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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傲天爆改恋爱脑 |
时间:2024-10-16 08:00:06 状态:完结 作者:禾如 |
书名:龙傲天爆改恋爱脑
作者:禾如
简介:【正文已完结】
江寻安与贺星洲一起长大,虽然不算亲密,但多少有些情谊。
直到江寻安觉醒,原来自己是书中的炮灰,嫉妒贺星洲根骨不凡,对他明里暗里使绊子,最后落得一个死无葬身之地。
江寻安决定远离贺星洲,天地广阔,自有他作为的地方。还有就是,他确实嫉妒得发疯......
———
万万没想到,他还是躲不掉贺星洲。
剧情还是到了最后,悬崖边上,他将被贺星洲一剑捅死。
江寻安面色苍白:“动手吧。“
贺星洲惊讶:“你怎么知道我要干什么?”
江寻安冷笑:“别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在江寻安疑惑的目光中,却见贺星洲掏出一叠功法,真挚道:“寻安,和我结为道侣吧,我知道你喜欢修炼,我洞府里还有一箱功法,都给你。”
江寻安:?
什么鬼,剧情怎么癫成这样了!说好的大杀特杀龙傲天,你特么变成了恋爱脑!
——
原书中,贺星洲一拳能打十个。
到了江寻安跟前,人躲在他背后,一副柔弱样:
“哥哥,妖兽好凶猛,怕怕。”
江寻安沉默:“你再装。”
————预收求收————
《将反派师尊人设贯彻到底》,师徒年下,大恶人病弱受x高岭之花为爱低头攻
一朝穿书,薛明鹤成了书里的大恶人反派,作为男主的师尊,表面上对他嘘寒问暖,背地里恨不得他死。
穿书后,薛明鹤偏偏将反派人设贯彻到底,除了书中所做的坏事,他还多了一项罪名:欺骗男主的感情。
他比原书更狠,可惜没能要了男主的命,自己还是落的一个凄惨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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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明鹤从云端跌落尘埃,被关进不见天日的地牢,唯一来看他的竟然只有他的仇人。
萧庭桉一身白衣不染纤尘,高洁若谪仙,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瘦弱少年。
只是他双眸中的情绪却浓烈似火,终究还是没能做个断情绝爱的仙人。
他执拗地问薛明鹤,想要一个答案:“你后悔吗?”
薛明鹤低笑:“小杂种,不敢杀我?还对我旧情难忘?”
萧庭桉摆弄他身上的锁链,不露声色道:“既然如此,那师尊对我所做的一切,我都悉数还回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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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门里的人都知道,萧庭桉在洞府里养了个小玩意儿,眉眼漂亮,笑起来却让人感到阴森森的。
那人身体不太好,动不动就吐血,几次都差点没命。
旁人都以为萧庭桉只是玩玩而已,要不了多久就会将他扫地出门。
某一天,却有人撞见一向不苟言笑的萧庭桉将他抱在怀里,轻声哄道:“再喝点,你不是喜欢那九尾灵狐吗?喝完药我过两天抓了送你。”
内容标签:年下灵异神怪青梅竹马仙侠修真穿书男配
主角视角江寻安互动贺星洲
一句话简介:龙傲天攻x反派受
立意:好好做人
第1章
直到日落时分,田间的少年才终于干完活,慢慢地往家里赶去。他身上的袍子太大了,他人又清瘦,显得空空荡荡的。
回来时碰到同村的人打招呼,少年都笑着点头,笑容像春风一样和煦,让人很舒服。
然而等人都离开后,江寻安立马拉下脸,不想再多装一秒。
夜幕四合,天色渐晚。
江寻安加快脚步,却在发现衣袖中的珠子发出光芒时倏然停下。
他将珠子掏出来,那是他从山洞中捡的,在一堆白骨旁边,他本来想着拿去换钱,可是当铺的老儿辨别不出珠子来是什么材料,不愿意给他换。
原本透明的珠子变得流光溢彩,仔细一看,却能从不断变幻的光彩中发现一丝黑气隐隐约约缭绕着。
江寻安以为自己看错了,将东西放在眼睛下面,一个不注意,里面的黑气蹿到他的眉心。
江寻安顿时人事不清。
再次醒来,他已经在家里,哦说错了,这里应该不能算他的家。
睁开眼,江寻安看到了同村的贺星洲,贺星洲也算村里的俊俏后生,剑眉星目的惹得很多小姑娘喜欢,可不知道为什么江寻安就是看不惯他。
江寻安蹙眉看他:“你怎么在这儿?”他头还有点晕,一时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一摸袖子,还好那颗珠子还在。
贺星洲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自己晕倒在路上,我好心把你背回去。”
贺星洲和他年龄相仿,只比他小几个月。
他们虽然是同村一起长大的,但彼此之间也说不上亲密。
大抵是贺星洲嫌江寻安装,有些瞧不上他。江寻安则嫌弃对方傲,总是自命不凡。
贺星洲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水,他说:“忘了告诉你,明天上午会有修士到我们村子里招收弟子。”
听到这个消息,江寻安也顾不得他们之间的隔阂,追问道:“我可以去吗?”
贺星洲道:“没满十八岁的都可以去测根骨,你当然能去。”
江寻安眼睛一亮:“到时候我一定去。”算起来,他今年就满十八了,错过这次机会,就会遗憾一辈子。
如果能去仙门,对于他这么一个乡下小子来说,可谓平步青云,祖宗十八代都跟着沾光。
贺星洲笑他:“还没被选上,你就在兴奋。”
江寻安道:“虽然你说话很难听,但多谢你今天给我带消息来,我就不和你计较。”
贺星洲扭过头就要走,江寻安叫住他,拿出一块纸包着的八宝糕塞到贺星洲怀里。
“给你,知道你喜欢吃这个。”
贺星洲嘴硬:“我不要你的东西。”
江寻安:“不要还我。”
贺星洲心口不一,也不还他,提脚就走。
“明天辰时在村口集合。”
江寻安:“知道了。”
话没说完,那小子飞快走了。
今天有些奇怪,他那吝啬鬼一样的叔叔和婶子没有来找他的麻烦。
江寻安想去厨房找点吃的,路过他婶子那屋却看见她偷偷摸摸地藏起来什么东西。
江寻安那正要假装没看见,婶子一下子抬头发现了他。
她咳了一声:“江寻安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江寻安过去,他叔叔坐在床上抽烟,那种好的叶子烟,平常不怎么见他抽的。婶子满面红光,像有什么好是发生。
婶子说:“你知道镇上的张员外吧,你也见过,富得冒油的那个。”
上次见过这人来买地,江寻安心想这关他什么事。
婶子又道:“你运气好被他瞧上了眼。”
江寻安一顿:“你什么意思!”
“人家把你当姑娘看,给你送聘礼,你到那边去,只有享不完的福气。
把他伺候好了,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你要是还有心的话,就回来帮衬帮衬家里。”
江寻安瞬间明白,这是要将他发卖。
他脾气一向温和,这次直接破口大骂:“你放屁!你怎么不让你儿子去!”
“怎么跟你婶婶说话的。”他叔叔站起来想要打他。
江寻安之前一直伏低做小,笑颜相对,还真以为他好拿捏了。
他说:“这福气要享受让你儿子享受,我不去!”
“我管你去不去,钱也收了,过几天人家就来接你了!”
江寻安早就想跑了,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二话不说就要离开。
二人上来拦他,江寻安侧身躲开。临走前道:“给你们当牛做马十几年,就不要再和我提什么养育之恩,今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不再有任何关联!”
说着,他大步迈出大门,还没走远,后脑勺传来剧痛。
昏死之前,听到他们的交谈。
“哎呀,他流血了,你不会把他给打死了吧?”
“放心我有分寸,死不了。张员外给了那么多,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跑了。”
——
江寻安陷入黑暗之中,直到窗外的阳光照到他身上,他才眉头一动,挣扎着醒来。
他浑浑噩噩睁开眼,脑后还是一阵剧痛。
外面的天早就不是意识消失之前的昏黑,换上明亮。
江寻安提着一口气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被绳子拴着,动也动不了一点。
贺星洲和他说今天会有修士来招收弟子。
他心急如焚,不行,他一定要去试试,他不想错失这个机会。
江寻安不断摩擦着拴住双上的麻绳,妄想挣脱束缚,可是费劲了半天,还是徒劳无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寻安逐渐丧失希望,难道他真的要像物品一样被卖给别人,在深门大院里了结自己的一生吗?
脸上滑落泪水,江寻安想让自己认命,可他从小就不信命。
未几,外面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传来贺星洲的声音。
他问:“姨,江寻安在吗?”
婶子说:“不在,或许去田里干活去了,你去田里找找他,要是没在田里,那他就是哪里躲懒取去了,他这个人最爱偷懒。”
江寻安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喊:“贺星洲,救我!贺星洲!”
尽管他喊得大声,贺星洲却像没听到一样。
他说:“哦,这样啊,那我去其他地方找找他。”
好不容易得来的希望就这么消失。
江寻安心死如灰,面色苍白。
没过多久,窗外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江寻安猛地抬起头,看到了窗外模糊的身影,尽管如此,江寻安透过身形还是能知道那是贺星洲。
“贺星洲。”江寻安小声呼喊他的名字。
贺星洲拆开窗户,爬了进来。
江寻安抬头看他,差点哭了出来。
贺星洲头一次见他那副样子,新奇地盯着他,蹲下去用袖子将他脸上的泪水都擦干净,他力气大,将江寻安雪白的面皮擦得发红。
江寻安侧头躲过他:“别擦了,绳子.....”
贺星洲“哦”了一声,三两下隔割断他手脚上的绳子。
江寻安被绑的太久,走起路来还有些踉跄,爬出窗外的时候,被生锈的铁片在腿上划了好大的一条口子,痛得江寻安倒吸一口凉气,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贺星洲抓住他的胳膊,扛着他走。
一连走出二里地,才得了口喘息的机会。
贺星洲一边拔弄着地上的草,一边说道:“我见你迟迟不来,就去你家里找你,你婶子告诉我你不在家,我觉的她在撒谎,后来好像听见了你叫我的声音,我就绕了一圈,跑到你屋外面,真的看见了你。”
江寻安没注意到他在说什么,一个劲儿地问他:“修士还在吗?”
贺星洲:“这我不清楚。”
江寻安连忙拖着发痛的腿起来:“不行,我要去村口看看。”
贺星洲说:按照你的速度走到村口,人都走光了。”
江寻安求助的目光看向他,握住他的手:“星洲,你愿意帮我吗?”
贺星洲目光躲闪地甩开他的手:“别对我用这招,我不吃你那套。”江寻安这个骗子,每次都这样,别人上钩,他可没那么好骗。
江寻安面无表情收回手,一瘸一拐地自己往前走去。
见他走了,贺星洲突然又不舒服起来。
“喂,”贺星洲没费吹灰之力就追上他,“我也没说不帮你。”
他蹲在江寻安面前,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上来。”
江寻安趴在他背上,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道:“谢谢......”
贺星洲耳朵骤然通红,他什么也没说,背着江寻安飞速赶往村口。
路上,江寻安问他:“你被选上了吗?”
贺星洲点了点头,江寻安眼中闪过羡慕。
到了村门口,都没什么人了,招收弟子快要到了尾声。
今天来测灵根的人还挺多,不过被测出来有灵根的人少之又少,一只手就能数完。
修士道:“最后一个,测完这次就结束了。”
只听一声高喝:“还有人——”
第2章
贺星洲轻手轻脚地将江寻安放下来。
那修士本来不想理他,都要收拾好检测灵根的法器。
见他是贺星洲带来的,改了想法。
“你等着,下一个就该你。”
江寻安前面那个小孩将手放在一个球状的法器上,过了很久,法器什么反应也没有。
修士摇摇头:“下一个。”
江寻安擦了擦手心里的汗,紧张地将手放上去。
他屏住呼吸,观察着上面的变化。
他已经决定了,无论他有没有被选上,他是一定要离开这里的。
球体一点变化也没有,江寻安失望至极,正要收回手,却见到球面缓缓亮起五个不同颜色的小小光斑。
江寻安欣喜若狂。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能够修炼了?
修士道:“五灵根。”
在大多数凡人中,有灵根已经是凤毛麟角。
但在修真界中,五灵根只能算是废灵根。在宗门中,五灵根的弟子大多也就承担着仆役的职责。
当年这个村子曾经出过金丹修士,所以流云宗这次才会到他们村里来招收弟子。
负责招收弟子的修士叫李征,虽然这次有灵根的弟子不多,但还好叫他找到了一个双灵根。
本以为和身为双灵根的贺星洲一起来的人会带给他惊喜,没想到只是一个五灵根。
在修炼中,灵根数量越少,灵根越纯,那么结丹结婴的概率也就越大。虽说也不是没有多灵根的修士成功结丹,可是那几率太小,而且就算结丹,比起单双灵根的修士,他们的上限太低。
李征道:“愿意跟我走的,今天回去好好与家人做个道别,仙途渺渺,当放下牵挂,才能安心修炼。明日辰时,我在这里等你们。”
江寻安手都在颤抖,多年夙愿竟成现实,他做梦都在想,如若自己能够修仙,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人散的差不多了,江寻安却没有地方去。
仙长让他们回家和家人道别,他却连家人也没有。
不过那些都无所谓了,很快他就能逃离这里,去过他想要的生活。
他打算随便找个地方凑合凑合,山洞也好,坟头也罢,等到明天这个时间他就能离这里。
贺星洲问他:“你去哪儿?”
江寻安:“我......没地方去。”
贺星洲假装不在意地说:“你要不要去我家?”
江寻安见好就收,微笑道:“好啊,星洲,你帮了我太多,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
少年人,到底是吃软不吃硬。
虽然贺星洲嘴上嫌弃,但是江寻安知道他就吃这套。
“算了,看在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就帮你到底。”贺星洲口是心非,明明很受用,偏偏一副大发慈悲的样子,像只耀武扬威的花孔雀。
到了江寻安家里,他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江寻安好奇问他:“你父母呢?”
贺星洲的父亲和母亲他只见过寥寥几面,他们总是匆匆忙忙的样子,而且看他们的衣着气质,总觉得他们和这个村子格格不入。
他们对所有人都很客气,包括贺星洲。
贺星洲顿了一下说:“有事,去城里了”
江寻安问他:“你不和他们告个别吗?”
贺星洲:“不用了。”
他一副不想开口的样子,江寻安觉得他有什么秘密,但他也不好再追问。
江寻安一瘸一拐地找了个椅子坐下。
贺星洲见到他那个样子,拿过一箱药,没什么耐心地说:“把你裤腿挽起来,我给你上药。”
江寻安慢吞吞地挽起来,伤口黏在衣服上,他痛得蹙起眉。
贺星洲蹲在他面前,给他处理伤口。
除了伤口,江寻安的小腿上还有很多淤青。
江寻安见他主动帮自己上药,有些惊讶。
他坐在椅子上低头看他,从这个角度看贺星洲,显得他脸上多了分稚气。
江寻安逗他:“我第一次见你还以为你是个小姑娘。”
贺星洲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之后,面红耳赤:“你才是小姑娘。”
他瞥了江寻安一眼又低下头。
贺星洲不禁想起来,刚开始的时候,他是真的很想亲近江寻安,觉得他笑得好看,对人也和善,常常跟在他后面喊“哥哥”。
可是后来他发现,江寻安对谁都这个样子,说话的时候目光温柔地看着你,静静地等你说完话。
这才恍然大悟,他每次微笑时扬起的嘴角,以及眼中的温柔都是那么模式化。
他只是在装!
贺星洲不满意这个结果,原来温柔还能作假,而且还不是对他一个人这样。
他开始对江寻安改了态度,时不时嘲讽两句,终于从他脸上看到了其他的表情。
贺星洲想着事情,手上就没有轻重。
江寻安“嘶”了一声,眼中有水光。
江寻安有一双温柔多情的眼睛,现在眼中含泪,眼角微红地看着他。
贺星洲莫名觉得心头快了半拍,他觉得自己现在好奇怪,赶紧不去看他。
他撒气似的说道:“江寻安,这点小伤你都受不了,我上次进山被野猪划了好大一条口子我都没说什么。”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他手上的动作还是轻柔了不少。
江寻安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开始阴阳怪气起来,语调平缓地说着嘲讽的话:“你厉害,你厉害的不得了。”
贺星洲“哼”了一声:“我本来就很厉害。”
江寻安不说话了,腿上疼得凶。贺星洲加快手上的速度,给他包好。
要完成的时候,突然感到一双手轻柔地将他颊边的碎发理在耳后。
江寻安温润的声音响起:“你头发乱了。”
那一瞬间,贺星洲心口揣了兔子一样,心跳加速得不正常,匆匆忙忙给他包扎好。
人一紧张就会假装自己很忙,他马上转头掩饰地说着:“我药箱了,药箱在哪里?”
江寻安不解地说道:“不就在你脚下吗?”
“......”
——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江寻安翻来覆去睡不着,盼望着明天的到来。
想的正入神,门外猛然响起巨大的敲门声。
江寻安还没起来,贺星洲就披起衣服出去。
“谁!”
却是江寻安的婶婶和叔叔,他们站在门外让江寻安跟他们回去。
贺星洲说:“你们想干什么!他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他叔叔婶婶胡搅蛮缠:“谁让你拐带他出来的,今天我们就是要带他走。”
贺星洲说:“你们去问江寻安,他要是愿意跟你走,我就让他走。不过他今天已经睡了,你们明天再来。”
叔叔婶婶不依不饶。
贺星洲面色阴沉,二话不说从厨房里掏出把菜刀,喝道:“我看谁敢再闹,我捅一个是一个!”
把叔婶吓得退开了好几步。
江寻安穿好衣服起来。
他从未见过贺星洲这样狠戾的样子,在他的印象中,贺星洲虽然脾气有些暴躁,不爱说人话,但大体上还是很好相处的。
这两人爱财如命,江寻安如今卖了个好价钱,岂会让他就这么轻易走掉。
江寻安和他叔婶打了个照面,也没说拒绝的话,糊弄道:“我明天就回去,你们放心好了,村子就这么大,我能跑哪儿去。”
明天就跟着修李征走了,还管那么多干什么,只不过今天不想和他们闹起来。
他叔叔婶婶半信半疑,江寻安又说了些车轱辘话,什么他也想要享福,不会就这么跑了,之前只是和他们置气,气他们不提前给他说好。
江寻安说的口干舌燥,差点连自己都信了。
他那贪财鬼转世的叔叔婶婶终于被他说动,转身回去了。
江寻安关上院门,对一旁冷脸的贺星洲说:“连累你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
贺星洲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一脸不高兴,他一言不发进了自己屋,“嘭”地一声把房门摔出响声。
江寻安在门外道:“你又怎么了?”
好久没有得到回应,江寻安正要回去继续躺着,贺星洲的声音响起:“江寻安,我最讨厌你这样,满口假话,虚伪至极。”
江寻安反问他:“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贺星洲没开腔了。
江寻安躺在床上,想了很多事情,回顾自己的前十几年,只有“无奈”二字可以概括,他没有自保的能力,终究只能在“妥协”中渡过。
他想:我再也不要过看别人脸色过活的日子。
时间在胡思乱想中消逝,要不了多久天就会亮了,鸡叫声已经响起,往日他要准备起来干农活了。
那边,江寻安的叔叔婶婶回去想了一晚觉得不对劲,大早从邻居家得知江寻安被选上了,就要跟着那外来的修士离开。
两人不干了,纠结一帮人到贺星洲家里去闹。
贺星洲也没睡着,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要故技重施抄家伙震摄,却在看到门外一堆人时改为冲进江寻安房间将他拖起来。
江寻安好不容易眯了会儿眼,摸不清楚状态被贺星洲从床上拖起来。
“出什么事了?”
贺星洲示意他往窗外一瞧,看到那么多举着火把的人,顿时睡意全无。
“怎么办?”
打是打不过了,贺星洲拉着他从后门出去:还能怎么办?只有跑!”
他牵着江寻安的手,在林中奔跑。
江寻安被他紧握着双手,心中闪过了从未有过的情绪。
其实贺星洲完全可以不用管他的,扪心自问,如果身份颠挑,江寻安不觉得自己会为他做到这步。
他心中记了他一份好,暗自想到,以后还是对他真诚一点吧。
但是没过多久,他们就被发现了,一群人在后面追着他们。
江寻安忍痛狂奔,贺星洲嫌他速度慢将他背了起来。
东方渐白,天色逐渐明亮。
他们终于赶到了村口。
不妙的是,追赶他们的人也到了。
“小杂种,你还敢骗我们!这下看你们往哪里跑!乖乖跟我们回去,就不打断你的腿!”
江寻安浑身颤抖,他不能被他们带回去,带回去这辈子就完了。
一双手按住他的肩膀。
贺星洲站起来:“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带你走的。”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大不了就拼个鱼死网破。”
贺星洲每次都是这样,什么也不畏惧。
江寻安一方面觉得他冲动,一方面却又想要成为这样的人。
不过这辈子他可能都做不到。
——
这次被选上的一共四个人,江寻安,贺星洲再加村里的妙萱和魏旭。
妙萱和魏旭二人也早早地在村口等待,仙师没等来,等到了一群人打架。
见这么大的仗势忙挪了个地方。
里面的人他们也认识,那个叫贺星洲的打起架来不要命,所以村里谁也不敢惹他。村里人缘最好的江寻安怎么也在里面,谁和他结仇这么深?
到底是双手难敌四拳,对面人太多,撑了半天,贺星洲和江寻安还是被他们摁在了地上。
江寻安被人抓着头发拖起。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贺星洲被打得口吐鲜血也要冲过来,江寻安凄凉道:“是我拖累了你,我没什么能做的,祝你仙途通畅,你走吧,不要再管我......”
贺星洲一下发了狠,甩脱桎梏他的人,他浑身戾气,让人不敢靠近。他身上的气焰不太对劲,手中好似燃起幽幽的火焰。
众人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贺星洲曾经答应过族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用自己的能力,可现在不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吗?
他正准备出手,突然之间,只见半空中金光大作,那修士出现在苍穹之下。
村子里的人哪里见过这种神仙,众人高呼一声“仙人”,皆是跪在地上动都不敢动一下。
贺星洲忙撤掉身上使用的灵力。
江寻安忘记了一切,痴痴地望着空中仙人的身影,这样的力量让他痴迷,若是他也修炼,是否也能像这样受到万人敬仰,任何人都不敢再欺负他?
李征也不管他们的恩恩怨怨,他只关心有多少人愿意来。
“准备好了吗?”他问。
被选中的四人点头。
一架飞舟出现在他们面前,几个人爬了上去,要告别山村,走向仙途。
看到地上的叔叔婶婶眼中的哀怨,江寻安放肆地笑出声。
“叔叔婶婶,我走了,张员外来要人就把你们儿子交出去好了!”
第3章
流云宗所在的地界与这里相隔十万八千里,然而短短的一天时间,他们已经走了半数距离。
在路上,那李征和他们讲了修仙界中的一些最基本的概念。
比如灵根数越少,灵根越纯,那么修炼的速度也就越快。
江寻安突然明白,像他这样的五灵根,在修真界中是吊车尾车的存在。像他这样的人,就算是修炼,也很难有大的成就。
他不禁垂头丧气。
不过一切都还未定,他还未踏进流云宗的大门,谁能保证他以后一定不能出息了呢?
