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传话的弟子诡异的眼神,何江肚子里的火气更旺,声音吼得极大,极力摆明立场,显示出自己与薛镜辞可不是一路人,身后是不停窃窃私语的人群,整个演武场都喧闹起来。 薛镜辞抱着红色法袍,彻底呆愣在原地。
第9章 两人的喧哗,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纷纷围过来探看。 见薛镜辞不说话,暗道这人莫非真如何江所言,是个妄图攀附谢争的蠢货? 外界的窃窃私语并未打断薛镜辞的思绪,他想起许忘曾所说过,谢争的新师父行事霸道,或许谢争在宗门里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薛镜辞看向何江,冷静问道:“这话,是他亲口说的吗?” “你想得倒是美。” 何江啐了一声,撇嘴道:“谢师兄如今正準备闭关事宜,怎麽有空理会你这样的无赖之徒。” 说罢,他扬长而去。 系统弓起背,龇牙朝何江吼去,发出喵呜喵呜的声音。 薛镜辞听它骂人,骂着骂着就骂到谢争头上,无奈地揉了揉它的脑袋,示意它跟着自己离开。 两人离开演武场,系统终于意识到自己怎麽骂,那高居内门之人也听不见分毫,便洩气地垂下了脑袋。 “宿主,你现在是不是很难过?” 薛镜辞摇摇头,不容置否道:“这世上许多人会攀高媚上,但我相信谢争不是这样的人。” 系统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它跳到宿主脚边,伸出爪子安抚地拍了拍。 雪白的法袍上瞬间留下两个黑溜溜的爪印。 系统尴尬收爪,薛镜辞却若有所思,从怀中取出一张字条。 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他险些忘了今日是去天衣阁取弟子服的日子。 正好这法袍被日光暴晒有些旧了,那弟子服样式漂亮,镌刻的阵法也多,很合他的心意。 薛镜辞快步朝天衣阁走去,递出字条后很快就拿到了弟子服,还有一张课表。 他垂眸一看,一眼就发现衣袖处有修补过的痕迹,便将衣服退过去,问道:“这衣服怎麽是别人穿过?” 制衣弟子眼皮一翻,说道:“就这件了,爱穿不穿。” 薛镜辞微微蹙眉,指着字条说道:“可那日你分明说过,弟子服需要现裁现做,十日后才能取。” 制衣弟子背过身,敷衍地解释道:“此一时彼一时。谁能想到最近来了那麽多新弟子。我们人手不够,你就凑合穿吧。反正过两个月,宗门又会做新的了。” 薛镜辞冷冷擡眼,那弟子以为他必要争辩,心中早已备好说辞,正要先声夺人,却见薛镜辞伸手取走了衣服。 他冷哼一声,道:“还算识相。” 次日一早,清寂的山崖上人来人往,纷纷朝论道台赶去。 等到了哪里,却见人群中混着一个标新立异之人,既不穿弟子服,还两手空空。 见他面前什麽都没有,一人低声道:“快看,这不是那个新来的吗?他来上阵法课,竟连阵盘也不带?” 坐在他身侧之人也望过去,惊诧道:“周紫陌长老的脾气可不好,他竟如此胆大妄为。” “嘘,快住口,周长老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果然,周紫陌过来后,眼睛一扫就发现了薛镜辞,当即点他起来问话。 “你是新来的散修?” 薛镜辞恭敬作答,应是。 周紫陌见他彬彬有礼,语气稍缓问道:“今日你初次上课,不带阵盘便也罢了。为何在宗门内行走却不穿弟子服?” 薛镜辞道:“昨日宗门发给我的是旧衣,我从不穿旧衣。” 周紫陌强自压住火气:“罢了,你坐下听课。下次记得带好课具,穿好弟子服。” 谁知第二日又轮到她授课时,薛镜辞还是两手空空,穿着自己的旧衣。 她顿时勃然大怒,心道此人太过心高气傲,便指了指后山说道:“既然全身长满了刺,那就去后山跪三天,好好磨一磨你的骨头。” 薛镜辞面色不改,施了个拜礼道:“弟子领罚。” 从论道台到后山不过一刻钟的路程,但气温却是天差地别。 薛镜辞轮值时曾经过崖边,知晓后山是用来惩戒弟子的所在,曾远远看过一眼,今日却是第一次下去。 到了崖底,只见不远处有个寒潭。明明日头攀升,此地却依旧冰冷刺骨。 系统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爪子触碰到光秃秃的地面,只觉岩石坚硬,跪上三日怕是膝盖都要跪烂了。 它担忧地看向宿主,却见宿主早已面朝寒潭跪下,神情清冷凝重,低声道:“寒潭里竟然有……” 系统头皮发麻,愈发觉得此地诡谲危险,颤声问道:“有,有什麽?” 薛镜辞:“有鱼。” 系统无言以对。 它虚惊一场,还未缓过来就被宿主指派去抓鱼,却不甚熟练,捞了个空。 薛镜辞见四下无人,干脆站起身一掌把鱼拍晕了,又让系统从附近找来木材生火。 材料备齐,薛镜辞正欲烤鱼,就听悬崖上边传来来脚步声,他赶紧让系统藏好东西,自己重新跪了回去。 崖边上,几个弟子探头探脑地朝下张望。待看清受罚之人竟是薛镜辞,忙拉扯陈昭过来看。 “陈师兄,你看那跪着的是不是薛……” 他尚未念出名字,就被身侧之人捂住嘴巴。 “你小点声,别被他听见了。不过,这人怎麽会被罚跪在此处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听闻他在周紫陌长老的课上闹事,当即被赶出去罚跪三日。” 