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湙一推两推没能将人推开,急了直飙乡哩话,白眼翻的飞上天,小身体持不住力道,两人往一侧直接滚倒进车厢底下,这才将哭懵了的宁振鸿叫回魂。 熟悉的乡哩口音就是换个稚嫩童声,也挡不住满身活力,宁振鸿抽着鼻子抹眼泪,“五叔,你其实并没有烧傻,你故意让家里人以为你烧傻了,就为了不叫我受忽视,五叔,你怎么这么好啊!”说着就又往凌湙身上扑。 凌湙,“臭小子,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咦~,让开,满身的药味熏死人,别抱了,把身体坐正了好好说话。” 搁家里也没见这么粘人会撒娇呢!这才离开几天,怎就这么会哄人,小嘴跟抹了蜜似的甜。 凌湙是一直将病弱的宁振鸿当小孩看的,只是那时他身边时时有人跟着,他想找他玩也找不到空隙,一来二去的他也就不找了。 像现在这样软软说话,扑上来就抱的宁振鸿在家里是没见过的,凌湙一时都不太习惯他这副姿态,别扭的连被调换的气都生不起来了。 瘦巴巴又哭的一脸弱唧唧眼泪水的小朋友,凌湙没有对付的经验。 挠头,烦人,这可怎么弄? 宁振鸿乖乖照他的话板正坐好,又殷勤的从箱笼里掏了个食盒出来,巴巴的打开推到凌湙面前,“五叔,吃,这是我专门给你带的,很好吃,真的。” 哪怕凌湙现在还是个不大点的小不丁,宁振鸿也没觉得自己能凭多活的那些年在他面前摆年长的资本。 他清楚自己的身体,更清楚自己的能耐,不是给他多一辈子的时间就能翻成人上人的那种天才,他只是个受祖荫照佛的普通人,凌湙哪怕年小,也是个收起了爪子的老虎,这使得他在面对凌湙时,不自觉的摆出讨喜软萌的一面。 “五叔,我在家里花园假山洞里藏的银马灯,你回家后自己去拿,算我送给你的分别礼物。” 凌湙正在啃鸡腿,一只烧鸡他很快就吃了小一半,剩下的一大半他掀了车帘招出守在边上的仆妇道,“看见驿站前的树桩上栓的小孩了么?给他送过去,叫他吃完了坐那等我。” 完了回头问,“你说啥?我没听清。” 宁振鸿盯着仆妇走的方向,有些吃味的问他,“那是谁?你怎么对他那么好?” 凌湙继续在食盒里翻吃的,听问后就答,“幺鸡,我收的一个小跟班,从我离开家时就一路跟着找来的,哼,比你们对我可真心多了。” 宁振鸿惊讶的张大了嘴。 幺鸡?日后五叔身边的近身侍卫长,死忠到能替五叔挡了满身刀的私家护卫队第一人。 他的忠心确实无人能比。 原来五叔的班底竟是在这么早的时候就开始组建了么? 那五叔……? “五叔,你相信人可以重活一次么?” “噗~咳咳咳~……你、咳咳咳,你说啥?” 凌湙吃个饼正噎的慌,一口茶刚入口,就听身边的宁振鸿扒在他耳朵边小声问他问题,他瞪圆了眼睛装没听清,实际上心里已经慌的一批。 你娘个腿腿,他啥时候露陷了? 莫慌乱,稳住! “臭小子,神经兮兮的咬什么耳朵,差点把老子呛死。”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方言,应该不会有看不懂了。
