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藏柜大开着,各种食材散落了一地,对面墙壁上已经凝集了一层冰霜。 厨房虽然无人,但是这座房子的电井在门口的玄关处,要想从厨房到玄关就必须穿过客厅,他并不知道,那伙人和方教授、囡囡是不是在客厅。他将厨房的门打开一条细细的缝,隐约听见一些声音,除了不清楚地说话声,还有脚步声、器物碰撞的声音等,按照距离,大概率不是在客厅。 楚辞一把推开厨房门,弯身在地上一滚,然后迅速起身,反手卸开电井的控制面板,屋内的光亮霎时间消失,黑暗降临的那一刹那,没有等到谁发出疑问,一同降临的还有如雪的刀光。 空气中多了一线猩甜潮湿的气息。 囡囡声音颤抖地问:“谁,谁在那?” 接着灯光亮起,她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只见自己面前躺着三个人体,一动不动,生死不知,其中一人的手臂往前伸着,距离她的脚尖,不到十厘米。 地上汇聚了一小滩殷红的血。 “没事吧?”楚辞从将电井的开关调了回来,回到卧室门口,问道。 “小林?!”囡囡又惊又喜,随即脸色一变,“快,快去客厅的边角柜拿药,我奶奶晕过去了!白色瓶子,就放在柜子口那个!” 楚辞忙去客厅拿了药瓶给方教授喂下去,再将老人扶在床上躺着。 “方教授平时有什么基础病吗?”他问道。 “没,没有,”囡囡摇头,“我奶奶平时身体很好来着……” “那应该只是吓到了。”楚辞探了探方教授的鼻息,“没事了,别怕。” 囡囡的手腕上套着一条单向锁 ,楚辞用匕首在锁扣上一挑便割断了,但是囡囡依旧僵硬地缩在原地不敢动弹。楚辞将地上的尸体拖出去,又拿了至今来擦地上的血,洁白柔软的纸巾浸透了粘稠的血液迅速变成黑红一团,囡囡脸色越发苍白,捂着嘴干呕几声冲进了盥洗室。 等她回来的时候,卧室的地面已经光洁如初,甚至来从她手腕上接下来的单向锁都已经被楚辞收拾掉了,干净得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楚辞问。 “我,我要睡觉的时候。”囡囡脸色苍白,“我本来已经睡了,但是忽然听见有人敲门……” “具体是什么时间?” “可能,快一点的样子。” 楚辞“嗯”了一声,道:“你去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去空港,去别的星球暂时躲避一下。” “去,去哪儿?”囡囡呆呆地问。 “北斗星。”楚辞道,“方教授不是和我老师认识么,去北斗星找他,让他带你们去找西泽尔。” 囡囡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西泽尔是穆赫兰参谋长的名字,她下意识问:“可是温室怎么办?” “我出来得时候重新设置了自动调节,等你们去了北斗星就联系柯曼特大学,就说方教授去北斗学院交流了,或者秦教授邀请她去做客——总之不管什么随便说个理由,让他们找人过来暂时照看一下。现在快去收拾,尽量少拿东西,快点。” 囡囡愣在原地一秒钟,然后连忙转身去收拾东西。 她“叮叮当当”翻找的空隙里方教授醒了,老人的神情尚有些凝滞,但眼神却已经无比清明。 “要走吗?”她问。 楚辞“嗯”了一声:“我送您和囡囡暂时离开这,去北斗星,过段时间再回来。” 方教授坐起身,看着手忙脚乱正在收拾的囡囡,点了一下头。 “可是我们怎么去空港啊?”囡囡担忧道,“我家没有车——我和奶奶都不会开,平时的都是叫出租车的。” 楚辞满不在乎道:“外面不是有一辆吗。” “你是说,”囡囡讶然道,“那些人开来的车吗?” 十分钟后,楚辞、囡囡和方教授三人坐进了黑色轿车里,囡囡犹自担心:“这样真的可以吗?会不会被他们发现……后面好像有东西?” “别动,”楚辞转动方向盘,车轮碾压着雨水泥泞发出“吱呀”的长响,“我把他们放在后备箱里了。” 囡囡用了两秒钟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下意识地想要尖叫,却又生生遏制。她忍不住想要回头去看座位后背的空隙里,那一抹泛着青的白是否是某人僵硬的肢体,幸而这时候楚辞道:“他们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那他们会不会醒来?”囡囡紧张道。 “不会。” 车子一路飞驰,很快就到了港口。 囡囡早在路上就查好了航班,这个时间点没有直达北斗星的星舰,因此她们要先去柯曼特主星,再从柯曼特主星转去北斗星。囡囡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这一路上她的手指都在颤抖,反倒是方教授镇定自若,叮嘱楚辞离开空港后要小心。 “啊?”囡囡疑惑道,“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傻孩子,”方教授摸了摸囡囡的脑袋,“会拖累他的。” “我不会有事的。”楚辞将背包挂在囡囡肩膀上,“等你们走了,我就去雾海。” 在候机大厅门口,楚辞望着两人进了安检通道,在原地顿了两秒钟,还是绕到货物通道,跟着运送行李的摆渡车混进了发射台。透明廊桥在夜晚犹如一条发光的蛹,映出里面穿行的曈曈人影。 楚辞远远看见方教授和囡囡排在队伍中,他低头又瞥了一眼囡囡给他的机械表,距离星舰准点起飞还有三十二分钟。 廊桥门口的队伍越来越短,钟表上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楚辞的心里莫名升起几分烦躁。