身子要抱。 一时不稳,他立马腰上一扭,往曜的方向扑过去。 曜将他接住,拢紧。大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担忧。 “饿了吗?”站都站不稳了。 “有一点。”白杬垂眸,有些不好意思。 他尝试着再次站起来,这次是四肢着地。 唔,很新奇的感觉。 视力比以前更好,在山洞里都能看见外面一公里外的鸟窝。是用木枝和草做的。视角也广了。 他试着走动,没一会儿从跌跌撞撞的蹒跚学步到健步如飞,适应得极快。 白杬往洞口走。 本想看看外面的情况,可才离开曜一米的距离,便被他一爪子兜回了胸前。 “去哪儿?” “看看外面长什么样。”白杬蹲坐在曜跟前,爪子扑棱着他说话时带出来的白气。 “等雪化了再去,外面冷。” 白杬听他哄小孩儿的语气,踩了踩爪垫下的黑毛毛,点点头。 等外面扫了雪的狼进来,树领着原本趴在小洞口的大黑狼进那黑麻麻的小洞穴。 接着,安静的山洞里热闹了起来。 “到时间了。” “嗷呜~” 什么到时间了? 白杬转头,看到那黑麻麻的小洞穴里走出来的三头大狼。 他们三只,前后叼着一头大牛。 咚的一声,冻得硬邦邦的牛被放在了地上。 牛的肚子已经被破开,里面的内脏掏得干干净净。 狼群簇拥过来。 白杬看了一样依旧趴着的曜,默默靠在他的胸口。“分食物了?” “嗯。” 白杬好奇,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已经伸出了爪子的树。 “用爪子切?能切得动……”吗? 话没说完,漆黑如铁,弯刀一样的爪子冲着牛腿划了下去。 那动作,轻松得像切豆腐似的。轻易破开了外层最坚硬的牛皮,继而划开冻住的肉。 层层红肉纹理展露,丝滑得堪比滑冰。 “好厉害!” 曜拱着他的脖颈,动作一停,声音低低的。“我也厉害。” 白杬低头,爪垫踩着曜的爪子微微用力。 像知道他的意思,曜将自己的利爪露出来。 跟黑曜石一样的爪子。颜色是澄澈的黑色,下面那一端薄一些。单是看着都觉得锋利无比。 白杬一脸赞叹,下意识去碰。 曜立马收了回去。“吃饭。” 靠近火堆,提前铺好的平整牛皮上,那么大的肉已经切完了。不多不少,一头狼一份儿。 不过分量稍微有一点点的差距。 多的给体型大的狼,而小的狼则吃少一点的。 大家从老少到青壮,挨个去领。然后卧趴在自己的位置,流着哈喇子慢慢地啃。 一口一个缺,咔嘣脆。 白杬发现他们的食物下面都垫着没有毛的皮。像是专门的餐盘一样。 还是爱干净的狼。 他自己分到的是里脊肉。也就是牛脊骨之间最嫩的那一部分肉。 他不知道的是,他是部落里唯一一头没有成年的狼。而部落里默认没成年的狼牙还没长得足够坚硬,自然吃的是最好咬的那一部分。 牛肉看起来挺多的,自己面前的肉就有十几斤了。 但是在曜的面前,就显得少太多。 这么点,或许还没曜的一条腿重。 放在有肉吃的季节,白杬预估曜这种大狼一天要吃刚刚那牛半个身子大小的肉。所以这一点可能也就是在肚子里勉强垫个底儿。 怪说不得要吃草呢。 无论是老狼还是小狼,都分外珍惜自己身前的肉。吃的时候连落在皮上的肉末都要仔细地舔干净。 白杬低头,该面对还是要面对的。 肉是红色的,细腻得没有一点脂肪。 白杬没吃过生肉,即便是变成狼了,也吃不惯。 面前的肉有淡淡的腥气,冻住了,没有那么血淋淋的。勉强能看。 饥肠辘辘的肚子在抗议。 白杬看了看自己的小爪子,放弃抵抗。不吃就得饿死。 颈侧微软,是曜在拱他。 白杬看清他眼里的催促,默默转头。 下一刻,自己的里脊肉边,又被曜放过来他的一半的口粮。 “阿杬吃。” 白杬摇头,只试探地咬住自己的那一份。 刻意不让自己去尝那味道。他屏住呼吸,囫囵咀嚼,只觉得这硬邦邦的口感像是在啃骨头,又像是嚼冰棒。 不过幸好,吞咽下去肚子便半饱了。 这一刻他在想,要是他的年夜饭跟着一块儿来了就好了。 “阿杬,吃。” 曜已经把他的那一份儿里带骨头的啃得干干净净。剩下一点点好肉的,依旧放在白杬的面前。 白杬舔了舔嘴巴。“你吃,我吃饱了。” “那留着阿杬晚上吃。” 白杬看着其他狼还在抱着自己的肉慢慢吃,也不催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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