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带来清香,带来湿润的水汽和沁人心脾的灵气安抚,方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像一直以来他所牵挂的、纠结的事情在这一瞬之间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高九乌就是在这时向他走来的,开口第一句就是:“等了这么久,你终于还是来了。” 方觉问他:“你在等我?” 高九乌没有回答这句话,他只说:“过去的毕竟过去了,纠结于千年前的过往,不如看看此刻的天蓝地青。” 说完他莞尔一笑,道:“你既然来了,我便也履行职责,让你重看数千年前的往事,但出于个人私心,我还是希望你想清楚一个问题,你是为自己而来,还是为天下人而来?” 方觉还没开口,高九乌就打断了他:“你不必回答我,你的答案于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只是希望你能想清楚这当中的区别,想清楚你真正的答案。” 分明方觉修为比高九乌高得多,但不知道为什么,方觉总觉得自己在高九乌面前,倒像是个心智不全的小孩一样。 确实,其实一直以来,他好像真的从来没想过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促使他一直在行动的,一开始是想回家,后来发现他的替身能回去,他自己也能借助替身的体子回去,回不回去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后来他开始修行—— 可他为什么要修行呢?为了变强?可他真的渴望变强么?没有,变强是因为修真的人追求的是变强,他修行了,所以他应该变强,因为大家都这样。 再后来的开店也好,追寻真相也罢,一切只不过是顺水推舟,需要他这么去做,所以他去了,甚至于,他有那么点英雄主义,但似乎也没有主动去拯救世界的爱好,至少没有佛家那种度一切苦厄的觉悟。 他好像真的,从来未曾停下来问过自己,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也或者,他从来就没什么想要的,只是芸芸众生中再普通不过的一粒尘埃,众生往哪,他就往哪。 方觉不免觉得有几分茫然,又突然觉得有几分好笑,因为就如同高九乌所说一样,不管怎样,他到底已经走到了这里,不管他是为什么而来,他已经来了。 “好了,你跟我来。”高九乌说罢在前面带路,却并没有飞行,只是慢慢地走着。 方觉收回混乱的思绪,想起钱修竹的请托,便主动问:“红绕的事情,能否请前辈告知?” 高九乌停了一下脚步,又笑了起来:“没什么不能说的。真正的高九乌早死了。” “这是?”方觉疑惑。 “没什么阴谋诡计,只不过是人生在世,一点点渴望罢了。”“高九乌”笑着说,“高九乌生来身体就不好,走上修真虽然治好了他的身体,但因为经脉细窄,注定他在这条路上走不长远。” “他带红绕进入宗门本是一番好心,可一个凡人见识了仙人的诸般手段,又怎么会不羡慕、不渴望。人只有在得到后才会觉得一切稀松平常,未得到之前,这种渴望只会随着时光的浸染而愈发深深扎根于心底。终于,高九乌的生命终于还是要走到尽头了……” “高九乌的母亲病危,他为了快速回乡,遇上高阶妖兽,虽侥幸从妖兽手下逃生,却伤了根基,命不久矣,能延续他性命的,只有高阶的丹药。但高九乌不是什么被重视的弟子,也没什么出彩的本事,加上他生性良善,从宗门得来的资源用在自己身上的几乎没有。他当然没机会拥有高阶的丹药。” “也是机缘巧合,那次门派大比,丹岛拿出了一颗足以给高九乌逆天改命的丹药,就是那颗七宝回元丹。高九乌自不会去觊觎这颗不可能为自己所拥有的丹药,也从来没去惦记过,但红绕不这样想,高九乌是她一生的恩人。” “她不想自己的恩人此生止步于此,且她也有自己的私心,若是高九乌就此死去,她就再也不能留在天海阁了。” “后来的事情你既问起,大约也都知道了。红绕一辈子都是低下的小丫鬟,一辈子从来没被人看见过,她想拿到那颗丹药的唯一方法,只有赢下比赛,但她本是四灵根,若无奇遇,注定只能淹没在万千生灵之中,她想拿到丹药,她想被人看到——” “所以她求到我面前,我借她力量,帮她完成了心愿。” 方觉沉默了好一会,才问:“高九乌没吃那颗丹药么?” “他生性良善。”
第187章 两人一直走到了岛上唯一一幢房子里。 这房子看起来并不豪华,且意外得显得很舒适,普通人生活该有的小物件一样不少,且充满着勃勃的生机—— 有一株灵植葡萄藤爬满了大半的屋子,却只伸出一两根枝丫在窗前做点缀,并不影响屋内采光,晶亮的葡萄不分四季,晶莹饱饱满地或躺或挂在藤上,那葡萄藤见自家主人回来,欢快地伸出枝丫来找主人贴贴。 “高九乌”朝葡萄藤送一抹精纯的灵气,葡萄藤透露出欢欣的样子,蹭了蹭“高九乌”的手之后,到一旁角落里抖落身上那一串串饱满的葡萄,自个折腾着酿酒去了。 进屋时,方觉正看见葡萄藤操控着扫帚把屋里清扫干净,又给进来的他俩备上了灵茶,桌上放着还沾着水珠的葡萄和其他的灵果。 “高九乌”看见他的目光,嘴角弯了弯,道:“小紫是我的大管家,院子里的所有事情都是他操办的。” 大概是出听出他的夸奖,正要撤退的葡萄藤抖擞了几下,显得更骄傲了。 