江寻安暗下决心,今后一定好好修炼。
他问其他人:“你们是什么灵根?”
这才知妙萱和魏旭都是四灵根,而贺星洲,他竟然是双灵根!
好生叫人羡艳!
其他几个人看贺星洲的眼神瞬间都不一样了。
怪不得他那么傲气,原来是有傲气的资本。
自从上次晕倒后,江寻安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头脑始终都有些昏沉。
风一吹,他更不舒服了。
一路上他都强撑着,只是身体的不舒服程度加深了,身体一会儿变得奇冷无比,如坠冰窟,不禁向热源的方向靠去。
贺星洲被他突如其来的贴住,瞬间僵住。
转头见到江寻安脸色不太好,问他:“你没事吧?”
江寻安摇了摇头:“没事。”身体却向他倾斜。
贺星洲脸红了个透,偏偏旁边还有人,只能低声道:“你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江寻安头晕眼花,勉强吐出几个字:“我好冷”。
瞬间倒在了贺星洲的怀里。
“......”
贺星洲眼皮一跳,低头拍了拍江寻安的脸,
“醒醒!”贺星洲喊了他好几声,怎么也叫不醒他,急得向一旁的李征求助,“仙长,您看看他,他怎么醒不过来了?”
李征给了贺星洲一粒药丸,让他喂给江寻安。
贺星洲说:“他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李征给了他一粒丹药,说道:"给他服下。"
凡人能出什么意外,不外乎是生病。
贺星洲撬开江寻安的嘴唇,将药丸强硬地给他灌下,贺星洲摸到他身上很冷,就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他的身上。
江寻安晕过去后,并没有陷入沉睡。
在梦中他是意识反而很清明,他来到一个超脱现实之外的世界,他努力寻找出口,却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有文字组成。
所有世界中发生的一切都用文字的形式记录出来。
他想要睁开眼睛却无能为力,像被文字的世界困住了一样。
在书中,一切都围绕着一个名叫做贺星洲的人而转。
他是书里的中心。
谁让他不痛快,谁就会遭殃。
他但凡看上哪样东西,就一定会得到。
江寻安看着他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成为权力和力量的巅峰。
而在他最开始踏入修仙之路的途径中。
有一个名叫江寻安的人。
江寻安恍然想起,这不是他的名字吗?
江寻安和贺星洲同村一起长大。
江寻安逢人就笑,见到贺星洲也笑。
这样笑脸相迎的人,最后在暗地里阴了贺星洲一把。让他陷入困局之中。
背叛主角,他最后的结局注定是凄惨的,被贺星洲一剑刺心,死无葬身之地。
江寻安恍然大悟,原来他所在的是一本书中的世界。
那么一切都有迹可循,每次他和贺星洲一起的时候,他总能逢凶化吉,想来不是什么运气好,而是主角光环的保护。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围绕着贺星洲而转,而他江寻安就像路边的野草一样,可有可无。
江寻安心中突然升起浓浓的不甘心,为什么他总是沦为衬托?
服药一个时辰了,江寻安还是没有醒来。
贺星洲低头看到怀中的人眉心深深地蹙起,他伸出手想要帮他抚平,即便这样,他的表情也不太安宁,像被噩梦缠住了。
贺星洲不得不承认,江寻安长得很顺眼,眉眼很漂亮。
他曾经做过很荒诞不经的梦。
那段时间里,他尽量避免和江寻安接触,缓了好一段时间才恢复正常。
赶了一天的路,已接近黄昏,李征对他们道:“休息一天,明天应该就能到流云宗。”
几人眼中无不露出向往和欣喜之情。
只有江寻安还靠在贺星洲怀里,没有醒过来。
到了客栈,贺星洲对李征说道:“仙长,他还是没有醒......”
不应当啊,他给的那药丸就算是死人也能救活,何况江寻安这么一个正当身强体壮的年纪。
李征给江寻安看了看,道:“我修仙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症状,到了流云宗,让长老们帮忙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现在身体也无恙,怎会醒不过来?”
李征又道:”而且看他的样子,有点像遭受了反噬。”
“反噬?”贺星洲不解。
江寻安一个根本不知道修炼为何物的人,怎会受的反噬?
李征道:“比如说,窥破天机……”
贺星洲马上否定了他这个说法。一个连灵根都是才知道是什么的人,怎么会做到窥破天机呢?
“我也只是说说可能,具体怎么样还得回到宗门,让医修们看看是出了什么事。”李征道。
贺星洲低头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人,一时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虽然平日里他总觉得江寻安心事重重,心计很深,但也不想他出意外。
由于要照顾江寻安,贺星洲就和他一间房。
夜半风声起,贺星洲突然之间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他从床上坐起来,一旁的江寻安任然是双眼紧闭。
他把门打开了一个缝隙,却看到几个黑影快速闪过。
贺星洲暗道不好,立马背起江寻安。
与此同时,听到李征的一声高喊:“所有人立刻起来!”
李征让他们马上下楼去,贺星洲注意到他手臂上已然染了血。
“我们被魔修盯上了,”李征简单阐明他们现在的状况,“我若是遭遇不幸,贺星洲,你要把他们都带回流云宗。”
贺星洲突然喘不过气来,他才半只脚踏进修仙界的大门,就遇此一遭。
李征将那飞行法器抛向天空,顿时变成飞舟。
他道:“你们走吧。”
贺星洲:“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
李征道:“我要是走了,客栈这么多人都会遭遇不幸。即便独善其身,此已成心魔,修炼无望了。”
他摆摆手,让飞舟疾速离开。自己者转身回到客栈之中。
他们上了飞舟,向着东面的方向一路飞去。
几人还懵懵懂懂,殊不知刚从劫处逃生。
贺星洲回过头,只见客栈已经被吞噬在祸害之中。
或许从那个时候起,他心中就已经埋下一粒种子,要将天下魔修尽数屠尽。
修仙之路还未踏上征途,贺星洲已经预料到往后的修仙之路会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一路上总算是有惊无险,快要到流云宗地界时,飞舟突然失去了力量,他们几个人落在了山脚下。
山脚下有守门的弟子,问他们来做什么?
贺星洲说道:“我们是被新招收进来的弟子。”
守门弟子让他们出示证明。
然而李征多半已遭遇不幸,他们该如何证明?
想着,贺星洲给他看那可以变成飞舟的飞行法器,守门弟子道:“确实是我们宗门之物,但我也不能带你们上去。”
他指了指一旁的羊肠小道:“你们要是想进入宗门,就走这条路。”
贺星洲抬头一望,那山一眼望不到头,密密麻麻的台阶布满了山间小路。
贺星洲一个人还好,可是他还背了一个人事不清的江寻安。
同行的魏旭和妙萱都劝他将江寻安放下。
然而他人真的很固执,认定的事情从不更改,淡然说道:“没事,我慢慢背他去即可。”
走走停停,不知不觉中过了数日。
妙萱和魏旭没有负担,就先贺星洲一步上山。睁眼闭眼就是爬山,饿了就摘山上的野果子或者抓野味来吃,折磨的让人发疯。
贺星洲爬山爬得鞋子都破了,脚都磨出血伽也没想过将江寻安放下。
他想,江寻安那么想通过修炼来改变人生,要是发现自己无法进入流云宗指不定会哭成什么样。
他有时候会戳戳江寻安的脸,问他:“你是不是故意装睡,好让我将你背上山去,毕竟你那么会骗人。”
江寻安任旧闭着眼,像一尊好看的雕塑。
得不到想要的回答,贺星洲报复性地捏了捏他的脸,要在人醒着的时候,他是不敢捏的。
江寻安面皮薄,被他一捏就发红,闭目垂眸,长睫颤了颤。
妙萱和魏旭早贺星洲一步上去,贺星洲却在半路上追上了他们。他们一个二个的双目浑浊,呆呆坐在地上。
贺星洲蹲在他们面前,喊道:“喂,你们两个醒醒。”
他的声音将他们拉回现实,二人如梦初醒,踉跄着爬起来。
“你们怎么回事?”贺星洲问。
原来他们遇到了心魔,困于心境之中出不来。
贺星洲道:“奇怪,我怎么什么也没碰到?”
这下贺星洲让他们先走,他们却是不同意了,说什么也要和他一块,说是跟着他就不会遇到什么妖魔鬼怪。
几人日夜兼程,终于到了山顶上,看到了流云宗的门匾。
众人如释重负地大口喘气,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山上宫庙鳞次栉比,飞檐斗拱,美轮美奂,恰如人间仙境,叫人看呆了,不枉费劲心思走上一遭。
上了山,便有专人引他们去往一处宫殿,宫殿宽敞无比,金碧辉煌,怕是皇帝家的宫宇也比不上这气派。
大殿中央,有位胡子头发都白完了的老者,不同于他的外表,他的双目十分有神,动作神态也不像垂老之人。
此人正是掌门印永春,他问道:“李征怎未和你们一同归来?”
贺星洲将这一路所发生之事悉数道来。
掌门听闻自家弟子的死讯,不禁悲从中来。
当即用掌门令在全修真界发布悬赏:
“魔修肆意妄为,竟敢欺负到我流云宗头上!”
“我以掌门之令起誓,但凡将杀害我宗修士李征的贼人人头带到流云宗,我流云宗,必将他奉为上卿,享受长老同等待遇!供奉一生!”
他们还不清楚这个悬赏的诱惑有多大,受到流云宗这样大宗门庇护,大大减少了被仇家追杀的死亡率,不仅如此,还享受天材地宝的供奉......
————
江寻安在梦中经历了自己的一生,从开始发展到结束。
最后一幕,料峭的寒风中他被逼到山崖上,转头看见了贺星洲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
他是那么锋芒毕露,像一把出鞘的剑。
恍然之间,江寻安看到他手中的那把剑插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没想到,我会死在你的手中。”
他悲鸣了一声,从噩梦中轰然醒来。
第4章
“你终于醒了!”是个小姑娘的声音,是同村之中的妙萱。
她才豆蔻年华,年纪小,行为举止都还很天真。
她一个人在这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身边终于有个活人,开始叽叽喳喳起来:“江师兄,他们待遇好好,自己单门独院的,还有人来打扫卫生,闲杂事情一律不用管,就负责修仙,太舒服了!”
等妙萱说完,江寻安问她:“贺星洲呢?”
妙萱语气羡慕地说道:“师兄已然当上亲传弟子,人家忙着呢,他托我来照顾你。”
亲传弟子……
按照书里的剧情,贺星洲上了流云宗不是应当只做了内门弟子吗?
双灵根虽然不多,但也不像单灵根那么罕见,书中贺星是在内门拼搏了好几十年才当上的亲传弟子,怎么到了他这儿一下就当上了呢?
难道说因为他这个变数,剧情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江寻安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妙萱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讲给他听。
江寻安捏紧被子,原来贺星洲被掌门赏识,见他对同伴不离不弃,感慨他有情有意,破格提拔他做了亲传弟子,并且亲自收他为徒。
按理来说,他应该感谢贺星洲,可是一种强烈的嫉妒瞬间爬上了他的心头。
像他这样的五灵根只配做宗门里的杂役,而贺星洲不费吹灰之力,就当上了亲传弟子。
真是羡煞旁人。
妙萱突然又想到:“对了,江师兄,你被分到了长源殿,那地方没什么人,可是个好差事呢。”
“到那里做什么?”江寻安踌躇问道。
妙萱:“像我一样就打扫打扫卫生,跑跑腿,整理整理书架,很容易的!”
江寻安点头,尽管做好了心里建设,可当得知自己只配做个杂役,还是忍不住失落。
门外传来脚步声,江寻安抬头一看,是贺星洲回来了。
短短的这些天里,他已然换了另外一幅派头,身上穿的是浅绿色亲传弟子的服饰,腰系玉带,头戴玉冠,衬得他眉眼越发英俊起来。
烨然若神人。
“贺师兄,多谢你背我上流云宗。”
按照如今的状况,理智一点的话,江寻安应该努力抱上贺星洲的大腿,可是现在他心中凄然,失了章法,语气不禁酸涩起来。
“你叫我什么?”贺星洲一顿,“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好了,你这声师兄我可承担不起。”
贺星洲觉得他怪怪的,怎么一觉醒来对他的态度就不同了呢?
江寻安勉强笑道:“怎能失了礼数,叫其他人看到,我要被责骂不懂规矩。”
江寻安如今醒了,就不好再在这里停留,他掀开被子起来,这里再好,也不是他该待的地方。
贺星洲抓住他的手不让他走:“你刚好,再歇几天,不急这一时半会。”
江寻安客气又疏离道:“怎好劳烦师兄?我马上自行离去。”
贺星洲皱眉:“江寻安,你什么意思,想要翻脸不认人吗?你我认识多久了,还给我装不熟。”
江寻安本来心中不舒服,要是别人说他,他笑笑也就过去了,可面对贺星洲,他总是忍不住暴露自己的脾气。
他语气不善道:“那你要我怎样?你是亲传弟子,我只是一个杂役,我睡你的床,住你的屋里,我要翻天吗?”
贺星洲被他几句话激怒:“你就这么想我是吗?你完全不顾以前的情谊吗?好,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滚到你该去的地方!”
江寻安面色刷一下得变得苍白,他脚步虚浮地出门。也不想再辩解什么,他也可以说两句好话服软,不至于和贺星洲闹得那么僵硬,毕竟人家可是亲传弟子,以后还得倚靠人家。
可面对的是贺星洲,他就是做不到。
江寻安离开后,贺星洲屋里响起噼里啪啦的瓷器碎裂声。
贺星洲本来脾气就暴躁,这下被江寻安惹恼,像个炮筒一样,那几天他对谁都没好脸色。
以致于宗门内说他恃宠而骄,靠着破格提拔当了亲传弟子就开始耀武扬威。
————
江寻安到了长源殿,那里供奉着流云宗飞升的大能,平常没什么人去那里,倒算个清闲活。
殿里只有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儿,当然他可能不止七八十岁了,毕竟修仙界人活得长。
江寻安的任务就是扫地,也不要他多做什么。
殿门外就一颗千年银杏,每日飘下来一堆落叶。
江寻安什么苦活没干过,也不觉得累。
只是上了修仙宗门干这个?
那还不如就在人间,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也能扫地。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如愿以偿的上了仙山,但是却没有开心起来。每日重复地扫地,让他觉得人生无望。
在修仙界中,分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这几个阶段,等到了化神,渡过雷劫,便可飞升。
听起来很简单,可很多人连筑基这一关都过不了。
和他一起共事的老头儿修炼了一辈子也没有到筑基,现在还是炼气期。
据说他们这些杂役只要晋升为筑基期,再通过宗门内的比试,就能当上外门弟子。
江寻安看着那老头儿,想到了自己,要是一辈子都无法晋升筑基期,那岂不是要扫一辈子的地?
江寻安绝不甘心这样,可他在这里连个人都见不到,连偷师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修炼了。
没人引路,他怕是只能做一辈子的凡人。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贺星洲了,毕竟现在身份差距大,瞧不上他们这些人,也是正常。
倒是和他相同灵根的妙萱一来二去熟悉了不少。
妙萱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她在宗门里德高望重的女修紫涵仙子那里做清扫弟子,她一开口就没消停。
她见江寻安亲切,就什么都愿意和他讲。
比如说什么她们殿里的姐姐很照顾她,有一次见到紫涵仙子,她还夸她可爱。
江寻安微笑着听她讲话,偶尔说两句话。
他听着妙萱的话,思绪却不禁飞到墙外的地方,那里有论道的修士,摆放整齐的功法......
所以当贺星洲到了长源殿外的时候,就看到江寻安和妙萱一起坐在那颗千年杏树下的秋千上,听到妙萱银铃般的笑声快要飞到云霄。
而江寻安只是宠溺地看着他,颇有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意味。
贺星洲心里感到不舒服,还有一点怨气。
这么久了不来找他,原来是有别人陪了。
贺星洲出现在他们面前,酸溜溜道:“在说什么,让我也来听听,笑得这么开心。”
妙萱听不到他话里的酸气,以为他真想听,又重新讲了一遍。
贺星洲的脸越来越臭。
江寻安没出声,他一个炮灰理应讨好主角,说不定能跟着吃上肉,但江寻安就是不想这么做。
江寻安道:“贺师兄,别来无恙?”
贺星洲脸拉得更凶:“你非要这样?”
江寻安笑盈盈道:“哪样?”
贺星洲不欲多言,转身离开,脸色阴沉得可怕。
下来之后江寻安想到,自己什么时候变的跟贺星洲一样,染上了牛脾气,明明说两句好话就能哄好的。
不好,得改,变的不像他自己了。
——
江寻安每日都要扫去大院中那颗枯黄的银杏叶,据说已经活了上千年之久,叶子一日复一日的凋落,而他也一日复一日地扫地,生活掀不起一点波澜。
这日江寻安按照惯例提着扫把过来,他坐在秋千上,等着落叶堆得更多叠在一起再扫。
自从上次过去,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贺星洲了。
他心里一方面想着要和贺星洲拉进关系,另外一方面却嫉妒得发疯。
他有些心烦意乱,算了,别想了,等下次见到贺星洲再说。
长源殿很偏,一般没人会来。
江寻安却在前面林子的土剁上发现了一堆脚印。
他提着扫把,沿着脚印的痕迹过去。
却突然听见前面传来什么人声,他轻手轻脚地过去,竟然看见了贺星洲,他正被几个人围在里面。
这些人来势汹汹,像是要给他找茬,不过想想也是,贺星洲现在的修为不能说很高,但就一下子成为了亲传弟子,宗门里肯定有很多人看不惯他,想搓搓他的锐气。
外门弟子穿蓝色,内门弟子穿紫色,亲传弟子穿绿色,而他们这些最底层的仆役,能穿的只是没有经过染色的素衣。
为首的那人穿着紫色的内门弟子服,对着贺星洲叫嚣道:“早就看你不顺眼了,靠着运气当来的亲传弟子,成日嚣张个什么劲,今天你不叫一声爷爷没那么容易放过你。”
此话一出,哄堂大笑。
贺星洲被他们围住,孤立无援。
江寻安虽然不喜欢贺星洲,却也不愿意见他受欺负,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他也帮过自己不少忙。
流云宗禁止弟子内斗,被发现了罚的很重,江寻安想要回去叫人。
只不过转身的时候,手中的扫把不慎划过地面,发出沙沙声响。
他心道不好。
果然,有人高声喊道:“那边是谁,出来!”
不好,被发现了。
江寻安迅速反应过来,马上想跑掉,可他一个五灵根的仆役怎么和内门弟子较量。
“还想跑!”
第5章
江寻安往前跑了几步,就被人隔空抓住后领,将他往地上重重一摔。
他瞬间被摔得眼冒金星。
他祖宗十八代的,自从上了流云宗,他就没遇到过好事。
贺星洲过去把江寻安扶起来,怒目直视着他们:“一群孬种,有本事单挑,这么多人围着算什么本事!还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
这群人中的头头叫戴鸿光,是世家大族的人,这群人以他马首是瞻,被人天天吹捧的狂妄至极。
戴鸿光道:“你没什么本事也能当亲传弟子,兄弟们就是看不惯。至于你说的无关的人,那不是你背上山的人吗?说不定是你和他做的局,欺骗掌门破格把你提拔为亲传弟子!”
其他人纷纷附和。
戴鸿光道:“今天兄弟们就让你长长教训!”
贺星洲被人说两句就怒气上头,抽出手里的剑,想要和他们硬碰硬。
江寻安眼皮一跳,抓住贺星洲的胳膊:“星洲,别逞强,你听我的。”
他是不是傻,这么多人光靠肉搏都能赢,他还想硬抗。
听到“星洲”两个字贺星洲眉毛挑了挑,侧头看了他一眼,又将头转了回去。
然而贺星洲这次并没有听劝,江寻安的套路对他不管用了。
他走上前去,一脸无畏。
江寻安抓进他胳膊不放:“走啊,他们这么多人你打得过吗?”
贺星洲还以为是在村子里,凭蛮力就能赢吗?
贺星洲推开他的手,让他躲到一边去:“我从来没有被人欺负到跟前过,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江寻安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可不是这些内门弟子的对手,忙躲到一旁的树干背后去。
贺星洲只这小子仗着自己是书里的主角天不怕地不怕,不顾江寻安的劝导,走上前去。
江寻安刚刚躲好,几个人便一起围上,贺星洲一个人单挑他们打了起来。
他们使的功法五花八门,让人眼花缭乱,江寻安看都看不清楚。
经常打架的人都知道,要先抓个人杀鸡儆猴,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
面对这么多人,贺星洲连头发丝都没动一下,一把冲过去,只抓着戴鸿光一个人薅。
贺星洲上了宗门新学的各类法术,什么咒术灵力全都打在他一人的身上。
虽然他也挨了不少揍,但是那个戴鸿光受的伤更重。
戴鸿光哀嚎连连,大喊:“快把他给我拉起来。”
然而把他给打完后,贺星洲不按常理出牌,马上扭头就跑,过去牵着江寻安跑。
江寻安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他牵住了手,就像还在枣溪村时那样。
跑着跑着,贺星洲突然侧头对他说:“你待会儿,抱紧我。”
江寻安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戴鸿光高声喝道:“别让他跑了!”
光是跑自然是不行的,大家都是修仙的,没跑几步就会被赶上。
贺星洲揽住江寻安的腰,使出刚刚学会的御剑飞行术。
流云宗禁止内斗,被抓住了,绝对少不了惩罚,戴鸿光被打了也不敢说,也没处撒气。
这下他跑了也没人能抓住他们。
江寻安心想他还挺聪明,原以为他只是莽着干。
贺星洲其实才刚刚学会御剑术没多久,就能自己御剑飞上天。
江寻安心中一阵凄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为正式的弟子,学会这么多功法。
他心中感慨万分,却不得不承认贺星洲天赋异禀的事实。
贺星洲说:“我虽然才学御剑术没几天,但是你不要怕,是不会掉下来的。”
江寻安从后面抱着他,随口“嗯”了一声。
就算是掉下来,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与其惶惶不安,不如把心放宽。
感到身后的人紧紧抱着自己,贺星洲莫名紧张,心跳不断加快,他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明明他又不害怕掉下来。
要越过山崖,回到流云宗正殿的时候,他脚下的剑突然直直地坠了下来。
这么高的距离,摔下去不得死。
江寻安往下望了一眼,受到惊吓,条件反射性的紧紧地抱住贺星洲。
二人一起坠落到山崖下面。
江寻安感到自己正疾速坠落,一时间惊吓又恐惧,死亡的威胁是如此令人胆战心惊。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他们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贺星洲“咳”了一声说:“下来。”
江寻安回过神,发现自己还紧紧的抱着他,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松开了手。
原来刚才他们飞过禁飞区,飞行术失效了。
这里是宗门里的思过崖,专门给犯了错误的弟子在这里忏悔。
江寻安松开得太急,差点摔了一跤,贺星洲忙拉着他。
这才短短几个月,贺星洲的修为又长了这么多,要再过个几年,他和贺星洲可就是真正的云泥之别。
江寻安心中所想,贺星洲并不知道,他问江寻安:“你没事吧?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江寻安说:“那么大的动静,我怎会不知道?”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我觉得好像听见了你的声音,就想着过去看了看。”
听到他说为了自己才过去,贺星洲明明心里很得意,偏偏还要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我能出什么事,他们那些孬种没一个打得赢我。”
以前还在村里的时候,贺星洲就经常打架,打的脸上挂彩,像只小花猫。
江寻安心情好的时候见到他就给他上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当做没看见。
不过眼下却是不能装作没看见了。
江寻安貌似关怀地问他:“你有药吗?你脸上受了伤我给你擦擦。”
“小意思,这点伤算什么——”贺星洲突然想到了什么,画风一转,说话开始结结巴巴起来,从宗门发的储物戒指里拿出一瓶药来,“你帮我……擦擦吧……”
江寻安没见过那种可以储存器物的东西,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贺星洲马上将那戒指取下来,江寻安接过来看了看,只见戒指环内刻了他的名字“贺星洲”。
看完之后,江寻安将戒指还给他。好东西,可惜不是他的。
贺星洲是怕疼的,江寻安动作已经很轻柔了,他还是龇牙咧嘴地“嘶”了起来。
又怕疼又爱打架,贺星洲这人没救了。
贺星洲眼里有泪花,又不想让江寻安看见,觉得丢面子,忙低头把那花儿抹去。
江寻安故意说道:“你别动,药还没上好。”
贺星洲擦完了眼泪,眼眶还是红红的,他说:“我东西掉了低头捡捡。”
江寻安问他:“掉了什么?”
