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他丝毫没有要给陆凛开口的机会继续:“原以为你得了季老先生青眼入了见月书院便能学好,不承想竟如此不成器!说,为何把弟弟弄成这般!?” 陆宏志不问缘由,却是直接信了伍兴文的说辞。 陆眠呼吸凝滞,僵硬转头,正对上陆凛朝他撇来的视线。 有那么一瞬间,陆眠回忆起书中的片段。 【男人手背青筋暴起,有力的指节微一用力,旋即是骨头碎裂的声响传来,他掐着掌中人的下巴,迫使对方抬头。下一秒,陆眠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双腿被废和下巴被卸的疼痛侵袭了他的大脑,惧意弥漫全身。 他从来都不知道,陆凛有如此凶狠的一面,巨大的恐慌让陆眠喘不过气,他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与此同时,陆眠眼皮向下一耷,也跟着一昏。 - 陆眠再次醒过来时,他正躺在如棉絮般轻盈绵软的床榻上,鹅黄色的床幔层叠坠落,雕花镂空的床柱掩在其后。 他死了吗。 被反派整死了…… 陆眠脑袋发晕地撑着手准备坐起,透过窗户往外看到天黑了。 嗯,他暂时还没死。 这时,外间传来两道低低的谈话声。 “亏得伍公子有主意将过错推给了大公子,否则我们今日定没好果子吃……” “是啊,老爷连大公子都毫不手软地惩治了,换成我们,肯定要丢半条命。” “错,是死得透透。你没见老爷抽了大公子鞭子还让他跪在祠堂吗?一夜下去,不死也丢半条命啊。” 大公子尚且如此,换作是他们,必死无疑。 窃窃私语中带着唏嘘,陆眠一字不落地听入了耳中,他双目发飘。 哦,原来不是天黑了。 是天塌了啊。
第03章 抽象啦 陆眠眼前一黑又一黑,接着猛地倒了回去,整个人陷入柔软的被褥中埋起来,高悬的那颗心终究还是死了。 且因着倒回来的这一下,他的头更疼了,眼睛蓦然朦胧起来。 他原本不打算按照原剧情再得罪反派,两人今后各自相安无事最好,然而伍兴文的那番话彻底让他把人得罪死了。 纵然并非他指使,但他既占了原主的身份,陆凛显然会将之算在他头上。 陆眠脑袋空空。 看过原著的他知道,陆凛的心理自母亲逝世,父亲不闻不问后就在周围人的迫害下慢慢扭曲了,行事手段更是一等一的狠辣果决。 旁人让他不好过,他让旁人没得过。 这下子,陆凛要恨死他了! “呜……”被褥下冒出一颗毛绒绒的脑袋,陆眠钻出来,眼尾染着抹嫣红,眸底还泛着丝疼出来的泪花。 他现在去祠堂把陆凛打一顿吧。 不然就这么被陆凛恨上,他多冤啊! 好歹把罪名坐实了。 不过陆眠打量了下自己的身板,觉得他可能打不过对方。 再者,他是二十一世纪五好学生,晚睡晚起,不打架不斗殴,做不出来那些违法乱纪的事。 外间声音渐歇,不多时,行礼声传来,旋即珠帘轻晃。轻而缓的脚步声靠近,女人低低唤了声,“眠眠,醒了?” 陆眠对上陶柔绚看来的温柔目光,嘴唇翕动。 喊‘娘’吗? 声音半天发不出。 可能和他的家教有关吧,对着一个刚见第二面的人,陆眠喊不出口。 陶柔绚目光炯炯,心中隐现期待。方才她亦请了大夫来看,对方言儿子脑中瘀血无法排出,恐对记忆有损。 但她仍是抱有一丝期待。 母子二人四目相对,陆眠战术后仰,到了嘴边的‘娘’字转了个弯,“陆、凛。” 满怀期待的陶柔绚愣住,“眠、眠,你说什么?” 陆眠动唇,“陆凛。” 陶柔绚听到他又说了一遍,定了定神,道:“他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眠眠……还认得娘亲吗?”对于现任夫君原配留下的大儿子,陶柔绚从未看在眼里。 甚至于,连陆宏志她都颇看不上。 方才进门前两个小厮的谈话陶柔绚都听见了,然她并未想过追究,即便不是陆凛,可她儿子成了这副模样,总要有人承担她的怒火。 而陆凛正好撞了上来。 陆眠没回答她的话,只是机械性重复,“陆凛。” 陶柔绚顿住,瞧着儿子呆滞而空洞的表情,她心下一痛,对着外面道:“去,把大公子请过来。” - 祠堂阴暗潮湿,烟尘直往人肺腑里钻,陆凛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腰背笔直。身上绽开的皮肉粘连着被长鞭倒刺划破的衣料,时刻传来钻心的痛,他低眼,盯视那破布掩盖下的皮肉,垂在身侧的指节微动,欲将之掰开、扯碎。 把那一块块皮肉抠烂。 脑海中呈现着预想出来的血肉模糊的场面,陆凛手已抬至前胸。 即此时,祠堂外传来一串匆匆的脚步声,“大公子,还请大公子随奴婢走一趟。” 来人是陶柔绚身边的大丫鬟柳絮,神情淡淡,不热络也未太过轻慢。她曾在宫中任职,后被皇后娘娘委派至自家姊妹身边,深谙下人间的处世之道,做事留三分。 纵使眼前的这位大公子爹不疼娘不爱,但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被季老先生看中,想来也是有过人之处的。 