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夫人见到云清也松了口气,瑞王的性子他们都知道,再加上自从春猎过后就有传闻说瑞王和王妃感情甚笃,若是王妃真在他们府里有了什么三长两短,瑞王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曾夫人关切道:“前头丫鬟来禀报寻不到王妃了,妾身还以为王妃出了什么事,王妃可是迷路了?” 云清先是点点头应了,然后才压低声音对曾夫人道:“烦请夫人屏退下人,我有要事告诉夫人。” 曾夫人不明所以,却还是让下人都退到十丈开外,没有她的允许不许别的人靠近。 “王妃,究竟出了何事?” 云清便把在花园偶然遇到曾沅昔的事和曾夫人说了,曾夫人听他说到私奔,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直到云清说已经把她劝回去才稍微放下心。 她拍了拍胸口,当家主母永远从容得体的面具露出了一条裂缝,泄露出她真实的情绪来,“这丫头,今日跟我说她身子不舒服不想出来参加宴席,没想到她胆子竟然这么大......” 云清提醒道:“夫人还是赶紧派人去看住小姐,小姐年轻,心性不定,万一又反悔想跑出去也是有可能的,还有门口的何公子怕是也得处理一下,不然若是被人看到,他再胡乱说些什么出来,影响到小姐闺誉就不好了。” 曾夫人刚才是猛地气昏了头,被云清一提醒也反应过来。她得顾着花厅这边,不能亲自前去,便唤了心腹嬷嬷上前,仔细嘱咐了一番。 嬷嬷领命而去,曾夫人看向云清,真心实意地向云清道谢。 “今日实在是多谢王妃了,不然我这单纯的小女儿就得被那奸诈的小人哄骗了去,郡公府的声誉恐怕也会因此蒙羞。” 曾夫人对着云清行了个礼,云清侧了侧身避开。 “夫人不必多礼,我也只是不忍心看到小姐被人哄骗。” 云清见曾夫人还想说些什么,却犹豫着没有说出口,他心领神会道:“夫人放心,我知道女儿家闺誉的重要,这件事我不会说与旁人知晓。” 曾夫人感激道:“多谢王妃。” 两人一同回到花厅,众人追问出了何事,曾夫人笑着道:“王妃回来时走茬了路,我出去时已经被下人领着回来了。” 众人善意地打趣了一番,便把这个插曲跳了过去。 今日要办的事圆满完成,云清便彻底放松下来,吃着茶点听着八卦,倒是惬意。 不多时,云清眼尖地发现曾夫人派出去的嬷嬷回到了她身边低声和她说了什么,见曾夫人脸上的神色不变,便知道应当是处理妥当了。 云清悠悠地叹了口气,端着茶喝了一口。 寿宴直到申时才散去,云清和贺池会合,一起和主人家道别,上了王府的马车。 贺池看着神采奕奕的云清,冷哼道:“王妃倒是丝毫没有不适应。” 云清笑道:“夫人们聊的后宅之事也颇有趣味。” 贺池看着他,像是想要分辨他话中的真假,云清突然凑到他面前,“王爷是在担心我吗?” 贺池冷着脸撇开头:“少自作多情。” 云清笑了笑,见好就收,他换上正经的语气,“王爷,我今天在郡公府帮了曾夫人一点小忙。” 贺池转回头看过来,云清便把在郡公府发生的事跟贺池讲了一遍,末了他道:“我答应了曾夫人不会外传。” 贺池没有对这件事做出什么反应,只是突然问了一个不着边的问题:“王妃怎么会独自走到曾府的小花园去?” 云清一怔,垂下眼道:“我不小心走岔了。” 贺池深深地看了云清一眼,终究没有说什么。 —— 次日,郡公府便派管家送了两车礼物到瑞王府,说是为了感谢王妃帮忙寻回了郡公府的一样贵重之物。 贺池看着名帖,沉吟了一会儿,对元福道:“送进王妃私库吧。” 清桐院。 云清看着流水般送进来的各色珍宝,表情淡然。 玉溪喜悦于王妃的受宠,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余光却扫到月湖带着个背着包袱的圆脸少年走了进来。 玉溪有些疑惑地看着两人,正想出声询问,便见圆脸少年飞快地跑了过来,扑到王妃身边,眼泪汪汪地喊了声“少爷”。 云清有些惊喜地起身,笑着揉了揉少年的头发:“阿舒回来了,路上辛苦了。” 阿舒上下看了看他家少爷,发现少爷比他离开时看上去气色好了许多,一直担忧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他从怀里取出信封,递给云清。 “少爷,黎老爷让我交给你的。” 云清接过信拆开,拿出厚厚地一叠信纸,信纸上写满了黎家外祖的殷殷嘱咐,云清逐字逐句地认真读了一遍,才把信纸仔细折好,放在一旁。 信纸下面,是一张叠起来的泛黄的清单,正是云清让阿舒千里迢迢前去取回来的东西。
第12章 事发 卯时,天还没亮,宫门前已经有不少大臣在候朝。 官员们大多住得远,为了避免迟到便会来得早些,因此等贺池卡着点姗姗来迟时,宫门前已经站满了人。 贺池点头应了路上官员的招呼行礼,走到一旁站定后打了个呵欠,十分困倦的模样。 他先是大婚得了十天的假,接着又是春猎受伤获准在家修养,满打满算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上朝了,骤然起这么早,很是不习惯。 贺池虽然不刻意张扬,存在感却依然强烈,因此当曾尚书走到贺池身边拱手笑谈时,众人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两人平日里并无交集,见到此景,许多人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好奇的神情。 