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问题不过一周,就解决了。 京城的大通镖局旗下店面和云字头商铺,从周边地区采购了大量酸醋送去琼天府,不仅食醋,还有大量可做防护服口罩衣物的棉布,粮食和药材,分文不取都是捐的。 喜得京兆尹大大夸奖了两家商铺的负责人,有这两家带头,其他商贾自然不好落在后头,也得舍些米面钱粮送去,凑了这些家,一下物资就宽裕了起来。 三月中的时候,京城内底层百姓聚居的地方,也发生了小范围的伤寒传染,但因前期工作做得好,防疫机制又灵敏,没等伤寒大范围扩散开来,就被止住了。 采取的依旧是隔离治疗消杀,手段并不复杂,这三样做到位了,疫情自然就下去了。 整个三四月,京城所有人的心都是吊着的,包括明光帝在内都是夜不能寐,生怕第二天起来,瘟疫就大爆.发了。 爆.发在京城的瘟疫,若大量死人,明光帝就得被朝臣们胁迫着写罪己诏,检讨自身,古人认为天降大灾大难,必然是君主不贤,需要写诏书请罪上天,这对历朝历代的皇帝来说,都是比较丢人的事情。 明光帝一个古稀老人,都做了一辈子帝王了,怎会愿意在自己执.政史上留下这一笔黑历史。 三月初疫情爆.发了,明光帝就一直吃不好睡不着,听着人说下头采取什么措施了,其实具体措施明光帝也看到了,因为宫内也是比照处理,一日三回消杀地来,勤洗手勤换衣,但靠着这样手段就能扼制瘟疫?虽说《防疫手册》上写的清清楚楚的,明光帝还是不敢全信。 直至整个三月过去了,瘟疫没有爆.发,进入四月,瘟疫还是没有爆.发,四月中,下头已经传来了好消息,进行瘟疫防治的那两个村子,里头不仅没有大量村民死亡,连第一波得病的人,没死的也陆续病好了,派去治疗的医者,也没有听说有谁染疫死了的,明光帝的心慢慢昂扬起来。 四月底,两个村都传来消息,医者们的治疗达到了很好的效果,八成得病的人都病好痊愈能跑能跳了,京城中几处小范围疫情的病人,也已经能吃能坐,见人就笑了。 当然,死的人还是有,但得病死人那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除开瘟疫的特殊性,这大启哪一个角落时时刻刻不在死人? 明光帝高兴极了,这下不用罪己诏了! 下令不要放松警惕,各处还需严格执行防疫政策,直到这波时疫完全过去。 连提神仙丹都不用吃,神采奕奕抽出信纸,洋洋洒洒开始写东西。 信纸传到雁云的时候,已经进入五月,算算时日,京城这波疫情肯定已经平息了。 得益于开在各地的云字商号,在这信送来之前,叶峥已经得知了京城这波伤寒流行,和雁云郡王关在书房讨论了半天,最后得出个结论,对京城来说,他们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好在得益于雁云郡王一时兴起,那防疫册子是送去明光帝手上了,只希望明光帝一世英名,千万要看出这本册子的能量,不要丢在脑后头,如果严格按照册子上的东西做,瘟疫应是可以得到控制的。 现在明光帝的信件来了,果然,京城这波瘟疫没有扩散开来,也从侧面给雁云郡王以及岭南雁云两地的百姓左证了手册上写的东西是多么正确。 叶峥并没有理想化地觉得,全国各地的百姓都能按照册子上的频率频次洗头洗澡,尤其在冬季气温比较低的北方,没有充足的保暖设施,洗澡就是自寻个感冒得得,但雁云和岭南境内大多湿热,除开冬日,百姓一年有三个季节都洗冷水澡,这也不是叶峥让的,而是太热地方,百姓也怕黏糊糊闷热,自然而然就是会多洗澡的。 防疫册子的本意就是将卫生的观念一点点植入百姓心中,哪怕这一代不行呢,还有下一代,一代总比一代好吧,哪怕他叶峥不在了,永远都有新的百姓存在的,兴许一两百年后,一脚踏入现代医学也说不定呢? 有时候技术革命就需要一点点契机,就发生在一个点,一瞬间,爆了。
第118章 六月,雁云城天气越来越热。 叶峥在官衙的时候为了保持上官的威严,不得不穿着官服长袍,就算这长袍是用透气轻薄蚕丝按着朝廷发下的官袍一比一制作的,一整天穿着也不好受,回到府里自然是立刻换上短衣短袖凉快凉快。 安儿然儿在学里要穿校服不好搞特殊化,回家也是怎样凉快怎样穿,也是短衣短袖。 不过往年又比今年不同,今年安儿和然儿都七岁了,然儿是小子还好说,安儿是个哥儿,再穿短袖,云罗氏瞧着就有点想法了。 等他放学后就拿那上好蚕丝做的轻便披肩哄着安儿穿上,尽量少露胳膊腿。 要说性子,安儿比然儿还野性些,他想不通为啥然儿可以和爹爹一样穿短袖短裤,自己就要披层纱衣把胳膊腿遮起来,躲来躲去让云罗氏追着他跑,不肯穿。 叶峥从官衙回来,刚走进二门,就见到自家儿子两条长腿倒腾得飞快,颇有点身轻如燕的意思,后头跟着气喘吁吁的云罗氏,嘴里还说着些哄他过去的话。 安儿看见叶峥,眼睛一亮朝他爹爹跑去,一咕噜躲在爹爹身后,把自己严严实实藏起来。 叶峥听了云罗氏说的缘故,见毒日头下她跑的满头大汗,心里虽有点意见,但也知道云罗氏只是有点古板,不是坏心,只好说娘你别跑中暑了,安儿这里我来说。 对这哥婿的本事,云罗氏还是很信任的,于是放下纱衣,拖着两条酸疼的老腿回屋喝凉茶去了。 