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奥兰多呆呆地问,“他还能认出我吗?” 西泽尔摇了摇头:“他的精神意识已经死亡,他的记忆、认知、情感……通通不存在了。留下几个残缺的意象碎片,只是意象而已。” 奥兰多“哦”了一声,低下头去,眼泪大滴大滴砸在地面上,然后在沉默的风里枯干,仿佛一株还未发芽就死去的植物。 后面的事情他不记得了。好像是西泽尔和沈昼送他回了家,但他一刻也不想在家里戴着,于是胡乱收拾了几件东西,不顾伯母的阻拦,当天下去就回了北斗星。 西泽尔打开终端,信箱里有三四个来自谢清伊的通讯申请和留言,询问他是不是昨天晚上回家了。此时天光大亮,天空犹如明镜一般,沈昼靠在一杆路灯边抽烟,青色的袅袅烟气沉浮,连他的面容都模糊去。 西泽尔将这一夜发生的事情用最简单、最精准的话语发个传递给了靳昀初,并附上奥兰多去北斗星的航班,然后回复谢清伊的消息,说自己只是回家拿东西,马上就走。 做完这些,他才抬起头叫沈昼:“老沈,走了。” “去哪啊?”沈昼掐灭了烟,随便拍了几下衣服上的尘土,走过来。 “找个地方吃饭,”西泽尔道,“然后回北斗星。” “我以为奥兰多会问穆什为什么要杀害他的父母。”沈昼心不在焉地说。 “你觉得是为什么?” “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吧,”沈昼叹道,“我更好奇的是,本应该失踪的杰奎琳、早就离开另谋高就的穆什,那时候为什么会出现在丛林之心,而且白兰教授也在场……不知道这个时间的白兰教授是真的,还是已经是复制人。” “应该是复制人。” “何以见得?”沈昼问。 “楚辞在无人区的实验室时见到了只剩下一颗大脑的白兰教授,他的记忆似乎停留在‘启示录’计划失败的时候,他劝林离开丛林之心,并认为杰奎琳‘疯了’,那很有可能是他身体死亡的时间。” 说到这,西泽尔的脚步忽然停下来。 “——不对。”沈昼跟着他停下,回过头时,西泽尔看见他的眼眸亮了一下,仿佛燃起了一团明亮炽烈的火。 “这个白兰教授,有可能是真的。”他一字一字,极其清晰而缓慢地道。 不等西泽尔问他就道:“你还记不记得,赵潜兰?” 西泽尔点了下头:“秦教授研究所的那个研究员?” “现在看来,他大概率为西赫或者穆什工作,我曾经在他住的地方找到封存的实验数据,和复制人有关,那些材料上印刷水印的时间,是XX二十年八月三日,正好是朵莉丝被杀害那天!这肯定不是巧合!” “你认为杰奎琳和穆什是在这个时间点从丛林之心带走了和复制人实验有关的资料?” “这么一来……”西泽尔喃喃道,“是白兰教授把那些资料给了他们,如果这就是复制人实验的开始,这个时候的白兰教授,只能是他本人。” 随即,他意识到一个更惊悚的事实: “白兰教授根本不是受害者,他和西赫、穆什同谋?!”
第476章 一步之遥(六) “可如果这样,他又为什么会被西赫所杀,只留下大脑继续着那个实验?这似乎说不通。” 沈昼低着头,又点燃了一支烟,青蓝色的烟气弥漫,在明亮的日光之下,犹如一阵诡谲而妖异的迷障。他道:“也许是中间发生了什么差错,但至少从前述的结论出发是基本合理的。” 西泽尔“嗯”了一声:“朵莉丝因为见到了失踪的杰奎琳而被杀——?也许不止,她可能听见了更关键的东西;李纾赶到实验室时,朵莉丝已经死亡,那么对他进行精神力攻击的会是谁?这需要极其高超的精神力感知和干扰水平,就我现在所认识的人里,恐怕只有楚辞和未受伤前的靳总能做到。” 沈昼微诧异:“你也不行吗?你不是很擅长精神分析。” “不行,”西泽尔摇头,“我应该没办法控制得这么精准,分析和毁灭是两回事。” “这么看来小林还真是个天才……”沈昼嘀咕道,“冯那种半吊子精神力操纵都能教出他这种学生,真是稀奇了。” “确实。”西泽尔表示认同。 “不过,我刚见到他的时候,他才不到十岁,那时候他就已经能很娴熟用精神力干扰了,应该之前林也有教过他吧?” “不是老林,是我教的。”西泽尔笑道,“不过我也只来得及教了最基础的。” “走吧,要不先回去中心城,夜潭也没什么好饭馆子,”沈昼建议道,“我们都忙活了这么久了,去歇歇——你怎么不走?” 西泽尔停在原地,他的眉皱着,忽然道:“不对。” “啊?”沈昼疑惑,“又有什么不对。” “白兰教授叮嘱林离开,劝告他杰奎琳‘疯了’的那些话……可如果白兰教授没有被杰奎琳杀死,并且当时的他和杰奎琳同谋,他根本就不会这么说。那他还会在什么时候,劝林离开?” “呃……他什么时候说过,这,有什么问题吗?” 西泽尔盯着沈昼,目光冷沉:“我们在锡林分别的时候,林告诉我,如果有什么疑惑,可以去问我的姑姑。这说明他根本不知道后来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杰奎琳失踪、也不知道她‘疯了’!” “那么白兰教授,还会在什么时候,什么样的情况下,劝他逃离?” 