听了这话,最先开口的弟子冷哼一声,故意提高嗓门嚷嚷。 “要我说,他就是活该!自以为飞升上界便了不起,也不知在下界时做过什麽龌……” 陈昭原本神色淡淡,听了这句话立即呵斥道:“住口,他犯了过错,理当受罚,既已受罚,便该给他一个悔过的机会,日后莫要让我听见你们在背后语人是非。” 见陈昭露出前所未有的严肃神色,想是真的动了气,几人赶紧噤声,飞快地离开了此地。 等人走了,系统才将藏在岩石后面的木块扒拉出来,叼给薛镜辞。 “这些人真讨厌!” 它张牙舞爪的喵喵叫,薛镜辞却并不在意,熟练地将鱼架上,不一会儿就香味扑鼻。 吃完了鱼,薛镜辞拿出课表,掰下一块烧过的木炭当做炭笔,轻轻划掉了周紫陌的课。 “我阵法造诣在她之上,这课不必听了。” 三日罚跪结束,薛镜辞立即领着系统,朝宗门内发布任务的阁楼走去。 他刚一出现,原本热闹的阁楼就诡异地安静下来。 薛镜辞径直走进去,意外发现后面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正是当日主持问心阶的内门弟子,钱缜。 钱缜年纪小,脸上藏不住事,讨厌一个人便会明明白白地摆出来。 薛镜辞当做没看见,神色自如地说道:“我想接取宗门任务。” 钱缜正要拒绝,却想起薛镜辞毕竟是宗门弟子,自然也拥有接取任务的权利。 他只得点点头,弯腰从柜台里翻出一个报酬最少又辛苦繁琐的任务——捉虫。 钱缜将牌子丢给薛镜辞,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却见薛镜辞握住牌子轻轻一笑。 待薛镜辞离开后,阁楼内才渐渐有了声音。 “方才钱师兄怎麽将那个任务给他了?万象虫善于隐匿,身形可与环境融为一体,极难捕捉。且此虫毫无攻击力,算不上危险,宗门给的报酬也少。” “你竟还不知此人的事情,这几日可是传得沸沸扬扬。” 钱缜仔细听了一会儿,想起自己还曾动过心思,觉得这人气度不凡,不由有种被皮相诓骗的厌恶感。 好在这任务做起来极为耗费心神,这大半个月都不用再见到那个人了。 可钱缜却没想到,再次见到薛镜辞会如此之快。 不出半夜的时间,薛镜辞就回来了。 钱缜原本昏昏沉沉趴在桌上睡觉,听了动静才迷糊起身。 待看清薛镜辞手中之物,他立即清醒过来:“你怎麽这麽快就抓到了!” 这话听着像是夸赞,钱缜抿起唇,仔细接过瓶子,认真地检查起来。 里面确确实实是“万象虫”。 “你是如何做到的?” 钱缜将功德值记录在薛镜辞的玉牌上,忍不住问道。 薛镜辞道:“我在凡间时,曾与捕虫的农人住过一段时日。他们有许多土方子可以主动引来虫子,只是宗门内懂农事的人很少,才会觉得难抓。” 钱缜不信邪,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派发无数刁钻的任务给薛镜辞。 薛镜辞也是奇人,旁人总要为难很久的事,在他面前仿佛只是喝茶饮水般自如。 不知从什麽时候起,两人渐渐相熟,钱缜不再刁难薛镜辞。 察觉他急着拿到自由出入的令牌,还会偶尔提醒功德值点数,薛镜辞每次总是会选危险但分数高的。 就这样,三年过去。 这一日薛镜辞如往常一般回来交取任务。 他知晓自己的功德值快要攒够了,便好心情地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食盒,递给了钱缜。 钱缜打开一看,发现是他爱吃的桃酥,样式精致,和宗门食肆里的完全不同。 应该是薛镜辞花了大价钱找人买的。 钱缜犹豫片刻,丢了一块任务牌子给薛镜辞,问道:“等这任务做完,你就可以换取自由出入的令牌了。我还是好奇,莫非你真的要去找谢师兄?” 薛镜辞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就在钱缜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才轻声道:“暂时不找了。”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钱缜一时心绪複杂,忽然想起,这三年来,再没听薛镜辞提过谢争了。 他打开食盒,捏起一块桃酥,心绪在香甜的气息里渐渐安定。 月前新入门的弟子问:“那位师兄看着器宇不凡,是哪位长老门下?” 一听这话立马有人劝阻道:“他风评很差的,品行不端,向来又独来独往,阴恻恻的,你还是离远一点为好。” 小弟子好奇起来。 那人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与他说起当年薛镜辞入门时闹出的丑事。 小弟子感叹真是白长了副漂亮的皮囊,没想到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钱缜擡眼看去。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麽,可最终还是没出声,反而将食盒悄悄藏了起来。 系统因为偷听衆人议论,慢了薛镜辞一步,一边骂骂咧咧这些人有眼不识泰山,一边加快速度,着急地用四条小短腿往前跑。 等它追过去时,却见薛镜辞眉头紧锁,不由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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