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得暖呼呼的,眼尾似乎还带着一点红,因为打呵欠的缘故, 睫毛上又沾了一点泪珠,贺池看得心痒,又凑上前胡乱地亲他。 云清被他蹭得困意全消,他伸手抵住贺池的脸,这才看清贺池已经换上了朝服,连配饰都已经穿戴齐全。 贺池就着这个姿势亲了亲他的掌心,这才应道:“辰时正了, 我马上进宫参加开封仪式, 你再睡一会儿,到时候直接进宫便好。” 开封仪式是百官向皇帝拜年贺岁,云清只用参加之后的后宫嫔妃皇子的拜年即可,可以晚些再出门。 云清点了点头,他确实疲乏得紧, 想再躺躺。 发现贺池仍然没打算将他放下, 他有些疑惑地看过去,却见贺池已经换上了严肃的神色, 开口道:“昨夜延国传来消息,骨索已经称王了。” 云清下意识便想坐直,他轻轻皱了皱眉:“这么快……” 贺池把他抱紧,手下轻轻按揉着他的后腰让他放松:“我已经让阿樾盯紧郑鸿熙,朝中应该也很快就会收到消息。” 骨索能以这么迅疾的速度攻占王廷,甚至连内乱对抗的阶段都仿若没有,他们得到消息时都已经尘埃落定了,这已经足以说明这位新上位的王上准备充分,实力强劲。 之前贺池曾经试图引导皇帝的人发现骨索的事,他们却没有放在眼里,或许在皇帝看来,有人想造反对大瑜是有利的,只要延国不太平,他们便没有精力入侵大瑜,这样的局面反而是他乐于见到的。 现在的结果,他定然始料未及。 云清点点头,他们改变了许多剧情,他也早有预料时间线会发生偏差,惊讶了一瞬之后便恢复如常,他伸手抚了抚贺池刚才蹭乱的衣襟:“我知道了,快去吧。” 贺池又低头亲了亲他的嘴角,这才离开。 贺池走了之后,云清继续躺了一会儿,却睡意全无,他索性起身,先写了封信送回封宁,又去了一趟苏木的院子。 —— 宫中,开封仪式已经举行完毕,群臣开始在太和殿前给皇帝拜年。 百官拜伏,礼部尚书高声念诵着祝文,宽阔的广场上气氛肃穆,只有礼部尚书的声音回荡在空中。 贺池耳朵动了动,突然听到有人从贞度门那边快步行来的声音。 大太监德如见御林军统领行色匆匆地过来,知道定然是有不得了的消息,连忙去问。 听完统领的话后,德如脸色一变,交代他在此处等候,便匆匆回到皇帝身边。 群臣都拜伏在地,有人也同样听到了动静,心中不由好奇,等祝文念完,他们起身祝颂之时,看到了本该在外值守的御林军统领,这才琢磨出一点不对。 御林军统领办事稳妥,这样的场合,若不是有十分重要紧急的事情,定不会前来打扰。 群臣都嗅到了不妙的气息。 祝颂完毕后,承安帝再赏下金银,所有仪式才算全部结束。 众人都等着陛下开口,却迟迟没有听到声音。 贺池的余光之中,大太监德如附身在皇帝耳边说了什么,承安帝的眼神骤然沉了下来。 广场上寂静无声,众人心里打鼓,都在猜测到底发生了何事。 半晌,承安帝才开口继续进行赏赐。 众人跪下谢恩,仪式终于结束。 皇帝已经起驾离开,群臣即将散去,却见陛下身边的太监突然快步过来叫走了两位丞相。 这下更加证明了是真的发生了大事,关系不错的官员走在一起小声议论,各有各的想法。 有人议论到一半,突然在出宫的人群里发现了贺池的身影,觉得有些纳闷,王爷应当去后宫参加家宴才是,怎么会往出宫的方向走?难道是太久不在京城对此生疏了? 发现归发现,却也没人敢去管他的闲事。 又行了一段,他才终于被谢国公叫住:“瑞王殿下可是走错了?乾清宫该往那边去。” 贺池停步看向他,颔首应道:“本王去宫门前接王妃一道进宫。” 谢国公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原因,一时间没能调整过来表情,半晌才道:“原来如此,是下官想岔了。” 贺池倒是十分有礼,点了点头谢过他提醒才离开,周围听到贺池的话的人却是纷纷睁大了眼。 昨日贺池在百官宴上说出那番话来拒绝赐婚,众人自然多有猜测。 有那嗅觉敏锐的,通过皇帝这几年对他不管不问的态度,也明白了一些事,自然便会猜测他是为了不让争储一事波及到他才自绝后路。 做出对王妃如此深情的模样,也符合这样的猜测。 而那些不明情况的,则是都抱着猎奇的心态,听贺池这么说,便想跟着过去看热闹。 贺池来到宫门前,没等一会儿,王府的马车便到了。 云清刚从车厢出来,刻意放慢脚步的众人便眼见一直冷着脸的贺池突然扬起一抹笑,竟是伸手将云清抱下了马车。 众人吃了一惊,有那见识少的,一时之间顾不上遮掩,目瞪口呆地看了过来。 云清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暗中掐了他一把:“放我下来。” 这点力道对贺池来说不疼不痒,他一边听话地放人下来,一边故作委屈地嘟囔:“我只是怕你扯到那处……” 云清被气笑了,不知从何时起,这人的脸皮越来越厚,再也看不到从前逗一句都会悄悄红耳朵的纯情模样。 他余光注意到周围人的神情,明白贺池的打算,便也配合他不做收敛。 众人便只见云清站直后看也不看贺池,抬脚便向前走去,丝毫不顾上下尊卑地将贺池落在了后面。 