等云罗氏身影消失在堂屋里,安儿才从叶峥身后出来,小小少年也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嘘了声:“好在爹你回来了,不然阿奶非让我穿那个不可,天这么热敞着多舒坦,这纱衣再薄也是罩着层布料,一出汗都贴在身上黏糊糊的,我才不喜欢。” 安儿上了学堂,说话更清晰有逻辑了,看着那纱衣,有点嫌弃。 叶峥掏出手帕给儿子跑得红扑扑小脸上仔细擦了一圈,嘴上说:“你不想穿下次就好好和阿奶说,你阿奶年纪大了,这么大热天你跑着让她追,万一摔了或者磕碰了或者中暑了,你心里过意得去不?” 安儿到底年纪小之前没有思虑到这层,乖乖站着让爹把脸擦干净了,想了想主动认错道:“安儿知道了,是安儿想的不周到,下次再不会了。” 不过安儿也不是那光认错不反驳的呆孩子,认过错后他觉得可以表示自己的道理了:“可是我跑给阿奶追,也是因为阿奶先让我穿纱衣,如果阿奶不是非让我穿纱衣,我好端端也不会跑啊,是不是这个道理爹。” 说完又略带疑惑问叶峥:“阿奶说我是哥儿,露胳膊露腿不好,最好披层纱衣隔一隔,我问阿奶为啥然儿不用穿,阿奶说然儿是小子,露了也没事。可是爹,我瞧着阿爹也是哥儿,阿爹在家也会穿短袖,阿爹下头的陈风叔叔也是哥儿,陈风叔叔也会穿短打,草叔也是哥儿,草叔也穿,为何独安儿不能穿?” 叶峥摸摸儿子的头给他讲道理:“你阿奶有她自己的想法,但她的想法不代表所有人对不对?譬如你往常在家穿短的,阿爹爹爹和你阿爷,可有说过不许?” 这自然是没有,安儿摇摇头。 叶峥说:“这不就是了,人都是站在不同立场上看问题的,比如你阿奶是觉得你是官家哥儿更尊重些,像你陈风叔叔是跟着你阿爹的随从,草叔我们家的管家,虽然你也叫他们叔,但世人眼里他们身份就是我们家的下人,不如你这个公子尊贵,而你阿爹已经嫁给我了,是我的夫郎,只要我没意见,你阿奶自然没必要有意见。” 儿子长大了,不好再糊弄了,叶峥也不想糊弄他,更不会把上辈子那种人人平等的观念灌输给这个时代的儿子,不在同一个时代背景下谈平等,是会水土不服的。 安儿又问叶峥:“爹,有一次我听到学堂里的夫子说,可惜我不是小子,课业再好以后不能科举也是浪费了,哥儿和小子真有那么大的差别吗?” 叶峥眼睛一下睁大了:“哪个夫子这么说你,告诉爹,爹给你出气去。” 安儿踢了一脚地上的的草,脸上的神情带着疑惑和淡淡郁闷:“并没有人当着我的面说,是我有一回不小心听到的。” 原来如此,叶峥略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哪个夫子这样大胆,敢当面和他雁云一把手的儿子说这样的话,以他今时今日在雁云和岭南的地位,若连儿子都要被人说闲话,他这官还有啥当头,不如趁早告老回乡种红薯。 但是背地里背着人说的,那就不好直接了当找去了。 叶峥斟酌着把话题往旁的地方移:“你没听出来那是夫子夸你功课好吗?爹听说你在学堂里回回考第一,连凌家小五都比不上你,是不是?” 说到这个安儿就不困了,回回考第一他也挺骄傲的,不过爹说骄傲使人退步,他不好表现出来,于是也谦虚着说:“夫子教的东西嘉哥哥在家都学过了,只是不想出风头而已,不然嘉哥哥应是考得过我的,其实然儿也不差,但然儿有点偏科,他那心思都在算学上头,对夫子教的之乎者也的正统学问没那么上心,就让我白捡这个便宜了。” 叶峥知道这当然不叫白捡便宜,除开凌小五不想出风头,然儿不爱四书五经,班里还有其他学子呢,安儿考得好就是安儿的本事,孩子做得好就要表扬。 叶峥一本正经:“爹觉得这就是安儿优秀。” 安儿笑出一对梨涡:“阿爹和阿爷他们都说了安儿像爹爹。” 言下之意,安儿像爹才会这么优秀,自夸同时不着痕迹把爹也吹捧了一把,不愧是机灵少年叶瑾安。 父子二人互相拍过彩虹屁,话题重新回到哥儿上头。 叶峥和儿子并肩走:“你阿奶她一辈子生活在北地,眼睛看着心里想着的都是北地人的做派,在北边,也不独哥儿,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土豪乡绅,那有身份人的身子都是金贵的,不好露在外头,你瞧你爹去官衙或者正经见人的时候不也是官服穿得严严实实?或者你在学里念书的时候,不也是要被拘着穿院服?” “人是活在群体中的,群体指定的规则不一定对,但有时候顺着也没坏处,这世道对哥儿就是比对男子严苛些不能否认,但这也不一定作数,也看个人,比如爹衙门里的差役,还有你阿爹手下那些汉子,或者你们学院武师傅们,商队的镖师,见了你阿爹哪一个不是服服帖帖?那是因为你阿爹有本事。再举更小一点例子,在咱们家里,你草叔是大管家,余衡阿坤他们这些汉子,哪一个不受他管?” 叶瑾安小脸上若有所思:“所以爹,是哥儿还是汉子不重要,有没有本事才重要是不是?” 叶峥肯定点头:“那是自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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