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只有官差们懵了懵,百姓们可以说是毫无反应。 受影响最大的,反而是熊昆和卫二,他们俩最近天天听官差们和百姓们调侃——好好干,不然年底不给你投票! 县中大小事,从前怎么找他,如今照旧怎么找他。 搞得卢栩觉得他辞职辞了个寂寞,再这样下去,他的交接期得延长到年末。 于是,为了让官差们适应,为了让熊昆和卫二适应,他跑了。 带着商队跑了。 甚至没带上原本以为可以顺路回趟家的蛮人官差们—— 他们也得好好适应一下,他们不是族里派来跑腿的传信员,是大岐的官差,北庭县的官差。 卢栩临走前,让熊昆和卫二好好操练操练官差们,业务、骑射、文书、律法、文化课,一样也不要落下。 年底发多少奖金,淘汰多少人,可全得考试呢。 留下一片哀嚎,卢栩上马奔驰,去看各部游牧、放羊。 初春的草原景色壮观。 冰雪消融,高山覆雪,树开始变绿,草色遥看近却无,河水在薄冰下哗哗的流淌,冬眠的动物也开始苏醒活动。 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 路上随时能遇到牧民的牛车、羊群,他们正将牛羊赶去丰饶的土地上。 春天的草原是流动的,是能感到脉搏的,是每天睁开眼,都新鲜的。 他们西行几日后,卢栩看到一个野花遍开的山坡,早上的阳光照在南坡上,蒸腾起融化的雪水,升起薄薄的雾气,如梦似幻。 卢栩觉得他看景都要看醉景了,只可惜君齐和卢舟要留守县衙,不能跟他一起出来。 卢栩想,难怪蛮人普遍性情比较单纯浪漫。 沐浴着这样的景色长大,哪能不浪漫。 卢栩喃喃自语:“信还是写早了,该要点儿画家来。” 小跟班亚卡没听清,问道:“什么?” 卢栩:“没什么,你会画画么?” 亚卡:??? 他乖巧道:“我会唱歌。” 卢栩:“唱!” 亚卡还满是童稚尚未变声的嗓音,唱着各种各样的牧羊曲,赛马曲,还有歌颂大地的,歌颂河流的,歌颂母亲的歌曲。 卢栩一路带着商队重新走到西境边界,派人翻山去通知那两个混血的部落,他来送温暖了! 两族的人起初还不信,但跟着传信的虎贲军翻过山,看到扎营摆摊的集市时,激动得语无伦次,扭头又往回跑。 更多的人牵着牛马,背着筐,拿着袋子,还有人带着孩子,翻山来赶集。 附近部落闻讯的牧民也跑来凑热闹。 他们有人前两日听说了,有商队过来卖货,不想竟然把摊子摆到这里了。 在旷野摆摊,别有乐趣。 做点儿吃的,都香飘十里。 结果他们在这儿停留得太久,痕迹太多,第三天晚上招来了狼群,大晚上好一阵的鸡飞狗跳。 虎贲军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一个个勇猛异常,打退了狼群,收拾残局,给卢栩送来好些狼牙。 他们对狼牙兴趣不大,但见卢栩脖子里戴着,干脆送卢栩算了。 卢栩拿去河边清洗干净,喜滋滋包好。 回头去找阿维显摆,说都是他猎的,让阿维帮他做成项链,将来弟弟妹妹一人一条。 他们家调皮捣蛋的卢小锐,值得一口狼牙。 死亡的动物尸首不必掩埋。 初春是食物匮乏的季节,许多动物冬眠醒来,又饿又要生崽带崽。 扔下的尸首,能成为它们的食物。 之后的路上,没再遇到什么意外。 偶尔路过某个领地时,会有在附近放牧的牧民跑来拦住他们,询问你们有这吗,有那吗,能不能卖给他们。 反正卢栩也不急着赶时间,只要有人拦,他们就停一停。 或者找到牧民需要的东西,或者干脆在附近找个地方摆半天摊。 草原上没有街道,没有房屋,想在哪儿停就在哪儿停,想在哪儿扎营就在哪儿扎营。 走的时候,只要将扎营弄乱的土踩回去就行。 过几日青草长出来,就不会再看见一点儿痕迹。 卢栩又尝试寻找了盐山,还往曾经拥有盐山的阿克朔部领地溜达了一圈儿,结果依旧一无所获。 返程时,卢栩在他们曾经办集市的姆姆河畔再次扎营。 冰雪消融后的姆姆河,河面宽达十几米,深处足有两米多。 这回他们不能像上次那样从河面上过了,连抓鱼的技术都直线下降,在河边摆摊三天,一条鱼都没抓到。 附近的牧民给他们带路,将他们带到较窄的河段,他们踩着石头慢慢过河。 在东岸又停留两天,东西卖得差不多,他们开始收拾摊子,打道回府。 这一次他们主要交换来的是金银和牧民们积攒的兽皮、兽骨、石料、药材等等。 换到了鹿皮、鹿茸的关内商人,高兴得兴高采烈。 等回去把这些找个好买家卖掉,就顶在老家辛辛苦苦干一年了。 辛苦是辛苦,害怕是害怕,但这趟可真值得! 他们乐陶陶,慢悠悠地回家,尚不知道卢庆已经带着商队过了卧虎关。 卢庆在西北打仗多年,但这还是他人生第二次过卧虎关。 