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攸宁其实并不想哭,只是觉得眼眶酸酸的,心窍里也莫名酸酸的,泪水根本止不住。 抿了抿嘴唇,叶攸宁哽咽的道:“那……那请君上,做个鬼脸,逗一逗攸宁。” “鬼脸?”喻隐舟诧异。 一国之君,诸侯霸主,做……做鬼脸? 亏得叶攸宁能想得出来。 喻隐舟冷声道:“孤不会。” 叶攸宁:“……呜呜……呜……” 喻隐舟:“……” 喻隐舟沉默片刻,改道:“但孤……可以试试。” 叶攸宁一面哭,一面盯着喻隐舟,静等着他做鬼脸。 喻隐舟深吸一口气,双手攥拳,莫名有些羞愤,一咬牙,一狠心,皱起剑眉,眯起鹰目,耸着高高的鼻梁,呲……呲牙咧嘴。 “噗嗤!”叶攸宁果然笑出声来。 面颊上还挂着楚楚可怜的眼泪,突然笑得花枝乱颤,那纤细的腰肢直打颤,险些歪倒在辒辌车的席子上。 喻隐舟:“……”孤,如此好笑么? 叶攸宁笑得面颊殷红,瞬间充满了血色,道:“君上,再做一个鬼脸。” 喻隐舟没好气的道:“不可,孤做不到!” 叶攸宁的眼泪瞬间又要滑下来,喻隐舟立刻道:“好好,孤再做一个,最后一个!” “噗嗤——” 叶攸宁再次破涕为笑,笑得歪倒在喻隐舟怀中,按着自己平坦的腹部,好似笑得有些岔气儿。 喻隐舟赶紧接住叶攸宁,以免磕碰了他,没想到还有如此好的福利,叶攸宁笑歪在他怀中,这和投怀送抱,有甚么差别? 嘭—— 辒辌车颠簸了一下,窗子是虚掩的,敞开了一个缝隙。 师彦策马随着辒辌车,生怕君上与太子有甚么吩咐,看到车窗打开,赶紧过去。 还未开口询问,便看到君上“横眉冷目”、“青面獠牙”,一副恶鬼吃小孩的凶残表情。 而太子非但不害怕,甚至笑得东倒西歪,道:“君上的表情,端端可爱。” 师彦:“……”可、可爱? “终于不哭了?”喻隐舟挑眉。 叶攸宁用手背擦着眼泪,喻隐舟立刻拨开他的手,道:“别用手蹭,多大个人了,小心把脸擦疼。” 喻隐舟拿出一方帕子,叠了两折,小心翼翼的为叶攸宁拭泪。 叶攸宁的面颊娇嫩,又哭得殷红,喻隐舟的动作好似在对待甚么绝世珍宝,生怕擦疼了叶攸宁的娇嫩肌肤。 “君上……”叶攸宁望着他,双眼雾蒙蒙的,道:“君上好是温柔。” 喻隐舟自豪,唇角微微上挑,自然,他要将叶攸宁套牢在身边,不温柔一些,如何拿得出手? 叶攸宁还有后话,道:“像父亲一样。” 喻隐舟:“……?” “父、”喻隐舟瞪眼道:“父亲?” 叶攸宁自然的点点头,道:“嗯,攸宁听说,普通人家的父亲,便是如此,孩子哭了,做父亲的会极力去哄,变着法子去哄,还会给孩子擦泪,不正如君上一般无二么?” 喻隐舟:“……”孤不想做爹! 喻隐舟的确比叶攸宁年长一些,且是叶攸宁名义上的王叔长辈,可…… 喻隐舟据理力争,道:“也不只是父亲,才会擦眼泪,没准……兄长也会?” “哥哥?”叶攸宁的眼神落寞下来。 喻隐舟只是想让自己降一辈儿,没成想提到了兄长,让叶攸宁想起了叶云霆,简直自掘坟墓。 叶攸宁的眼眸再次微微发红,蓄满了眼泪。 “攸宁,”喻隐舟无从安抚,正好岔开话题:“看那面,好似有一处林子,还结了杏子呢。” 叶攸宁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顺着窗子往外看。 “噗嗤——” 叶攸宁再次破涕为笑。 喻隐舟奇怪的道:“笑甚么?” 叶攸宁指着远处的树林,道:“君上,那不是杏子,是栗子。” “呵呵。”喻隐舟一笑,道:“你休想诓骗于孤,孤是食过栗的,栗色纯正发红,怎么会是这绿油油的一片?” 叶攸宁忍着笑意,道:“君上吃的栗,自然是摘下来,处理好的,而栗生在树上,便是这样绿油油,麻扎扎的模样。” 喻隐舟:“……” 喻隐舟孤陋寡闻了,稍微咳嗽了一声,按照他以往的性子,这些丑栗子让喻隐舟丢人,他合该揭过此事,再不提才是。 不过眼下,喻隐舟一反常态,道:“你可喜欢食栗?孤带你下去摘一些,如何?” 只要能转移叶攸宁的注意力,叫他不再为叶云霆伤心,喻隐舟管它栗子到底是红色的,还是绿色的?便是蓝色的、黄色的、白色的,也是随便。 叶攸宁双眼发光,道:“这个时节正好食栗子,可以做成甜甜的栗子糕,或者直接用炭火烤甜栗食,若是与五花肉一起,又可以做成咸口的栗子炖肉。” 叶喻隐舟一看便知,叶攸宁是感兴趣的,朗声道:“停车。” 师彦立刻道:“君上有令,停车!” 大部队停下来,师彦上前道:“君上,不知有甚么吩咐?” 喻隐舟道:“孤看这地方不错,今日便在此处扎营,明日再行赶路。” “扎、扎营?”师彦一脸迷茫,道:“可是君上,再有一点子路程,便要入雒师城了……” 从雒师到猎苑,根本不需要中途过夜,一口气便可回到城中。 眼看着雒师的城门楼堞就在跟前,君上却突然说要扎营。 喻隐舟沉声道:“孤说扎营,今日便在此处扎营。” 师彦:“……是。” 喻隐舟拉住叶攸宁的手,下了辒辌车,又吩咐道:“准备一些小筐子。” 师彦不解:“筐子?” 叶攸宁点头,道:“劳烦师将军,孤想去林子里摘栗。” 师彦恍然大悟,君上临时扎营,原是为此,是为了让叶攸宁去摘栗子! 哼哼,师彦心里哼唧着,上次自己与太子去林子里摘石蜜,被君上好一顿喝骂教训,如今倒好了,君上领头帮太子摘栗。 喻隐舟眯眼道:“怎么?还不快去?” 师彦拉长声音道:“是——卑将这就去准备小筐子!” 师彦准备了三只小筐子,小筐子上还细了绢丝的彩带,以免竹编的筐子扎了叶攸宁的手。 一只筐子粉粉的,一只筐子绿油油,另外一只筐子是七彩的。 叶攸宁选了七彩的小筐子,然后将系着绿油油彩带的筐子提起来,放在喻隐舟的手掌中,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君上提这个,这个颜色很衬君上。” 喻隐舟:“……”绿的? 师彦抓起最后一只粉嫩嫩的小筐子,道:“那咱们走罢!” 喻隐舟抬手拦住他,言简意赅:“去哪?” “啊?”师彦迷茫:“不是去摘栗么?” 喻隐舟冷笑:“叫你去了么?是孤陪太子去。” “啊?”师彦更是迷茫,道:“可、可是,卑将需要随时保护君上与太子的安危啊,自然要随行。” 喻隐舟道:“不需要你,孤可以保证太子的安危。” “君上,我觉得罢……”师彦据理力争。 喻隐舟本就是想要和叶攸宁独处,昏暗的小林子,多么适合培养感情? “觉得甚么?”喻隐舟冷冷的道:“若是闲的,去练兵,回雒师检查你的武艺。” 师彦:“……是。” 师彦灰溜溜的,提着自己粉粉的小篮子走了。 