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出发的日子推算,贺池他们大约便是这几日登陆,不知这次航行是否顺利。 在有各种高精仪器的现代,海上航行依然存在风险,更不用说在航海技术并不发达的古代了,就算船队的人都是熟手,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够安全到达。 之前一直在赶路,心里的担忧被云清强行压下,如今和贺澜的合作已经达成,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强行抑制的挂虑终于挣脱桎梏,浮出水面。 他本不信神佛,可现在他却虔诚地祈求母妃和两位程将军保佑贺池安然着陆,大胜而归。 不远处,程樾躺在屋顶,看着夜空,神色不明。 —— 京城。 恒王府书房,贺源听完苏裕悯的话,脸色十分难看。 自从起了战事之后,朝中大臣一直在催促父皇立储,父皇推说还在考虑,虽然并没有立刻决定下来,态度却也松动了许多。 偏偏这时候贺澜不知中了什么邪,竟然请旨出战,去了愈州。 眼见着京城便只剩下他这个成年皇子,他本以为储位已是他的囊中之物,谁知外公却突然告诉他,父皇暗中召了贺泓回京,按照诏令发出的时日推算,如今也快要到京城了。 “外公,我不想再等了。” 苏裕悯神色一顿:“殿下的意思是?” 贺源脸上的神情前所未有地平静:“这个储位我等了快二十年都没等来,近来我也想明白了,父皇就是用这个位置吊着我们,好让我们去争,他是怕我们觊觎他的位置。” “就算登上了储位,我也还要等不知道多少年才能登基,既然如此,我为何不直接一步到位呢?” 苏裕悯一惊,连忙打开书房的门看了看,见外面有亲卫守着才把跳到嗓子眼的心收回去。 他关上门看向贺源,有些不敢相信刚才那一番话是从贺源口中说出来的,他厉色道:“殿下,可是有人教唆于你?”他凑近贺源咬牙放低声音劝说,“篡位夺权乃是大不韪,会被天下百姓戳脊梁骨的啊!” 贺源道:“那我们就眼睁睁看着父皇将储位传给贺泓?” 苏裕悯道:“这……陛下也不一定就是要立他为储君的意思。” 贺源冷冷道:“若等他进京,父皇当朝下诏宣布立他为储呢?那我们当如何自处?到时尘埃落定,我们便再无翻身之日了。” 见苏裕悯依然犹疑不定,贺源沉声道:“外公,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大瑜如今已经乱成这样,就算我们做了什么,推给延军就是了,到时我们手握权柄,谁敢不信?谁敢不从?” 苏裕悯看着贺源凶狠的神情,终是咬牙应下了。
第97章 突变 “来了来了!快去通知将军!” 守在港口附近的人激动地直起身, 看着海面上显露出身影的庞大船队,连忙让人准备接应。 渤州南面临海,北面和愈州原州接壤, 渤州港口有抵御海寇的驻军, 将领名叫彭明。 当年两位程将军战死后, 他们手下的将领没过多久便被打散分派到各地驻守,彭明正是其中一员。 程家恩重于他,他也极得程将军信任,也正是因此,一个身负战功的戍边将军,才会被排挤到这里来镇守港口, 成为一个手下只有几千人的小小的驻军将领。 在贺池联系上他之后,他没有多做犹豫便投入贺池麾下,对于这一天,他也早就做好准备。 贺池下船登岸时,彭明已经在岸上等候多时。 驻军将领不得离开驻地,贺池上一次见到彭明,还是程将军回京的时候, 那时他还只有十二岁, 过了这么多年再次相见,却早已物是人非。 彭明深深地拜了下去:“末将参见王爷。” 贺池伸手扶住他的手臂:“将军不必多礼。” 事态紧急,贺池略掉寒暄叙旧,看向候在一旁的暗卫:“现在情况如何?” 得知贺澜请命出战守卫愈州,云清也在愈阳城内的消息后, 贺池绷紧下颌, 脸色沉凝,暗卫及时递上云清的书信:“王妃已和晏王达成合作, 这是王妃的亲笔书信和愈州地图。” 贺澜接过书信打开,快速看完后问道:“王妃可有说过他何时从愈阳城撤出?” “没有。” 贺池拿着信件的手紧了紧,却没再多说,转而问道:“延军现在到哪里了?” 暗卫细细禀明:“十日前,延军攻下原戚城,修整三日后,主力部队便离开原戚城离开往愈阳城进发,如今已经快要进入愈州境内。” 贺池展开地图粗略看了一眼,对身后的亲卫道:“去请军中将领前来议事。” “是。” 亲卫领命前去,贺池跟着彭明前往营帐。 “延军留了六万人在原戚城,除守城外,同时负责补给粮草,攻打愈阳城的兵力一共十六万,其中骑兵便有六万,到时愈阳守军会在城门外迎战延军,我们从后方包抄。” 贺池用木棍在地图上画出进攻路线:“徐九、薛棋分别带人从左、右翼切入,冲散敌军阵型,林羽带领神兵营从后方切入,用弩箭压制。” 几人齐齐拱手:“是!” 贺池抬头看向目露期待的崔鸿,沉声道:“崔将军随本王一同,带兵突入,擒杀骨索。” 崔鸿神情一振,朗声应道:“末将领命!” 贺池转向彭明:“彭将军,粮草补给便交给你了。” 彭明看着贺池运筹帷幄地布置战术,恍然间像是看到了多年前的小程将军,他强抑住满心的激动,拱手接令:“末将领命!请王爷放心!” 