贺星洲:“没什么。”
江寻安:“是不是小珍珠?”
贺星洲:“你!”
他“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果然还是年纪小,一被逗就生气。
江寻安给他上完药,把药瓶还他。
贺星洲扭捏地说了声“谢谢”,这是还在生他气呢。
江寻安起身看了看周围,没有发现能够上去的地方,问他:“我们该怎么上去?”
贺星洲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
江寻安笑道:“星洲,你这么厉害,一定知道出去的办法吧。”
他就是爱听软话,贺星洲扬了扬下巴,又道:“我好像突然想起来了,按照惯例,会有弟子每日在山里巡查,我们等到他来的时候就行。”
“哦。”
他们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等着。
贺星洲踢了踢脚下的一块石子儿:“你早这样正常一点不好吗?非要惹我生气?”
江寻安心下道,你什么意思?还要我惯着你吗?
不过他没把这话说出口,今时不同往日,人家可是亲传弟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求着人家办事了!
一待就待了几个时辰,别说看到人连只鸟都没有看到。
江寻安肚子饿了,他对贺星洲说:“我去找点吃的。”
“诶,不用去,”贺星洲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将他都给了江寻安,他说,“这是辟谷丹,吃下去一整天都不会饿。”
修真界的好东西还真是多,江寻安尝了一口,甜甜的糖丸味道,修真界中最寻常不过的一件东西,他竟然连见也没见到过一次。
江寻安眼中一暗,他要是四灵根都要好上许多,怎么偏偏就是废物五灵根呢?
前面不远处有个小河沟,也不知道有没有泥鳅。
贺星洲说:“我们枣溪村也有这样的一条河沟。”
江寻安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贺星洲:“你还记得不,那次晚上我们两个去摸泥鳅,摸了一晚上,把人家田里的泥鳅都摸光了。”
江寻安:“我才没摸一晚上,是你说看那家人不顺眼,给他们一点教训,摸完泥鳅全部放在邻居的田里去了。”
贺星洲:“就是你和我一起做的,虽然后半夜你没有在摸,但是你也没走啊。”
江寻安:“我要是走了,你被抓住,那我也要跟着遭殃。”
“我是那样不讲义气将人抖出来的人吗?”贺星洲脾气一下子又上来了。
江寻安笑了笑,没有说话。
贺星洲最讨厌他这个态度,比骂他还令人难受,“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跟他待着的那几年,江寻安就知道,贺星洲气来的快消的也快,不用管他。
贺星洲说的巡逻人,到了晚上江寻安也没见着。
天色已然昏黑,倦鸟归巢。
“看来今天我们是出不去了。”江寻安道。
“可能今天已经巡过了,等等明天就好啦。”贺星洲看起来有些疲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打了架的原因,精神不是很好。
晚上山里很冷,江寻安找了点干柴点燃取火。
可能是修仙的缘故,贺星洲倒是没什么感觉,他还把外袍脱下给了江寻安。
“你穿着吧,我一点也不冷。”
那淡绿色的外袍做工精致,按照他当杂役的俸禄,就是攒上一年也买不到。
而且这是亲传弟子服,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
江寻安见好就收,将那人人都想要穿的亲传弟子服披在身上。
明明灭灭的篝火中,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大多都是谈起以前还在枣溪村时的旧事。
对于江寻安来说,那不是一段很美好的回忆。
村子里人多,心眼也多,他还和他那吝啬鬼一般的叔嫂在同一个屋檐之下生活。
日子过得繁忙又无趣。
然而在贺星洲的口中,一切却都是那么的有乐趣,他总是喜欢说“我们”,好像他和自己一起干过很多事情似的。
贺星洲又絮絮叨叨:“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一起……”
他还想继续说着,却瞧见对面的江寻安在跳动的火星中阖上了眼。
贺星洲隔着火星子看他。
江寻安的眉心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他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贺星洲出手,想要触碰他的眉心,抚平那道皱褶,却在伸手时被飞溅的火星烫到,缩回了手,暗想自己刚才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
第6章
半夜时的时候,江寻安是被天上下起的小雨惊醒的。
江寻安抬头望天,云层之中,似乎有雷电翻涌。
脖子上都是水珠子,江寻安喊醒贺星洲,想找个地方躲雨。
然而贺星洲一动未动。
江寻安喊了两声,他还是一动不动,就伸手过去想拍拍他,却在还没碰到他时就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反弹了出去。
江寻安被摔在地上,他揉了揉胳膊,慢慢爬了起来。
还有点疼。
仔细一看,贺星洲身上一点湿痕都没有。怪他自作多情了,人家说不定是要突破筑基呢!
江寻安曾经听说过,突破之人都会受到天雷的洗礼。
这才上宗门几个月,人就突破了?他的修炼速度令人咂舌,不愧是书里的主角,这待遇就是不一样。
江寻安走到一旁去避雨,天上的雷鸣闪电越来越大,声势浩荡。
筑基期渡劫都这样,要是以后结丹结婴,不得天上下刀子?
江寻安眼前突然一道惊雷直下,他惊慌失措,往后闪躲。
他虚惊一场,那惊雷是冲着贺星洲而去的,在要劈在他身上时,却被那道无形的保护罩抵消。
之后下了几道雷劫,也是如此被化解。
贺星洲任然闭着眼,一副酣睡的摸样。
江寻安以为贺星洲会一直这样睡下去,直到天上的闪电突然迅猛了数倍,降下的雷电不是一道而是数道。
江寻安心想,这么大的雷劫,贺星洲身上的保护罩还能起作用吗?
没想到,那些雷欺软怕硬似的,不去劈渡劫的贺星洲,竟然直直地向着他而来!
江寻安欲哭无泪,主角渡劫,炮灰遭殃,他一个修炼都不配修炼的杂役,劈他干什么?
眼见的那些雷越来越近,江寻安迅速想要躲过去。
然而那些雷电却好像长了眼睛一样,就是奔着他而来。
好像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要被千刀万剐才能解恨。
江寻安实在是没有力气逃走,还没走几步就被强烈的力量压住一样,跌倒在地。
当张牙舞爪的雷电杀过来时,他逃无可逃。
打在身上他一定会死。
数道雷电快要闪瞎他的双眼,他条件反射性的用手臂挡在眼前。
不甘心。
不想就这么去死。
这是他当时唯一的想法。
就在这时,本来闭眼垂眸的贺星洲瞬间睁开了眼,在雷劫降临之前向他扑了过来,侧身翻滚了一圈,他将江寻安护在身下,堪堪躲过了雷劫。
江寻安抬起头,对上一双情绪浓烈的眼睛。
头上天雷越来越大,远远不是一个筑基弟子该承受的程度。
贺星洲眼中毫无惧意,他抱起江寻安将他放在一边。
天空中电闪雷鸣,皆是奔着他而来。
他迎面而上,抬头一掌击碎那熊熊闪电。
有什么东西已然破裂,他的衣袍不再是一尘不染。他的袖口被烧焦,留下焚烧的痕迹。
江寻安身上还披着贺星洲那件淡绿色的外袍,他脸色苍白,任然心悸。
他坐在不远处,看着贺星洲与雷电抗争。
江寻安突然觉得他抗争的不是闪电,而是他的命运。
当黎明即将降临,黑暗被迫遁形时,电闪雷鸣声,随着贺星洲闭上的双眼一起停止了。
他成功扛过了雷劫,已然成功晋级为筑基弟子。
短短几个月便能有这样的成果,这已经不能仅仅只用飞速形容,简直是百年一遇的天才。
江寻安心中泛起一丝苦涩,一起长大的同伴前途无量,而他自己......
风停了,雨停了,雷电消失了。
江寻安起身过去看贺星洲的情况。
贺星洲一动不动,衣服上有烧焦的味道,脸上也脏兮兮的。
“起来了。”江寻安说。
不会死了吧?
他才筑基期,怎么可能死?
他可是要飞升化神的男人。
江寻安拍了拍他的脸,贺星洲还是毫无动静。
“星洲!贺星洲!”江寻安继续喊他的名字,喊了他两声,他似乎有所回应,眉毛动了动。
江寻安松了一口气。
没死就好。
他把他拖到里面的干燥的地方,给他擦了擦脏兮兮的脸,静静地坐在一旁等着他醒来。
他们一起度过很多年的时光,虽然彼此之间不算熟稔,到底是有些情谊在的。
他们性格相斥,彼此之间都不太看得上对方,在村里的时候大家一起在田野里奔跑,如今却不在同一个平等的地位上了,一个是扫地的杂役,一个是仙门里最有前途的亲传弟子。
他们之间隔着太多太多......
然而江寻安还是觉得他们没有什么两样。
虽然地位变了,但是贺星洲还是那样的人,脾气不太好,要让人哄着......
刚下过一场雨,空气还很湿润,江寻安太冷了,裹紧了身上的浅绿色袍子。
白天代替的黑夜,天光渐亮,贺星洲还是没有醒过来。
江寻安没有等来贺星洲醒来,等到了山上巡逻的弟子。
江寻安忙喊道:“这里有人!”
后面当然是各回各家,贺星洲回到他那间单门独院还带水池的院子,江寻安则是回到最偏僻的长源殿。
一切还是当初的那样。
江寻安继续日复一日地清扫落叶,只是在被枯黄色的落叶吹满了一身的时候,突然想到,他不要再过这样的生活了。
在他预知的剧情中,他执着于修炼,落得一个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他想要修炼,但是他确实不是这块的料子。
道理他也明白,与其苦苦执着于得不到的东西,不如坦然放手,及时止损。天大地大,他何必在这里扫一辈子的地。
可他就是,不死心……
江寻安做了一个背离本心的决定,默默对自己说,等到了二十五,我还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就……我就再也不做修仙的梦……
叶子积攒的差不多,可以开始扫了。
江寻安拿起扫把,慢慢地清扫着堆积的落叶。
然而,他运气总是不太好,总有人打破他平静的生活。
门口的地方传来一阵脚步声,贺星洲一抬头,前几日围攻贺星洲的人将他围了起来!
“你们想要干什么?”江寻安握紧手中的扫把,眉毛狂跳。
“干什么?找你来叙叙旧。”
江寻安心道不妙,大声吼了起来,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却被人捂住口鼻,拖到了僻静无人的地方。
他们将他往地上一扔。
“治不了贺星洲,还治不了你吗?”戴鸿光踹了他一脚。
这一脚恰好是在心口上,江寻安顿时冷汗直流,痛的蜷缩成一团。
戴鸿光脸上泛起扭曲的笑意,一把提起他的头发。
“像你这样的人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哦,不对。你姘头会发现。”
江寻安握紧拳头,愤恨地盯着他。
“你那是什么眼神!”
江寻安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看来贺星洲说的没错,你们就是一群孬种,只敢欺软怕硬!”
“还敢顶嘴!”
戴鸿光左右开弓扇了他几巴掌,江寻安白皙的脸上瞬间起了红印子。
“你是他姘头,他逃跑的时候还带着你!”
巨大的屈辱之下,江寻安眼泪都快流干。
“这贱人哭得梨花带雨,是不是就这样勾引贺星洲。”
这话惹得其他人哄笑。
江寻安的手指泛白紧紧,死死地掐住自己。
他好恨,恨自己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平白遭受这些人的污蔑与践踏。
血从他的嘴角流出,染透了他素白的衣衫。
身上剧烈的疼痛,也让他麻痹。
他们尽情的欺辱他,贱骂他,把他当撒气桶一样殴打。
而他竟然连一点还手的能力都没有,他从没有这样憎恨过自己。
心中的委屈不甘愤恨诸多情绪交织在一起,他眼底流过一丝血泪。
戴鸿光踩住了他的手:“这样,叫我们一身爷爷,从我们的□□爬过去,我们就放过你,怎么样?”
十指连心,江寻安疼痛无比,他心中的恨意滔天,将嘴唇咬的血痕一片。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心中最扭曲的恨意袭来,杀了他,他想杀了他们......
就在这时,他袖子里的珠子然起异样的光芒。
一丝黑气从珠子里面爬出来,慢慢从侵入江寻安的灵台。
在那一刻,他感到了无穷的力量。
与此同时,本来只能躺在地上的江寻安像被什么突然附身一样,掀开身上的束缚,站了起来。
他变得不再像他自己,眼神冰冷,浑身上下好像换了一个人。
而那颗奇异的珠子仍释放着无数的黑气,他们迫不及待的、地钻进江寻安那具被愤怒操控了的身体。
周围的人耍猴一样看着他,一边嬉笑着一边诉说着今天的“胜利”。
戴鸿光轻蔑道:“哟,自己能爬起来了?是不是要给我们钻□□了!”
这话一出,众人哈哈大笑,无数鄙薄的,亵慢的眼光向他袭来。
江寻安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就像他平常哄骗贺星洲时习惯性的流露出来的笑容。
江寻安的手微微往前一捅,明明他的手里什么也没有,戴鸿光的心脏却瞬间被什么东西刺穿。
他再也笑不出来。
他的生命停止于江寻安抬手的那一瞬。
怎么……怎么可能……
江寻安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获得如此强大的力量?
这不可能。
除非……
江寻安走出这里的时候,满地只剩下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
他灵台浑浊,完全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
在走到那棵千年银杏下,银杏叶飘落在他的头发上时。
那些黑气才慢慢从他身体中抽离,重新回到了那颗珠子里面。
江寻安血红的双眼中渐渐有了焦距。
他……他刚才做了什么?
他手上一点血也没有,然而眼中却停留着血红的一片。
他的记忆模模糊糊,只记得自己倒在地上被人踩住。
后来,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寻安头脑一切空白,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但是却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罪孽的事情。
他彷徨无助地四处寻找,直到低头一看,看到了脚上的鞋沾染了一点血迹。
他瞬间定住了,那一点触目惊心的红,好像将他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江寻安跪倒在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无助的抱住自己的头,将头深深的埋进膝盖。
不,那不是他做的!
他的手指颤抖着,他想从自己的手上。回忆起有关那个时候的事情,然而什么也想不起来,记忆好像蒙了一层纱。
他跌跌撞撞地闯入陈列着飞升修士的塑像的宫殿里,他们是名副其实的“神”。
江寻安静静跪在神像面前,毫不避讳的直视着他们。
那些神像脸上的表情或威严或和蔼微笑,皆是栩栩如生的样子。
江寻安厉声质问道:“你们告诉我,是不是我做的?如果不是我,是谁抢夺了我的身体?”
风吹过,又卷落几片银杏叶。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第7章
流云宗发生了一件怪事。
戴鸿光死了。
奇怪的是他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
就那样怒目圆瞪,不明不白的死了。
而他周围跟他一起的那些人,都说自己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件事在宗门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这样的死法,只有魔修才能够做到。
竟然在宗门内杀死了他们的弟子,对于流云宗来说,真是奇耻大辱。
掌门让宗门上下彻查此事,势必要找出背后的凶手。
距离上次那件事情已经过了几天。
江寻安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自顾自的扫地。
这里好像是一片世外净土,那些宗门的纷争通通都和他无关。
这一天贺星洲来找他了。
贺星洲其实今天刚刚醒来,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筑基了。
对于筑基那天发生的事情,他已经不大记得清楚,只知道雷声很大,雷打在身上很疼。迷迷蒙蒙之间觉得耳边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那声音温润,他听过千次百次。
贺星洲一醒来就去找江寻安,见他又在扫地。
贺星洲犹豫着开口,想跟他说自己成功筑基的消息,还没有说出口,就见到江寻安脸上的红痕和嘴角的伤疤。
贺星洲沉声道:“谁伤的你!”
江寻安眼中只剩下麻木。
“我知道,是戴鸿光对不对!我去找他算账!”
江寻安拉住他,平静地诉说着:“别去,他已经……死了。”
贺星洲一阵沉默。
“活该。”
贺星洲从储物戒指中找到一些治疗伤口的药物,一股脑的都塞到了江寻安的怀里。
“你拿去用。”
江寻安没有拒绝。
贺星洲觉得江寻安今天有点奇怪,他太安静,太沉默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贺星洲问。
江寻安一顿,摇了摇头,很快又装起了他所熟知的那个江寻安。
“贺星洲,你回去吧,我现在想一个人待着。”
贺星洲想说的话没有说出口,他点了点头:“有事情你就来找我吧。”
他又从袖子里摸出了几只黄符,“你把你想要说的话写在上面,用火点燃我就能看见了。”
江寻安将他给的东西都一一收好。
贺星洲要离去时,江寻安在他身后说道:
“我知道,你成功筑基了。”
贺星洲转过头,在风中看见江寻安微笑的脸。
“祝你仙路畅通,早日飞升。”
江寻安说的这些话,一半是真的,另外一半是假的。不过真真假假,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扫完地后,他也没有用上贺星洲给的那些药。
他来到思过崖的崖边上,风很大,将他的衣袍吹得簌簌作响。
他从衣袖里掏出那颗珠子,珠子通体透明,看不出一点颜色来。
江寻安将它放在阳光下,珠身露出一点莹润的色泽。
诚然,他渴望力量。但是这些东西他控制不住,把握不住的东西他从来都不要。
他面无表情地将那珠子要扔掷出去。
脑海中瞬间响起一个声音。
“为什么不接纳我?我能给你无穷的力量。”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东西吗?”
“我都可以给你。”
江寻安手腕发力,将那颗珠子从悬崖上扔下去,很快它就会被摔得四分五裂。
“不要。”
丢掉了那颗珠子,他好像丢掉了身上长久以来的束缚。
他长舒了一口气,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
——————
他们杂役也是有休息日的,通常一月只休息一天。
江寻安这几月都没有休息过,他把这些日子都攒到了一起。
他打算下山一趟。
反正这山迟早都会下的。
他收拾好行囊,路过宗门广场时,却看到有一大堆人围在那里,像是有什么事情。
江寻安不喜欢看热闹,在门口排队等着检查出去。
却觉得台上的人有些熟悉。
他定睛一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看见贺星洲被人压在高台之上,被所有人审判着。
宗门里德高望重的长老问他:“你欺辱同门师兄,将人打成重伤,你可知罪!”
贺星洲好像生来就不知道“妥协”两个字怎么写,轻蔑一笑:“我何罪之有?我只不过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他们动手打人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死性不改,戾气太重,该如何当仙门弟子!”
他手中的长鞭带着刺,光是看着就让人惊恐万分,却一鞭又一鞭打在贺星洲的背上。
“你可知错!”质问声再次响起。
贺星洲再次咽下一口血沫子。
“何罪之有!”
今日将贺星洲压到广场来,就是给所有宗门的弟子杀鸡儆猴。
不料却踢在了贺星洲这块铁板之上。
江寻安心揪起来,贺星洲被打的太惨了。
很快,鞭子上就沾了血。
旁边有人在议论:
“贺星洲打的那几个人,就是之前跟着戴鸿光混的人,他们欺负的弟子可不少,怎么他们还不受惩罚。”
“你们说戴鸿光怎么会不明不白的死了,会不会也是贺星洲做的。”
“他要有那么厉害,他当什么弟子,他直接去做掌门了。”
江寻安的目光掠过人海看向贺星洲。
贺星洲好像有心灵感一样,朝下面望了一眼。
他现在最不希望看见的就是江寻安。
他不想让他看到他最狼狈的样子。
排队排到了江寻安,守门人道:“你的下山通牒呢?拿出来给我看。”
江寻安犹豫了一秒,把要拿出来的证明又收了回去。
“我不出去了。”
守门人嘟囔道:“有病啊你,排了这么久又不出去了,不出去就赶紧走开,来,下一个。”
没过多久,长源殿又出现了江寻安的身影。
他一起扫地的老头儿问他:“你这几天不是下山休息吗?”
江寻安摇了摇头:“不下山了。”
老头说:“看你准备了那么久,还以为你很期盼这次下山。”
江寻安的目光飘向了远处,他不想欠任何人。
上流云宗这么久,江寻安头一次主动去找贺星洲。
贺星洲白白有这么大的院子,却不会养花,也不会养草,他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被他败坏的差不多了。
一个二个没精打采的,叶子都枯黄了。
只有池子里的金鱼被养的忒肥,都快游不动了。
江寻安走敲了敲门,贺星洲说:“谁?”
“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贺星洲一顿,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进来吧。”
江寻安一进去,就看到了趴在床上的贺星洲。
“江寻安,”他声音闷闷的,不想让江寻安看见自己这副样子,“你来做什么?”
江寻安说:“我来看看你,上过药了吗?”
“没有。”
上次他给的药正好能用上,江寻安拿出药,瞟了一眼,看到血肉模糊,贺星洲身上的伤口惨不忍睹。
他那么怕疼的一个人,居然也能咬牙挺过来。
江寻安一边给他上药,一边说些宗门发生的趣事,转移他的注意力。
贺星洲很认真的听着,关于那些鸡皮蒜毛的事情,总是听得津津有味。要是给他讲的是一些历史典故,他就要昏昏欲睡了。
注意力再怎么分散,身上还是疼的,贺星洲止不住地哭嚎,碍于旁边还有个江寻安,有不敢哭得太大声,只能强忍着,脸皱成一团。
江寻安从来不说责怪他的话,所以贺星洲觉得和江寻安在一起的时候最舒心,现在却是不太想看到他。
“你先出去。”贺星洲道。
他要做什么,江寻安不用想也明白,离开前还给他关上了门。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听到了贺星洲的啜泣声,还夹杂着小声抱怨“好疼,疼死我了,死老头儿下这么重的手......”