喻隐舟变脸比翻书还快,微笑道:“攸宁,咱们走罢。” 二人进了树林,果然有许多栗子树,这年头的栗子与金子一般金贵,只有贵胄才可食用,因着都是野生的栗子树,产量小,自然金贵无比。 叶攸宁指着树梢上的栗子,道:“君上请看,这栗子生在树上,都是这样麻扎扎的,外面裹着一层绿色的壳子,等熟透了,壳子会裂开,里面才是君上所说的棕红。” 喻隐舟定眼一看,还真是,有的绿壳炸开,露出里面的棕红色。 喻隐舟笑道:“原来栗的壳子外面,还有一层壳子。” 叶攸宁蹦起来摘栗子,他的身量并不高大,在树下一蹦一蹦的,衣袍宽大,跳得愈发松散,外袍竟然从肩头滑落下来,简直可以说是香肩半露。 “咳——”喻隐舟上前,揪住他的衣袍,将外袍严严实实的裹起来,道:“别跳,小心磕碰,你想要哪株?孤为你摘下来。” 叶攸宁指着头上,硕果累累的那一株,道:“君上,攸宁想要那株。” 枝桠挂着饱满的果子,虽压弯了一些,但十分高耸,总之喻隐舟的身高,是蹦起来也够不到。 喻隐舟的唇角划过一丝笑容,“唰!”突然从腰间抽出佩剑,昏黄的落日余晖,透过浓密的树叶洒下来,映照在含光粼粼的剑刃之上。 这把佩剑,陪伴了喻隐舟两辈子,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长剑出鞘,必然染血,人头点地,绝没有虚发的道理。 而今日…… 嗤!! 黑色的衣袍翻飞,犹如一只猎鹰,喻隐舟拔身而起,一踏树干,借力纵起,银光飞舞,树枝应声而断,硕果累累的枝丫整株落下。 “啊……” 就在喻隐舟姿仪挺拔之时,叶攸宁发出一声痛呼。 绿色的果子扑簌簌掉下来,正好砸在叶攸宁的脑袋上,叶攸宁书双手护头,蹲在地上。 “攸……”喻隐舟:“……攸宁!” 喻隐舟只是想要彰显一下自己挺拔的姿仪,高超的武艺罢了,没想到一时粗心大意,栗子砸了叶攸宁。 他大步跑过去,还有毛渣渣的栗子挂在叶攸宁的鬓发间。 “攸宁你没事罢?” “刚才是孤没注意,失误……” “别哭别哭,怎么又哭了?” 喻隐舟仔细的将叶攸宁身上挂着的栗子全都摘下来,幸好没有擦伤,帮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与头发,擦了擦眼泪,温声道:“好了好了,是孤不对,别哭。” 于是喻隐舟勤勤恳恳的将栗子全都装进小筐子里,将缠绕着丝带的小筐子跨在手臂上,背着受伤的叶攸宁,二人出了林子。 “君上,太子,你们回——”师彦兴奋的跑过来,想看看他们摘的栗子。 到了跟前,瞠目结舌,太子一副衣衫不整,鬓发凌乱,眼眸殷红的模样,分明是刚刚被人蹂躏肆虐的模样。 师彦的目光,僵硬的看向黑洞洞的小树林方向,又想到喻隐舟不叫自己跟着去树林,难道…… 难道君上与太子,方才在小树林中,幕天席地的野…… 喻隐舟还背着叶攸宁,将篮子递给师彦,道:“把篮子拿到膳房,师彦?发甚么呆?” 师彦脱口而出:“野合?!” 喻隐舟蹙眉:“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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