一切安排妥当,贺池让众人回去休息,他则是写了回信,连夜让暗卫带回愈阳城交给云清。 今晚休整之后,明日一早,他们便会出发前往愈阳。 他们努力了这么久,成败便在此一举。 贺池摘下脖子上的小狐狸玉坠放在手心,云清那日送他玉坠时的神情还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没想到一转眼已经过去快五年了。 等这一战结束,云清便再也不必再像从前那样日夜忧虑,他们会有很长很长的以后。 贺池亲了亲小狐狸的脑袋,把它重新挂了回去。 …… 云清住进大将军府的第四日,终于收到了贺池传来的消息。 心头的大石刚刚落下,前方战报紧跟着传来——骨索已经带兵进入愈州,不出十日,便能抵达愈阳城。 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好在贺澜应下之后便极为配合,对于贺池的安排也没有异议。 贺澜没再问贺池是怎么带着人突然出现在渤州的,他看完贺池的计划,挑了挑眉看向云清:“为了藏拙扮了这么多年的废物,不憋屈吗?” 云清淡淡道:“藏了这么多年,程家却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贺澜摇了摇头,叹道:“父皇还是不够狠。” 不待云清回话,他又愉悦地笑了起来:“不知道我们的好父皇,知道这一切后会作何感想。” 云清并不想和他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他看着贺澜有些精神不济的模样,随口问道:“殿下这几日没有休息好吗?” 贺澜顿了顿,笑着应道:“只是近来有些多梦。” 云清想了想,从袖袋中取了一瓶药丸递给他:“这是安宁丸,服用之后便能得一夜安眠,大战在即,殿下也当养精蓄锐才是,” 贺澜道了谢接过来,他看着手中和晚来青解药的瓶子如出一辙的青瓷小瓶:“这也是那位神医制的药吧?看来他和瑞王府的关系当真很好。” 云清没有否认,贺澜又道:“既然他医术这么好,想必也随军来了渤州吧?” 云清抬眼和贺澜对视,贺澜神情自若地笑了笑:“战场上刀剑无眼,劳王妃转告八皇弟务必保护好他,毕竟他才是本王答应合作的唯一原因。” 云清应道:“殿下尽管放心,我们应了的事,自然会做到。” 贺澜点了点头:“那便好。”他收起药瓶,站起身道,“本王这便去召集将领安排战术了,王妃请自便。” 云清颔首和他别过,他坐在屋中,看着贺澜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门后,明明一切都很顺利,可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却突然划过一丝不安。 …… 愈阳城是南下进京的最后一道屏障,城墙高耸,工事完备,若要强攻,定然是一场硬仗。 这也正是郑鸿熙为何会用这件事和贺澜做交易的原因。 贺澜答应郑鸿熙,在对战时会故意战败,让延军顺利拿下愈阳城,而贺池的计划则是让他们假意露出败势,在延军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反扑,贺池同时带人从后方包夹。 延军一日□□近愈阳城,城中的气氛也越来越紧绷。 与此同次,贺池的军队也在向愈阳城进发,他们始终处于延军侧后方,不点火,不做饭,全力隐藏行迹。 五月十三,延军抵达愈阳城,在城外安营扎寨。 愈阳城中,百姓们关门闭户,街上空无一人,偶有士兵列队跑过长街,气氛一片肃杀。 次日,天色将明,战鼓的声音骤然响起。 睡梦中的百姓被惊醒,惊疑不定地从窗户看向城门的方向。 云清站在城楼上,看着城下两军对峙的场面。 延国人身材高大,身形普遍都比大瑜百姓更加壮硕,看上去十分凶悍。 他们一路获胜,士气正盛,再加上骨索毫不约束,每打下一座城池,他们便可肆意杀戮、享乐,因此他们一直保持着浓厚的战意,对着愈阳城的十一万守军,也丝毫没有放在眼里。 王上说了,京城的女子才是最好的,京城的繁华也远超他们打下的所有城池,过了愈州,他们便能攻进京城,到时候灭了大瑜,他们每人都能分到大笔的金银珠宝和大瑜奴隶。 延军的将士们全都摩拳擦掌地看着大瑜的军队,杀声震天。 即使相隔甚远,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也能感觉到对方传来的强大的压迫感。 云清心下沉了沉,举目看向延军后方,那是贺池即将带人打过来的方向,现在还是一片平静。 程樾站在云清身后,等两军开始交战,他便会带云清离开。 这是贺池单独交代给程樾的,开战之后,云清能做的事便微乎其微了,他便也没有反对。 两人一同看着下方,等着开战的讯号。 突然,大瑜这边列好的阵型向两边散开,留出一个通道,贺澜从城中骑马而出,缓缓行到了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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