江寻安这次来,除了心中的那么一丝感激,自然是别有所求。
那颗不明来路的珠子他已经扔了,眼下还要想修炼,只能仰仗贺星洲。
等到里面没声了,江寻安再进去。
贺星洲哭累了骂累了,趴着睡着了。
但是江寻安一推开门他就醒来。
江寻安坐在他的床头,尽捡着贺星洲爱听的话讲。
贺星洲选专注地看着他,那目光直勾勾的,很难让人忽视。
江寻安的睫毛颤了颤,不太习惯那样的目光。
贺星洲总是这样,好像能够一眼看出他的心思。
“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他扫了江寻安一眼,“不要总是装作无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都这么说了,江寻安干脆开门见山:“我想要入门功法。”
贺星洲的眼神突然变得不大一样,他带着探究看向江寻安:“你今天来只是为了这个吗?”
江寻安还能怎么说,微微一笑:“我主要还是想来看你。”
贺星洲微眯着眼,江寻安每次撒谎的时候,都比平常说话的语气更加柔和。
贺星洲轻声说:“骗子。”
江寻安敛去眼中的情绪,握住他的手:“星洲,我很感谢你替我教训他们。”
他说的自己都快要信了:“很感谢你这些年照顾我,在村子里的时候没有你帮我,我还上不了流云宗……”
尽管知道他的话,指不定掺着多少假话,贺星洲被他稍微鼓吹几句,就得意洋洋起来了,连背上的伤也不觉得痛了。
“我就是看不惯他们而已。一整天的拉帮结派,再敢欺负人,我还是要狠狠地教训他们。”
贺星洲虽然莽,但也是糊弄的高手,就是不提功法的事情。
江寻安的耐心都快没了,不欲再多说:“我想起来还有事情要做,明天我再来看你。”
贺星洲打了个哈切:“好哦,你别忘了。”
贺星洲的伤好得很慢,江寻安本来打算他好之后就不再来了,没想到这一来就是一个月。
其实贺星洲皮糙肉厚,被打后三天就能下床。
只不过每次在江寻安刚踏进他的院子里时,他就回去躺着。
背上的伤口虽然还狰狞,但是他已经不怎么感到疼了。
连着去了一个月,江寻安还是有收获的,贺星洲住的离练武广场近,每次路过时,江寻安都能看见正式弟子在练习招式。
江寻安就在一旁偷偷地看,他虽然天赋不怎么样,但胜在聪明,看了几遍也就学的神似。
看完了就去照顾贺星洲。
江寻安最烦欠别人东西,连着照看了贺星洲一个月也算是仁义尽致。再照看下去,他可不干了,没有好处的事情他可不做。
这一个月的时间,贺星洲院子里的花被他救活了不少。
水池里的大胖锦鲤喂的次数少了,也就慢慢的还原到正常的样子。
屋子里,贺星洲倒是悠哉悠哉看起了话本。
“和你说个事儿,明天我不来了。”江寻安对他说。
贺星洲看书看入神了,一时间没有回答他。
江寻安自顾自的就要走,走到门口发现门怎么打不开?
贺星洲放下了书向着他凑过来。
一转身,江寻安差点撞到了他的下巴上。
贺星洲道:“你猜我手里拿的什么?”
江寻安不知道他又在玩什么花招,道:“我猜不出来,开门让我出去吧。”
贺星洲:“你再猜猜,是你想要的东西。”
江寻安瞬间来了精神,难道是......
贺星洲见他没动静,说道:“你好笨,这都猜不出来。”
他从背后拿出一本书,递给江寻安:
“喏,给你。”
第8章
江寻安结果那书,一看便是修炼入门的功法,忙道:“多谢。”
贺星洲道:“我们这么熟,就不用再说谢了。”
“明天你确实不用来了,”贺星洲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伤好了,要去思过崖忏悔咯。”
“……”
江寻安拽紧手里的功法,按理来说,流云宗的功法,只有正式的弟子才能够修炼,他们这些杂役只有眼馋的份。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很多杂役便想方设法地讨好正式弟子,就为了那么一两本平平无奇的入门心法。
五灵根修炼十分困难,光是引气入体这一关很多人都过不了。
明知道自己执着下去,会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江寻安还是不甘心放弃,他收好贺星洲给他的功法。
“要待多久?”
“不是很久,也就三年。”
“……”
江寻安再次沉默无言。
对于修士来说,他们的寿命可能是按百岁来计算。
可是对于生老病死的凡人来说,三年已经是很长的时间,一辈子能有几个三年呢?
贺星洲看他那么伤感的样子,对他说:“你那是什么表情,还是对我笑好了,我更喜欢你笑的样子。放心,我很快就会出来的,我一打坐就可以过几个月,三年对我来说还是挺快的。”
他拍了拍江寻安的肩膀,拿出了一点过来人的气势:“你好好修炼,说不定等我出来,你就已经正式入门了。”
江寻安挑了挑眉:“借您吉言。”
江寻安还是这样,翻脸就不认人。
贺星洲要是早把功法给他,后面那么多天他肯定不会再来。
临走之前,他挣开双臂。
“抱一下吧。”
也不等江寻安回答,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贺星洲过去抱着他。
江寻安微微怔住,虽然认识了很多年,他们还停留在熟人阶段。
贺星洲身上的力量都压在了他肩膀上,手臂环着他的脖,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江寻安身上有些僵硬,抽出贺星洲的手。
贺星洲说:“压疼你了?”
江寻安不想承认自己那么弱,贺星洲虽然手臂很有力量,但到底是还在长个子的少年,精瘦精瘦的,不算太强壮。
江寻安转移话题,问他:“想吃八宝糕吗?”
贺星洲轻而易举的被他绕着走,眼睛一亮:“想!”
江寻安拿出一个用纸包着的八宝糕,还是热的,香气蓬蓬。
贺星洲:“你刚才怎么不拿出来?”
当然是因为刚才心情不是很好,江寻安糊弄道:“刚才忘了。”
贺星洲嘴里塞满了八宝糕,含混不清的说:“哦,我也忘了一件事。我走的这段时间里,拜托你照顾一下小黄。”
“小黄?”江寻安觉得这大概是一条狗的名字,可他在他的院子里没有发现狗啊。
贺星洲点了点头,指着池子里那条金鱼说:“我养伤的这些日子里,他都瘦了好多。”
江寻安看着池子里身形有点偏胖,肚子都鼓了起来的金鱼:“这还瘦?”
贺星洲:“不是吗?”
江寻安一阵沉默:“你院子里的花怎么不见你那么上心?”
“我怎么不上心呢?”他指了指一旁的水壶,“我每天都浇好几遍,下雨的时候也浇。”
他是傻子吗?
江寻安忍无可忍:“以后不要跟别人说你和我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
不过转头一想,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贺星洲下地种过田,他在村里的时候也是整天游手好闲,悠哉悠哉,他父母也从来不会多说什么。
但你要说他干活不麻利了,他帮着江寻安收麦子的时候,动作之迅猛,一个人能顶一头牛。
江寻安暗道他是什么奇葩,就不能选点正常人当天道之子吗?
第二天江寻安果真没有看到贺星洲的身影,他住的地方也被锁了起来,但是贺星洲给了他钥匙。
其实贺星洲本来不用罚的那么狠,但是杀害戴鸿光的凶手一直没有找出来,弄得宗门上下人心惶惶。
流云宗的脸面也受影响,只好转移众人的目光,而贺星洲就是被抓了个典型。
江寻安突然想到这段剧情和他看到的不一样了,贺星洲在书里从来没有被罚去过思过崖。
他心中忽然又怀了希冀,剧情可以变,那么他的命运一定也能改变。
当然,最好的选择是立马从流云宗离开,离开了故事发生地,也就不存在着因果相连。
江寻安却没有选择这么做,他好不容易才上的流云宗,绝不可能就这么放弃。
江寻安白天扫地,晚上就点燃烛灯,练习贺星洲给他的功法。到底是天资差了一点,很多东西虽然能够理解,但就是无法灵活运用。
江寻安不在意这些,他虽然不是流云宗天资最好的,但一定是最勤奋的人。
只是苦于无人引导,江寻安迟迟不得进步。
————
江寻安也不是每日都有空去给贺星洲喂鱼,怕饿着他的宝贝心肝鱼,他便托妙萱帮忙照看。
妙萱被分到的地方离贺星洲住的那儿近,很痛快的包揽下来了这个活。
江寻安得了空去看鱼的时候,发现它大了一圈。
他委婉的跟妙萱表示:“也不用照顾得太好。”
如果说贺星洲上了宗门之后,都学会了控制住自己的暴脾气,那么妙萱真的就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她还是那个跳脱的小姑娘,每天高高兴兴的,好像天底下没有什么能够使她忧愁的事物。
她消息灵通,经常给江寻安说一些她所知道的消息。
“听说了没,魏旭成了外门弟子。”
“魏旭?”江寻安听到这个名字很陌生,他们没有怎么打过交道。
“哎呀,你忘了就是我们一起上宗门的那个,咱们一个村的呢。”
这么厉害吗……
算起来,上山已经差不多快三年了。
他竟然已经成了外门弟子了吗?
江寻安略一思索:“那我得好好的请教请教他。”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不付出一点什么,就想获得东西,无异于痴人说梦。
江寻安狠心将这些年攒的灵石,拿去换了一颗二转地元丹,这东西对于修炼很有益处。
魏旭本来不同意,成了外门弟子之后,有些看不起他们这些穷亲戚。
但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江寻安笑容可掬,魏旭只好红着脸答应。
江寻安一直打感情牌拉家常,魏旭被他哄得飘飘然,态度也软上不少,满口承诺会将自己的心得说给他听。
但真到做的时候,他还是藏着掖着,不肯说实话。
江寻安温柔的双眸注视着他:“师兄,刚才这里是不是少说了一段?”
魏旭猛然点头。
江寻安微笑道:“那师兄一定会仔细跟我讲解这里,对的吧?”
魏旭脸微红:“那……那是自然……”
对于哄人开心这件事情,江寻安手到擒来。
只不过魏旭也没多少真才实学,让他讲他也讲不出所以然。他更像是运气好撞上了,侥幸被选上了外门弟子。
江寻安跟他学了半年,还不如自己修炼,修为没有上升,反而停滞不前。
渐渐的,江寻安也就不去找他,然而魏旭却阴魂不散的缠上了他。
江寻安刚开始还心平气和的拒绝他,到了后面冷着脸一声不吭。
这边江寻安受到了阻碍,那边儿被迫在思过崖忏悔的贺星洲也没好到哪儿去。
思过崖被无形的法阵围了起来,外边的人进得来,里边的人却出不去。
虽说打坐可以装作无事发生几个月,日子过得还算蛮快,但他不是每时每刻都有心思静下来打坐的。
这儿也用不了灵力,贺星洲日常的娱乐活动就是下河沟摸泥鳅,上树抓鸟,弄完之后又把它们给放了。
搞得只要他出现树旁,就没有鸟儿肯在树上落脚。
贺星洲实在找不到事干,只有捡起石头打水漂。
他突然想,要是江寻安在这儿就好了。
有他在身旁就不会无聊,他说话好听,长得也好看,什么也不用就在他身边就感到很舒服。
贺星洲弯下腰,正要继续捡起下一个石头,却看到了一个透明莹润的珠子。
那东西只有鸽子蛋那么大,贺星洲掂量的掂量,觉得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只是个普通的珠子。
他刚要捡起珠子,向河里投掷去。
那珠子却突然散发出不一样的色泽,贺星洲鬼使神差的没有继续扔出去,而是放在了自己的储物戒里。
它上面好像有一种诱惑力,能够操控人的神志。
贺星洲玩累了,闭眼靠在树上休息,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慢慢从戒指里出来,飘荡在他的眉心上面。
然而当那黑气触碰到他的皮肤时,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化解了。
黑气瞬间消糜。
贺星洲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进入了酣睡之中,他多么想要一闭眼就到一年之后,那时候他就能从这鬼地方出去。
这些年里,江寻安过得不算开心,过于执着某件事,他陷入了囹圄之中。
距离他给自己定下的二十五岁之约越来越近,要是还不能成为正式弟子,他就下山,再也不过问修仙之事,做个闲云野鹤,云游天下。
他有时候很羡慕妙萱,无忧无虑,什么烦心事在她这里都消失了。
妙萱嘴碎,有用的没用的,都跟他说了一大堆。
什么“修远仙尊为爱甘愿变身成女子,只求霞绮仙子看他一眼。”
“三花娘娘一年三胎,三胎皆是不同花色。”
他的话江寻安只捡里面有用的听,不断的点头捧场,实际上左耳进右耳出,有时候都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直到她说:“我上次在殿里扫地,紫涵仙子问我愿不愿意过几年跟随她一块进秘境,还说什么那秘境百年才开放一次呢。”
江寻安正要点头嗯声,听到“秘境”两个字,忙追问:“什么秘境?竟然百年才开一次。”
妙萱想了想:“是叫什么来着,我好好回忆回忆......对了,我想起来了,是叫‘州阳苍洞’。”
江寻安面色一凛,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贺星洲就是在这次秘境里成功结丹,成为流云宗里最年轻的结丹修士。
妙萱还在继续说:“我有点不想去,听说里面的时间和外面不一样,一进去几十年就过去了,更甚的是几百年。出来的物是人非,咱们枣溪村那个时候还在不在都难说呢。”
江寻安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这次秘境无论如何他是一定要去的。
一直记挂着秘境的事情,好像把什么给搞忘了。
“我好像忘了什么。”江寻安说。
妙萱:“你没给他喂鱼?”
“不是。”
“你今天没修炼?”
“也不是。”
“那是什么?”
江寻安怎么都想不起来,干脆不想了。
妙萱突然说:“哎,你看那个人像不像是魏旭?他又来找你了。”
魏旭刚从山下回来,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江寻安,我新学会了一招,来,今天我教教你。”
江寻安摇头道:“不用了。”他强硬的拒绝他,“在下天生愚钝,就不浪费师兄的时间了。”
魏旭急道:“怎么就浪费了呢,我教你,我手把手教你一定能教会。”
江寻安不是什么大善人,无论对人还是事,有用他就捧着,没用他就扔掉。
虽然他是向魏旭讨教了一些东西,但也不是没有付报酬。
怎么还强买强卖了呢?
江寻安少见的冷着脸,不想和他再多纠缠。
魏旭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不让他走:“死骗子,过河拆桥!你之前是怎么对我的,现在是怎么对我的!”
妙萱被吓到了,忙转身回去喊人。
转过头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妙萱仔细一看,咦,那不是贺星洲吗?
他今天出来了?!
看到贺星洲的那一瞬间,江寻安终于想起自己忘掉了什么。
三年之期已到,贺星洲该从崖底下上岸。
第9章
贺星洲和当初的样子相差没多少,或许是行为举止都没什么变化,甚至更幼稚了,眉间还洋溢着少年气。
可是江寻安已经变成了青年的模样。
他眉目间少了稚气,褪去了身上的锋芒,整个人像一块美玉,叫人移不开眼。
贺星洲见他们拉扯起来,眉毛一横,正愁太久没和人打架,浑身不舒服,想找个人练练手。
他是偏心的,也不问缘由,二话不说,拎起魏旭的衣领。
“你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敢欺负人?”
“江寻安这么弱,你也好意思欺负他!”
江寻安不知道是该感激他还是该辱骂他,虽然他帮自己解了围。
妙萱在一边添油加醋:“他非要拉着江师兄,说想要教他东西,就他那三脚猫功夫,能教什么出来呀?我看他就是想揩我们江师兄的油。”
江寻安感到贺星洲身上的气焰不对,见他暴脾气又上了,要教训人。
忙拉开他们,劝道:“你刚从思过崖下面上来,千万不要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贺星洲一向嘴硬:“那就再关我三年好了,三十年我也不怕!”
江寻安知道他的脾气,忙揽住他的肩膀,把他带往另外一边:“行了,三年不见,今天我们好好叙叙旧,你想吃八宝糕吗?我回去给你做。”
贺星洲转头还想继续和魏旭对骂,江寻安忙又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的鱼你不去看看吗,养得可好了。”
“是吗,我要去回去好好看看小黄。”
江寻安把他劝走,魏旭偏偏还想找茬,大骂:“你亲传弟子了不起,不也是被罚在思过牙三年吗!拽什么拽!”
这回江寻安劝不住了,贺星洲上去就是给他一脚:“你管老子!”
魏旭受了一脚,怒骂道:“欺人太甚!”
再搞下去,弄不好贺星洲真得继续下去关三十年。
江寻安拽着他的胳膊,想要拖开他,拽了半天没动静,没办法,贺大爷他不想走。
魏旭被贺星洲的态度一激,马上祭出刚得的一件法器,要和贺星洲厮打起来。
贺星洲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活动活动手腕,“好久没和人打过架了。”
魏旭一发狠,将所有灵力注入法器中,手中法器正要出手,贺星洲抬了抬手指,轻而易举地就打断了他的施法。
“就这?”贺星洲嘲讽道,“好好回去练几年,再来我面前班门弄斧。”
魏旭满脸不可置信,贺星洲再厉害也不过是个筑基,竟然一招就把他的招式给破了。
“还打吗?”贺星洲是会气人的,毕竟有时候江寻安都忍不了他这个破脾气。
魏旭放下一句狠话:“就会仗着亲传弟子的身份欺负人,我要向掌门告发你!”
贺星洲嘲弄道:“我等你,有本事就把我再弄到思过崖下面三十年。”
江寻安脸色一变,忙拖着贺星洲走,还好这次拖动了。
妙萱不大喜欢贺星洲,觉得他随时都好像要打人,忙找了个借口溜走。
二人回到的住处。
他院子里的花开得极好,红的,绿的,蓝的,紫的,可以媲美一座花园。
可惜贺星洲欣赏不来,看也不看一眼,站在池子边,喊了一声“小黄”。
他那鱼竟然认的他,屁颠屁颠地游着过来。
一过来就张开嘴向他讨食。
江寻安把那鱼喂得不算多肥,但起码正常。
贺星洲心疼的说:“小黄,你瘦了这么多。”忙回去拿鱼饲料喂他,“多吃点,都瘦成什么样了。”
“……”
三年过去,贺星洲的心性还是不长,江寻安怀疑他就算几百岁几千岁也还是这个不着调的样子。
喂完鱼之后,他期待地看向江寻安:“八宝糕呢?”
江寻安:“还在原始状态。”
贺星洲:“还没蒸吗?我去蒸。”
江寻安:“不是,还是米的状态。”
贺星洲:“……”他耷拉着脸,“你又骗我?”
江寻安笑了笑:“我可没跟你说有。”
江寻安一直想着秘境的事情,忙问他:“你可知道州阳苍洞?”
贺星洲点头:“知道啊。”
江寻安示意他往下继续说。
贺星洲心不在焉道:“可我不想跟你说。”
江寻安:“……”他也不多说,挽起袖子,走进贺星洲家里的厨房。
“你干什么?”贺星洲问。
江寻安道:“撬开你的嘴。”
江寻安蒸了一大锅八宝糕给他,贺星洲虽然已经辟谷,但面对自己喜欢的东西,还是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三年以来他就没吃过一顿好的,这下狼吞虎噎把嘴里塞的都是。
天知道这三年他是怎么过来的,每日都和蛇虫鼠蚁打交道,突然恢复正常人的生活,让他热泪盈眶。
江寻安看着他没出息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书里的天道之子偏偏是他呢?他怎么都不像一个总揽全局,挑大梁的人。
江寻安想不通。
吃饱喝足之后,贺星洲才开始讲起来。
原来早在他刚入门的时候,他的掌门师尊就跟他说了这件事情。
州阳苍洞据说是一位飞升大能留下来的秘境,秘境中的天材地宝,灵丹妙药数不胜数,不仅如此,里面的灵力充沛,还是修炼的最佳场地。
贺星洲问他:“你想我带你进去?”
江寻安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点了点头。
贺星洲道:“要我带你进去也不是不行,但是那要看我的心情了。”
江寻安笑眯眯地看着他,温柔的快要滴出水来。
“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贺星洲往后一靠摆出大爷的姿势:“江寻安,你现在陌生得让我有点不认识你了。”
江寻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
贺星洲点头:“确实,认识你那么多年,你这点倒是一点也没有变过。”
他突然又想到:“刚才那个人是谁?为什么缠着你不放?”
江寻安道:“你也认识,就是同村的魏旭。”
贺星洲“哦”了一声:“我不太记得有这号人,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少和他打交道。”
江寻安听话地点头,他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贺星洲盯着他:“你又是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呢?”
江寻安一顿:“我想要的你都清楚。”
贺星洲俯身在他上方,低头凝视着他:“你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他身上的气势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变得危险又成熟。
江寻安感到不太舒服,往后退了退。
“你给不了,还是要靠我自己。”
贺星洲伸出手,拨弄他额前的发:“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我给不了?”
江寻安皱了皱眉,将他的手从自己的头发上移开,不想再和他对视:“下次再和你说,我要回去扫地了。”
贺星洲抓住他的手腕:“没有什么下次,我过几天要下山历练。”
“这么快?”江寻安感到惊讶,他刚从思过崖上来又要下山去,“要多久。”
贺星洲想了想:“大概……也是三年吧……”
三年又三年,离江寻安给自己立下的誓言越来越近。
江寻安道:“哦,那一路顺风。”
“你就没有其他想要对我说的?”贺星洲问道。
“还能有什么?”江寻安感到不解,他要是还想再好听的话,他还可以继续说一箩筐。
贺星洲的脸一下子拉下来,他这个人的脾气总是像天气一样变化无常,江寻安早就习惯,不感到意外,不想面对他的臭脸色,转身就要走。
“你先别走。”贺星洲突然喊住了他。
说着,他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抱了一堆书出来。
他将书放在桌子上,桌子上多的都快放不下。
江寻安看着封面上写着什么《虎牙赤盖冥功》,《碎玉幻光诀》,诸多功法数不胜数,让人眼花缭乱。
不过都是些好东西。
“拿去,滚。”
他还是这么欠揍,江寻安看着那一堆功法,看在书的份上不怒反笑,一改态度,口若悬河道:“贺师兄果然大方,流云宗有贺师兄这样英勇无敌,智勇双全之人,真是宗门的一大幸事,我等弟子当顶礼膜拜......”
贺星洲很受用这些话,点了点头,咳了两声:“够了够了。”
江寻安毫不留情,利落地抱着功法离开,他现在已经别无选择,贺星洲这个大腿,他是抱定了。
第10章
贺星洲从思过崖回来的消息,没过半天就传遍了流云宗。
这三年他虽然不在宗门里活动,但是他的“英勇事迹”已经传遍了整个宗门。
新入门的弟子们瑟瑟发抖,就怕一不小心惹到他,被他暴打得不成人样。
贺星洲才不知道这些,这几天没人找他,他也不想去跟着修炼,每天天一亮就往长源殿跑。
自从给了江寻安那么多功法之后,江寻安对他的态度那叫一个和颜悦色。
站着的时候叫他坐着歇会儿,坐着的时候问他要不要去躺会儿,还时不时地问他要不要喝点水。
贺星洲从一开始的受宠若惊到后面习惯到麻木,一来就坐在银杏下的秋千上看着江寻安扫地。
他倒是闲得无聊,可怜江寻安挑灯夜读研习功法后,第二日早早起来既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又要应付贺星洲。
现在是深秋时节,银杏叶比以往落得更多,江寻安的活就多了,往往一扫就是半天,要知道以前他是休息半天才开始干活。
贺星洲坐在一旁看他扫。
眼前突然闪过一行字,是他的掌门师尊叫他过去。贺星洲偏偏就是不想过去,才刚到这儿,他不想走。
他就装做没看见,让那些字迹自己消散。
江寻安自个儿在那扫地扫了半天,才扫了一点点叶子,贺星洲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让他放下扫把站到一旁去。
江寻安不解,但拿人手短,还是乖乖在一旁,看他要搞什么幺蛾子。
贺星洲手上捏了个什么诀,嘴里念着什么,然后喝了一声:“去!”
