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两条从小养到大的狗,串的是狼种,又因着家学,于杂耍一道上颇具天份,能攀住单杆而不落,然后,她带着两条狗在义庄当起了冤魂,飘荡在家里所巷与红楼之间,闹的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她就是要让心里有鬼的人夜不能寐,日日仓惶于恶鬼索命的恐惧中。 幺鸡懊悔的对凌湙倾诉,“我要是不去红楼就好了,我不去就不会意外撞破晴姐的计划,晴姐也不会因此露出行迹叫人猜着,然后做局逮杀她,五爷,是我害了她,是我功夫不好救不了她,我这么没用,可她最后却为了救我被杀,所以五爷,我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我得去给她报仇收尸,她死的时候说了,希望能跟她丈夫葬一起,能跟她兄弟葬一处。” 这对复仇临时二人组,带着两条狗出了红楼。 幺鸡虽说是被人骗进的红楼,可当从红楼主人家嘴里听说了素晴的事后,他就在后悔自己阴火熏出人来的举动,红楼的主家感谢他,可他却过意不去对素晴的行为。 他对凌湙道,“五爷,您常说好心办坏事是所有误会里最令人恶心的一个说辞,我以前不懂,可那一刻我懂了。” 好心办坏事的说辞往往就是求原谅的开始,可没有人会去反问一句这种好心别人需不需要,而得到原谅的人甚至都不会为办的坏事愧疚,因为一切都是出于好心,问就是他也不想,谁料事于愿违?所以啊,好心有时候也是个令人厌恶的词。 素晴没有怪他,只向他提了一个要求,或者应该说是请他帮一个忙。 红楼里,素晴能够凭一根长杆将自己定在楼顶上,用绑了嘴的两只狗来回走动的脚步声诈作鬼步出没,然而这中间有一个弊端,就是她自己不能移动,一但有像幺鸡那样胆大的,她就瞎了。 素晴见幺鸡敦实,且看着还有些腿脚功夫,因此,她求他帮忙举个杆,让她可以在空中飘移,能够像真正的鬼一样,脚不沾地的于空中忽来忽去。 她身姿轻盈,缺的仅是一个移动的支杆。 到这里,幺鸡仍只以为自己只需出一把子力气而已,他别的没有,力气是管够的,于是,他答应了。 可他不知道,有些事情一但真情实感的参与了,就也脱不得身了。 两人商量好事情,就直奔了胡总旗家,路上,素晴咬着牙的说了丈夫和另几个同僚身死的原因。 一切都要从胡总旗的小儿子胡征迷恋上红楼里的一个姐儿说起,那姐儿原是江南的官伎,借籍到了京津卫,冲的是谁呢?冲的是素晴的兄弟,她想将自己的第一次依托给这个小恩人,以谢他在她破家之时的遮蔽之恩。 可胡征看上了她,知道了她的打算之后,就假意助她心想事成,自己出了银两替素晴的兄弟买她初夜的单,那姐儿满心欢喜的递出了合欢酒。 素晴说到这里,眼里的凶光恨不能生啖人肉。 她那兄弟并不爱逛红楼,也就不知道红楼里有一个来报恩的姐儿,那天是他生辰,晚饭后就被所巷周围几个玩的好的朋友一起拉去了花楼,之后就遇上了“疏阔大方”的胡征,要送他生辰礼,于是,他莫明其妙的得到了红楼里最漂亮的姐儿青睐。 那姐儿递合欢酒时满心欢喜,想着怎么将自己与眼前这个男人的前缘说清,好续一段露水姻缘的佳话,哪料酒里有药,一杯下去,她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中意的少年郎死于红烛账下。 