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栩已经带着腊月抓了一大把,三叔、四叔家小夏、小雨、寒露、小满都在帮着抓,最稀奇的是他小堂哥卢文都跑来帮忙了。 卢文可是他们家最会偷懒耍滑的! 卢文将一小把田螺放进卢栩的篮子里,谄媚地套近乎,“大哥,你煮好了我能上你家吃去么?” 他就知道!卢舟忍了忍,撅着嘴去和腊月换篮子了。 两个堂姐抓的都在腊月篮子里,腊月快拎不动了。 小夏训卢文,“就你嘴馋,大哥都说了要卖钱的。” 卢文可不怕这亲姐,摆个鬼脸继续磨蹭卢栩,“大哥行么?” “行呀,”他晃晃篮子,“你要是能抓这么一篮,我就给你换一碗怎么样?” 卢文不愿意了,“这么多呀。” 卢栩:“你慢慢抓,抓了回家放盆里养着,凑够了来找我换。” 卢文想了想,“行。” 他小伙伴多,可以忽悠他们帮忙。 小夏抓开卢文,“换什么换,你哪天不来溪边玩,抓几只螺又不费事。” 训跑卢文,小夏问卢栩,“卖这能赚钱么?” 炒田螺她尝了,要下不少料,现在东西月月涨价,田螺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卖贵了不合适,卖便宜她怕卢栩要亏钱。 卢栩很光棍道:“赚多少不知道,我算着卖,总不会亏的。” 寒露很捧场,她爱吃辣,觉得炒田螺又辣又香,是她从没吃过的滋味。别说没吃过,她闻都没闻过这种香味,“肯定能赚钱!哥我给你抓,你要卖剩下了便宜卖我点。” 卢栩听得直乐,还没开始卖呢,想捡便宜的已经来俩了,证明什么,他这炒田螺味道不错! 卢栩连夜又炒了一锅,在锅里闷着,开始蹲在地上算成本。 油,调料,田螺,还有锅。 就这么炒下去,他家锅迟早要完。 他的人工按三叔到镇上码头卸货算,一天三十文。 刨去要给那几个小的点当零嘴抵工钱。 “对,还有颜君齐。”卢栩嘿笑一声,小书郎瞧着还挺爱吃的。 卢栩算啊算,拿家里最小的碗从锅里往罐子里舀,算好一锅能舀多少碗,就按小碗卖,一碗五文,他赚两文。 账算好了,他还得去做做物价调研。 从卢家村向东,成人脚程步行小半个时辰,大约四十分钟,就能抵达最近的饮马镇,传说前朝他们镇上出过将军,在镇河边饮过马招过兵,他发达后,镇名也从河阴镇改名叫饮马镇了。 小镇不大,五天一集,因为他们这儿村镇集中,走过来也不太耽误功夫,附近几个村的村民都爱来赶集,买买油盐酱醋,换点农副特产,买块豆腐。 镇上主要的人流也就是附近村来赶集的农民。 另外,他们镇上有个码头,每个集有人从县里乘水路进些时令东西来镇上散卖,糖,糕点,花布,春天卖织具、农具,夏天卖防虫防暑治腹泻的药丸,秋天卖棉花,山货,他们这儿不常见的瓜果……卖的比县里还贵。但从镇上到县里坐船要二十文,一走又要一整天,村民算来算去还是这么零买划算,只有年节采购,村人才会相约去趟县里。 除了卖,他们也收东西。 在码头边租个棚子,摆上桌椅,采购粮食、干柴、蔬菜、席子、篮筐、粗布、菜干等等。 价钱压的低,但要的量大。 颜君齐家编席,秋冬采芦苇,回家劈成篾子,编席编筐编篮子,赶集背到镇上卖一卖。过晌卖不掉的,就低价卖给码头货商。若太阳快下山才卖,价会被压的更低。换了钱除了家里用度,再到镇上唯一的书局买些便宜纸墨。 往常都是他爹来,他爹去服徭役又意外没了,几个月下来,家里积了不少席。这次卢栩要来赶集,颜君齐便背着席子陪他一起。 他们家也没钱了。
第6章 赶集 颜母将席子卷好捆好,帮颜君齐背到背上。 十五岁的颜君齐马上又被压得矮了一截。 她心疼,眼睛红了红,又忍回去,“便宜些也无妨,能卖掉就好,回来买一斤盐,剩下的钱你买些笔墨。你和栩哥儿中午饿了记得买些吃的。” 颜君齐点头,“知道了娘。” 卢栩背着个筐,那罐炒田螺装在框里,一早元蔓娘还去河边拽了些宽大的苇叶,给他当袋子使。 光滕筐就挺沉了,卢栩掂了掂,无比怀念轻还结实的塑料袋。 他默默叹口气,从家里出来。 元蔓娘追着他在后面嘱咐,“若能卖便宜些也卖,卖不掉背回来也无妨,看好钱,路上当心些,别卖到太晚,天黑前和人结伴回来。” “知道了。”卢栩抓着肩膀上的麻绳,满脑子都想着怎么背筐才能轻松点。可他出门看见颜君齐,马上就说不出话了。 颜君齐站着都费劲,怎么走?! 他本想问问颜母,这是把儿子当牲口么,可见她红红的眼睛,又把话憋回去。握了握拳,又松开。颜君齐和他一样,已经是家里顶梁柱了。 颜母见他出来,不免也嘱咐他照看颜君齐。 卢栩应了。 以前卢栩好歹还去过县里,也常常下地务农,颜君齐从小就读书,哪干过重活。 他们俩走出村口,看不见颜母和元蔓娘了,卢栩问:“能行吗?咱俩换换?” 颜君齐摇头。 卢栩:“你这样累病了,看病更花钱。” 