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轻叹一声。他知道萧頫说的是什么意思,自己偏和监国的重臣搅缠在一起,若是江山易主,天子又能有什么好下场?萧广陵是真心为他打算。 萧頫继续道,“这些年我从没离开过他……可如今我入兰台署,看顾着你,算是了了他两桩心事……阿璟,我是真的怕。” 怕他放了心,回了家,便想起自己悬而未决的终身大事,亦或是碰见了什么合心的姑娘,想着试一试也不错……他不是早早就规划着要让自己娶妻了吗? 萧頫那日是被激不假,可花灯河边的一字一句,他说得莽撞,却是细细思量过的。 他得让萧广陵知道。 知道他思慕是谁,心悦是谁,将那些龌龊悖伦的心思一抖而落,全数坦白在萧广陵面前。 “我不该瞒他……”萧頫苦笑起来,他摸了摸唇,尚未掉落的血痂硌着指尖,“至于剩下的,都是我自己作死,活该。” 可是悔么?萧頫摸遍自己的心口,找不出半个笔划。他有时觉得自己着实不像个汉人,学了那么多诗书礼仪,打心里还是分不出好的坏的,只知道想做便做,做了就不后悔。 合该做只狼崽子,不穿这温柔文质的皮,去戈壁里给他的侯爷牵马。 * 秋祀的队伍行在山野间,属于皇帝的那架车辇尤其慢而平稳,萧广陵撑着额,脸色不大好看。他躲萧頫躲了十余天,到底在刚才被对方瞧见自己进了车辇,怕是出去又是一通折腾。 “要我劳这个神也行,”他对皇帝道,“待会我走之后,让你的秘书郎来车里坐坐。” 萧璟坐在他侧边,面前摊着奏疏,他不答应,弯着唇角问萧广陵,“你就这么走了?” 萧广陵道,“不然怎么,我还请小畜生喝杯饯行酒?” “不见得你不想,”少年天子凤目含光,藏着许多狡黠,“你要是真着恼,早就转头去找他算账了,躲起来做什么?” 萧广陵冷哼一声,“难不成我还和毛头小子计较?” 寻常人遇见这事,打死都算轻的,萧广陵却无法从情绪中选出某个更鲜明的来,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恼怒烦躁还是别的什么,萧頫是与他伴生的血肉,他分不开,更割舍不下。 他于是下车。车檐上站着一只猎隼,见萧广陵出来便跳到他的肩上。萧广陵伸手逗了逗它,猛禽尖锐的喙在他掌心啄了啄,又被他一把攥住。 “小畜生。” 他恶劣地摇晃了两下猎隼的脑袋,又翻身上马,余光已见身后有人影渐近。萧广陵催马离队,马蹄踏着及膝深的蒿草离开了那架雍容精巧的车辇,声音逐渐轻快起来。 草阔天垂,萧广陵又想起萧璟的模样,他今日穿得隆重,金丝冠朱色衫,反倒更显出少年天子的清瘦,这样早慧聪颖的一个人,偏要困在金玉笼中不愿解脱,头也不回地扎进漩涡里去。 就如他至今难解的迷思,情这一字,实在是要命的东西。 萧广陵勒紧缰绳,被疾驰的风吹乱了鬓发,猎隼呼地展开翅膀迎风而起,他俯下身子,猛地拉马回身。 萧頫正停在他的背后。 秘书郎未戴冠帽,发间一抹竹叶纹的白玉簪,和深绿的眼瞳一同被阳光映衬着,他望着萧广陵,又发现了盘旋的猎隼,盯了它许久。 “侯爷连它也带走了?”他嗓音发哑,“侯爷是真不要我了。” 萧广陵一言不发,他看着萧頫下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他面前,仰起脸又问一遍,“侯爷真要带走它?” 那是铁骑特训的猎隼,有些私密的通讯不能通过驿站,全要靠这些猛禽,这只原是萧广陵送给萧頫的,一直养在营中,萧广陵居高临下,颇为冷淡地瞧他一眼,“你在问我?” 萧頫喉头微动,他静默了一会,居然道,“是——我在问侯爷,是否从此之后不与我通信,也不愿见我。” 萧广陵道,“是又如何?” 萧頫抬手拔去了玉簪,丢进草丛里,还要去脱朝服,将手扣在带扣上,他回答道,“那我此刻就跟侯爷回漠北。” 萧广陵的鞭子握在手上,这时候毫不留情给了他一鞭,抽散本就松脱的发髻,萧頫微卷的发贴在颊边,更添几分狠意,他不躲不闪,只等着对方的回话。 “真把你惯坏了!” 萧广陵冷漠的表情裂开条缝,咬牙切齿地把鞭子扔到萧頫脸上,又骂他,“你跟我耍横?说句软话不会?” 萧頫被那鞭子砸个正着,再抬起头,眼眶就悄悄泛起红来,他抬手擦了一下,干脆垂下脸不看萧广陵。 “把它留给我吧,”他停了好久才艰涩道,“侯爷……求你。” 萧广陵愈发咬住后牙,他发觉自己更看不得萧頫的可怜模样,“知道错了没有?!” 萧頫低低地嗯了一声,“是我轻佻无状,亲了……侯爷。” “只此一项?”萧广陵又追问,“还有呢?” 萧頫摇头。 草叶沙沙作响,拂动青年的衣袖。 “我是真心喜欢你,”良久,他哽咽着发声,“没什么可道歉的。” 真是倔得一如既往。 萧广陵也下马,他走近萧頫,青年秾长的睫毛被水泽浸湿,一抬眼,那睫毛帘子就重重地耷拉下来,像小狗垂头丧气的耳朵。 “你可想好了。” 萧广陵看了他半晌,忽而开口。 猎隼扑扇翅膀落在他的肩头,他惯常带笑的眼睛敛去随和, “不当我儿子也行,但要是一时一变把我当猴耍,老子敲断你的腿。” 萧頫湿润的绿眼睛睁大了,他迟怔的思绪花了很久才将萧广陵的话听明白,又细细咀嚼了几遍,整个人傻乎乎地愣在了原地,甚至顾不及猎隼跳到了自己身上,翅膀一展,又刮下几缕碎发。 “侯爷……” “狗崽子。”萧广陵不等他说话,就用捡起来的鞭子一指他,“看好你的隼,再让它跟别人乱跑,我也要敲断你的腿。” 那鞭子抵开一尺距离,萧广陵翻身上马,恰只让萧頫碰到他束腕的带子,一拉一扯间,又被抓住手指。 萧頫握紧他的手,他像有千言万语要说,又弯起眼睛似是想笑,最终却只颤着唇瓣,将脸凑近萧广陵的指尖,用额头贴住了他的手背,轻轻地碰了碰。 “侯爷,”他就那样仰着脸,望向高阔山影下的心上人,终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山高路远,一路珍重。” ---- 完结啦完结啦完结啦!本来想写肉的嘿嘿,但是觉得这俩人这么快就滚到一起会崩人设...所以最后写了开放式结尾,侯爷还是松口了,不过狗崽崽追妻路还很长嘿嘿,严格来说应该是宫变之后才在一起的,因为八年番外那里狗崽崽又睡到侯爷床上了嘛哈哈哈,这番外停太久啦很多情节都跟当初想的不一样,也算是复健的作品啦,写得不好多多见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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