只见满地落叶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卷在一起,随着贺星手指向的方向落下,只不过他落手的时候被落叶带起的尘埃刺激到鼻腔,没忍住打了个哈切。
他手指一歪,那些落叶顿时向江寻安席卷而去。
江寻安睁大双眼,根本来不及躲闪,就被一堆落叶给埋了。
贺星洲急忙跑过去,将他从落叶堆里拉出来。
江寻安头上,衣服上都是叶子,眼睛里都是沙,他道:“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贺星洲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将他头上的叶子都摘下来。
“我没事干用叶子埋你干什么?我好心帮你,你居然还怀疑我是故意的!”
江寻安眼睛进了沙子,睁都睁不开,刺激得流泪。
贺星洲:“哎,我就说了两句,也不至于被我说哭吧?”
江寻安咬牙道:“我眼里有沙子。”
贺星洲把头凑在他眼前:“我给你看看。”
那边的掌门见贺星洲迟迟不来,就让手底下的弟子唤他来。
邵思远是今年才刚入门的弟子,人比较老实,那些师兄师姐甚至师弟师妹们有事就让他上。
唤贺星洲的任务就被安在了他身上。
邵思远心里忐忑,贺星洲的大名他也在宗门里听过,据说对谁都没好脸色,凶神恶煞的,可止小儿夜啼。
他踌躇地到长源殿去找贺星洲,见到那颗千年银杏下有两名男子,一个绿衣,一个白衣。
浅绿色的是亲传弟子服,那就是贺星洲了,错不了。
他正要上前去,却见绿衣按住白衣的肩膀,然后慢慢低下他的头,二人鼻尖都快抵上了。
从他的角度看去,完全是在接吻!
邵思远目瞪口呆,光天化日之下,他们竟然......
他忙转身离开,心道过会儿再来。
江寻安要是知道有人会这么想,就是眼睛瞎了也不让贺星洲给他看。
贺星洲用清水给江寻安洗了洗眼睛,问他:“怎么样,好点了没?”
江寻安点了点头,眼眶还是红红的。
贺星洲好人做到底,将他今天的活包揽了,一下将所有落叶都扫净。
但是一扫完,叶子又会掉,所以下午的时候,江寻安还得扫一遍。
江寻安得了空,忙向贺星洲询问一些修炼上的问题。
贺星洲虽然自己修炼速度很快,但要是教别人如何修炼,就有些摸不著头脑。
他说了很多,但在江寻安听起来就像是“你先这样,然后再这样,再然后再这样。”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贺星洲讲了半天见他还是没懂,就干脆手把手教他。
“你刚刚问我如何引气入体,这样,你把灵力注入到我的体内,跟随着我的灵脉游走。”
江寻安点头,按照他说的做。
他将灵力注入贺星洲体内,只觉得来到了一片汪洋之中,他的灵脉是如此深厚,怪不得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修炼到这个地步。
江寻安闭上眼,跟着贺星的指引游走。
一时间觉得天地浩渺,灵台无比通透,从未有过如此神清气爽的感觉。
游走完后,他还有些留恋这种感觉。
江寻安睁开眼,说道:“我好像明白了些。”
却见到贺星洲脸色红得有些不正常,江寻安眼皮一跳,问他:“你怎么了?”
贺星洲刚才突然想到师尊的一句话,他说除了道侣之外,不能让人随便游走自己的灵脉。
道侣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不太会做出伤害对方的事情。
让人游走灵脉相当于将自己的把柄给了别人,如果是别有用心之人,趁机夺舍和下死手,逃都逃不掉。
贺星洲装作没事:“有点热。”
江寻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如今正值深秋,再过些日子就能穿厚夹袄,可能他们修炼的人体质不同罢。
他微笑道:“今天你教我的这些,胜过我看无数功法。”
贺星洲得意洋洋道;“你也不看看教你的是谁。”
————
邵思远等了半天,也没见贺星洲离开,想到掌门安排的任务,他只好咬牙硬着头皮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贺星洲和一旁的人有说有笑,眉飞色舞的。
邵思远深呼吸一口,然后一鼓作气说道:“贺师兄,掌门有请,还请您去扶阳殿一趟。”
再不去就不礼貌了,贺星洲跟江寻安道别,再笑眯眯对邵思远说道:“这位陌生的师弟,走啊,别看了。”
他虽然笑着,但是邵思远冷汗直流,忙道:
“好好好。”
江寻安觉得这人好奇怪,他的目光在贺星洲和自己之前逡巡,好像他和贺星洲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等他们走后就回去感悟今天学到的东西。
算起来贺星洲明天该下山了,于情于理他也要去送送他。
——————
到了扶阳殿,掌门印永春道:“你还知道过来。”
贺星洲天不怕地不怕,自然也不怕他这位师尊,道:“弟子修炼得太认真,耽搁了一会儿,这就给师尊陪个不是。”
印永春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也知道他心中有些埋怨自己将他关在思过崖三年,也就没和他计较,道:“今天让你来,你知道是为何事?”
贺星洲其实挺感谢他的,没有他自己也当不上亲传弟子。
他恭敬道:“是到弟子下山历练的时候,师尊有事情要嘱咐弟子。”
印永春看着他,就像看见当年的师弟,他们一个摸子刻出来的,最不让人放心。
他嘱咐了一下注意事项,然后道:“让你下山历练,其实是让你为秘境做准备,秘境之中幻象颇多,你只有在凡尘俗世摸爬打滚过,才能不被幻象所迷。”
贺星洲道:“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印永春摆摆手:“下去吧。”
临走之前,贺星洲道:“师尊,那本《碎玉幻光诀》,我借给人看了。”
印永春气得吹胡子瞪眼,仙尊形象不保:“历练回来之后我再收拾你!”
贺星洲一本正经道:“弟子知晓,思过崖才是我的家。”
印永春被他气得不行:“下去,最近几年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第11章
贺星洲告诉江寻安他们辰时动身,江寻安特意起了个大早,将昨夜做好的八宝糕蒸热给他送过去。
说实话,贺星洲确实帮了他不少,就是不知道这份情谊能维持多久了。
约定好在流云宗正门门口见面,江寻安一去,除了守门的弟子谁也没有瞧见。
难道说贺星洲是在戏耍他?
江寻安也没生气,既然不想要他送他,他又何必自作多情?转头就要回去。
那边的贺星洲被带队的师兄拽上了天。
“贺星洲,你这臭脾气谁受的得了你!其他人都走了,你还在那儿望什么望!”
“自然有人能受得了我,”贺星洲没好气道,“说了让你们先走,我能追上!”
贺星洲也很气,突然告诉他要提前出发,也不提前通知一下。
他和江寻安约好了在门口见面,他不想让他扑空,就好说歹说让其他人先走,带队的却怎么也不同意。
逼急了,贺星洲和他吵起来:“再催我一脚将你踹下去!说了我在等人!”
带队的师兄和他干瞪眼:“你什么态度!你敢对师兄这么说话,今天不给我道歉这事没完!”
贺星洲冷笑,就算是管事的长老来了他也不怕:“谁让你催我,我都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没长耳朵吗。”
带队的气急败坏:“你......你目无尊长......”在空中揪住他要和他理论。
贺星洲眼睛一直看着下面,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马上要御剑下去,袖子却被人抓住不放。
贺星洲急着下去,马上道:“我错了,我和你道歉,我目无尊长,行了吧。”说着,从他手里挣脱,脚下的剑飞快冲下去停在地面上。
他看到江寻安已经在往回走了,忙追上去:“江寻安,我在这!”
江寻安回过头,自己都不曾察觉地露出微笑:
“我以为你不会到了呢。”
贺星洲道:“我是那样不守信的人吗?”
他又问:“我刚刚用黄符给你传了信,你没看到吗?”
江寻安道:“忙着赶路,没注意。”
简单地聊了几句话,其实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要不然不会这么多年关系还是不咸不淡的。
贺星洲也没说让他好好修炼之类的话了,江寻安这个情况,修炼速度不可能很快。
江寻安说了些什么“一路小心,注意安全”的客套话。
贺星洲打住他,最看不惯他那个样子:“行了,你不用说我也知道。”
他心中其实有些烦躁,他和江寻安见面也说不了几句真心话,等他那么久值得吗?刚才他要是跟着其他人走了,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到了山脚下。
但是,他就是想见他一面......
三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讲太多觉得矫情,什么都不说又觉得遗憾。
然而贺星洲实在是没什么可以说的了,他干脆道:“走了。”
江寻安和他挥了挥手:“一路顺风。”
他们相互道别,然后分道扬镳。
江寻安深知,他们的人生轨道也是如此,渐行渐远。
江寻安走了几步,才想起来自己还带着八宝糕。
忙追上去喊贺星洲,贺星洲那会儿早就飞御剑到半空了,见状又飞了回去。
“还有事?”
江寻安将一袋子八宝糕隔空扔给他。
“拿着。”
贺星洲条件反射性地接过,疑惑是什么东西,直到他拆开外面的油纸,问到里面传来的香味,拿起一个就往嘴里塞。
值了!
————
江寻安回到长源殿,又拿起扫把开始一天的工作。
他抬头忘了一眼那参天的银杏,心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长源殿就他和一个瘦巴巴的老头儿,那老头儿不肯说自己的名字,只让叫他老吴。
老吴做事总是很认真,一遍又一遍地擦拭殿里供奉的神像,不让每一尊神像落灰。
他这么虔诚,命运却不算太好,中年丧妻,晚年丧子。
神如果真的有用,能聆听到人们的祈祷,怎么不能让他的生活过得顺畅一点?
江寻安有时候会觉得世界上根本没有神明一说,就连飞升成仙也只是一个流传颇广的谎言。
所有人都被骗了。
但他还是不信命,日日勤恳地一遍又一遍地修炼着,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学会了引气入体。
可是他没高兴太久,发现自己天资实在受限,会是会了,但吸收到身体里的灵力实在稀薄,越等与无,照他这个速度,就是熬到老吴那个年纪也不一定能够筑基。
江寻安心死如灰,再也不提修炼之事。
一年过去,江寻安好像什么都放下了,只专心做自己手中的事情,勤勤恳恳做个杂役,实则在夜深人静之时仰面长叹,泪湿长睫,久而久之,眉间都带着一丝忧郁。
贺星洲离开的第一年,会时不时用黄符给他发消息,写一写他遇到的趣闻。
譬如写着:“我如今已到北境,这边的兔子蹲着的时候和普通兔子没什么两样,站起来却比人都高。”
“高北州草原的阿努想和我做兄弟,他说他比我年长,要做我大哥,在结拜的时候他喝醉了酒,我机智地说我才是大哥,他酒醒后耍赖,还好我早有准备,用影石录下当时的画面,这下他不得不喊我大哥。”
江寻安有时候会回他,有时候会装作没看见。
不过若是不回他,下一次贺星洲传来的消息便会格外的长。
贺星洲离开的第二年,他托人回来送东西给江寻安。
那时江寻安正在扫地,有人闯进长源殿大喊:“谁是江寻安?”
江寻安应声答应。
那人受贺星洲所托,将一个包裹送给他。
江寻安打开一看,里面有几本功法,可惜他已用不上。
包裹里面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例如用木头雕的兔子,只不过腿老长,比兔子身体还长,还有一瓶青稞酒,江寻安打开闻了闻,尝了两口,那东西度数不高,但江寻安一口喝完后,还是有些晕乎乎的。
自那天后,每隔半月都会有人到长源殿来,每次人都不同,但来这儿做的事情说的话都大同小异。
“哪个是江寻安?”
“江寻安,你师兄给你的东西。”
“江寻安,快来搬东西,全是给你的。”
江寻安:“......”
他燃起黄符,终于给贺星洲回消息,写道:“你送的青稞酒我已喝完,味道不错,但不要再托人送了,我在长源殿吃穿不愁,什么都不必再送。又是深秋时节,闲来无事时用银杏叶做了一些书签,放在你给我的功法里,等你回来后,可在我屋子来取。”
贺星洲离开的第三年,江寻安收拾好自己的包袱下山。
刚开始他也没打算就这样离开。
直到他听到一个消息:妙萱成为外门弟子了。
妙萱和他同一时间进入流云宗,不要说功法,平时就连书都没翻过几遍,更别提修炼,就这样在流云宗滋养了几年,也能筑基成为外门弟子。
江寻安良久无言,最终收拾好自己所有的家当,准备离开。
老吴道:“你请了一个长假。”
江寻安向来不说真话,道:“家中父母已年老,是该回去看看。”
老吴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
江寻安笑了笑,一脚踏出长源殿大门,任凭背后黄叶飘落。
只是衣襟上还沾了一片落叶。
第12章
江寻安以前局限在小小的枣溪村里,上了流云宗,这几年也一直窝在山上,哪里都没去过。
下山的时候,看着身旁经过的喧闹人群,江寻安才有一股终于回到人间的感觉。
江寻安一路向西,走走停停,没有目的,也无章法,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走到哪里觉得风景好,便停下脚步休息几天。
他暂时忘了一切,只做个闲云野鹤,逍遥自在。
他的修为虽是宗门里的吊车尾,但也算凡人中的凤毛麟角。
路见不平,可以略施小法术相助。
途经一户人家外,遇到持刀歹人,便悄咪咪施法让他手里的刀掉在地上。
偶然经过小巷,见到小童在树下慌忙张望,一抬头见纸鸢挂在高高树梢上,江寻安手一抬手,那纸鸢直接就从树上落在他手中。
小童们兴奋大喊:“谢谢大哥哥!”
枣溪村里小孩少,江寻安头一次被这么多人围着喊,为了不辜负这声“大哥哥”,一人一串糖葫芦招待。
小童们得了纸鸢,又得了糖葫芦,笑声好似插上翅膀,要飞上那高高云霄。
江寻安望了望远处的青山隐隐,绿水悠悠,心道真是个好地方。
决定在这里住一段日子。
那边江寻安前脚刚下山,贺星洲后脚就回了流云宗。
流云宗妄为大宗门,当初让他们提前走,现在又突然叫他们提前回来。
好歹这么大的一个宗门,安排事情还这么草率。
贺星洲回去也不看他那心肝宝贝儿大胖锦鲤,先往长源殿冲。
人还未到,话已经飘了过去。
“江寻安!江寻安!我给你寄的东西你都收到了吗?”
“这段日子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等他踏进了门,才发现不对劲。
扫地的不是江寻安,而是另外一个老头儿。
贺星洲问他:“江寻安呢?”
老吴道:“他下山了。”
“下山?”贺星洲皱起眉头,“他去哪儿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请了一个很长的假,他说是要回去看望父母。”
“父母?”
江寻安从小跟他那吝啬鬼一样的叔婶一起长大,哪来的什么父母?
贺星洲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一阵空落落的。
他喃喃道:“这个骗子,他不打算再回来了。”
他突然想到,上次江寻安给他回了一段很长的消息。
贺星洲从宫殿后面绕到他们的住处,推开江寻安的房间大门。
里面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东西也不多,只有书桌比较热闹,一叠书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上面。
贺星洲打开书,果然看到了江寻安跟他说的银杏书签。
银杏叶上雕了些花花草草,被透明的薄膜封了起来,可以算得上是一件工艺品。
贺星洲将那枚书签放在眼前,透过上面雕刻的缝隙,似乎可以看到江寻安埋首用小刀拿着银杏叶细细雕刻的样子。
他将那枚书签收在怀里,一堆功法却没有带回去。
“他走了有多久?”贺星洲问老吴。
老吴道:“一个月。”
贺星洲一阵沉默,之后又自言自语道:“要是三个月他还不回来,我就......我就去找他,把他带回来。”
他不是要跟着他去秘境吗?到时候他想尽办法都要带他进去。
凡人的寿命就那么多年,要是江寻安不修炼,最多就活一百年。
一百年后就见不到江寻安,贺星洲一想到这个结果就感到一阵心悸,他忙摇了摇头。
不,绝不可能。
江寻安一定要长命千岁。
江寻安在山下转悠的日子,其实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那就是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回到过去的那种日子。
修炼得到的力量让他着迷,他不想再过任人打压,随意辱骂的日子。
如果流云宗容不下他,他就去其他宗门。天下之大,修仙门派数不胜数,总有他的容身之地。
这一日,江寻安坐酒楼二楼靠窗的地方,既能欣赏美景,又能听到其他人的闲聊,岂不是一举两得的美事一桩?
江寻安叫了一壶茶,几碟小菜,他酒量不行,那便只好以茶代酒,打算就这样度过一个下午。
隔岸传来悠悠的古琴声,又伴有竹笛声相伴,曲调绵绵,声声婉转,好不动人。
微风拂面而过,熏得人昏昏欲睡。
他单手支着脑袋,眯着眼听隔壁桌高昂激烈的讨论。
“我听人说几大宗门都齐聚于闸秦州那块。”
“那可不是,附近的客栈价钱都翻了好几倍,据说有人看到紫色霞光笼罩在西南那坨。”
“可是那百年一开的上古秘境?”
“是叫什么名字来着?”
“州阳苍洞!”
“对对对!”
江寻安听到那熟悉的名字,眯起的眼睛瞬间睁开。
他食指扣了扣桌面,一时间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
他心中思绪万千,静坐了一下午,再也没有之前轻松的心态。
直到对案的琴声停了,江寻安才如梦初醒,灵台瞬间清明。
也罢,再试上他一遭,了却心中的执念。
想清楚后,江寻安立马回去收拾行囊,打算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他望了一眼外面的天,天色已近黄昏,那就明日再出发。
第二日,江寻安本想早起离开,可惜心中有事,难以成眠。
早上天光熹微的时候才勉强睡了会儿,所以他离开客栈时,已接近中午。
街上摆摊的都收拾回去吃饭,江寻安背着行囊,脚步匆匆。
一旁算命的看来今天的生意不大好,满脸愁容,见人就招揽。
看到江寻安,他忙道:“我看这位郎君面善,不若到小道摊前坐坐,也算结个缘。”
江寻安本不想答应,但转念一想,要是他进了秘境,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出来。
就当积积德。
他坐在那半仙的摊位前,也不问他问题,拿出一块银锭放在他桌上。
“你说,我听着。”
道士喜笑颜开,怕江寻安反悔,忙将那银子收入怀中。
他让江寻安写下自己的生辰年月。
江寻安乱写了一通给他。
道士接过后,还认认真真的算了一会儿,还然后仔细端详他的面相,道:
“命途多舛,但能逢凶化吉。执念太深,未必不能成真。九死一生,是凤凰涅槃重生之命……”
江寻安听他瞎扯了一大堆,知道他们算命的都是打胡乱说,塞点好话,再加点坏话,撞上了就是算得准。
江寻安:“你说完了,那我要走了。”
那道士却道:“唉,别急着走,你我有缘,那我就再给你多算一卦。”
“到我这儿来,求的最多的便是事业和姻缘。前途我给你算了,那么我再给你算算姻缘。”
“阁下这般芝兰玉树,自然是不缺桃花,只是多情总被无情恼,莫让他人害相思。”
江寻安起身,不欲再听。
那道士又道:“你这辈子会成三次亲,但三次都是和同一个人。”
江寻安已经认定道士在瞎扯胡说八道,他这辈子就没有成亲的打算。
他笑道:“我也来给你算一卦,你再说下去,有人就要后悔花了银子,将钱要回去。”
一提钱,道士立马噤声。
“郎君慢走,不送。”
他话没说完,江寻安已经走了一段距离。
路上,江寻安掂量了一下身上的灵石,想着去驿站传送回流云宗山脚下,或者是叫人带他一把。
他想着事情,没有注意街上的动静,一抬眸,却见有人直直地望着他。
那人他再也熟悉不过,喊他:
“江寻安,跟我回去吧。”
第13章
贺星洲当初说江寻安三个月不回来才去找他,这会儿还没到两个月,他就火急火燎地下了山。
要找江寻安也不难,带上沾染了他气息的东西,比如说上次他夹在书里的银杏书签,再用寻踪追迹的功法,贺星洲三天就找到了他。
按照他对江寻安的了解程度,也知道他是想要下山散散心,好不容易上的流云宗,贺星洲不觉得他会那么轻易地受点挫折就放弃,那不是他认识的江寻安。
他其实好几天前就到了这里,只不过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找上门。
贺星洲在很多地方感受到过江寻安身上的气息,比如说在小巷旁种的树梢上,人来人往的酒楼二楼窗户边。
直到撞见江寻安背上行囊再次出发,贺星洲心惊,他不会真的不打算回去了吧?
于是贺星洲堵在街道唯一的出口处,他说:“江寻安,跟我回去吧。”
江寻安笑道:“跟你回去?回哪,是枣溪村,还是流云宗?”
贺星洲开门见山道:“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你怎么会不清楚我说的哪儿!”
他是个直性子,面前的要不是江寻安,而是其他人,他早就打晕了直接带回去。
偏偏他是江寻安,记仇,还小气。
他要是一棒子把他打晕,指不定要恨上他几年。
江寻安被贺星洲一把抓住胳膊,贺星洲作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我不是在征询你的意见,我只是跟你说一声。”
江寻安:“不愧是咱们流云宗的亲传弟子,如此霸道。”
贺星洲“哼”了一声:“我就是在流云宗横着走,怎样?”
江寻安:“我自然是不能怎么样的。”
贺星洲道:“所以你就乖乖跟我回去,我答应你,无论什么方法,一定把你塞进秘境里去。”
江寻安没有他想象中的兴奋,点头微笑:“好,贺师兄一诺千金,让我等着实佩服……”
他恭维话还没说完,贺星洲架着他凌空而去。
江寻安游历了几个月才到这里,被贺星洲短短两天就带回了流云宗。
脚一接触到地面的时候,江寻安还有一些飘飘然,脚都软了。
贺星洲把他储物戒指的东西一股脑的全都塞给江寻安,说:“都是我这些年积攒下来的灵丹妙药,这几天你好好补补,秘境凶险无比,搞得不好会没命的。”
江寻安哭笑不得:“你给这么多,我也吃不完。”
贺星洲:“让你拿着就拿着,别人要我还不给他呢。”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些什么话,贺星洲脸微红,然后装作什么都没有说过一样。
“东西都给你了,你不要就拿去喂狗。”
这么好的东西,江寻安当然舍不得喂狗。
他说:“你给我这么多丹药,我倒是不好意思了,以后怎么还你。”
贺星洲:“以后的事当然以后再说,现在我又没让你还。”他转身离开,“我还有事要做,这个月之内便会动身前往秘境,你好好做些准备。”
江寻安就算嫉妒贺星洲,但也恨不起来他。他虽然脾气暴躁,但是刚正大度,对他也不错。
江寻安叹了口气,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每日服下贺星洲给他的药丸,江寻安感觉身体逐渐轻盈,久久没有动静的灵脉,居然有了滋润充盈的感觉。
等到贺星洲将他池子里的大胖锦鲤喂的十足饱时候,江寻安知道是时候要动身前往州阳苍洞了。
江寻安的秘境申请早在三年前就提交了,这次的名单不出意料也有他。
出发那日,不同于贺星洲神采奕奕神气无比,江寻安安安静静地跟在队伍的末尾。
一群人浩浩荡荡前往州阳苍洞。
还没有到秘境门口,就看见天边紫色霞光,色彩绮丽。
江寻安也像其他人一样望向那霞光。
一时半会没注意,有人拍了拍他的手背。江寻安转过身一看,贺星洲那厮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队伍前头跑来他这里。
江寻安低声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贺星洲说:“有哪条规定我不能来这里?”
