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买婆子也成了难事。林启看了牙行的三两个婆子,均不甚满意,遂想去别处看看。 可牙行的伙计却不愿放过他这个主顾,问了许久,得知他夫郎生产后,家中要人操持,于是眼睛滴溜溜一转,带上来一个年轻哥儿,挤眉弄眼道:“这可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会读书识字,也曾照顾过府上的小公子,若不是主母善妒发卖到这儿,咱们镇上可买不来这样的。” 他说的倒是实话,他们做这生意多年,鲜少能遇见这种模样、学识的。原是打算卖入哪家府上做姨娘小妾的,今日见林启穿戴不凡,家中夫郎又刚生产,所以就叫出来让他看了。 那小哥儿麻木地站在堂中,也不曾抬头看面前的主顾,听那伙计阴笑着说些别有意味的话,眼神也没有丝毫波动。 可没想到,林启听那伙计说完却啐可一口,转身就要走。伙计懵了,连忙拉住他的衣袖,“贵客可是有何不满?” 林启甩开他的拉扯,冷笑道:“说了买婆子,你只介绍你的婆子便是,找这么个哥儿出来,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想多赚银子,可也不能枉顾我的条件,说了我夫郎生产后要人照顾,你让我买这么个哥儿回去,是照顾他还是给他添堵?” 说完,林启便拂袖而去,出门前,还扔下一句,“就这么做生意,早晚得黄摊子。” 小伙计在后头急得跺脚,眼见追不上后,又悔又气,口中嘟囔着骂道:“哪个汉子不偷腥啊,装什么正人君子?” 抬头见那哥儿还站在屋中,没好气地打发下去了。 林启出了门仍有些气恼,婆子没买成还耽搁了这许久的工夫,心里也骂了几句,又去另一家牙行看。 也是赶巧了,这家牙行中有一个四十几岁的妇人,早年守寡后,带着女儿嫁给一商户做续弦,此后无所出。 那商户前几年死了,元配留下的儿子不争气,品行不端,染上赌瘾,败了家业不说,还欠债累累。先将继妹卖给过路的行商做妾,后实在缺钱,又将继母卖至牙行。 林启看那婆子年纪不算大,脸上却沟壑不平,很是凄苦。问了两句,应答还算妥当,又说做糕点的手艺不错。 于是,林启问道:“那你可愿被我买下,到我家中做事?我家在乡下,现在人口少,只夫郎、我还有一个未满月的孩子,日子简单,你只做些洗衣做饭的杂事,白天帮着夫郎照看孩子就行。” 虽说被卖到牙行后,落入什么样的主家由不得他们做主。但这婆子自来在城里过日子,若是看不上乡下日子,跟他回去后,只怕心里也嫌弃,做事难免不踏实,甚至还会对主家不恭敬。 何安然性子好,又正是需人照料的时候,若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受了婆子的气,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趁早将这些说明了,这婆子若是想找更好的主家,他也不会强求。 一旁的伙计也没插话,仍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 那婆子闻言,抬头看了林启一眼,点头后,脸上带了些怀念:“我未出嫁时,娘家也在乡下。乡下的日子,我熟。” 于是,林启花了二十两将她买下,这婆子姓周,林启便叫她周婶。 之后去县衙过了手续,又花钱托牙行的人明日将她送到村里,他来时骑马,带着人不方便。 因觉得这家牙行不错,林启又让伙计给他留意有腿脚功夫的护院,若有了合适的,只管去枣林庄找他,或是托人传个话也行。伙计自然愿意。 事情都已办好,时至傍晚,林启便赶路回家了。不过出门一日,他心里就对家中的一大一小惦念不已。
第145章 正文完结 ◎建学堂◎ 林启买山的事办得顺利, 除在官府花了三千两外,他又给了村里一千两银子。可关于这一千两该如何分配,就不太顺利了。 有人说这钱该按户分, 村里一共一百二十六户人家,每家到手近八两银子,是他们两年都赚不到的钱。 也有人说该按人丁分, 村里五百多口人,一人能分一两多,若是家中人口多的,一下子能到手十几两。 还有精明的转转眼珠子,说该按汉子人口分,姑娘和哥儿早晚要嫁人, 往后在不在咱村都不一定, 就不用分了。 此话一出, 立刻被几个家里有姑娘、哥儿的骂了回去。 “好你个老虔婆, 自己家里六个汉子就说该按汉子分, 好处都让你家占了呗。怪不得六个儿也没娶上一个媳妇, 谁家眼睛瞎了嫁给你家去?” “就是,人家钱婶家里没汉子,可这么多年在村里本本分分, 从没和人红过脸,咋的, 这钱就和人家没关系了?人家就不算咱村的人了?可真有脸说这话!” 那婆子被骂得不敢开口, 可其他人又接着说道:“要我说,还是按人丁分好, 人口多的多分, 人口少的少分, 最公道了。” “公道什么呀!我家大小三口人,才能分六两银子,够干什么?大牛家十八口人,少说也能分三十多两,三间青瓦房的钱都有了,凭什么啊?” “对啊,我家里的还都是青壮汉子,村里每年有个什么事,少不了他们出一把子力气,凭什么那些奶娃子和他们分的一样多?” “哎呦,村西许家的要生了,这生了算不算一口啊?” …… 接连几日,这样的议论就没停过,大家吵吵嚷嚷,也没争出个什么结果。