最近她同样提议着让夫人收敛些,奈何小公子对这大公子颇不待见,夫人自是看对方不顺。 陆凛眉眼下压,干涩的嗓子里犹如火烧般,“敢问,有何事?” 陆府吃人不吐骨头,随便一个扫洒下人都能够将他任意驱使,因而陆凛问的同时,已支着手撑起身子站直了,随时准备同他出去。 这个时候,反抗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柳絮多看了他几眼,答:“夫人找。” 话落,她在前引路。 陆凛跟随一道,出了祠堂,行过抄手游廊,绕开环绕的假山,来到一处堪称富丽的奢华小院。 这里是……陆眠的住处。 进门前,柳絮瞥了瞥他身上的血迹,想到小公子眼下的情况,“烦请大公子换身衣裳再进去。” 少顷,陆凛换了身干净衣物走进房间,屋中燃着熏香。琳琅满目的摆设无不精致,家具皆是名贵上品,汝窑瓷器陈列一排,博古架上一颗颗天价玉石在夜明珠的映照下散发着莹莹白光,将屋内照得如同白昼。 “夫人,大公子来了。”柳絮掀开帘子。 陶柔绚听着儿子口中一口一个‘陆凛’,猜测着对方是不是想起什么了。便是想不起来,但凭这一个名字,也算有了点反应。 陆眠被她寸步不离地守着,背上汗都要下来了。 原来傻子也不是那么好装的,他以前看的那些穿越小说全都是骗人的。 小说里主角穿书自带金手指,预知后事,大杀四方。当时看小说的陆眠爽了,眼睛和脑子学会了,如今实操……直接废了。 随着柳絮的声音响起,待看清那道颀长挺拔的人影时,陆眠眸光骤然一亮。 陆凛! 甫一踏入里间,陆凛便对上一双明亮而璀璨的眸子,那双眼底清澈澄明,让他想到方才进门时扫到的那些夜明珠。 这样好看的一双眼睛,却生在一个废物草包身上,陆凛心中哂道。 少年清越的嗓音穿透耳膜,蓦地响在他耳边。 “陆凛!” 陆眠眼神灼灼。 是他救了人,他让原主母亲把人从祠堂里捞了出来。 这次我救了你,你以后可不能害我了,陆眠在心里暗暗想道。 乌黑的眼眸水润润地望向自己,仿佛会说话一般,似在这一刻诉说了千言万语,陆凛沉目。 陶柔绚看到陆眠格外不同的反应,暗自思索,眸光流转落向陆凛,“你过来。” 略显冷淡的嗓音响起,陆凛依言走近,睫羽低敛,看不清他眸底的神色。 陆眠呆呆看着靠近的陆凛,暗中观察。 原来近看反派长这样。 “眠眠,认得他?”陶柔绚转眼望向陆眠,声线变得温和。 陆眠开始耳目双休,听不见、看不见。 他现在就是个小傻子,他什么也听不懂。 陆凛沉默地看着跟前的母子二人。 随着他的走近,他身上并未处理的伤处正徐徐飘荡着血气,往床榻间的两人涌去,血腥味令人不适。 陶柔绚柳眉轻蹙,她看着忽然开始玩起手指的儿子,心里有些刺痛,怎么会没用? “眠眠,你看,他是谁?”陶柔绚试图唤起儿子的注意。 陆眠埋首,抠指头。 人都救出来了,剩下的就不用他操心了。 陶柔绚眉头越拧越紧。 陆凛看出了什么,却并未开口多说一句,只安静立在那里,仿似一个透明人。 “眠眠?”陶柔绚又唤几声。 陆眠忍着回话的冲动,看到食指上有一个小小的倒刺,他拨了拨,把手收了回来,也不敢动手拔。 他怕万一动手了,这个倒刺皮直接撕到小臂上。 网速超快的陆眠也是看过那张让人见之头皮发麻的图片的。 自从看见那张图后,他就再也没有拔过倒刺。 陆眠露出个和善的笑,摸了摸小倒刺,我们和平相处哦。 忽地,耳边的声音打断了陆眠和小倒刺的‘和平相处’。 眼前的场面让他感到了核平。 只听陶柔绚对着柳絮下令:“把大公子带回祠堂。” 陆眠猛然间回过神来。 柳絮已经带着陆凛往外走去,后者安之若素,像是一个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可怜。 一瞬间,陆眠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悲惨未来。 他吸了口气,突然喊了声,“陆凛!” 少年双颊鼓鼓,似乎只知道这两个字。 门边的陆凛止步,陶柔绚脸上刚准备露出点笑,一转头,就见陆眠对着床柱子拍了拍,“陆凛,嘿。” 陆凛本凛:“……” 陶柔绚震住。 陆眠又偏头,对着她笑得乖巧,张嘴,“陆凛,啊——”他发挥出上课走神被叫起来还要装作自然的模样,被子下的腿却下意识抖了抖。 陶柔绚眼神倏然哀伤起来,但又很快振作,总归是会说别的了。末了,她拂了拂袖摆,柳絮便停了动作。 外面传出小厮的说话声,“夫人,老爷……” 陶柔绚神情淡了点,她伸手理了理儿子的鬓发,“娘亲去去就回。”说罢朝柳絮看了眼,接着起身带上其他人离开,大夫说了,要让儿子静养。 房间里很快只剩陆眠、陆凛、柳絮三人,气氛一时有些安静,‘咕噜’声就显得尤其明显。 “小公子可是饿了?奴婢这便令人传膳。”离开前,柳絮瞥了瞥陆凛,并不担心对方会做什么。这位大公子是有主意的,应该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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