这样的事别说是贺池这样的霸王脾气,就是换做他们当中的任意一个人,也是不能忍的。 他们都等着看贺池发火,却见贺池丝毫不以为意地追了上去,笑着对云清说着什么,脸上竟还带着一点讨好。 众人心情复杂地收回目光,本来在骂‘有伤风化’的老顽固也住了嘴,他们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个想法——这一定是演的! 离得远一些的地方,沈时予仍注视着渐渐远去的两人。 “沈大人,走罢。”同僚的招呼声打断了他,他回过头,笑着应好。 “没想到瑞王殿下和王妃的相处之道竟是这样的,倒是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听说王妃才华极为出众,若不是嫁给瑞王殿下,说不准也是我们的同僚了。” “哼,以色侍人,简直丢了读书人的脸。” “……” 同僚小声的议论从耳边传来,他最后看了一眼,这才转过身跟着一起离开。 另一边,进宫走了一段路之后,贺池伸手去拉云清的手。 这里已经没有别人,只有在前面带路的小黄门,云清摸不准他要做什么,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贺池握着云清的手,借着宽袖的遮掩,以手做笔,将有急报被送进宫的事写在他的掌心。 云清瞬间反应过来,凝神去读。 最后一个字落笔,云清抬头和他对视,两人心知肚明,御林军统领送来的消息,说的定然便是延国换新王之事。 京城的天要变了。 两人来到乾清宫时,前朝散了之后便直接过来的几位王爷齐齐看了过来,贺澜笑着打趣道:“八皇弟和弟妹真是恩爱,就进宫的这一段路,还要特意去宫门口接。” 他笑起来时温文尔雅,语气也不招人讨厌,看上去便是一个疼爱包容弟弟的好兄长模样。 贺池并未否认,应了一声便带着云清去向嫔妃见礼。 贺澜眸中含笑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手指却在缓慢摩挲着茶杯,贺池做得实在太明显了,难道他真是故意的? 一旁的贺源看着两人亲密的模样,却认定了贺池是在故意挑衅他,心里也对争储一事也更加急躁。 他今年已满三十,却连储君都还不是,太子中毒早夭之后,母妃和外祖便告诉他,他会是下一任储君,可一晃快二十年过去了,他却仍然只是个王爷。 古人言,三十而立,他已经等了太久了,等得快没有耐心了。 后宫嫔妃和皇子公主们很快就到齐了,只等承安帝前来。只是众人一直等到午饭时间都已过去,仍不见承安帝的身影,也没有口谕传来。 贺池轻声让伺候的宫女再上两碟糕点,把云清喜欢吃的都挑出来放到他的面前。 皇帝不来,不能开宴,他们也只能以点心茶水充饥,几位王爷都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嫔妃们也渐渐止了谈笑。 明明是大年初一好日子,妃嫔们都穿着艳丽的新衣,一片花团锦簇,可现在殿中的气氛却沉闷得让人心里发慌。 不知过了多久,太监通传的声音终于响起,妃嫔们连忙整理表情,笑着起身迎接。 大殿中的气氛重新和缓起来,承安帝面上看不出什么,一切都如常进行着,妃嫔皇子依次拜年,皇帝按例赏下礼物。 贺池抬头看着已经苍老的帝王,延国卷土重来,不知他有没有后悔早早地杀了功臣。 …… 延国的消息并没刻意隐瞒,第二日,朝中众臣便都知道了。 延国发生动乱,先王上的私生子率兵血洗王廷,王上和太后被杀,尸体吊在城门口示众,新王上位,朝中凡有不从者,格杀勿论。 这样残暴的手段,和他的父上渡沙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听之令人胆寒。 而新王上位后的第一个命令,便是发往军队整兵。 众人都察觉到了不妙,他们都以为杀了渡沙,等幼主成长起来,边关至少能安宁二十年,现在才刚刚过去十年,却横空杀出一个私生子来…… 因着这件事,各家的宴会都不敢办得太过张扬,云清贺池更是低调,除了初二那日去了趟云家,其余的邀约一个也没去。 这件事也把众人的目光从他们身上吸引走,承安帝也没心思管他们了,每日都在传唤大臣前去议事。 明明是最热闹的正月间,京中的气氛却越发紧绷起来。 云清和贺池在府中也没闲着,两人一边下令安排调动宁州的事务,一边让人紧盯住郑鸿熙的下一步动作。 贺澜身边暗卫众多,身手也高,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不能盯得太紧,因此主要的焦点还是放在了郑鸿熙身上。 初七这日,恒王府办满月宴,贺池和云清让元福备了礼物送去,人却是称病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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