不知怎地,方觉突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大概是他已经许久没这么放松了。 两人在桌前落座,方觉端起那杯由葡萄藤张罗的灵茶,大约是心绪作怪,他甚至感觉这灵茶都比其他地方的香些,捧场地多喝了些。 “高九乌”说:“这灵茶从种下到长成都是小紫在照料的,我这里平日里也没什么人过来,这茶叶也喝不完,你要喜欢,离开的时候带些走就是了。” 方觉感谢了对方。 “高九乌”也自如地端起茶抿了一口,随后便随意地从画缸里抽出一卷画,将画卷展开铺在桌上,看向方觉:“这便是山海图了。” 方觉……方觉目瞪口呆。 这确实是一幅画卷,只不过画上什么都没有,硬要说的话,只能算装裱好的一张白纸。 方觉取出一方砚台,又划破手指,往砚台内滴了不少的鲜血,随后又摸出了一枚不大的小印章—— 然后他就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星宗的古丹深说,以方家之人的鲜血在山海图上作画,之后以玄雾印落印,便能重现当年当年真相。 但…… 画什么、怎么画对方是一字没说啊! 方觉也没什么画画天赋,总不能手指头沾血胡乱在上面乱画一通吧! 而且他总觉得,面前的“高九乌”应该也是解开所谓封印的重要一环,就说一幅画要画出来,画纸有了,墨(他的血)有了,印章也有了(从许棠那借来的玄雾印),那不还缺画画的笔和人么。 方觉正要开口,他对面的人便好似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他起身端起砚台,状似随意地将整方砚台中的红色血液往画上一泼—— 血液落在纸上,在雪白的画纸上烙上了浓稠的、化不开的一道痕迹,周遭又溅了不少的血滴。 “高九乌”像是完成任务般,将砚台一放,好似完事了一样。 方觉:“……” 坦白说,除了现代的艺术画,他没见过这么随意的画。 好在似乎是他想多了,就在方觉以为完事正要把玄雾印递给对方的时候,“高九乌”指间再次冒出了一道浅浅的灵气,那灵气与空气中的灵气并不相似,好似有着一种奇妙的力量般,他指间靠近画卷表面后,画卷上那鲜红的血液像有了生命,被他指间的力量牵引着散往四周。 很快,画卷上便呈现出了一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方觉看了好一会,也意会了好一会,依旧不知道这上头到底画的是个啥。 心里甚至想吐槽:这还不如直接泼上去的那一片呢! 为了给“高九乌”面子,他到底没说,只是神情复杂地看着对方。 “高九乌”沉浸地画了好一会,才终于朝方觉伸手要玄雾印,先是蘸了下方觉的血在角落印上了印章上的字(那字方觉琢磨了许久,都没琢磨出来到底是什么字,连古丹深都和他一起研究了好一会,最终只能确认这并不是任何天方已知的字体,最后两人只能猜测,或者这根本就不是字,而正是封印本体),将印章还给方觉后,“高九乌”不知从何处取来了一方砚台,砚台中装的正是最常见的黑色墨汁,“高九乌”这次取出了笔,又继续在上头作画,这一次的每一笔他都落得谨慎,好一会后,他终于直起身子,仔细地看了一眼整个画面,最后将笔放在笔搁上,道:“好了,这便是完整的山海图了。” 方觉一看,原先那红色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最后竟然成了或深或浅的山石,而黑色墨水落下的,竟是浅浅几笔勾勒出来的人影,此人迎风而立,将红色山石踩在脚下,有几分怪异,又奇怪的很和谐,而在山石的另一边,便是茫茫无尽的海面,海面同样的用方觉的血所画,因而也是一片的血红。 方觉不懂画,但实事求是地说,这幅画除了色彩比较怪之外,实在算不上什么珍奇的东西,不过他本也不是为了赏画来的,便只疑惑:“那真相?” “将山海图拿入手中,你自会见到真相。”“高九乌”清洗完砚台毛笔,便主动离开了屋子,还关上了屋门,将整个书房都留给了方觉。 方觉觉得很怪异,查看了一番周围没什么危险后,终于还是拿起了这幅兴许藏有所有他想知道真相的血色山海图。 画卷一入手,他便感觉到一股酥酥麻麻的像是微弱的电流一样的东西顺着手流入了他体内,紧接着他整个人颤栗了一下,须臾,便只见画上那几笔勾勒成的人从画纸游出,落在了他身前不远处。 许许墨意晕染开来,一道人影渐渐展露在他面前。 尽管方觉有认知以来从没见过他,但还是在看见他若有似无的身影那一瞬间将人认了出来—— 这是、方乐生。 那位方家的先人,似也是、方家的罪人。 他穿着剪裁合身的墨色衣袍,生得很是俊秀,一双眼睛并未全睁开,有几分懒洋洋的意味,嘴角和眼尾却全是笑意。 “你到底还是来了。”他似乎有几分窘迫,“这丢脸的事本不想再让旁人知道,不过说来,当你看到我时,我早已化为尘土,一切也无所谓了。” 方觉看着他,一时之间竟不知该问些什么,他嘴唇动了好几下,最后还是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血魔……怎样才能真正消灭血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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