早在几个月前宗门就派有弟子前往这里,就为了抢一个好位置,好早点进去。
修仙界里有名的大门派,什么元始岛,七星宫,至尊剑派,飞霜院,为了抢一个好位置,连脸都不要,大打出手。
想来也是,到后面人一多觉得挤在一块儿,就算有好东西,还不够大家分。
作为杂役,江寻安自然是最后一批进去的。
贺星洲不知道在弄什么幺蛾子,偷偷摸摸地把江寻安喊了出去。
江寻安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跟着他走。
“到底要做什么?你看前边的已经排着队进去了,你还不赶快过去?”
贺星洲:“我来带你一块儿过去。”
他这么大的一个活人,他怎么带进去?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贺星洲又说,“待会儿可能有点颠簸,你忍忍。”
江寻安还没有搞清楚他想干什么,自己瞬间就被他变成了一块……八宝糕……
江寻安很服气,不得不佩服他,变块石头都好,怎么还把他变成吃的?
江寻安被贺星洲揣进袖子里,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
非常的颠簸。
他走起路来,江寻安就要跟着一晃一晃的。
还好他现在是一块八宝糕,要是人的话非得吐出来不可。
“你……慢一点……”江寻安呐喊道。
贺星洲觉得袖子里有什么声音在响,但是那声音嗡嗡嗡的,听不太清楚。
他把八宝糕拿出来:“怎么啦,你想说什么?”
“袖子里面太闷了。”江寻安说。
贺星洲把他捧在手里面:“这样行了吗?”
江寻安:“要好一点。”
“你眼睛在哪儿?”贺星洲问。
江寻安:“芝麻……盖住了。”
贺星洲将那一粒芝麻掀开,随后捧腹大笑:“不好意思,暂时先委屈你了,下次不把你变成八宝糕。”
江寻安闷闷道:“没有下次。”
江寻安的视觉受限,也不清楚自己到哪里了。
迷迷糊糊中,看到贺星洲身边围着一群人,不是内门弟子就是亲传弟子。
只听领队的说:“待会儿进了秘境,两人一组行动,在秘境中切记相互扶持,有难同当。”
“来,现在来分一下组。”
不巧的是,这里面的人数是单数,有一个人注定会落单。
领队道:“别急,我去请示一下长老。”
却见队伍中那个最为大逆不道的人举起了手,手中举着一块香喷喷的八宝糕。
他说:“不用再请示,我和八宝糕一队!”
人群之中,顿时有人发出嗤笑声,笑这是什么弱智发言,哪个正常人能说出和八宝糕一队,脑子坏掉了吧。
然而看清声音来源之人后,众人都噤了声。
哦,贺星洲啊,他做什么都不奇怪。
不能再笑,再笑会被他打。
第14章
领队的这几年一直深受贺星洲的茬毒,巴不得他死在秘境里才好,见状说道:“你要是一个人一队,后果你自己承担,在场的各位师弟师妹们帮我作个证,他出了事情我不负责任。”
贺星洲大笑道:“放心吧,你出事我都不可能出事。”
领队的脸一黑:“大家跟我走,千万不要学某些人没个规矩,不服管教。”
闻言,贺星洲掏出背后的剑,附近的几个弟子都惊恐万分地躲开,领队的肉眼可见的慌张,带着人跑得飞快。
贺星洲只是拿出来揩了揩上面的灰尘,哈哈大笑:“不是,我就拭剑而已,你们怕什么。”
这下好了,人都跑光了,贺星洲捧着八宝糕,将其放在地上。
贺星洲发神经一样,对着地上的八宝糕说:“喂,可以变回来了。”
不一会儿,江寻安变回人。
只是他感觉自己还是一块八宝糕似的,浑身上下都是软绵绵的。
他有些站不稳,没安全感地扶着一旁的墙壁,靠着缓了缓。
贺星洲过去挽着他,让他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休息。
等他慢慢好了点,贺星洲说道:“怎么样了?我的队友。”
“好多了,”江寻安道,“你跟我一队,不怕我拖你后腿?”
贺星洲扬眉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来了妖魔我杀一双,我怕什么?”
见他狂妄若此,江寻安道:“小心使得万年船,就怕你阴沟里翻船。”
贺星洲道:“你别在背后捅我刀子就行。”
江寻安一顿,他过于直白了。
“你怕这个,还将我带进秘境做什么?”他温柔的眼睛注视着他,“你我这么多年的情谊,我怎会如此?”
贺星洲道:“我说过会带你进来,就一定会带你进来,其他的事情我当然不希望它会发生。”
江寻安道:“你多虑了。”
贺星洲:“你指不定心中怎么骂我。”
江寻安笑得勉强,贺星洲这臭脾气很难不让人窝火。
偏偏他现在又倚仗贺星洲。
贺星洲见他面色不对,说道:“我就随口说了两句,你别往心上去。”
江寻安敛眸道:“我哪敢?”
在江寻安面前,贺星洲还算收敛了一点,他说道:“你又这样,看不惯我直接骂我就好了,弯弯绕绕的让人心烦。”
江寻安不想理他,随口应声:“人都走光了,还是赶紧进入秘境。”
贺星洲很轻易地被他转移了话题,道:“好。”
他们继续往前走了一会儿,来到一个巨大无比的洞口前,洞口被七彩的透明炫光覆盖。
贺星洲紧紧抓着江寻安的胳膊:“走,进去,待会儿你千万别放开我的手,以免传送到不同的位置。”
他抓的这么紧,江寻安连抽出手的缝隙都没有,点头“嗯”了一声。
接着,二人同时越过拿到彩色光屏幕,被传送到州阳苍洞中。
一时间,二人头晕目眩,身体失重,但是贺星洲怎么也没松开抓着江寻安的手。
等到意识逐渐清明,他们已经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
这里空旷无比,见不到山也见不到水,四处都是黄土一片,地面上稀稀疏疏有几颗枯树。
一点风声也无,寂静的让人恐惧。
江寻安睫毛眨了眨,睁开了眼,他的手腕还被贺星洲紧紧抓着。
他坐了起来,叫醒仰面躺在黄土上的贺星洲。
贺星洲茫然:“这里是哪里?”
江寻安收回自己的手腕,又伸出手拉起他:“我们已经在州阳苍洞里。”
贺星洲感到浑身不舒服,身上的力量被压制了一样,叫他使不上劲。
江寻安倒是没有什么感觉,难道说灵力越高在秘境中所受到的反噬越强?
贺星洲道:“这地方诡异的很,我们先离开。”
二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
路过那些枯树时,江寻安看了一眼说道:“这是桃树。”
贺星洲看了看:“树干这么大,可惜了,以前我家屋外就有一颗,每次结很多桃子。”
江寻安道:“我记得,你还给我送过一筐。”
贺星洲看了他一眼:“岂止是一筐。”
走了许久,也不见个头。
贺星洲抽出背后的剑,想要御剑而行,那剑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什么破地方!”他愤恨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儿。
江寻安却道:“你看前面,有个洞。”
贺星洲望去,那洞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悬浮在地面上,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进去吗?”江寻安问他。
贺星洲:“也没其他办法,我先进去,你跟紧我。”
贺星洲躬身进去,他像是被吞噬了一样,瞬间不见了人影,江寻安也硬着头皮爬进去。
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周围的时空明显地开始割裂。
眼前发出刺眼至极的亮光,江寻安被那光芒刺激得流泪,忙用手肘挡在眼前。
过了好一会儿,眼前才终于恢复正常。
他现在正站在一处断壁残垣间,脚下踩着有些碎裂的石块,离地面还有些距离。
江寻安正想着如何下来,却看见贺星洲已经在下面,他挣开双臂:“你下来把,我接着你。”
江寻安没怎么犹豫,往下一跳,贺星洲搂住他的腰,一把接住他。
冲击之下,贺星洲往后退了几步,江寻安差点撞上他的头,还好只是嘴唇擦过他的额头。
江寻安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低头看他,贺星洲抬眼,一时间四目相对,贺星洲浑身触电一样,突然松开了他,江寻安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你放我下来之前,好歹让我做个准备。”江寻安道。
贺星洲突然转过身去,江寻安看不见他的表情。
不过贺星洲的脾气一会儿阴一会儿晴,做出什么样的事来都不奇怪。
“你怎么不理我,我撞到你哪儿了吗?”江寻安问。
贺星洲略施灵力,让通红的脸变得正常,这才回头对他说:“前面好像有人,小心点。”
江寻安还想问问他是什么情况,哪知道他急冲冲地就在前面带路了。
江寻安觉得他很奇怪,但是没说什么。
前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听起来还不止一人。
江寻安秉住呼吸,看着贺星洲手中的剑出鞘,埋伏在隐蔽处。
脚步声逐渐逼近,贺星洲手腕发力,要先发制人。
江寻安心提起来,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却见贺星洲在和对面的人打过照面后停住了手。
一看,原来是老熟人妙萱,还有之前给贺星洲传过消息的邵思远。
妙萱见到江寻安,熟络地打招呼,挤进他和贺星洲之间。
“江师兄,居然撞见你们了,真是缘分!”
贺星洲收好剑,在一旁说风凉话:“秘境就那么大点,见到认识的人不是很正常吗?哪来的什么缘分。”
妙萱躲在江寻安身后道:“秘境哪里小了,这么多人进来,能撞见本来就是一种缘分。”
贺星洲脸色很臭:
“你在他身后做什么,出来自己站好。”
妙萱还想和他辩论,邵思远忙将妙萱拉过来,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话。
妙萱难以遏制道:“呆瓜,你说什么,他们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小声点,”邵思远道,“我亲眼看见的。”
妙萱的眼神在贺星洲和江寻安之间徘徊,贺星洲感觉她瞬间变得很奇怪。
接着,她说了更奇怪的话:“贺师兄,我和江师兄一点缘分也没有,我就是看见你们太开心了,口不择言......”
她干笑了两声掩饰尴尬,然后将邵思远拉到一旁:“你不早点跟我说。”
江寻安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
江寻安问道:“你们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妙萱道:“我今天起得太迟,最后一个进秘境,后来就碰到了这个呆瓜,然后我们就从那边一直走了过来,就碰到了你们。”
江寻安道:“也好,人多力量大,就一块儿行动吧。”
贺星洲在一边不太情愿的样子,江寻安安抚他道:“星洲,你说对吧?”
贺星洲态度这才好了点,瞟了他们一眼:“行,想跟着一块就一起吧,但是不要给我没事找事,不然我狠狠收拾他。”
妙萱表情微妙,小声和邵思远说:“妈呀,原来你说的是真的。”
邵思远:“看吧,我就说我没骗你。”
贺星洲回头道:“你们两个在那儿嘀嘀咕咕什么,要跟上来就快点,不然就自己滚。”
妙萱赶紧扯着邵思远跟上,小声和他咬耳朵:“他好凶啊,除了我江师兄谁能忍他。”
邵思远:“他在江寻安面前可一点也不凶。”
妙萱撇撇嘴:“这凶神还有两幅面孔。”
几个人沿着灵气充裕的方向一直走,在走了大概两个时辰的样子还是没有走出这里。
空气之中漂浮着碎石块,干涸的湖面之中居然能够看见倒影,一切不合常理的东西在这里面倒是显得见怪不怪。
江寻安走过那些萧条破败的地方,却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来过这里,像哪儿呢?
江寻安思索了很久,终于在看到前方石槽中擦着的剑时,诧异道:“你们觉不觉得这里很像我们流云宗?”
从那些破烂不堪之中,依稀可以见到熟悉的影子。
贺星洲想了想,点头道:“后山的悬崖边上确实有这么一个地方,但是已经荒废许久,杂草丛生。”
江寻安看了看,只觉得这地方不同寻常。他走过去,伸手想把剑抽出来,费了老大的劲,剑身动也不动一下。
他继续用力,那剑还是没动,正当江寻安要松开手放弃时,背后一双手搭在他的手上。
背后的贺星洲道:“你不会让我来帮你一下吗?”
他们同时使劲,那剑还是没动。
“算了......”江寻安话还没说完,突然脸色大变,手中的剑隐隐有了松动的痕迹,更令人惶恐的是,脚下的大地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周围那些烂的不成样子的破碎建筑也一齐摇晃。
江寻安站都站不稳,眼前的世界骤然变化......
第15章
一阵白光大闪,江寻安头晕目眩,差点昏过去,头脑清醒后,发现周遭的一切变幻摸样。
不同于之前的断壁残垣,到处残破不堪,这里修了一座亭子,专门为那把插在石槽上的剑遮风挡雨。
虽然算不上豪华,但别有一番雅致。
手中还是握着那把剑,但是无论他们如何用劲,都不能让它挪动一分。
江寻安觉得自己胸口被石头压住了一样,让他喘不过气来,身上的修为也只剩下一点点,被压制的厉害。
他摇晃了两下,直接蹲在了地上。
而且不是他一个人出现了这种情况,就连一向生龙活虎的贺星洲都萎靡不振。
贺星洲踹了那剑一脚,骂道:“什么破地方,连灵力都不大使得出来。”
他见江寻安状态不好,小脸惨白,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让他坐好。
几人在这里缓了缓,还没做好下一步的打算,突然之间来到这个地方,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紧接着,他们听到一阵尖锐的声音:“你们是谁!竟然敢擅自闯入!”
只见旁边出现了个一脸正气的青年。
贺星洲猖狂惯了,在别人的地盘中还敢叫嚣:“你嗓门那么大干什么,这是你家里吗,我们几个又不干什么坏事,你叫那么大声干什么!”
那人道:“此乃我们流云宗的地界,你们擅自闯入,有什么居心!”
“流云宗?!”几个人面面相觑,流云宗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这话证实了心中的猜想,江寻安稳住他:“这位道友,我们几个并无恶意,也没有其他想法......”
可惜他的的话说迟了,对面的人已经开始摇人。
没过多久,只见天空中御剑盘旋着一堆人,下饺子似的向他们冲过来。
为首的是个批头散发的男人,他整个人懒懒散散的,一点也不像宗门里的弟子,倒像街上的轻薄浪子,对着正气青年说道:“小印,怎么啦?”
江寻安小声对贺星洲说道:“你师傅也姓印。”
贺星洲:“印永春虽然不教我东西,但怎么也比这小子强吧。”
江寻安:“他长得还有些像你师尊。”
贺星洲摇头:“不像,一点也不像。”
那个被叫做小印的青年告状道:“师叔,他们突然就出现在这里,准没好事,说不定又是来打探那东西的消息!”
那个散漫的男人掐了掐手指算了算,突然面色一凛,没多久之后又舒展眉头:“几位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江寻安推测他们八成是回到了很多年前,流云宗还是个小门派的时候。
几个人点头,男人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扫了一圈,他的目光在江寻安脸上停留了几秒,那目光好像别有深意,好像能够看透他的灵魂,让江寻安心下发憷,睫毛颤了颤。
那目光最后落到了贺星洲脸上:“在下余飞沉,乃流云宗长老,几位若无要事,不若留下来欣赏一下我流云宗的美景。”
他倒是会说话,他的意思不就是要将他们抓起来。
站在余飞沉这边,这事是再正常不过的,这几天宗门本来就不太平,谁知道他们是敌是友。
贺星洲道:“等等,我们可没同意。”
几人掏出武器,准备迎战。
余飞沉笑了笑,吩咐手下的弟子,“摆阵。”
江寻安眼皮一跳,有不好的预感,他的直觉一向很准,赶紧道:“别和他们打,快走!”
贺星洲点头,抢先冲出包围,为他们杀出一条路。
江寻安和妙萱还有邵思远紧跟在身后。
江寻安御气而上,想要跟上他们的步伐,一看就要冲了出去,而那余飞沉却不慌不忙的抬手轻轻一点,江寻安顿时如同断线的风筝那样急速的坠落了下去。
一时间他只觉得身上的骨头都被抽掉了一样,全身上下软趴趴的使不上一点力来,就连抬手都很困难。
贺星洲回头一看,就看到江寻安极速地坠落。
他目呲欲裂,双眼充血,竟是要不顾一切的折回去,去将江寻安救下来。
江寻安用尽浑身上下的最后一点力气喊道:“走!”
妙萱也慌忙道:“江师兄!”
江寻安咬紧牙关:“带他走……”
眼下的明智之举,是他们先离开,江寻安才会有获救的机会。
妙萱几乎是拽着贺星洲,然而她和邵思远两个人都不能将贺星洲挪动一分。
贺星洲看向江寻安坠落的方向,指节捏的发白。
他竟然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
之后发生了什么,江寻安就不得而知。
再次有了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深陷大牢。
江寻安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劲来,瘫软地像一团烂肉,他靠在地牢的石壁上,勉强喘了一口气。
说起了,命运真是不公,他的运气一向不太好,像这种事情,每次受伤的都是他。
江寻安还不知道他们会如何处置他,地牢里的壁灯很暗,他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自己是苏醒着还是昏迷着。
时间慢慢过去,江寻安也分不清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反正在地牢里面都是一个样。
只有从摇晃的烛火之中他才能觉得时间过去了一点,江寻安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寂静的时间让他快要发疯,甚至开始数烛火跳动的次数。
一千二百一,一千二百一十一……
他重复着这个冗长又无聊的游戏,瞳孔已经有些涣散,他的精神都变得不大好。
直到手上酥酥麻麻的感觉打断了他。
起先他还以为是地牢里的虫子,低下头一看,看到了一张纸片。
那纸片在挠他的手心。
地牢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江寻安拾起那张纸片一看,发现那纸片竟然呈人的形状,做的有模有样,还有眼睛嘴巴和耳朵。
“江寻安。”
那声音响起的时候,江寻安几乎以为自己出现的幻听。
“是谁?”江寻安压低声音问道。
“我,看你手中。”
他手中只有一张光秃秃的纸片人。
听到了熟悉又欠扁的声音,江寻安眼中开始有些些神采,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贺星洲?”
那纸片竟然是贺星洲的化身,他分出了一缕神识到上面,偷偷地潜入地牢。
他也是艺高人胆大,居然没有被人识破。
纸片人说道:“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江寻安问他:“你们几个还好吗?”
纸片人点了点头:“一切都好。”
江寻安在地牢里被关了几天,这里没有什么声音,连只老鼠也看不见,在他快要无聊到发疯的时候,还好有纸人出现,一直陪着他。
更确切的说,应该是贺星洲一直在陪着他。
纸片人问他:“你无不无聊,要是找不到事情干,你和我来下五子棋。”
江寻安点头:“你小声一点……”
贺星洲:“现在我只是一张纸片,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江寻安心想,你现在是一张纸片,不就是更好拿捏了吗?烧成灰,撕成碎片,那不是一眨眼的事儿。
神识附在纸片身上的贺星洲,还真的和江寻安下起了五子棋,他不知道哪儿弄了一点炭灰在石板地上画格子。
“别发呆,来下棋。”
江寻安回过神,这下倒是成了他陪着贺星洲玩。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下着,完全就是打发时间。
贺星洲输的次数多了,居然开始耍起了无赖,耍无赖也耍得光明正大,说道:“你让让我呗。”
江寻安哭笑不得:“干脆直接让你赢得了。”
“直接让就没意思了。”贺星洲道。
“......”
江寻安好像被他们遗忘了,这些天都没人来找他麻烦,就连看也没有看过他一眼。
或许是他们宗门里面遇到了什么大麻烦,不得不先将他搁置了。
江寻安靠在墙上眯眼休息,那纸片人还是未离开。
江寻安道:“你就这么一直和我待在一起?”
纸片人:“这不是怕你无聊吗?还好我有那么一点小能耐,能够做到一心二用分出神识,不然现在我是陪不了你的。”
江寻安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那化成纸片人也不安生的贺星洲,懒懒道:“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你了。”
这么多年的相处,江寻安已经把贺星洲的性格吃了个透,他这人吃软不吃硬,在他面前只能以退为进。
想着想着,江寻安打了个哈切。
“你这就困了?”纸人想要引起江寻安的注意,时不时扭扭腰,扭扭屁股来,转个圈跳个舞,江寻安被他逗得发笑。
“没想到,你那么会跳......”江寻安刚想调笑两句,却听到门外传来响动,他赶紧把纸片人塞到袖子里去。
第16章
江寻安抬头一看,却是之前那个师叔踱步过来,好像是叫……余飞沉来着,他也没有审讯犯人时的压迫感,只是平谈的语气道:“大牢里面只有你一个人?”
江寻安心头咯噔一下,生怕贺星洲被他发现,他赶紧将手中的纸片人往袖子里藏得更深了一点。
“当然只有我一个人,莫非仙尊还看到了第二个人不成?”江寻安嘴硬道。
余飞沉一笑:“来都来了,不若让你的那位袖子里的朋友出来透透气?”
江寻安偏不,将那想要冒出头的纸片人按住。
余飞沉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现在又不能对他怎么样?”
江寻安道:“有什么你跟我说就行了。”
余飞沉哈哈大笑:“看来你对那位朋友还真的是有情有义。既然如此,那就请他不用出来,在袖子里面一起听着吧。”
只听他说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对于你们我流云宗并没有什么恶意,想来你们应该也是误入。”
“你要是明天之前能来见我一面,”他这话显然是对江寻安袖子里的贺星洲说的,“我就放了他。”
听到这话,贺星洲再也按捺不住,从江寻安的袖子里面爬出来喊道:“你以为拿他就能威胁我?”
“来不来看你自己,我可没有说什么逼迫的话。”余飞沉道。
“卑鄙!”
“话说的太难听了,这样,你想来就来吧,我是不介意把你的朋友多留几天。”
余飞沉知道多说无益,说完就离开了。
江寻安捧起小纸片,正想问他的想法,然而那个脸上画着微笑的纸人安安静静,再也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江寻安伸手擦去纸片上的灰尘,发出了一声叹息。
漫长的黑暗和寂静他又要一个人渡过。
“又只剩我一个人。”
——————
第二日的时候,江寻安被人从地牢里面带了出来。
关的太久,江寻安走路都差点绊倒。
他们把他带到那个石槽上插着剑的地方,今天天气不错,微风拂面,春色怡人,可惜江寻安现在受制于人。
远远的就看见贺星洲立在那儿,和人对峙着,风吹起他衣摆的一角。
只听余飞沉说道:“我刚才说的事,你觉得如何?”