倒是村里本来已经好了许多的风气,一下子又变得乌糟糟的。吵急眼了,想动手的也大有人在。 张柔棉衣、棉帽裹得严严实实地跑到林启家串门,与何安然说到此事时,撇了下嘴巴,说道:“还有人问我觉得该怎么分,我又不傻,我现在说什么不是得罪人?本来林启给了钱,村里人都得念好,我若插一脚,不擎等着挨骂嘛。” 想到方才来的路上,那两个婶子话里话外地让她在村里说句话的事,张柔就烦不胜烦。 说什么你家给的钱,你做主怎么分也是应该的,村里人必听的;还说她娘家没分家,按人丁分,她家也受益之类的。 张柔冷嗤一声,真当她家现在还在意这么几两银子呢。 “拿了咱们的银子,还想着算计咱,这心眼可真够多的。要我说,就不该给他们这么多银子,反正都是朝廷的公山,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张柔没好气地说道。 何安然在炕上坐着,听她发牢骚也不生气,看小岁欢睡梦中舞着拳头砸了自己的脑袋,笑着抓住他的小手,摸了摸后放回被子里。 “到底山在咱们村,不给一点儿说不过去。都是乡里乡亲的,即便告诉他们那山在咱家名下,他们也要偷摸地上山捡柴、打枣,到时也不好黑着脸斥责。保不准还有那种坏心思的,仗着咱抹不开脸,就占便宜没够。” “所以,倒不如趁早给点钱,明明白白告诉他们以后不能去了。若是拿了这钱还能厚着脸皮去,咱们怎么处置也没人能说咱的不是。”何安然说道。 张柔闻言叹口气,何安然说的这些,她又何尝不知道,只不过是觉得这些人拿她当傻子,咽不下这口气罢了。 正说着话,周婶拿了一碟枣泥酥来,张柔便没继续说。 待周婶出去后,她拿起一个枣泥酥尝尝,表皮酥脆,枣泥酸甜,味道很不错。 “人怎么样?”她问道。 何安然也拿了一块枣泥酥吃,闻言看着周婶的背影,点头道:“挺好的,人勤快,手艺也好。” 于是,张柔促狭地笑了起来:“我猜着就是不错,不然林启怎么能放心出门?” 何安然听了有些脸红,抿了下嘴唇,转移话题道:“里正着人来寻他,说有事找他商议。” 张柔一听,果然坐直身子,也顾不得打趣了,问道:“叫他干嘛,难不成也是问他该怎么分银子?这事可不能掺和啊。” 何安然不着急,轻声说道:“没事,他心里有数的。” 张柔一想也是,那可是林启,自己都能想到的事,他怎么会想不到? 于是,重又靠在椅背上,只是还好奇道:“也不知里正怎么想的,村里吵嚷成一团,也没听他说了一句。” 别说张柔了,何安然知道村里人因为银子吵成一团后,也好奇里正究竟是什么打算。 到了晚间,林启回来后,他才知道了答案。 “里正想用这次的钱建个学堂。”林启端着热水进来,招呼何安然一起泡脚。看着何安然不掩讶异的表情,感慨道,“我以前倒没看出来,里正还挺有远见的。” 林启一直觉得枣林庄穷,可实际上,因着地形、地势的缘故,周边几个村子也不富裕。大家一年奔波操劳下来,全家人能填饱肚子就算不错了。 所以,这就导致几个村子里都没有学堂。人在衣食难保的情况下,是顾不上读书的事的。 “可没有学堂,就要代代做庄稼汉了。”林启眼前浮现出里正说这话时的怅然。 年近五十的老汉坐在炕上,一手端着豁口的茶杯,眼睛看向远处,不知在想着什么。 “我不是说庄稼汉不好,庄稼汉稳妥,不遇着天灾饿不死人。可一个村里,不能都是庄稼汉。”里正说道。 “每年秋收后,我带着村里收上来的粮去缴赋税,衙门口挤满了人,我排一早上,前头的队伍越排越长。有捕快的同村,有师爷的叔伯,还有衙差的好友。总之,没点儿门路就得好好排着。” “好不容易到了衙差跟前,解开口袋一看,不是说黑麦品质差,就是豆子没晒干,横挑鼻子竖挑眼,只得带回来重新拾掇。是咱们村的粮真有问题?不是,是咱们村没有个出息人,所以就得挨欺负。” “而要想出息,还是得读书。”里正转头看着林启笑了一下,“说实话,咱们村要还是从前的光景,到我死前都不?姨嵴庵饕猓蠹一锩荒翘跫?上衷诓灰谎耍隳浅ё涌鹄春螅謇锶擞辛宋榷ㄊ杖搿K渌迪衷诳矗蠹业娜兆铀坪醣浠淮螅苫昀墼孪吕矗潜涞每刹皇且坏惆氲恪!? “本来,我该等大家过两年富裕日子再提这茬,可正赶上你给了村里这么一大笔银子,所以我就想趁势提了,不然钱进了众人口袋,再想拿出来可不容易。” “也不指望村里能出什么秀才、举人的官老爷,只要出几个识字的,能在镇上、县城闯出个名堂,咱们村里的人办事就能方便许多。”说着,里正慢悠悠笑了起来,好似已经想到以后的场景。 里正的这个打算在村里公布后,自然又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说什么的都有。 “读书?我没听错吧?”一青壮汉子神情古怪道,“里正莫不是老糊涂了吧。咱们哪有钱供孩子读书啊?” “就是,那些有钱有地的富户都供不出来一个读书人,咱们建学堂让村里的孩子都去读书能行吗?怕不是花钱听个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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