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衡和阿坤觉得大人的演技也太好了,这从他手里鼓捣出来的东西,竟然能装得当真毫不知情一样。 “老板,这香皂怎么卖?” 老板伸出手指:“小公子,这羊奶香气的三百文一块,这些水果香气的三百五十文一块,这些花香气的四百文一块,小公子要哪种?” 竟然还是不同定价? 其实大批量生产的话,成本在叶峥的工坊里并不差多少,羊奶是基础添加物,果香用的是量大容易提取的果皮精油,花香主要用的是提取完精油后的花水。相当于处理废弃物了。 叶峥好奇:“为何价格不同?” 老板一摸山羊胡:“香气不同,里头添加的对象自然也有不同,依照添加香料的贵贱不同,自然价格也有不同,小公子可以理解的吧。” 叶峥点点头:“可以理解。” 但他很快又皱起眉头可怜巴巴看着店主:“即便如此,这香胰子也太贵了点,店家你别看我们兄弟长得这样,其实手头略有不便,店家可否便宜些卖一块给我呢?” 听了这话,店家在他二人身上打量一圈,见他们虽长得好,但身上穿的是平价的松江布,头上扎的是普通的青发带,又无玉佩等装饰,的确不像什么富余人家,先前他是被长相迷了眼,当成是什么富家小公子出来游玩了,还介绍了半天香皂,真是失策。 不过在商言商,即便这小郎君长得可爱,还冲老夫眨巴眼,那定好的价格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改动的。 店家另指了个方向:“小郎君,这香皂价格不可更改,但你若真有需要,老夫推荐你买那个,效果是一样的。” 叶峥顺着店家的手指的方向看去,终于发现了此行的目标。 那是一块块朴实无华的土黄色方块,没有浓郁的香气,没有精美的包装,没有特殊的形状,巴掌大的方正块块是最适合堆栈的形状,摸着比那边的香胰子手感要硬实许多,便是一块摞一块地摞起来,运送上千万里路,理论上也不会被颠簸坏或者压坏。 “这是何物?”叶峥微笑询问。 “此乃棕榈皂。” “棕榈皂,和那香皂有何不同?” 店掌柜显然是个实诚人,解释道:“看小郎君想作何使用了,若是只想清洁除污,这棕榈皂的清洁力度,恐怕比这些香胰子还强些。” 这是大实话,棕榈皂是按照前世X雕,X能的洗衣皂的去污力做的,并没有添加什么乱七八糟的精油或者药材在里头,主要功能就是去污、除秽。 平民百姓日常接触脏东西的概率要比有钱人或者王公贵族多得多,最适合他们的并非是洗完水当当或者不干燥不紧绷这这附加功能,而是最基础的洗得干净,这棕榈皂碱性相对较强,洗起皮肤或者衣物来特别干净,就足够了。 店家继续推荐:“小郎君若银钱趁手,这香皂用完可留淡淡清香在身上,还可使皮肤柔软滋润,就如同那上等的澡豆,里头研磨进美容养颜的药材似的,有保养肌肤的功效,若银钱不趁手,无需这些繁琐功效,这棕榈皂比猪胰子气味好闻又去污力强,还比同等分量的澡豆价格便宜,若信老夫的话,老夫推荐你买这棕榈皂。” 叶峥似被打动了:“那老板,棕榈皂怎么卖的?” “一块棕榈皂十五文钱。” 叶峥又问:“那猪胰子呢?” “猪胰子也十五文。” 叶峥点点头:“好的,我信任老板,就给我来一块棕榈皂吧。” “好,一块棕榈皂,给小郎君包起来。” 余衡掏出钱袋付过钱,接过棕榈皂,一行人从店里出去。 叶峥数给云清听:“猪胰子十五文,棕榈皂也十五文,但猪胰子的原材料是猪的胰脏,棕榈皂是树上一年四季都长着的棕榈果和烧碱,除去人工费用,现在这棕榈皂卖十五文我们不仅赚不了还得亏一文,但好在香皂的出货量也大,这亏空就很好填平了。” 阿坤听见了说:“东家,棕榈皂和猪胰子卖一个价,若这棕榈皂生意做起来,猪胰子岂不很快就没人买了?” 叶峥问他:“那你觉得是棕榈皂好呢还是猪胰子好?” 阿坤不假思索:“自然是棕榈皂了,猪胰子又臭又腥,还洗不干凈,棕榈皂能搓出很多泡泡,那脏东西一洗就掉了。” 叶峥笑着点头:“这就是了,旧的东西若是一直停滞不前,自然就会被新的东西取代了,古往今来都是一样的。” 说完就和云清往另一家店里走,去查看那家店棕榈皂的定价情况了。 阿坤摸摸脑袋,问余衡:“衡兄弟,刚才大人那话是什么意思啊?” 余衡瞧了瞧他:“我也没全明白,但一点我是听出来了,你这榆木脑袋也要发展发展,不然很快新东西就要取代你这旧东西了。” “诶?”阿坤惊,“大人好像没这么说吧,这是你说的,可不是大人说的!” 余衡:“大人虽没这么说,我就是提点一下你。” 阿坤:“你怎么不提点你自己?” 余衡:“自然也是提点我自己。” 香皂和棕榈皂的售卖走上了正轨。 这天,叶峥又接到京城大通镖局来信,随信跟来的是一队四十个人的镖师队伍,带队的是王大通手底下一个老镖头,叫大马力。 叶峥听着这名字耳熟,正在想什么时候听过呢,就听身后余衡叫了一声:“叔。” 叶峥这才想起来,余衡正是马大力的侄子,当时他家招人的时候,是王阡直领了人来,说是手底下有个叫马大力的镖师家里有个侄子来投奔他,又说了一通余衡的可怜身世,才把余衡留下了。 