终于,所有乘客都进到了星舰里,自动廊桥正要撤走时,一辆巡检车忽然停在了廊桥入口。 车上走下来两个穿着制服的执法人员,不知道对乘务说了句什么,已经偏离星舰舱门的廊桥又转了回来,和舱门重新对接,其中一个制服人员抬起脚步刚要走进廊桥的时候,却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回过头,只见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身材消瘦的年轻人,那人穿着雨衣,抬起头来时露出藏在兜帽里的精致面容。 制服人在看见那张脸时候立刻伸手去探向后腰,面前的人却先一步按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很轻,他道:“放星舰起飞,我跟你们走。” “你以为你能逃——” 这一刹那,他感觉到自己的脑海中“嗡”的一声 ,仿佛灌进了大量冰冷的海水,波涛汹涌,澎湃激荡,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就像是隔着跌宕的浪视物,什么都看不清了。 只听见有人问自己:“星舰上还有你们的人吗?” 他回答:“没有。” 那个声音说了句什么,他转过身,对乘务说道:“有变故,发射台马上要清场,通知舰长,星舰立刻起飞。” 乘务满头雾水:“不是说要临检吗?” 制服人厉声喝道:“马上起飞!” 乘务连忙打开终端对讲通知机长,制服人看向自己的同伴,只见他定定地站在那里,不发一言。 廊桥撤走,舱门关闭,星舰紧急起飞,几分钟便穿过了大气层,消失在重叠的墨色云朵里。 发射台的地勤小跑过来:“刚才听说要清场?没有看到命令发布啊……” 两个制服人依旧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楚辞身形一侧,就要钻入巡检车,却蓦然觉得眼前好像闪过一片刺目的白光,明明没有听见什么声音,耳膜却炸开了一般,似乎有重物“咚”一下撞在他的后脑上,疼痛席卷,意识摇曳,天旋地转。 制服人、地勤、远处的接引员皆如同风里的麦秆一般倒了下去,发射台的照明瞬间暗下,指示牌和机器人定格在这一瞬间,折叠了一半的自动廊桥卡在空中,犹如一截残肢断臂。 楚辞抓住巡检车的门把手,咬牙强撑着想要站起身,可是在这一瞬间,他的视觉、听觉、嗅觉乃至是感觉都消失了,唯有精神力还保留着勉强的感知。但这种感觉极其微妙,就像是接收不到信号的雷达,时断时续。 他意识到,自己遭遇了精神力攻击,并且是他从未尝试过的暴烈方式。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手指紧紧攥着巡检车的把手,几乎要将它拧下来似的,他的手背上迸起突兀的青筋,他踉跄着,往前扑了一下,然后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 嘀—— 嘀……嘀……嘀。 有什么机器在响,手臂被牵动,换了个位置摆放着,好像过了很久,冰冷锐利的痛感才传输到了神经中枢,但是楚辞却无法动作,只能任由一股冷冷的液体随着那痛觉进入到了他的身体里。 除了机器的声音外,还有人在说话,但是分辨不出,也听不清楚,身体仿佛漂浮在一片失去重力的空间里,来回颠簸,左右摇晃。楚辞闭着眼睛,眼皮覆盖的视觉却不是黑暗,而是一片朦胧的、色彩混乱的光晕。 像包裹的虫茧,一层一层透开,却无法抵达其核心。 他的感官和精神力都处在了混乱状态,不知道是因为精神力攻击的影响,还是刚才被注射的药剂。他也失去了时间观念,好像是被拉长了,或许钟表上的指针已经跑过无数圈,但他心中焦急的情绪、思考的想法……都变成了薄薄的片状物,无力的漂浮在空中。他想让它们生出锋利的刃面来,却又都被一股脑丢进碾压机中磨砺,最终成为一团混乱。 精神力场处于严重的“散逸”状态。一旦他生出要控制或者回收的想法,脑海里就会袭来一阵刺痛,他不知道这种痛觉是不是让他面容扭曲,而周围的看守者有没有发现他已经醒来…… “你醒了吗?” 有一道声音在他脑海里道,他不确定那是通过听觉,还是精神力场感知传入到他的神经中枢的,亦或者,那本就是他自己的幻觉。 “你醒了吗?” 那道声音又问了一遍。 他又问了许多遍,交叠成无数的回响,在楚辞脑海中来回游荡,犹如阴魂不散的幽灵。 闭嘴。 楚辞对他道。 你醒了吗——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过来和我一起玩吧。”那道声音又说道。 过来和我一起玩一起玩一起玩…… 于是无数道相同的声音开始回荡。 一起玩…… 一起…… 楚辞生出一种混乱不清的恍惚感。 他不知道这是现实还是梦境,还是他潜意识里象征,他只记得有个人在不停地问他是否醒过来,叫他一起玩。 即刻产生的残响和埋藏在脑海中深处的记忆发生了重叠,他非常缓慢地意识到,这声音,这话语,他似乎从前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精神力场散逸出去很远很远,仿佛到了空中——云朵漂浮的大气层——水汽蒸腾——尘埃弥漫的宇宙——星舰无声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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