第一次,是他们被从朔州调到西北,那一次,他们走的正是关内的路,年纪轻轻,充满忐忑,甚至都没好好看看这座雄关。 然后,就是在西北九死一生十几年。 回家时,他负责押运蛮人东迁至北境,没能从卧虎关入关。 这回,他终于能好好看看这座当年当做靠山和希望的雄关了。 他一路走着,看着护送他们的虎贲军身上熟悉的军装,看着沿途的军户百姓,看着偶尔遇到的牧民,还有在草原上悠然吃草的牛羊。 春天来了,青草替代白雪,将曾经的金戈铁马,烽火沙场,都遮掩到草根下,泥土中。 绿色的原野,连风吹过,都是一片碧海。 卢庆眯起眼睛,看着随风伏低,风过竖起的青翠草浪,慢慢笑起来。 几日后,卢栩拖着从登云山逮回来的梅孟希,游说他回去看看他们的书院哪里还需要改进。 梅孟希满脸都是不高兴,“我正灵感迸发,都让你打断了!” 卢栩:“我的梅大才子,你造那些字根本不行!鬼画符成那样,我这种简笔画小天才都看不懂!” 梅孟希怒道:“什么鬼画符?!我那是融合了蛮语古语精华的心血之作!” 卢栩:“咦——?!” 他望着远处,从县城南边远远而来的车马和旗帜,呆了。 梅孟希:“怎么了?咦?!哪儿来这么大商队,那是个什么旗?” 卢栩:“那是……那是我们观阳联盟的旗子!!!” 城墙上,卢舟趴在墙头极目远眺。 颜君齐也匆匆而来。 片刻前,守城的官差发现从南边来了一个大规模的陌生商队。 “是观阳联盟的旗!” “是我们的旗!” 卢舟大笑着,三步并作一步,飞一样跑下城墙,牵马从城中飞驰而出,迎着他们的旗帜驰骋,奔跑。 卢栩的千里马终于发威,一马当先从北边直追上卢舟,视力极好的兄弟俩看清了骑马走在最前的人。 “二叔!!!” 半年后。 观阳县。 八岁的卢锐手脚利落地翻上书院加修过两次的围墙。 在先生气急败坏的怒吼声中,小猫似的跳下墙头,哒哒哒往码头方向跑。 山上有只小羊不小心摔死了,早上村里来信儿,说他的蛮族二婶儿要烤只羊,叫他们回村里去吃烤羊。 若他们不得空,就明日给送来。 阿娘和姐姐忙生意,早上就让给村里送货的伙计传一声,他们不回去了,趁着三哥也在家,大家多吃点儿,要是有多余的,给二嫂娘家送点儿。 阿娘说,烤肉他们也常吃,家里人多,就别去凑热闹了。 那怎么能一样呢? 他还没吃过蛮人的烤法呢! 他才从书院跑了没几步,在店中的阿姐和阿娘就跑出来了。 卢锐一看阿娘手中的量衣尺,利落地就上了树。 唉。 他们家店铺怎么就离书院这么近呢? 先生的嗓门儿怎么就这么高呢? 果然,对门甜点铺子寒露姐姐和小夏姐姐也跑出来看热闹了。 四邻优哉游哉也出来看热闹了。 元蔓娘提着一米多长的量衣尺指着树上的卢锐,“你给我下来!” 卢锐:“我才不下去,你要打我。” 说罢,他还又往高处爬了点儿。 这是整条街上最高的一棵大柳树,他娘就是气极了也爬不上来。 腊月见他都要爬上柳树的软枝条了,吓得腿都要软了:“锐锐你快下来!阿娘不打你!” 卢锐:“我不。” 见他又创了爬树新纪录,元蔓娘也有点儿腿软,将尺子扔到脚边和他商量:“你下来!和娘说你又为什么逃学?” 昨日的功课不是做了吗? 难不成还有她和腊月不知道的功课? 卢锐抓着柳树的枝条,踩着树枝,荡秋千似的,一摇一晃,“阿娘,阿姐你们去忙吧,我要回村里吃肉了。” 元蔓娘听罢,气得青筋暴跳:“家里哪天没肉?” 卢锐:“那不一样……” 说着,他看见街的尽头有人骑了匹俊逸的高头大马朝这边来。 他站在高处,看得清晰。 好高好酷的马! 鬃毛都比他见过的要长,真漂亮! 树下一群人都仰着头看他,又是劝又是哄的,可卢锐视线不由自主已经盯上越来越近的一人一马。 很快,马近了,马上的青年下马站到人群外,也吃惊地仰头看他。 两人默默对视。 一大一小。 一高一矮。 相似的眉眼,默默对望。 树上的小豆丁忽然高声问:“你是谁呀?” 众人闻声,下意识往他喊的方向转头,元蔓娘、腊月、寒露、小夏,还有街坊们,看着陌生又熟悉的青年,全呆了。 元蔓娘眼泪唰一下涌出来,做梦似的,“栩……栩儿……?” 腊月怔了怔,眼睛一热,眼泪也啪嗒啪嗒往下落,“哥哥!” 卢栩笑起来,抱住扑到他怀里的小腊月,朝树上惊呆的卢锐道:“你个小没良心,怎么这么皮?” 卢锐脑袋浆糊了片刻,随即露出灿烂的笑容,稚气的声音铿锵有力:“哥哥!” 他抓着柳树枝条,一蹬树干,猴子荡秋千似的,嗖一下朝卢栩“飞”来。 卢栩吓得连忙伸手接住他,还没来得及揍,还没来得及骂,他家小没良心弟弟,已经手脚并用紧紧搂着他脖子,勾着他腰,哭唧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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