第6章 凌湙捶着胸口掩饰心乱,并迅速重启了话头,“你是怎么说动你曾祖送你来的?就你这么个小人,他也能放心?” 宁振鸿觉得五叔有转移话题的嫌疑,可他自己也身怀秘密,问完之后心也虚的慌,于是正好借着回答问题将那一段含糊了过去,叔侄二人不约而同的选择逃避。 宁振鸿,“他本来就是要拿我来与凌家小子对换的,我主动找上去求他正本归源,他当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凌湙翘着腿瞎晃,这会儿吃饱了身上也暖和,他就有点犯困,但话没说完就只能强撑,“那你有没有问他,为什么一定要拿咱们叔侄去跟人对换身份?这总得有个原由吧!” 稀里糊涂的被从富贵窝里扒出来,凌湙那刚享没两年的安逸心情就挺不得劲,总感觉是被老天玩弄了似的,有点子出离愤怒的怨怼。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窝囊的慌! 可宁振鸿上辈子被其母拘在院子里养病,几乎不与曾祖撞见说上话,唯一听过祖母陈氏朝他母亲发火时说漏过一次嘴,说是因为曾祖有什么把柄在凌家老太太手上,让他投鼠忌器不敢苛待凌家子半分。 凌湙打了个哈欠点头,“我猜也是这样,那老头儿绝对是叫人拿住了什么,自己又特娘的没本事善后,于是只能牺牲家中孩儿保命,呸,龟孙儿,不得好活!”骂完又觉得不对,自己现在这身份有被牵连到,一时挠着下巴生闷气。 宁振鸿不敢似他这样口没遮拦,虽心里也怪难过的,但嘴上却解释道,“五叔知道我这身子有多不中用的,从小到大药吃的比饭还多,浪费了家中那么多珍贵米粮,到需要用时,自然是会优先选择我来顶缸的,毕竟每一嘴参汤都不能白给啊!五叔,大家族里的孩子,从生到死都是要为家族贡献的,我只不过早贡献几年,能被曾祖点名用到,也算我没白投生在这个家里,我并不感到难过,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大概只有我娘了,她这般年纪,怕是再也生不出儿子了,五叔,我……” 凌湙瞥了他一眼,秃噜一句,“放屁,你这讲的什么狗屁道理,谁教你的?” 宁振鸿被他凶的缩了一下肩,小脑袋点着胸前玉扣,轻声辩解,“没有人教我,是我自己想的,五叔,事实就是我被曾祖放弃了,您从小聪慧,其实应该明白,似我这样体弱智力又平常的,家族无事便罢,一但有事,就会是最先被弃的那枚弃子,五叔,你知道曾祖为什么那样痛快的派了人送我来追你么?他甚至不惜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也要送我来换你,只是因为我告诉他,您聪慧异于常人,知木秀于林而借烧装傻,他都没去求证,直接就送了我来,五叔,长房嫡子可以再生,但于家族生存发展的子弟却不可多得,曾祖为家族计,他是对的。” 上辈子凌家翻案恢复荣光,仗的就是拥有北地兵权的凌湙,祖父曾不止一次的懊恼当年弃五叔于人的行为,更带着父亲负荆请罪以求得五叔庇护谅解,然而五叔因心中有怨,根本不承认自己出生宁侯府。 后宁侯府被夺爵抄家,举族发配。 宁振鸿只要一想到那时的灰暗日子,整个人从心里就开始发凉,不自觉的他又往凌湙身边靠了靠,试图能从活力四射的五叔身上汲取些往下走的力量。 他虽说的容易想的明白,只道自己早晚都是个死字,现今选了早死是能保全家人的最好选择,但临到真送上门来掉换时,他又怕真的会就此死在流放路上。 他想要在凌湙身上寻找些支撑。 凌湙却不知他满脑子想法,见他靠过来就顺手抱着他道,“对个屁,家族发展远还轮不到我们来糟心,你我现今加起来连十岁都没有,一个连子孙都护不住的当家人,有什么资格决定别人的命运?他说换就换了?问过我了么?我同意了么?憨批,麻玩意都不是,呸!腿长我身上,我能如他意的老实跟着别人流放?想屁吃。” 宁振鸿张嘴直勾勾的望着凌湙,心道,原来五叔那一身反骨是从小就有的么?竟然一点不受天地君亲师的约束,忤逆之词张口就来,真就从小是个无法无天的主,怪道他能兵挟北地,统携六州军民。 “五叔,偷跑走的犯人便成流民,没有户籍成为黑户,死了都没处找根申辩的,所以五叔,不能偷跑。” 