沈昼在他的眼瞳被巨大的不可置信所淹没,浓郁的情绪就像是跌宕的海洋,极其强烈的、震动的、汹涌的,几乎要满溢出来。 “这不可能吧……” 沈昼喃喃,“要么当时的白兰教授已经疯了,神智错乱,分不清过去和现实在胡说八道;要么,他在锡林覆灭之后……见过林?” == “小林,你昨天晚上到底有没有记得给昆德拉草放营养液!” “放了吧。”楚辞仰着头回忆,“肯定放了,垃圾桶里还有瓶子。” “你确定你放了?”囡囡指着巨大枞树之下,一丛看上去蔫了吧唧的紫色草,“要是放了它肯定变回绿色了,现在还是紫的!” “诶?”楚辞有些心虚道,“昆德拉草不是旁边那个吗。” 囡囡:“……” “我就知道!”她气鼓鼓地瞪了楚辞一眼,“我就知道你肯定认错了,那是桑紫叶,移植过来给奶奶做桑紫面包的。” 楚辞只好道:“想开点,给它放了营养液你不就可以提前吃到桑紫面包了。” 囡囡:“诶,好像也是哦。” 说着开始低头琢磨起今天什么时候可以采集桑紫叶,然后带回去给方教授做面包,全然忘记了楚辞给曼德拉没有放营养液的事情。 她研究了一会,认为经受过营养液浇灌的桑紫叶今天晚上就可以进行采摘,然后火速拿回去给奶奶腌制,明天中午就可以吃到她心心念念的桑紫面包。甚至担心自己预判错误,撑着楚辞不注意的时候,她又会这株可怜的植物加了两滴营养液。 “那我走了。”囡囡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你记得换药,我晚上再来摘桑紫叶。” “要不我晚上摘了你明天再来拿?”楚辞道,“晚上森林里路不好走。” “没关系,”囡囡浑不在意地摆手,“我都在这生活了十几年了,对森林每一片叶子都熟悉的很,难道还会跌进坑里?” “好吧。” “你也不要提前摘,”囡囡叮嘱道,“等我过来了我们一起摘,要不然我怕它长不好。” “知道了。”楚辞拖长了声音,“我不会提前摘的,放心吧。” 囡囡煞有介事地点头,转身离开温室。 外面似乎还是在下雨。 受到季节天气的影响,温室里的湿度比起前几天有所降低,楚辞照旧在温室里转了一会——以一种观光旅游的心态。温室很大,按照他的行径速度,恐怕也要是三个小时才绕边缘一圈,因此他这几天无事可做的时候,就在温室的各个角落里乱窜,树上的鸟、水里的鱼、草丛里的虫等等这些原住民经年没有见过陌生人,被他吓了个够呛。还有囡囡养在南山丘上一只小白兔,自从楚辞来了之后就躲在兔子洞里没出来过,囡囡每次都抱着摸小白兔的美好心情乘兴而去,失望而归,为此没少埋怨楚辞。 楚辞走了一会,正好路过小山丘,他在从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块早上吃剩下裹在锡纸里的饼干,拆开放在兔子洞口,等了许久仍然不见动静,他走过去,低声威胁:“你再不出来,我就把你的家挖了,然后把你做成麻辣兔头——” 一想又觉得自己伤还还好,不能吃辣的,遂改口:“做成红烧兔头。” 但是这只小白兔大概没有他想的那么聪明,能听懂人言,狠话放出去好一会也不见被威胁者露头,楚辞只好也和囡囡一样,失望而走。 他去了东边的小溪,去捉弄藏在石头缝里的鳖,鳖本来正在睡觉,被他打扰得不胜其烦,但是又迫于物种限制不能像小兔子一样藏在洞里,动作也不太敏捷无法及时躲开,只能装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任由楚辞□□。 楚辞玩了一会觉得没意思了,又爬到树上去找他来前几天刚孵出来的小黄鸟。雏鸟羽绒细幼,呆头呆脑地挤在巢里,像一碗毛茸茸的汤圆。小毛团们有的醒着,有的睡着,楚辞伸出一根手指,将睡姿不太雅观的小鸟拨正,醒着的小鸟张开红色的喙,轻轻啄了一下他的手指。 在鸟妈妈回来之前,楚辞赶紧离开了鸟巢,免得被鸟妈妈发现了非得追着叨他。再没走几步就到了温室的边缘,那里有一个不大的湖泊,而湖泊之外,就是温室的墙壁。 雨流在弧形的晶体墙壁之外冲刷出一层模糊的幕布,而森林的绿意隐秘其中,巨大的树枝延伸出去,上面挂着深而厚重青苔,青苔浸透了雨水,沉沉坠下,透明雨滴从树木的卷须上流落,在地面积聚起清澈的一泊,再倒映出寂静森林,犹如一面翠绿的镜子。 外面雨流如注,温室的穹顶却模拟出明亮的日光倾斜下来,树隙之间的光被解析,色散成七彩的光晕。楚辞走到了湖边,蹲下去看自己的倒影。 脸上伤口的红色血痂正在一块一块脱落,在他看来这就是已经好了,但是囡囡坚持让他每天都上药,于是半边脸还蒙在纱布里,也怪不得兔子小鸟都把他当个怪物,的确挺渗人的。 温室就像一个与世隔绝的桃源,起初时候他还时刻保持警惕,晚上也不敢睡觉,只有在白天囡囡来工作的时候才会借机眯一会。可是几天过去,这里果真如囡囡说的,没有什么人过来,昨天楚辞还去了一趟森林,一直跋涉了大半天也未见过半点人烟。 某一时刻他觉得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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