马大力五十岁左右的年纪,却不显老,人生得魁梧彪悍,拍着余衡的肩膀笑:“小子,长大了,也结实了,不错不错。” 余衡一本正经:“叔叔瞧着倒是沧桑了。” 他是说马大力一路风餐露宿,没顾得上搞个人卫生,那胡子都围着脸颊下巴长了一圈,后头押镖也差不多,都是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 马大力没听出来,还哈哈笑着:“你这小子都长大了,叔叔自然是老了,岁月不饶人吶。” 余衡翘了翘嘴角,让开退后一步:“叔叔,这是我们叶大人。” 马大力赶紧带镖师们见礼。 里头镖师有见过叶峥的也有没见过的,但即便见过,那也是在京城,是在王大通宅邸,那时候叶峥还是翰林,现在已经是一州府的知州了,身份自然是不同,那礼节是少不了的。 叶峥赶紧让起来,说我和王大哥王二哥乃是好友,用不着如此。 双方一通寒暄后,叶峥问:“王大哥王二哥在京中可好?” 马大力回:“都好,就是常念叨大人您,合府都惦记着呢。” 叶峥笑说:“是惦记我,还是惦记我们雁云州的好东西啊?” 马大力爽利性子也不掩饰:“都惦记,元宝还托我问大人全家好呢。” 叶峥笑:“过了年元宝也十一了,这回我准备了不少好东西,你带回去送给元宝,就说安儿然儿也惦记着元宝姐姐,问元宝姐姐好。” 说笑了一通,问了一通京中情况,念他们一路劳累辛苦,叶峥让余衡带人好好招待他们,四十几个镖师,家中恐怕是住不下,京郊大宅倒是空着几处院落,饭食热水齐备,可以安排他们住进去。 余衡领了命去了。 叶峥便在家中和云清把可运入京中的东西一一盘点出来,临近黄昏又去了一趟王府。 水恒正准备用饭,一见叶峥就笑着招呼他:“阿弟你好久都没上阿兄家门了,来的正巧,坐下来一起用饭。” 叶峥也不见外直接坐了:“这段时间我是忙得脚打后脑勺,这不,上回和阿兄说过的京中大通镖局的人来了,我招呼过他们,这才得空往阿兄这里跑一趟。” 水恒道:“阿弟是要运东西去京城了?” 叶峥点头:“我这边准备了些东西,阿兄不是年中要给圣上进献贺礼么,我想着让他们同阿兄的人一起出发,确保这第一趟镖不出问题。” “这有什么,不是早就说好的么,还值当你特意来一回,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求着我办了?” 叶峥笑出嘴角两个梨涡:“什么都瞒不过阿兄你,的确有件事请阿兄帮忙呢……” 两人边吃菜边把事情一说。 水恒一听就哈哈笑出声,指着叶峥:“阿弟你啊,真是好算计,竟然把为兄和父皇都给算计进去了。” 你道叶峥说了什么,原来叶峥主动提议,要把那高定礼盒梅兰竹菊四君子的香皂套盒给水恒一些,让他的人带去京城送礼,这梅兰竹菊四君子套盒的香皂是叶峥让人花了功夫研制出来的,那皂上不仅有四君子的清香,不仅做成了四君子的形状,皂内还添加了四君子的干花实物,把那竹叶、菊花、兰花、梅花,制成永生花的样子封入精美的皂块内,为了让干花的存在不影响香皂的使用手感,一群人冥思苦想,做了许多实验,克服了很多困难。 这四君子套装并没有给下头店铺售卖,叶峥一直留着,就等着借水恒的东风呢。 要知道水恒当皇子念书的时候,皇子们的老师各个都是当世大儒,如今水恒虽离京远去,但遣人给京城的皇帝送东西表孝心的时候,顺带给这些老师们送点东西当做不忘师恩那是怎么都说得过去的,何况送的又不是金银财宝那等俗的阿谀的,也不是送书信之类听起来谋划的,只是送个雁云州的特产而已,一套高雅又充满了文艺气息的香皂,这有啥,不仅给老师们送,他还要给皇帝送,给后宫娘娘们送,给皇子兄弟们送呢。 当然,那就不是梅兰竹菊,而是其他特制的图案了。 不过再精美再特制,也不过就是香皂而已,既表达不忘父兄的情谊,又不犯忌讳,简直是贴心极了。 但叶峥的主要目的不是送去宫里那些,而是这个四君子套盒。 从古到今,那文人都爱附庸风雅,当世大儒喜爱的东西都会被天下读书人争相模仿,譬如前朝有一位巨儒爱好霞山石做的砚台,那霞山石立马就从一文不名的普通石头,变成天下文人墨客无不追捧的名石,霞山石砚也成了一种名砚。 出霞山石的那个山坳坳,也自此变得有名了起来,不仅从此以制砚为生,还有许多读书人竞相去打卡呢,打卡回来就写一篇什么霞山游记之类的酸文,或者作一首霞山云雾之类的酸诗,流传出去,又进一步弘扬了霞山的名声。 如果皇子的老师,当世大儒都用他们雁云州制作的四君子香皂套盒,他们雁云州岂不也能藉此在文人墨客心中留下点痕迹,即便没法像霞山石砚那么有名,总能去一去这雁云州是蛮荒之地的老观念,愿意主动安利雁云州出产的香皂,那就达到了叶峥的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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