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窗边他才发现,他们窗户外的积雪几乎已经要把窗整个淹没。窗玻璃冰凉得好似冰块,用手指一碰,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直冲脑门,冻得闻柏舟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 “冬天了……”闻柏舟看向律恒,“我们回家一趟吧!” 一个半月的时间,玉京的秋日也早已拖着自己长长的尾巴走了。冬日带着初雪姗姗来迟。 他们回到小别墅时,初雪刚刚结束。别墅上、院子里都积了一层浅浅的雪花。 “你们这儿也在下雪。”连生左右看了看,“不过还好,不怎么冷。” “我们这里最冷的时候也没你们那边那么冷的。”闻柏舟说,“你们回来先休息,如果想回地堡,自己回去也行。我有些事情要做。” “我在家里等你。”律恒说。 闻柏舟抱住他蹭了蹭,才快步离开了小别墅。 先把各项资料交给1号楼里的实验室,然后他头也不回地直冲大别墅去了。 大别墅有人每天打扫着,不管他什么时候过来,里面都窗明几净。他打开客厅的灯,人却没有在客厅停留。而是拿上了各种画具,直冲向大花园里的绘画角。 坐在绘画角的秋千上,他能看见冬日盛开的小花被积雪压低了头,干枯凋零的树枝却又被积雪披上了银装,墨绿的池水里飘着的枯萍变作了干枯的雪白,它如堆雪,又如花朵。印着冬日的天光,反射着细小的辉光。 闻柏舟埋头画了起来。 他的《小园之夏》卖出了五百万的天价,他却没有画秋天,而是跳过了秋日,开始画冬天。 他画被积雪压弯了腰的花朵,画挤满了雪的树枝,画纯白的雪,也画雪上闪耀的光。 最后在这些东西后,他用上了大量的颜色,画了一座城墙厚重的堡垒。 堡垒立在山下,立在无数花与树之间。有光从透明的玻璃房里透出来,将被白雪覆盖的城墙照亮。 这是2025的冬天,也是2099的冬天。 它满是积雪,却也不缺鲜花。它天空昏暗,却也依然有光照亮一切。 画快画完的那一天,玉京又下起了雪。闻柏舟顶着雪在户外落下最后一笔,才又急急忙忙地托着画框抱着画具往别墅里冲。 大别墅里明亮又空旷,站在客厅展眼一望,入眼的都是他自己的画。 闻柏舟挨个细细看过,最后才将目光落向摆在墙边的《冬日》,他以挑剔的眼光审视了许久,才得意的摸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绿毛看。 绿毛的消息回得特别快。 “你画冬天了!秋天在哪里!” 他直接发了个语音消息,紧跟着又是一条:“快!速速把画给我!我替你去薅大佬!” “这幅就算了。”闻柏舟说,“我不打算卖。” 听了他这话,绿毛毫不犹豫地说:“那行。得意之作确实自己也要保留几张。我来给你装裱?顺便给我一个扫描件行不?我挂画廊里。” “好呀。回头我拍了发你。”闻柏舟说,“提前祝你新年快乐,我新年估计要闭关。你找不到我人的。” 绿毛的声音充满了无奈:“又闭关……财神爷,你才刚画好一幅绝世大作,休息休息也不会怎么样的。” “休息浪费我的灵感。”闻柏舟说。 他躺在大别墅的沙发上,一边看着自己的新作,一边和绿毛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又一条长长的语音条发了过来,闻柏舟随手一点开,就听绿毛在说:“虽然不知道这段时间你经历了什么。但看你最近的这幅画,你的心境有了很大的变化。虽然画的冬天,却充满了柔和向上的情绪。它比你的夏日要平和细腻得多,祝福你舟舟。” 闻柏舟听得一愣,他转头看着自己的冬日图,许久后才眉眼一弯,满足地笑了起来。 窗外雪如鹅毛,飘飘洒洒的落。 它们落得分外的安静,却在眨眼间就积起了厚厚的一层。 闻柏舟一步一个脚印,把包裹上白布的画布带回了小别墅。 在客厅里扶着楼梯上下的余星野一抬头看见了他,还有些吃惊:“你怎么在?” 闻柏舟闻言一愣:“我不是回来好多天了吗?” “早上恒哥和连生先走了,我以为你也跟着走了。”余星野随口道,“现在门多半关了,你要过去得等三天了。” “啊……”闻柏舟怔怔地放下了画布,“是今天吗?” 之前律恒和他说过,快要过年了,这是地堡前所未有的一年,今年杨老爷子也好,齐老师也好,都想搞一些庆祝活动。 闻柏舟当时特别高兴,当即表示要一起庆祝,结果…… “我忘了?”闻柏舟有些无措地站在门口,怎么都想不到律恒居然没告诉他? “没呢。正日子他们肯定会提醒你的。恒哥多靠谱一个人啊。”余星野杵着拐走到沙发边,忍着疼龇牙咧嘴地招呼他过去坐。 “你也别担心,多半是有事情要忙,人手不够,所以他俩先回去帮忙了。小祖宗你画了什么?” “画了冬天。”闻柏舟松了口气。他走到沙发边坐下,找到遥控器问:“想看什么?” “随便看什么。” 余星野没了鬼片搭子,对电视节目就完全不挑,他看着闻柏舟换了几个台,哪里都是热热闹闹的采访和庆典。看着看着,他就有些想家。 “好热闹啊你们这里。”他低声说,“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吧,你们这边怎么过的?” “很多活动。”闻柏舟说,“不同的城市有不同的习俗和安排,但是腊月三十那天能回家的人都会回家。大家会在家里和家人团聚。然后一起吃晚饭、看春晚。” “春晚!我知道!”