才到村口,颜君齐已经满头汗,他文文静静笑起来,“这席子看着大,其实轻,我若背不动了,再烦你帮忙。” 卢栩无奈:“行吧。” 他见颜君齐走的费力,也不好说什么,以前卢栩和颜君齐还真不算太熟,颜君齐大概累了也不好意思麻烦他。 卢栩落后一步,从后面托住颜君齐的席卷,颜君齐肩上骤然一轻,回头,对上卢栩不耐烦的脸。 卢栩豪横一仰头,不容置疑:“走!” 颜君齐点点头,“多谢。” 平时几十分钟的路,他们俩走了将近两小时,到了集市,好位置已经被人占个差不多了,若只有卢栩,他随便找两个摊子的缝隙就挤下了,但颜君齐的席子要铺开给人挑选,得找块整齐的空地。 颜君齐看了看,开口道:“栩哥我自己去找地方。” 卢栩:“一起。” 他得讲义气,哪能这么点困难就让颜君齐自己找地方去,这孩子脸皮薄,八成不会讲价,他不看着还不得被骗坑里去?“咱们一起出来的,当然得一起。” 卢栩带着颜君齐,左找右挤,在一个药铺前摆了摊子。 药铺掌柜站在柜后抬眼往前瞄,“哎,哎,别挡了门!” 卢栩回一声“那不能,您放心。”帮颜君齐解开绳子摆好席,放下筐子,从罐子里舀了半碗炒田螺进了药铺,“自家做的下酒小菜,您尝尝。” 药铺掌柜一乐,心道这半大小子倒是会做人。他低头看见是田螺,也不是什么贵东西,便叫伙计去后面拿了个碗来装,“你是哪个村的小子,我之前好像没见过你。” “卢家村的,我也是头一次来卖,承您照顾。” 掌柜点点头,捏起田螺尝了尝,神情一顿,他又捏了一颗尝了尝,“你这里面放的是干椒。” “对。” “你这干椒的味道是怎么做出来的?” 卢栩笑了,“独家秘方,怎么做这辣子,咱们县独我一家,不瞒您说,就指着这个赚点小钱,要不,您再买点儿?” 掌柜乐,一个煮田螺还成稀宝了,“你怎么不说咱们大岐你独份儿?” 卢栩大言不惭:“可能还真是,不过我得谦虚。” 就这还谦虚!掌柜咂摸咂摸舌头,他大概能尝出这里都放了什么料,但这些料又多了种平常吃没有的滋味儿,像熟油,但熟油怎么混上了辣香酱香,他一时琢磨不透,不知道这小子家是怎么做的,“多少钱一碗呀?” 卢栩回答地嘎嘣脆:“五文,您帮我开张,我多送您半碗。” 就那么大个小碗,啧,掌柜沉吟一声,“来三碗吧。” 卢栩开张了第一笔生意。 但后面就没那么顺利了。 他卖了一份儿炒田螺的功夫,药铺附近的空位也被摆满了,还恰好是些卖菜卖粮卖柴的,都赚辛苦钱,五文钱一小碗螺,谁也舍不得吃。 现下什么都涨价,一捆柴才卖三十文,一把野菜都摘好了才卖五文。 “糙米一斤才十文,买斤磨好的粗面才十五文,你这螺是用金子煮了,敢卖这么贵?” “人家码头卖鱼,小杂鱼大的两文一条,小的一文一条,还有一文两条的,煮煮好歹有肉,你这螺哪有肉。” 卢栩只笑,“那不一样,我这螺可放了贵料煮的,我家秘方,别处您吃不着。” 别人可不吃他那套,张口就怼他,“人家码头边卖肉包子,一个才五文。” 卢栩道:“您买5文钱螺,肉肯定比包子里多。” “人家是猪肉!” “就是,河里螺肉更多,不要钱!” 卢栩笑吟吟地听他们闲扯,也不生气。 他本就是来摸情况的,他们愿意聊,他就愿意听,还不到午饭,他不着急,还挺有心情地帮颜君齐卖席。 “大娘,你家孩子小肉软,我给你挑张软的,你看看没一点毛刺,铺床最合适。” “晒粮?那你挑个厚实的,结实,这张行吗?” “搭棚你买个密实的,上面铺上稻草防雨。” 颜君齐看得一愣一愣地,都是他爹编的席,他怎么不知道还有软硬厚薄稀密的分别? 但卢栩说的是那么回事,买席的大娘挑得更像那么回事,非要每张都看看,挑个最紧实的。 颜君齐:“……” 看大娘一副赚到了的表情卷着席离开,颜君齐还恍恍惚惚的。 卢栩还拿他说话,“这么大一张席才要八十文呀,八十文现在能买什么,都买不了两斤盐,换成我叔来,要价都得多要五文还不让挑,我弟弟嘴拙不会要价,给的就是低价,也不还价,还随便你挑!” 可不是,他爹觉得他编的席都一样,有什么可挑的? 经卢栩一通瞎扯,来买席的竟然还越来越多,你看我也看,你挑我也挑,生怕好的被别人抢跑了,不到中午,他就卖了六张! 到了饭点,药铺掌柜到后堂吃饭,叫伙计又向卢栩买了两碗田螺。附近摊位的就有点好奇了,真那么好吃?这都五碗了。 卢栩看时间差不多,将筐背到胸前嘱咐颜君齐,“我去码头那卖卖,君齐你在这儿卖,就按刚才的价卖,不还价知道吗?” 颜君齐点点头,他现在满脑子嗡嗡的,都是卢栩的胡扯。 卢栩两手托着筐底,一到码头边就开始叫卖:“秘制田螺,咸香辣鲜,好吃下饭,配酒更香的下酒的秘制田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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