她发疯般的要去找郎中,却被藏于房里的胡征抓住了身子,等她哭劈了惨叫传出屋外时,所巷里一道来的几个人才惊觉事情不对味,胡征就这么在一具死尸,以及冲进来查看情况的一群人面前,将那姐儿剥光了吊在房中抽打侵犯,用各种淫具将那姐儿最后的尊严撕碎,用胡征的话说,就是他看上她是她的福气,她却敢让他等别人睡过了后再来,他堂堂一个总旗家的公子,在一个花楼姐儿嘴里难道只配睡个二手货? 那姐儿见恩没报成,反倒害了人命,一时激愤,在手脚获得自由后,抽了房中的剪刀拼着死的决绝将胡征从楼上带翻了下来,并且一剪刀扎中了胡征的下面。 胡征废了,姐儿死了,同时受到迁怒的还有因不忍解了绑着那姐儿手脚蝇锁的几个所巷男儿,总旗震怒,一气拿了当晚在场的所有人,统统灌了毒酒封口。 所巷一夜六家挂白,素晴家首当其冲的受到了其他几家的责难,天天有人上门打砸哭嚎。 素晴借助幺鸡力能扛鼎的托举,用细如发的钢丝从自己的腋下穿过结于脑后,飘飘的挂在两丈高的旗杆上,幺鸡放了绑腿的沙袋,步履轻松的绕过总旗家护卫的巡查,将素晴送到了胡征养伤的院里,之后两只狼狗串子听从主人的吩咐,将躲在屋里的胡征吓了出来。 夜黑风大,胡征望着飘在空中遥遥晃着的女鬼,那一副吊死鬼的索命样子,凭空而动的飘忽身形直冲冲的朝他撞过来,那一瞬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刻。 幺鸡躲在假山丛里,牢牢托着手里的旗杆,在护卫举着弓朝素晴射的时候精准的带着她躲过了箭矢,而素晴则将早准备好的狗血从空中撒下去,兜了所有人一头一脸血,如此两三次后,护卫们一起吓的懵了圈,丢了弓箭抱头鼠窜。 如此恶鬼寻仇的场面,刺激的整个总旗府人心惶惶,那胡征几度昏死又几度被两只大狗咬醒,折磨的跪地痛哭求饶,什么公子气度高贵血统,在这一刻都与偷生的蝼蚁一样,往日的高高在上也不过如此,素晴大恨,解了腰带套上了胡征的脖颈,她要让他在自己的家里,在这满府乱窜的人堆里,绝望的感受到一点点从窒息到死亡的过程。 作者有话要说:来,如此勤奋滴银值不值得收??? 收收收收收求收~
第16章 不顾着幺鸡伤重,凌湙怕是忍不住内心要吐槽的欲望。 能不能把人杀了再鞭尸解恨?能不能先把命赚到手里再去赚欠息? 大妹子,你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寻仇,这时候不应该手起刀落速战速决么?做什么非要先舒解心中恨意,看仇人狼狈? 你这样是会被反杀的。 幺鸡还在自责,“我太自负了,以为自己力气大,能托一人在空中轻松移动,就也能托举起两个,结果,旗杆撑不起两个人的重量,飘半空上走了一半路就折了。” 他哪里懂重量计算,十二岁的年纪看着长的快跟个成年人般,可智力堪堪八岁多,正处于爱表现逞英雄的阶段,知错而不知险,危机意识几乎没有,贪的就是个眼前快意。 素晴撞着他,以为他是个靠得住的帮手,之后才发现,这家伙心性纯如孩童,竟是个没长大的小弟弟。 两人这么瞎打误撞的凑一起,事情能成就怪了。 等胡征的老子胡总旗带着赶来救援的马齐冲进后院,正巧撞见女鬼勒着他儿子从半空中坠落,那一刻场中本怕的都不敢动的兵丁们集体眼珠子掉了一地,之后在胡总旗的怒吼声里将复仇临时二人组给抓了个当场。 马齐有备而来。 他水合堂里的老槐既然坑了幺鸡进红楼,自然是想知道后续的,是派了专门小子守在红楼门口盯梢,等发现幺鸡不仅安全的出了红楼,身边竟还跟着个披发着白衣的女人,那一瞬间要立大功的喜悦淹没了他。 