余星野兴奋了起来,“我小时候看过一本书,说春晚是你们必不可少的庆祝形式,所有人都以上春晚为荣。” “没有。”闻柏舟笑着摇摇头,“一个电视节目,没那么崇高的地位。最必不可少的是与家人在一起的时间,春晚也就放着当个背景音乐吧。” 他把遥控器递给余星野:“过几天你就能看见了。” 余星野接了遥控器,却没有立刻应声,他漫无目的地换着电视频道,好一会儿才说:“小祖宗,等门开了,我想先回去一趟。” 闻柏舟闻言看向他,就见余星野撑着笑,说:“我们地堡很难有这种欢庆日,我不想错过。你说过年要和家人在一起,我想要回去。” “好。”闻柏舟没有犹豫,“等开门时间到了,我和你一起回去。” 余星野有些惊讶:“你……你不在家里过年吗?” 闻柏舟笑道:“我更贪心呀!我哪里都不想错过,所以等年三十我再回来。” 把门开在地堡里实在是一件非常方便的事情。开门时间一到,余星野骑着轮椅,椅背上小心翼翼地束着闻柏舟的新画作,被闻柏舟推回了地堡。 明明只是画了一幅画的时间,再回地堡却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陈旧的末日堡垒多了许多红色。这些红来自于对联,来自于灯笼,还来自于挂着的红绸。 两人一路往下,每一层的主要通道前都挂着灯笼,各个部门的办公室门口更是贴着红纸写就的对联。他们回了三楼,余星野去藏轮椅,闻柏舟就把画先搬回了家。 刚把画在墙角放好,房间门就被推开了。 律恒看着房间内的闻柏舟,惊得站在了原地:“舟舟?你怎么回来了?” 闻柏舟拍拍手转过身,冲他哼哼:“你都不见了,我还不能回来呀?” “那天我去后院门,看见杨桐在黑板上留的字样。地堡想要一批红布,我想着是个小事,你画画要紧,我就么和你说。”律恒走过去揽着他的腰,低声解释。 自从闻柏舟把进出的门设在了地堡内部,齐老师就在圆形大厅里放了一块黑板。要是有急事,就在黑板上写字。所以律恒每天都会去后院隔着门看一看。 “原本送了布就打算回别墅。但是老爷子有些不太好,就耽误了。”律恒轻声补充道。 闻柏舟闻言一愣:“老爷子怎么了?” 律恒将脸贴在他的头上,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是药物反应,但是……” 但是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杨旗这几个月越来越瘦,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少,身体所需的营养全靠高蛋白针在维系。人的营养一旦跟不上,身体就很容易垮掉。更别说他已经非常虚弱。 律恒揽着闻柏舟的手渐渐收紧。 “别怕,没事。我们都有特效药了,可能老爷子需要适应一阵子。”闻柏舟连忙道,“我去看看老爷子。恒哥把画拿上。” 两人拿着画,又急忙忙地往医疗层赶。 医疗层没了大量注射疫苗的人,再次变得很安静。两人悄悄推开了杨旗的房门,在休息室的墙上找了找位置,才摸出铁钉开始往墙上钉。 刚落下第一锤,杨旗就醒了过来:“小恒?” 他语调含糊,有些力气不济的模样。 “老师。”律恒连忙放下锤子,“吵到您了?” 杨旗摇了摇头:“在做什么呢?”他撑着身子慢慢抬起头,一看见闻柏舟,人就清醒了:“舟舟来了。” 闻柏舟连忙走到他的床边:“杨爷爷,我回来了。” 杨旗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乖。地堡里没什么事做,怎么不在家里多陪陪家里人。” “我想您了,得来看看您。”闻柏舟笑着道,“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别担心我。”杨旗只说,“你们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就好,别为了我这么个人费心。” “您说什么话呢。我们担心您不叫费心。”闻柏舟扶着他半坐起身,“我想赶着回来,也是有礼物想带给您。” “哦?”杨旗配合地笑了起来,“我们舟舟又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 闻柏舟轻声说:“您等恒哥安装好就知道了。” 律恒几下钉好钉子,然后才蹲下身去拆被白布包裹的画。拆开后,他甚至没顾得上先看看画面的内容,就举着画往上挂。 可杨旗坐在床上,第一眼就看见了。 他定定地看着那幅画,用力抓紧了闻柏舟的手:“舟舟,我的眼镜呢?你帮我找找看我的眼镜去哪里了?” 闻柏舟连忙四周看了看,床头没有发现,又伸手去摸枕头下面:“在这里。” 他把眼镜递给杨旗,杨旗颤抖着手,戴上了眼镜。 视野里的东西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他清晰地看见了那幅画作,他看见了他的地堡被鲜花包围,看见了头顶上黑沉沉的乌云正在消散。看见这个世界即便被暴雪覆盖,也依然有不屈的意志。 他看着律恒小心翼翼地挂好画,又小心翼翼地退开。 “舟舟……”杨旗握紧了闻柏舟的手,“你,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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