贺星洲道:“我已经有师父了,不需要再多你这么一个师父。”
余飞沉笑道:“话不能说的这么死,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神神叨叨的,你是神棍吗,说的你能看破命运一样。”贺星洲道。
余飞沉居然也没否认。
贺星洲握着手中的剑,差点就抽出来砍人,他浑身上下写着我很不爽,江寻安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安抚一只炸毛的猫。
贺星洲这才消停了,见到江寻安他眼睛一亮:“怎么样?我走之后他们没有苛待你吧。”
江寻安摇了摇头。
贺星洲拉着他就要走。
余飞沉却道:“没现在不急,之后你们想一起待到什么时候就一起待到什么时候。”
“人你也见到了,你留下,咱们谈谈。”
贺星洲看了看江寻安,再看了看余飞沉,眼睛微眯。
江寻安紧张地看着他,一时间摸不清楚他心中的想法,毕竟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贺星洲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对着江寻安道:“你先过去吧,我留下来会会他。”
江寻安稍微放宽了一点心,跟着带路的弟子离开。
回到客房,江寻安躺下来休息,却怎么也睡不着。
为何单单留下贺星洲一个人?那插在石槽上的剑之后为什么不见了踪影?
想了半天,江寻安都想不明白。他心中思绪万千,直到有人推开他的房门。
江寻安抬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你回来了。”
贺星洲点了点头。
“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贺星洲没有回答,脱下外衣躺在了江寻安身旁。
“你倒是不客气。”江寻安说。
“我又不是没睡过你的床,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就不跟你假客气。”贺星洲道。
江寻安道:“给你安排的屋子里面没床?”
贺星洲头枕着胳膊,扯开话题:“你有没有觉得刚刚那个人不对劲?”
江寻安道:“秘境里的所有东西都不对劲。”
贺星洲:“刚才那男的看着面善,但我感觉他坏心眼儿多的是。”末了,他又加了一句,“跟你似的。”
这话江寻安不爱听:“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哦,差点忘了正事,”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江寻安,“我是来睡觉的。”
江寻安:“……”
他继续问:“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江寻安依然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低头一看,贺星洲居然闭着眼睛就睡着了。
真是个冤家。
江寻安拿他无可奈何,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还好床够大,他躺在一旁,心中的万千思绪这才停止,也逐渐进入了梦乡。
贺星洲从下午一直睡到晚上,都不带翻身。
等到天快要黑的时候,江寻安才醒过来。然而旁边的那个人还在睡。不但睡得很香,还把手搭在了他的腰上。
江寻安挪开他的手,爬了起来。
这人再睡下去就要在他这里过夜了。
江寻安低下头拍了拍他的脸,喊他起床。
半梦半醒之间,贺星洲很是警惕,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往身下按。
他虽然现在不是很用得上灵力,但是力气还是很大,一下子就把江寻安按在了床上。
江寻安想要反抗,贺星洲却强硬的抓住了他的手腕,让他动弹不得。
“贺星洲!”
第17章
江寻安双手被他桎梏住,忍住骂人的冲动,咬牙道:“你又在犯什么浑?”
贺星洲这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低头看他:“哦,是你啊,不好意思。”
江寻安:“你以为是什么人?”
贺星洲:“想害我的人,敌人仇人,总不该是情人吧。”
江寻安眼神暗了暗:“我不会害你,你先让我起来……”
他一直被贺星洲按着,手腕上都起了痕迹,当下是要先稳住贺星洲的情绪。
贺星洲“哦”了一声,起身将他拖起来。
江寻安揉了揉发痛的手腕,抱怨道:“你下手真重。”
贺星洲伸出自己的手:“给你掐回去。”
江寻安无言以对:“不用了。”
贺星洲打开窗子,往外面看了一眼:“天黑了,我能不能在你这儿睡?”
江寻安:“他们只有一间客房?”
贺星洲:“我只是懒得跑。”
江寻安:“你觉得呢?”
贺星洲:“我觉得可以。”
江寻安:“不行。”
贺星洲:“呵。”
话是这么说,他也不会真的留下。临走之前,他才回答了江寻安的问题。
“他问我,我们几个是什么人。”
“你怎么说的?”江寻安问。
贺星洲笑了笑:“我说我们几个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到这儿来砍柴,我是二弟,你是我大哥江哥哥……”
江寻安越听越不对不对劲,知道他是乱说的一通,道:“天黑了。”言下之意是让他赶紧离开。
不说就不说,不想再听他胡乱瞎扯。
贺星洲自顾自说道:“他又问我,能不能拔起那把剑。”
江寻安愣了一会儿,忍不住想他说这话的用意。
贺星洲又道:“他还问我,千年之后流云宗还存不存在。”
屋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只有风从外面吹进来,掠过纸糊的窗户时沙沙作响声。
江寻安心中一时间五味参杂,原来不止他一个人知晓了未来……
可尽管如此,未来的走向并没有如他所愿的改变,他现在的人生轨迹依然是预知的那般。
无论他再怎么努力,他和贺星洲之间好像存在一股巨大的鸿沟,叫他怎样也追赶不上。
他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而那个叫做余飞沉的人,又预知到了什么呢?
贺星洲看他眼中的情绪复杂,道:“我就知道你也很惊讶。”
虽然他说的和江寻安想的不是一回事,但是江寻安还是点了点头。
江寻安问他:“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贺星洲道:“这两天我是走不了,我答应了要拜他为师。”
江寻安心道他会那么老实?答应人的事情就会做到。
他眼珠子一转,贺星洲就知道他心里想的事情。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做戏好歹做个全套,这两天他们盯我盯得紧,我可走不了。”他话锋一转,又说道,“等我找个时机先把你给送出去,”他哼了一声,“别想拿你来威胁我。”
他都这么说了,江寻安听他安排就好,也不再多问什么。
江寻安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突然之间就变得昏黑,乌云密布,燕子低飞。
贺星洲凑过来,趴在窗户上,也望着那昏沉的天。
小时候,江寻安最讨厌下雨。他住的那间破房子,每逢雨夜就漏水,让他一晚上也不得安宁。
贺星洲却是喜欢下雨的,冒着雨把江寻安从田里揪出来,带他回自己的家里取暖。
江寻安湿润的眼里会多了一份感激,这在平时是看不到的。
再下下去,雨就更大。贺星洲不再留恋,推开门,回首看向江寻安:
“我走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江寻安道:“带把伞再走。”
贺星洲却挥了挥手:“没事,不需要,这雨下不大的。”
言罢,他径直离开,只留下一个孤单的背影。
——————
夜里,江寻安翻来覆去睡不着,湿气太大,膝盖疼的厉害。
早上天要亮的时候,他才睡了过去。
还没睡多久,就被院子里的声音吵醒。
江寻安顶着两个黑眼圈,推开门一看。
却是那位叫做小印的青年早早的就起来,在院中练剑。
江寻安这下再也睡不成,也不知道贺星洲去哪儿了,打算出门找个清静地方眯会儿眼。
还没踏出院子的大门,就见到了贺星洲,他端着一碗清粥小菜过来,这是给江寻安带早餐来的。
一见到江寻安,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好大的熊猫眼,你昨夜没睡觉吗?不会是太过想我了吧?”
江寻安淡定的嗯了一声:“是的,想你想的夜不能寐。”
贺星洲哈哈大笑:“你心里果然有我。”
江寻安:“……”
贺星洲道:“还早,你要不要回去继续睡?”
江寻安摇了摇头。
贺星洲看了一眼在院子里练剑的小印:“我知道了,是他害你睡不着。”
江寻安怕他又发什么疯,侧身挡着,不让他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星洲,我们先去吃早饭。”
贺星洲却是个不依不饶的性子,将他带的早饭递给江寻安:“我已辟谷,不用吃。”
江寻安想要叫住他,他还是上前去,对着小印说道:“你敢不敢和我比比?”
小印停下练剑,坚毅的脸上露出不屑:“和你,我怕胜之不武。”
贺星洲扑哧一笑,一向都是他在别人面前狂妄:“不要以为你和我那便宜师尊同一个姓,我就对你放水,还想赢我,下辈子吧。”
“我就问你敢不敢?你要是输了,就换个地方练剑。”
小印:“好猖狂的人,让我来杀杀你的锐气!”
一番打斗下来,贺星洲还没怎么发力,对方就没了劲。
贺星洲:“哎哟,不是想要教训我吗?”
小印给自己找借口:“我本就不擅长用剑,有本事你打赢我们余长老,他可是宗门里用剑的好手。”
“用剑的我只佩服一个人,就是创造《碎玉幻光诀》的,不过我也不知道他是谁。”贺星洲摆摆手,不想多费口舌,“算了,我跟你说这么多干什么,反正离输了,这段时间都别让我看到你在院子里练剑。要练也行,得在巳时之后。”
后来发生了什么,江寻安就不知道了。他被贺星洲推进房里,让他不吃完饭不准出来。
等他出来时,院子里面已经不见了小印的人影。
江寻安问:“他人呢?”
贺星洲道:“练剑练累了,回去休息了呗。”
江寻安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才多久就回去休息?
贺星洲:“你去睡吧,有事我再喊你起来。”
江寻安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进了门倒头就睡。
贺星洲嘴上答应余飞沉要做他的弟子,实际上,进去没几天就把宗门搅的是天翻地覆。
用上房揭瓦说他都算是轻的,他在宗门里横着走,头顶再顶上一个余飞沉弟子的称号,在宗门里肆意妄为,偏偏他修为还比较高,让人不能拿他怎么办。
这还没到两天,就有人到余飞沉那儿去告状,让他将贺星洲逐出师门。
招谁当弟子不好,招这么个冤大头。本来就是多事之秋,宗门外面的事情都扯不清,这宗门里面又来了个小霸王,还让不让人活了?
余飞沉只是笑了笑,隔天就找上了江寻安。
江寻安对于他来找自己这事,完全是懵懂状态。
他不去找贺星洲,来找他干什么?
余飞沉头上的发髻随意用木条别起,松松垮垮的,一点也不像大宗门里的长老,倒像外面的散修。
流云宗有几千年的历史,至于有没有余飞沉这个人江寻安就不得而知了。
他若真是个大人物,那么后人一定会记上他的一分好,可是江寻安从来没有听过他的姓名。
江寻安还是恭敬道:“仙尊找我何事?”
余飞沉道:“我来看看你。”
江寻安知道没那么简单,但也微笑着说道:“多谢仙尊,在下一切都好。”
余飞沉打量了他一番道:“之前光顾着注意贺星洲,还忽视了一个你。你要是愿意,可入我门中。”
虽然江寻安一直想要当上宗门的正式弟子,但用这种方式当上,他还不屑。不用想,他也知道余飞沉想要做什么,无非是想用他来牵制住贺星洲。
江寻安心下凄凉,无论是在秘境内还是在秘境外,他都只能做贺星洲的陪衬,一时间心中酸涩,装也装不下去了。
江寻安摇摇头:“多谢仙尊好意,我还有事情,请恕不能相陪。”
却听余飞沉道:“我收你为徒并不是因为贺星洲。”
江寻安谎话说的太多,听到的谎言也太多,对于他的话也只是一笑置之。
“我拒绝你也不是因为他。”
余飞沉道:“你和他,还真是像。我或许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护着你。”
虽然江寻安一直梦想着能够进入流云宗做内门弟子,但是秘境中这些虚假的东西,不要也罢。
江寻安不想再听他说些有的没的,闭门谢客,余飞沉却道:“等等。”
江寻安不清楚他想要干什么,余飞沉又道:“相逢即是缘,我来替你算一卦。”
这下江寻安却没有拒绝他,或许,他真的知道什么也不一定。
余飞沉掐指一算,眉心渐渐皱起。
江寻安:“仙尊但说无妨。”
只听他念道:“奔波一场空,俊鸟困囚笼。聚散无常理,缘分不由人。”
他直视着江寻安,“若你能放下心中的执念,也不是没有峰回路转的一天。”
江寻安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感觉不像是什么好话。
他说:“命要是真能算准,你自己就能改变,何必把希望寄托在贺星洲身上?”
听到他这话,余飞沉反而大笑起来:“你说的也对,”他指了指天上,“不过尽人事听天命,能做的我都已经做了”
余飞沉眼神犀利,又道:“你怎么知道我把希望寄托在贺星洲身上,你是不是也知晓了什么?”
江寻安心一惊,还是故作镇定:“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也不想拜你为师,你为什么逮着他不放?”
“你很聪明,也很坚定,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过于执着一条道路,也并非好的选择。”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当然也是目的之一,哦,对了,希望你能管管贺星洲,让他别整天像个炮筒一样在宗门里乱窜。
江寻安道:“这些话你应该去对他说。”
“孩子大了,”余飞沉拍了拍江寻安的肩膀,“谁叫他只听你的话。”
说话间一道金印从余飞沉的指尖钻入江寻安的皮肤之中,他却没有察觉。
江寻安:“他可不听我的话……”
余飞沉收回手:“你多劝劝他,好了,我就不耽搁你的时间。”
他离去之后,江寻安突然觉得很累,好像有什么无形的枷锁套在了他的身上。
他揉了揉眉头,心想最近是不是忧虑太多。
江寻安和贺星洲两人住的房间隔得十万八千里。
贺星洲要翻过九曲十八弯的回廊,再走过曲曲折折的巷子,才能到江寻安住的地方。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把他们安排的那么远,生怕他带他远走高飞似的。
贺星洲在余飞沉手下老老实实的当了几天弟子,饶是他精力这么旺盛的人,在余飞沉的折磨下,每天还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路过江寻安住处时,特意来找他说说话,没想到说不了两句话,就扑在他的桌子上一动不动。
“贺星洲!”江寻安朕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刚想去喊人帮忙。凑过去发现他呼吸绵长,原来只是睡着了。
江寻安拿了件衣服披在他的身上,心想有这么夸张吗?余飞沉好像是要将自己的毕生绝学都传给他似的,每天天不亮就抓他起来修炼。
不过转而一想,这何尝不是贺星洲的机缘,而他只有在一旁干羡慕的份。
江寻安坐在贺星洲的对面,静静的打量着他。一眨眼就是十几年,贺星洲已经长成了大人的样子。
贺星洲也算是十里八乡的俊俏后生,江寻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却心道:他还是小时候可爱。
贺星洲来的时候天就已经黑了,现在外面更是浓墨一般伸手不见五指。
江寻安也不打算喊醒他,熄了灯,自己也去休息。
然而在漆黑的夜里,他从贺星洲衣领中看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荧光在跃动。
那颜色怎么那么像……
第18章
江寻安弯下腰,伸手去够想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贺星洲脑袋晃了晃,调整了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江寻安的手还来不及伸回来就被他压着。
江寻安只好慢慢的抽出手,尽量不让他苏醒过来,手指轻轻挑开他的衣领,接着他便看到了那颗他也曾戴在身上好几年的珠子,指尖刚一触碰,便觉得遍体生寒。
明明……明明他早已将它扔掉,这东西怎么会又出现在他眼前。
江寻安的手指颤动不已,死死地捏着那颗流光溢彩的珠子。
这东西就像他的命运一样,怎么也逃不掉。
为了不吵醒贺星洲,江寻安忍住将那珠子从他脖子上拽下来的冲动,轻手轻脚地剪掉挂着珠子的红线。
当那颗珠子再次握在他的手中时,江寻安心中的烦躁和恐惧才稍微褪去了一些。
他紧握手中的灵珠,恨不得将它碾成粉。
虽然只是轻微的动静,但依然吵醒了刚睡过去的贺星洲。
贺星洲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江寻安,近到他的呼吸声都能听的见,贺星洲“唰”的一下跳起来,顿时睡意全无,他耳朵发红,偏偏还有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我......我什么时候睡的?”
江寻安平复心情,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正常,将那颗珠子藏到自己的袖子里,道:“也没多久,你可能太累,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身上披着的衣服滑落下来,贺星洲眼疾手快地接住。他看了看江寻安,说道:“我怎么觉得你有些不对劲?”
江寻安皮笑肉不笑:“我给你披两件衣服就不对劲了?”
贺星洲:“我说的不是这个。”
江寻安:“还说我爱多想,其实你也和我差不多,外面天黑得差不多了,星洲,你还回去吗?”
贺星洲刚踏出去两步的脚又收了回来:“既然你都那么说,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留下好了。”
江寻安:“……”
贺星洲这个人,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
————
贺星洲在这儿修炼的比他在现实中的流云宗还刻苦。
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迟。
其实按照贺星洲这个修为来说,不睡觉也没什么。但是照着这个修炼强度来,他每天累死累活,回去之后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动,更别说打坐。
江寻安这几天一直神情恍惚,想到自己被贺星洲一剑穿心的结局,心脏就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隔了几日,贺星洲一进来就在他屋里找来找去,问他:“有没有看到一个小珠子,会发光挺好看的那种?”
江寻安装作不知道问:“是什么很珍贵的东西吗?”
贺星洲道:“那倒不是,只不过是我被关在思过崖底下时捡的小玩意儿,我瞧着好看,就穿了个孔戴着。”
“我没注意,”江寻安在袖子下面摸了摸那诡异的珠子,睁眼说瞎话,“外面找过了吗?我来帮你找找。”
江寻安又道:“但是不要随便乱捡东西为好,说不定捡出了一个大麻烦……”
“哪有你说的那么危险,”虽然那东西不值钱,但是丢了东西总归是不开心的,贺星洲不爽地摆了摆手,“算了,丢了就丢了,也不是什么宝贝。”
江寻安心不在焉地说:“你不找的时候,说不定它就出现了呢。”
接下来几天,江寻安都没怎么见到过贺星洲,往日他可是再迟也会到他这里来坐会儿说两句话。
江寻安单手支着脑袋,忍不住想贺星洲是怎么回事。
之后他又摇了摇头,贺星洲来不来又有什么区别呢?平白无故的想他干什么?
正想着事情,几句叫唤声将他拉回了现实。
“江寻安!江寻安!”
江寻安疑惑地往外面一看,他怎么感觉贺星洲在喊他的名字?难道是在这里待太久出现了错觉?
说来也奇怪,以前出去的时候,门口总是有一两个弟子,不是在论剑,就是看起来很忙在打扫的样子,他们好像时时刻刻都在盯着他似的,生怕他跑了。
而且还把他安排到和他们本宗的弟子住在一块儿,不太合理。
今天门口,好像没人......
他转过头,寻找声音的来源,还真让他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贺星洲他今天不去修炼,跑来找他干什么?还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
贺星洲见了他却是一句话也不说,拉起他就跑。
江寻安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还是跟上了他的步伐。
“你今天没去修炼?”江寻安问。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贺星洲身上好像有一股牛劲,“我看没人就跑了出来,你赶紧跟着我走,我把你送出去。”
江寻安道:“你呢?”
“我……我觉得我们来到这里和那把剑脱不了关系,我留在这里,找到出去的方法就和你们会合,你出了宗门一直往山下面走,妙萱他们会来接你。”
现在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江寻安只能点头。
没过多久就到了偏僻的小门门口,再多走几步就能逃离这里。
江寻安回头望了一眼贺星洲:“你……多保重。”
“走吧,到时候没人能威胁我。”贺星洲道。
岂料,江寻安刚一走到门口,就站在那儿不动了。
贺星洲挪揄道:“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可这个时候就不用和我难舍难分了吧。”
江寻安沉声道:“我出不去。”
“怎么会?”贺星洲疑惑道,“我出去过,没什么问题啊。”
说着他也往前跨了两步,刚好出了那小门。
然而等他回头拉江寻安的时候,空气之中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阻碍他前行。
贺星洲瞬间就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事了:“那老东西在你身上下咒,我去找他理论。”
江寻安按住冲动的贺星洲:“怕是你现在去找他,他也不认。”
贺星洲道:“他认不认是一回事,我找不找他也是一回事。”
江寻安知道他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叹了口气。
“星洲,其实我不出去也可以,和你待在一起也挺好的。”
贺星洲总归是气运之子,不会一直被困在这里吧?他出去说不定还没有待在贺星洲身边安全。
贺星洲哪里知道他心中所想,心情突然就愉悦起来,嘴角都难以抑制地翘起。
他脑子里只剩下江寻安说的那一句“和你待在一起也挺好的……”
第19章
二人只好原路返回,贺星洲对江寻安说:“你先回去,我自个儿先去会会他。”
江寻安点头答应,两人分道扬镳。
一路上,贺星洲还有些飘飘然,因为被江寻安坦诚相待而有了些莫名的情绪,虽然他分不清是什么,但让他觉得舒心。
然而,贺星洲还没有找到余飞沉,就被半路上的似人非人的东西拦住了去路。
对面的“人”,长得奇形怪状的,身体是人形,脸上却是虫子头,巨大的口器从嘴里蔓延出来,脑袋上顶着两个虫眼。
看着怪让人恶心的。
贺星洲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后脸色大变:“不好,是魔物。”
这东西极难对付,一旦对上人,就对人下死手,不死不休。
难怪今天没什么人监管,让他跑的出来,原来是宗门里的人都忙着对付这东西。
而且这东西一出现就是一群,不会只有一只。
贺星洲瞳孔紧缩,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那东西,马上朝着刚才来的方向回去。
他心中忐忑不安起来。
江寻安……江寻安他……他修为不高,也没下山历练过,不会……
他四下寻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江寻安的身影。
江寻安没找到不说,倒是遇到了很多只魔物,它们朝着他一涌而上。
去死!
贺星洲满脸戾气,将怪物悉数斩杀。
情绪一度在崩溃的边缘游走。
“江寻安!江寻安!”他大声喊着江寻安的名字,然而喊到声音嘶哑都没有人回应他。
贺星洲心中不禁涌现出强烈的不安。
他的剑因为用的次数太多,已经出现了缺口,血溅到他的脸上,满目都是血红。
江寻安去哪儿了?
他一定不能出事!
贺星洲的双眼血丝遍布,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身上的疼痛他都感觉不出来,现在他只是想找到江寻安。
只要他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接连斩杀了数个魔物,被他救下的其他弟子感激道:“多谢你了,之前我们还对你有那样不好的想法,是我们对不起你。”
贺星洲恍若未闻,他拽住其中一个的领子,问:“有没有看到江寻安,就是和我一起来的那个?”
众人皆是摇头。
贺星洲一下子沉默了,他周身的气焰的可怕。
那边的江寻安也不太好过,遇到那些魔物之后,他本来找了个地方藏起来,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当他见到那些魔物现在自己面前时,他就知道自己逃不过了。
江寻安把能使的招数都使出来,心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死在这里。
他手中也没有武器,身上的灵力被秘境压制的剩不了太多,他现在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
魔物是未开智的东西,他们只知道见血方休,这下连求饶也没有用。
江寻安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他操起花园旁边的铁锹,一铲子下去削掉了那的东西的半个脑袋。
终于死了。
他呼了口气,有股劫后余生的后怕感。然而没等他来得及喘气,背后突然一凉,江寻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用余光瞥向后面。
又是一只......