凌湙眉头能夹死苍蝇,“所以我俩必须要出一个跟去流放?” 宁振鸿点头,努力扬起个笑脸来,“是的五叔,所以下面的路就由我来换你去,五叔,你回家去吧!祖母病了,想你的紧,这会儿肯定在家里盼着你回家呢!” 凌湙搭着他的肩膀仔细将眼神怼他脸上望,“你这小子突然这么懂事,又突然这么会说话,我要不知道你是个小毛孩,我都要以为你是长了八百个心眼子的成年人,你不是来装可爱蒙骗我的吧?好叫我心甘情愿的替你受罪去?” 宁振鸿被他质疑的抖了一下,努力摆出最诚实的面孔来,“五叔自己聪慧妖孽,却要怀疑我的常人智商,五叔,我实际比你还大两岁,并且半年前就开了蒙,论讲道理,我现在比你行,所以要论怀疑,应该是我才要怀疑五叔是个拥有八百个心眼子的成年人,怎到了你嘴里还反了?五叔是故意欺负我,拿智商碾压我么?我是不如你,但也不能这么当人面揭短搞歧视羞辱吧?还是说五叔根本从来就没瞧得起我……” “你打住,越说越没得劲,我什么时候搞歧视搞智商碾压了?你不要乱给我扣帽子,真是有嘴叭叭叭的,你还是继续当个不说话的小病秧子吧!烦人。” 宁振鸿歪头浅笑,转身再次拥抱住凌湙,“五叔,我们要是能一起长大就好了,我不想吃苦药了,我想跟五叔掏鸟蛋爬树捉鱼。”如果可以,我更想跟你一起练武持刀,学一身能保住家人性命的本领。 老皇帝弄死了中宫唯一嫡子,之后几十年各宫庶皇子争斗,到北地尽归一人之手时,内陆各地豪门也已不受控制,宁振鸿再没政治头脑,也隐约觉得世道要不好了,届时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公子哥们,会是最先被拿去祭刀的那一波。 宁振鸿敢来赴死,却又担心死不掉受折磨,煎熬的内心七上八下,把对前路无尽的恐慌都押在了跟凌湙的最后一抱上。 但愿老天爷能看在他诚心改过的份上,给他一个痛快。 凌湙莫明觉得他语带悲音,情绪很不对头,扭了脸努力想要看清这家伙的表情,奈何宁振鸿把头埋在他脖颈处埋的死紧,叫他扭了几次都瞧不真切情况,最后只得放弃道,“就你娘看你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多走一步路都要大惊小怪,你还摸鱼爬树?可拉倒吧!不过振鸿啊,入秋就烧地龙,天天窝在地龙房里不透气,身体是永远好不了的,你要多运动,哪怕房前屋后走走呢,那也比栓在屋里躺着强,你这身体弱的……”没早夭就是你胎投的好了,放穷人家怕早没了。 宁振鸿擒着眼泪点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的轻快些,“好,以后我会常常走路的,努力不叫人驮。”流放地偏远,他充了犯官子,除了靠脚走,还有谁会来驮呢! 俩人惜别惜的不在一个频道上,却又各自都交待了要说的话,自觉心结已经说开,不由各自发出舒心的笑来,叔侄二人又如往日般亲密,分享着将食盒里的东西打扫进肚子。 以后的路上可没有这般精细的食物了,俩人眼里各自透着爱惜,每一口都咬的格外珍贵。 凌湙想,算了,看在你特意赶来换我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你爹娘算计我的仇了,这条流放路就当五叔送你今年的生辰礼,免教你五周岁生日过不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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