待曾恒川和贺池告辞回来,一些相熟的官员便凑上前小声问道:“老曾,你找那位说什么呢?” 曾恒川笑道:“前些时日家中父亲寿诞,不慎丢失了一样极为重要的东西,被瑞王妃捡到交还给了内子,我当日晚间才知道这件事,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当面向瑞王道谢。” 众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应和道:“竟有这等事?那是该好好道谢。” “这么说来瑞王妃也是心善之人。” …… 贺澜站在前方,听到众人的对话,嘴角的笑容和煦,眼里却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卯时正,钟鼓司敲鼓响钟。宫门打开,百官按顺序依次进宫,又在漆黑的皇宫内行了半晌,才到达举行朝会的太和殿外。 百官排好队列,几名皇子站在最前方。鸣鞭声响,皇帝登上御座,众人分成文武两列步入太和殿,站定后叩拜行礼。 大太监德如尖细的声音传遍大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父皇,儿臣有本要奏。” 恒王贺源最近在负责编撰农书古籍的事务,十分勤勉,现下有了进展,便迫不及待地上前邀功。 承安帝看过奏折,笑着勉励了几句,贺源一一应下 ,志得意满地归列。 接下来又上奏了几桩不算紧急的政务,承安帝并未当朝决断,全都等下朝后再召集相关官员商议。 贺池不同于其他的几位王爷,领的是兵部的闲差,平日里从不抢活干,朝会奏事向来和他没什么关系。大殿里十分安静,只有大臣们出班奏事的诵读声,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又一桩政务处理完后,张御史出列,语调铿锵:“皇上,臣要弹劾户部尚书曾恒川,伙同两广盐运使张宣吉贪污税银,共计数百万两!” 话音刚落,曾恒川面色大变,承安帝的脸色也在转瞬间沉了下来。 贺池一个激灵精神过来,连忙敛神细听。 张御史双手呈上一本奏折,继续道:“这是汐州知州孙义亲笔所书,他心知奏折通过正常途径递不到御前,便让侍卫亲自带着手书上京,侍卫在路上遭遇追杀,扮作乞丐才顺利到达京城,孙义乃微臣同科,他让手下将手书交给微臣,盼微臣能呈到御前。” 德如下了御台,接过奏折,回身呈给皇帝。 大殿里静得出奇,众人像是连呼吸都屏住了一般。曾恒川平日里儒雅温和的面容一片惨白,站在前方的贺泓脸色也不好看。 “啪——” 承安帝看完奏折,用力摔到了御案上,声音里带着浓重的怒意。 “查!去给我查!” —— 散朝后,贺池走在出宫的路上,见贺泓脚步匆忙地越过他走向宫门,心下沉凝。 几乎是在张御史提到两广的瞬间,他便想到了前些时日暗卫禀报的贺澜突然派人去岭南的事,所以这是贺澜得到了情报派人去暗中搜集证据?看来贺澜的势力比他所掌握的情报还要大。 曾恒川在早朝上被当场除去官服,下了大狱,无一人敢求情。 皇上命大理寺五日内查清此案,又命人立即传信去汐州大营,让人把孙义保护起来,并指派了钦差,亲自到梧州将张宣吉押解入京。 如此果断不留情面的处置方式,想必那奏折里定然附了不得了的证据,就是不知贺泓和曾家其他人知不知情,有没有参与其中。 京城的天,要变了。 想到曾家,贺池转而想起前几日送到瑞王府的礼物,不知为何,他冥冥之中总觉得,云清像是和这件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贺池回到府中,本想去清桐院将这件事告诉云清,看看他的反应,谁知刚进门元福公公便迎了上来,告诉他程樾回来了。 贺池眉心一敛,大步回了主院。 主院偏厅,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正坐在桌前,桌上摆满了各色美食,男子下著如飞,活像八百年没吃过饭。 见贺池进来,他于百忙之中招呼道:“王爷安好。” 贺池一脸嫌弃,“你是一路讨饭回来的不成?” 程樾把最后一口饭咽下去,脸上终于露出满足的神情,听到贺池这么问,他立马大吐苦水:“王爷你是不知道南萸那边吃的都是什么鬼东西,我这几个月没吃过一顿好饭,你看我是不是都饿瘦了?” 贺池瞟了眼他的脸,冷淡道:“没看出来。” 程樾又摸了块点心放进嘴里,顺畅地接话道:“你看不出来也正常,毕竟秦淮第一美人对你暗送秋波你也只看得出人家眼睛抽筋。” 他又想起什么,笑道:“对了,王爷你都成亲了,瞧我,之前不知道也没给王爷你准备什么贺礼。”他从怀里摸出块牌子放到贺池面前,“这是我遇到的巫女婆婆送的,我也用不上,送与你正合适。” 贺池低头一看,“早生贵子”四个大字刻在木牌上,旁边还刻了一圈胖娃娃。 莫名的,他脑海中出现云清抱着胖娃娃向他看过来的画面,贺池浑身一个激灵,把牌子扔到程樾身上,“自己生去吧。” 程樾嘴里嘀嘀咕咕,把牌子收回了怀里,闹也闹够了,他收起了玩笑之色,正色对贺池道:“王爷,我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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