马齐绑来了素晴的公婆,本来是想当做交换的人质,这下好了,不用换了,直接一堆全捆了扔地上开杀。 幺鸡受过凌湙的专门训练,反手解蝇子秒脱身,趁着旁边人没反应过来,夺了刀就跟人干了起来,他力又大,几乎一刀背砍晕一个,眼看就要杀出重围,却叫马齐看出他没杀过人的短板,当即就堆了人头专往他刀口上撞。 幺鸡到底是个孩子,虽受过训练,人命却在凌湙的控制下没让他沾,于是导致他空有杀着,却是个没开过刃的雏,被马齐这么往刀上怼人头,当即就乱了分寸。 可如果他拼了一身伤,要走也没人能拦得住,马齐正是看出了他的功夫,瞅着空就将素晴架了起来,威胁着幺鸡束手就擒,否则就立马让素晴身首异处。 幺鸡本来就心里有愧,这下子就更走不了了。 凌湙简直要怜爱这个初见人心险恶的孩子了,也是他跟蛇爷把这小子保护的太好,随他傻吃傻玩的不懂人心,竟这么容易就被人哄的丢盔弃甲。 就那素晴对胡征干的事,无论幺鸡是走是留,她都不可能还有活命的机会。 果然,失去了幺鸡这个变数,素晴直接被吊上了庭院里为唱戏搭的月台,一身白衣孝布,点点血迹浸染,在灯火月色的照射下,竟诡异的透露出一种妖异的凄美。 直到此时,她那对公婆才知道自家儿媳妇都干了什么,一时又哭又笑,五味杂陈。 那是幺鸡从未见过的人性至恶,胡征刷新了他的人生观,让他首次意识到,不是所有被称做公子的人都是凌湙这样的,凌湙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胡征被勒的神志不清,却强撑着没晕死过去,其中也有那两只大狗的功劳,素晴为了让他感受活着被撕裂的痛苦,特意让大狗们避开了要害去咬,故而,在他被解救后不长时间,人就清醒了。 他没回房休息,而是搭着他老子的手爬上了月台,由此,幺鸡见识到了女人在男人手底下所能遭受到的极致摧残,生理上的弱势,让她们在面对恶意丛生的男人时毫无反抗能力,一波波被允许上前放纵的兵丁们,成了月台上下两波人的畅意与恶梦。 直到此时,幺鸡才意识到自己束手就擒的愚蠢,他再次挣脱了蝇锁,持刀往月台上冲去,然而这次换了胡总旗动手,亲自上手用浸了油的鞭子抽打他,直到把他打的离月台三步远并能清楚的看见素晴的惨状才住手。 素晴的公婆不堪受此折磨,在一轮兵丁从素晴身上爬过时,双双撞石脑浆迸裂而亡。 幺鸡头一回哭到浑身抽搐,却依然听清了素晴奋力交待的遗言,之后她便咬了舌。 少年人经此一事,心智终与年岁划了等,知道了男女七岁不同席的意思,但同时也因受了如此大的刺激,终身对男女之事存了阴影,一生未婚。 彼时凌湙只以为帮他杀了那两人,就能解了他的心理创伤,却不知此事竟能影响他一生,再要懊悔,却是连鞭尸都做不到了,到那时,他方理解素晴寻仇时为何要先折磨舒解恨意的行为。 一刀一个给他们抹了脖子就死的痛快,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 一夜过江,进了与天子渡隔江相望的石门县,差役装囚上锁戴枷,郑高达臭着个脸抱刀站在一边,季二倒底有与幺鸡吃了一路烧鸡的情分,主动上前来问需要,凌湙没客气,要了辆马车。 在将幺鸡搬上马车,同时将原先骡车上的鸡零狗碎全装进去后,凌湙便也跟着跳了上去,全程没有要与凌家女眷打招呼的意思,蛇爷赶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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