江寻安已精疲力尽,这下无论如何也打不赢。
他止不住地战栗起来,他还没有……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心中的不甘和无力顿时席卷他的身心,江寻安艰难地抓紧手中的铁楸,由于太过用力,手臂上的青筋虬结。
于此同时,那魔物也发现了他的踪迹,锁定他为目标,飞速地扑向他。
江寻安感到一股阴湿的气息,夹带着嘈杂又沙哑的声音,粗粝如同砂石一般。
却是那东西发出类似人类的声音:
“抓到你了。”
江寻安遍体生寒,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有人迅疾如风,一剑贯穿那怪物的身体。
不等江寻安反应来者是敌是友,就被人一把抱住。
江寻安看清贺星洲的脸,这才松了口气一样,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身上顿时瘫软,若不是被他抱着,早就跌倒在地。
手中的铁楸随着他的放手落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江寻安这才从不安的情绪之中抽离。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耳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江寻安从未见过这样的贺星洲,在江寻安的印象之中,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好像没有让他惶恐的事情。
他抱得太紧,江寻安使劲才抽出自己的手,拍了拍他的背,反倒安慰起贺星洲来:“我没事……”
贺星洲把头埋在他的颈窝,他身上的血浸透了衣袍,依旧紧紧地抱着江寻安,一时半会都分不清到底是谁身上的血。
抱了一会儿,江寻安才发现,贺星洲没动静了。
“星洲……”江寻安喊了两声他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贺星洲垂着头竟然睡过去一般,趴在他的肩膀。
他的重量都压到了自己身上,江寻安不禁往后推了两步,差点摔倒。
江寻安低头看着趴在自己肩头的贺星洲,他像是累极了,眼皮都不眨一下。脸上也脏兮兮的,沾满了血污。
江寻安找了处干净地方,让贺星洲靠着躺下,简单帮他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这才发现他伤口过深,身上的袍子都已经染透了。
拖下去不是办法,江寻安接着就要去喊人。
然而没走两步,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阻碍了他的脚步,江寻安想要再往前挪动一分,却是动弹不得。
又是余飞沉搞的鬼吗?
等身体开始不受控制之后,他才发现没那么简单。
江寻安现在的身体也没比贺星洲好太多,他本就虚弱至极,还来不及反抗,就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若是有人在场,就能看到江寻安双眼麻木空洞,像个被抽去灵魂的木偶一样,转头向贺星洲走去。
第20章
失去了灵魂的江寻安慢慢低下身,婆娑着贺星洲的脸。
贺星洲此刻早已失去意识,任由他摆布。
“江寻安”的手渐渐沿着他的面颊往下移,动作看起来竟然有些暧昧,他倾身过去,脸上露出温柔的笑。
他离贺星洲如此之近,叫旁人看到,定会以为他是要亲吻贺星洲。
然而,他却突然一把掐在贺星洲的脖子上。
力道之大,好像要将他碎尸万段。
贺星洲脸上的表情逐渐痛苦,他眼皮颤动,眼看就要醒过来。
不......他并不想这样做。虽然他嫉妒贺星洲,却不想他死!泪水从江寻安眼角滑落,濡湿了睫毛。
江寻安极力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用力的指尖渐渐颤抖。那一刻,他好像不是在扼住贺星洲的脖颈,而是他自己的,连带着他的呼吸也变得厚重。
他的身体和灵魂一下分成两半,难受的他快要窒息。
灵魂的剧痛已经到了临界点,随时都在崩溃的边缘。
画面一时间诡异万分,江寻安满脸是泪,好像在忏悔一般,手上却不受大脑的控制,掐的越来越死......
突然,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一黑,江寻安跪倒在地,过了很久,他才再次感受到身体的存在......
他急剧地喘息起来,无力地松开掐住贺星洲的手。
他……他这是怎么了?做出一些不受他本人控制的事情来?
想到他怀里的那颗珠子,绝对又是它搞的鬼!
他一定得找个地方好好处理了。
脑袋一痛,他的想法好像被珠子感应到了,对于他这种“叛逆”的想法,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和抗议。
窒息感消失,贺星洲猛然睁开眼,就看到江寻安跪在地上,神情痛苦,满脸是泪。
江寻安一抬眼,正好与贺星洲的目光对上。
贺星洲的脸上有些动容:“你......是以为我死了吗?”
江寻安怎么可能这么认为,他死了贺星洲都不可能死,毕竟人家是天道之子,书里的主角。
但他没有否认,这种误会就让他继续误会下去好了,指不定哪天他江寻安还得仰仗他贺星洲。
江寻安刻意让自己注视他的眼神更加温情:“你没事就好。”
贺星洲伸手擦去他眼角的泪,露出一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道:“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接着,他又“嘶”了一声:“脖子好痛,好像有谁掐了我似的。”
江寻安有些心虚,又关切问道:“你刚才怎么晕了过去?”
贺星洲笑了笑:“太累,想睡会儿觉。”
“你伤的这么重,还能笑得出来。”江寻安道。
“都是些皮外伤而已。”贺星洲无所谓道。
“不痛吗?”江寻安道。
“痛,但不是不能忍受。”自从修炼后,疼痛对于贺星洲来说就是家常便饭,身体上的疼痛还好,最不能忍受的是被人忽视,被人遗忘。
“我去叫人来给你看看。”
江寻安正要起身,贺星洲一把拉住他,江寻安一个重心不稳往前扑去,撞在了他的身上。
贺星洲疼的面目都开始狰狞起来,忍痛说道:“你现在离开,万一又遇到了魔物怎么办?”
这确实也是个问题。
他身上的伤口有开始渗血,江寻安忙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疼得厉害吗?你身上流的血这么多,要不要紧?”
说没事儿呢,他身上确实疼得凶,要说有事呢,万一江寻安又跑去喊人怎么办?
贺星洲进退两难,干脆没有回答。
江寻安紧张地看着他,以为他生气了。
贺星洲看着他的那个样子,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我身上有药,你帮我涂涂吧。”
他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江寻安觉得他可能真的有病,身上那么多伤口那么痛,还笑得那么开心。
“在哪儿?”
“我腰上别着的小药瓶中。”
江寻安向他的腰间摸去,没摸到药瓶,摸到了一把匕首。
“摸错了,再旁边一个才是。”贺星洲说。
江寻安低头要把那匕首给他再别上去。
贺星洲却道:“你拿着,送你了。”
那匕首光看外壳就无比精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东西,江寻安道:“不用,我平常也不怎么用匕首。”
贺星洲道:“给你就拿着,话那么多干什么,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
江寻安:“……”既然他都那么说了,江寻安干脆就把那东西塞到自己的袖子里,再推辞下去就显得他矫情。
只不过给贺星洲包扎的时候,他用的手劲大了一些,把贺星洲疼得龇牙咧嘴,这一下再有没有那嚣张的劲儿。
偏偏江寻安还眼巴巴望着他:“很痛吗?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贺星洲只好咬牙道:“不痛,一点也不痛,小意思.....嘶嘶嘶!”
回去的路上,地上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大多数是魔物的,让人触目惊心。
也不知道宗门里是有什么天大的宝物,让这么多魔物来抢夺。
走到前面,围了一大堆人,是受伤的弟子在那边休息,余飞沉正主持着事务。
“伤员都过来,在我这里领丹药。”
这些魔物驱散的差不多了,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可以换来一段时间的安宁。
却见天空中突然出现一道幻影,黑色浓雾一般遮蔽天日,慢慢形成饕餮巨兽的摸样,威胁道:“别以为这么就完了,十日之内交出镇魔塔,否则我要你流云宗的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痴人说梦!”余飞沉剑指苍天,“有我在一天你就不要想做到!”
“......”
“镇魔塔?我们宗门里有这个东西吗?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江寻安道。
贺星洲道:“我也没有看到过,只是隐隐约约听师尊提起过。”
“据说一些妖魔的神魂难以被被消灭,就被收到塔中,受到夜以继日的净化,最终化为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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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飞沉回头看着被江寻安搀扶着过来的贺星洲,戏谑道:“怎么,你们没趁乱离开?”
贺星洲恶狠狠道:“老东西,心眼比你的年龄都大。”
余飞沉听后不怒反笑:“还敢骂我,欺师灭祖的东西。”
贺星洲:“有本事你就别玩阴的。”
余飞沉:“这样,我给你个机会,你要是能和我对战半炷香,我就让你离开。”
江寻安心道,离开这里有什么用,要离开这个幻象才行。
余飞沉道:“我说的离开并不只是离开,就是你心中想的那样。”
旁边的江寻安心下一惊,他心里想的东西他怎么知道。
贺星洲道:“好呀,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
第21章
江寻安拉住贺星洲:“你伤的那么重,别去。”
贺星洲:“皮外伤而已,我今天就来会一会他。”
江寻安眉心皱起,眉毛跳了两下,有些不好的预感,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已经无法再阻止贺星洲。
贺星洲修炼的速度很快,现在的他已经不是还没有入秘境时的他。
江寻安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他的修为增长。
即便如此,他要面对的可是流云宗的长老,最少也是元婴修士。别说半炷香,就是半盏茶的时间也是不易。
江寻安在一边看着,他的心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他一边惊讶自己为何如此担心贺星洲,一边又宽慰自己他当然是不希望贺星洲出什么事,毕竟他还指望着他带他出去。
他自欺欺人的想着,眼睛却死死的盯着他们的对决。
贺星洲也是有点能耐,他的速度一点也没慢下来,就好像没有受伤那样。
只不过随着他们过招的次数变多,他身上挂彩也就更多,江寻安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
时间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爬行,江寻安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祈祷着时间过得更快一点。
贺星洲每次出招都有一种不要命的劲,他眼中只有赢。
可余飞沉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的动作游刃有余,还能分神嘲弄:“看来你的功夫,还是没有练到家,出去可不要带着我余飞沉的名号。”
贺星洲拼着虚弱的身体,回道:“谁稀罕做你的徒弟......”
下一刻,他就被余飞沉拍飞到三丈之外,强烈的冲击之下,贺星洲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他倒在地上,似乎没了动静,然而他手中的剑一直没有放下。
再打下去他可能会没命......
那一刻,江寻安头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断了。
他冲了上去一把挡在贺星洲面前,也不顾那夹杂而来的斗气,将他脸上都割出细小的血痕。
“你赢了,不要再和他打!”
余飞沉道:“哦,是吗?被你护着的人好像不那么想。”
江寻安一转头,只见身后的人用剑支撑着挣扎着站了起来。
“我绝不会输。”贺星洲吐了口血沫子,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江寻安。
他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江寻安不忍直视。
“贺星洲,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一定还有其他方法出去!”
贺星洲赤红着双眼:“我等得起,你等得起吗!”
江寻安顿时沉默。
他江寻安只是一介凡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久了不出秘境,就算不被里面的奇异怪象害死,也会慢慢老死。
他只是一个凡人,一个连筑基都没能做到的凡人。
“那都是我的事!”江寻安阻拦贺星洲,拽住他的衣袖,“别去。”
这一次贺星洲并没有听他的话。
他说:“我的人生从来没有认输这两个字,江寻安,放手。”
一种深深的无能为力感席卷了江寻安的整个内心。
若是……若是……他也能有那样的修为,他还甘心认命和妥协吗?
江寻安的手无声滑落,他垂下眼,不再阻拦,侧开身让他。
贺星洲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来呀,继续!半柱香可剩不了多少时间了!”
余飞沉仰天长笑:“好,这才是我余飞沉的传人。”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江寻安没有再关注,他埋着头,还陷在贺星洲说过的话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万籁俱寂,江寻安只能听到贺星洲倒地时的“砰”的一声。
结束了。
————
已经过了三天,贺星洲还是没有醒来的痕迹。
这三天中,江寻安一直在照顾他。
江寻安等药凉了之后再给他喂下去,他很少看到贺星洲有这么安安静静的时候,以前他生病的时候都很闹腾,发烧发的额头滚烫,还要拉着他讲一宿他听过的笑话。
江寻安垂眼看着他,用水浸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把他脸上的血都揩干净。
快点醒来吧……
江寻安在心中祈祷着。
门外响起脚步声,余飞沉也未敲门,直接推开门进来。
他看到江寻安一脸担忧的坐在贺星洲的床前,问他:“我打伤了他,你不会怨我吧?”
江寻安笑了笑,转过头时,笑脸顿时就冷却了,一句话也没有回答他。
余飞沉又道:“你大可放心,他出不了什么事。”
他怎么可能会出事呢?江寻安自暴自弃的想,他死了贺星洲都不会出事。
一切都是命。
余飞沉盯着他,似乎不经意道:“比起他,你更应该想想你自己。”
他这话说的莫名其妙的,江寻安现在好好的,难道还能出什么事?
余飞沉道:“之前我忘了告诉你,你命中有一劫。”
听到这话,江寻安一时间怔住了,他还想继续追问下去。
余飞沉却说:“天机不可泄露,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江寻安道:“仙尊这话,说了和没说又有什么区别。”宁愿他不告诉自己,说一半就不说了,还不如不说。
余飞沉道:“告诉你我心安一点。”
江寻安:“仙尊若能让贺星洲醒来,心会更安一点。”
余飞沉:“有你照顾他,他还巴不得多躺几天。”
江寻安闭门谢客,人走后,又只剩下他和贺星洲。
江寻安望着窗外发呆,他心思重,很少能有这么什么也不想的时间。
窗外的景色很美,银杏叶还是苍翠欲滴,葱葱郁郁,只是还未长成参天大树。这地方其实就是多年后长源殿的位置,但是现在长源殿还未修起来。
背后响起衣服摩擦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江寻安从思绪之中回到现实,转过头看到贺星洲的手指动了动。
江寻安俯身过去,在他耳边喊道:“你醒了吗?”
下一刻,两人四目相对。
贺星洲睁开了眼,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江寻安。
紧接着,他脸上露出傻笑,一下子紧紧地抱住了江寻安。
江寻安心道:坏了,贺星洲这是被打傻了,都开始傻笑起来。
江寻安哄小孩一样,轻声道:“你先放开我。”
贺星洲没干,死死地搂着他。
江寻安在他面前比了个一,问他:“这是几?”
贺星洲好半天说不出来。
江寻安瞳孔放大,真傻了?
贺星洲嬉笑道:“我没傻,我好着呢。”
说着,他猛地坐起来,却一下子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痛得龇牙咧嘴起来。
江寻安心头暗骂他一声“活该”,嘴上还是关怀道:“疼的厉害吗?我给你换药。”
贺星洲收起自己那副狰狞的表情,又恢复了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小问题,没事。”
江寻安笑了笑,端起桌边的药碗给他:“星洲,该喝药了。”
贺星洲说:“放那儿吧,我过会儿喝。”
江寻安并没有按他说的那样做,而是塞到了他的手中:“过会儿要就凉了,快喝吧。”
在江寻安的目光之中,贺星洲硬着头皮端起碗。
他一脸痛苦的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天不怕地不怕的贺星洲,栽在了这一碗小小的药上。
江寻安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第22章
贺星洲刚醒没多久,余飞沉就让他去修炼。
这下贺星洲可不干了,直呼村子里的驴都不带这样操劳的。
好说歹说,余飞沉这才大发慈悲地放了他几天的假。
贺星洲骂骂咧咧:“少修炼几天又不会死。”
江寻安给他熬药,每天到点就盯着他喝。
贺星洲不老实,没盯着他就把药倒了。
今天让江寻安逮了个现行,说:“你干嘛?”
贺星洲讪笑:“浇花呢。”
江寻安:“浇花用药浇?”
贺星洲一本正经:“不是药,只是水太浑浊,所以是黑的。”
江寻安笑眯眯:“星洲,我觉得你恢复的不是很好,不如我多给你熬几天药。”
贺星洲马上否定:“不用,不用,我马上就好了。”
江寻安重新倒了一碗药给他:“喝了。”
贺星洲马上说道:“你看窗外有什么东西!”
江寻安刚一转头,贺星洲就将那药碗端了过去,等江寻安低头一看,碗中空空如也。
“我喝光了。”贺星洲说。
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他是把药倒掉。
江寻安:“……”
这人耍赖的本事倒是见涨。
算了,他恢复不恢复得了又关自己什么事呢?
江寻安道:“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说着,关门就要离开。
贺星洲:“哎,你先别走。”
江寻安回头望他:“还有事?”
贺星洲饱含期待的问他:“那天,我是赢还是输……”
江寻安微微一笑:“你猜。”
“……”
——————
以前都是贺星洲天天往江寻安那儿跑,现在换成江寻安天天往贺星洲那儿跑。
好不容易忙完,江寻安回去坐在床上打坐,外边的天色已经逐渐昏沉,夜晚即将来临。
窗外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江寻安起先还以为是老鼠,等到贺星洲从窗户爬进来,原来是贺星洲这个大老鼠。
贺星洲不愧是天命之子,伤的那么重,这才几天又可以上房掀瓦。
好好的门不走,他偏偏要走窗子。
“星洲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江寻安问道。
“确实是有事,”他神神秘秘地说,“我发现了一个好东西。”
江寻安惊讶,心道贺星洲这条大腿抱了这么久,终于给了他一点回报。
他也顾不得打坐,忙问:“什么东西?”
贺星洲却是不肯说了,只道:“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江寻安跟贺星洲身后,今夜星光闪闪,把人都照亮了几分。
他们越走越偏僻,江寻安紧跟着贺星洲的步伐,对他所说的好东西充满了好奇。
难不成是法器秘籍?
到的那地方很偏僻,没什么人,只有一排排殿宇排列的整齐。
贺星洲很轻松地爬上了屋顶,他站在上面示意江寻安也上来,还伸出手想要拉他。
江寻安瞟了他一眼,御气跃上去。
贺星洲笑道:“我差点都忘了我自己是个修仙的。”
“你要给我看什么?”江寻安问。
贺星洲也不说话,只是指了指天上。
江寻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天空中高悬着一轮明月,月光如流水洒下大地,美轮美奂,让人心旷神怡。
见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样,江寻安的心情反而安宁了下来。
他有多久没有像这样,心无旁骛的去看一段月光?
贺星洲坐在江寻安的身旁,支着下巴侧头看他。
江寻安的睫毛很长,月光的照耀下,他的眉眼显得更加温柔。
他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悸动,让他心脏砰砰直跳,差点跳出胸膛。
江寻安转过头看到贺星洲在那儿发愣,不知道他是在想些什么。
江寻安疑惑地喊他:“你在想什么?想的那么认真?”
好半天,贺星洲才道:“没……没什么……”
他这个反应让江寻安始料不及,毕竟贺星洲是个做什么都无法无天的人,很少见他如此唯唯诺诺。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江寻安问。
说话间,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鸡汤的香味,随风送入鼻腔。
“有事,”说着贺星洲从房顶跳下去,“我还真有事,哪儿来的鸡汤?这么香我去偷两碗。”
江寻安:“……”
他做事一向风风火火,说走还真的走了,江寻安稍不注意就没见到他的人影。
贺星洲还未踏进厨房,就闻到了一股香味,是鸡肉炖的软腻浓香。
一进去,发现是那名叫做小印的青年,正在熬鸡汤。
贺星洲问:“你这鸡汤加了什么?这么香。”
“你是不是想喝?”小印看了一眼他摩拳擦掌的样子问。
贺星洲早已把碗准备好,猛地点头。
介于贺星洲在之前杀魔物的优秀表现,小印就不跟他计较一大早就把他轰出院子的事情。
小印说:“我夫人有了身孕,这是给她熬的。”
这时,厨房的门被人推开,是江寻安跟着鸡汤的香味也找到这里来。
“哟,一来还来俩。”见到江寻安,小印挪揄道。
他分了两碗鸡汤给他们:“再多就没有了,我还要留着给夫人。”
江寻安前脚踏入大门就听到他们的谈话,客套道:“恭喜你要当爹了。”
小印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他说:“我都把孩子的名字想好了,春天生的叫永春,夏天生的就叫永夏,秋天生的就叫永秋,冬天生的就叫永冬。”
听到这话,两人一愣,互相对视一眼。
不会吧,眼前这人,竟然是贺星洲他师尊印永春的亲爹!
贺星洲咳了两声说:“要告诉你儿子,以后对一个叫做贺星洲的人好一点。”
小印道:“你怎么知道是儿子?我还想要个闺女了。再说了,凭什么要对你好一点?”
小印用一种你有病的眼神看他,赶紧把那一锅鸡汤都端走。小印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一步。”
喝着鸡汤的江寻安听到贺星洲的诳语一下就被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贺星洲拍了拍他的背给他顺顺气:“你看你,鸡汤太好喝也不用喝的这么急吧。”
江寻安差点翻了个白眼。
话是这么说,贺星洲端起碗就狂饮一大碗,感慨道:“这汤真鲜啊。”
江寻安:“你喝药的时候要是有这么爽快身上的伤早就好了。”
贺星洲充耳不闻:“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江寻安:“......”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这还没过几天,贺星洲又开始睡不着的修炼生活。
那天那只饕餮巨兽说的话,余飞沉好像不放在心上,宗门上下除了守卫的更加严了之外,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贺星洲觉得累,江寻安却很是羡慕,不是羡慕余飞沉收他为徒悉心教导,而是羡慕他的修行速度之快。
他试探地问贺星洲:“我这几天打坐总是不得要领,每次修炼完之后不觉得轻松反而觉得累。星洲,你说我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贺星洲一眼就看清了他的心思,却很受用这种招数。他道:“我来给你瞧瞧。”
贺星洲不喜欢太客套,江寻安只好顺其心意说道:“还好有你在我身边,不然我都不知道该问谁。”
几句话说的贺星洲心情愉悦起来,满口答应有什么事情就包在他身上,不懂就来问他。
江寻安笑了笑,笑容里有些酸涩。
贺星洲手把手教了江寻安一些修炼的心法:“你理解的可能和我的不一样,但是照着我的路数应该不至于会出错......”贺星洲还想多讲一些,门外却突然响起敲门声。
“贺师弟,余长老让你过去一趟。”小印急冲冲地赶来道。
贺星洲面露不悦:“正忙呢,没空。”
小印:“他让你务必去一趟。”
贺星洲冷冷道:“我若是不去了。”
第23章
江寻安见状,忙当和事佬:“星洲,你还是去吧,余长老找你说不定有什么要紧事。”
贺星洲去的不情不愿,懒散地对着余飞沉道:“找我什么事?”
余飞沉也没动怒,只是淡淡道:“我日子不多了,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件事,你务必记牢。”
贺星洲一愣:“你在说什么,当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吗?”
余飞沉道:“在你们那里,我应该是个死人了。”
贺星洲:“你......”
余飞沉安然道:“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不是件好事,可又不甘心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了很多,贺星洲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最后,余飞沉道:“千年之后,流云宗的掌门......务必是你,决不能落到他人手中......”
贺星洲:“掌门是我师尊印永春,你在说些什么!什么掌门,我为什么要担这个责任!”
余飞沉道:“他若仙逝,你必即位......否则......天下必有大难!”
贺星洲从来不想担什么责任,他只想做个闲云野鹤,逍遥人间。
“我凭什么信你说的,我又凭什么要按照你安排的来,你无权替我做选择。”贺星洲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眼睛。
余飞沉一声长叹:“罢了,一切交给命运。”
“余长老,又有魔物攻进来!”小印喘着粗气跑进来,再也不顾什么礼仪,示意余飞沉跟他走。
余飞沉将一些册子塞到贺星洲手中:“你拿着,这是我修炼多年的一些心得,总是有些用的。”
贺星洲将那些东西胡乱扔进储物戒,满脸慌乱地回去找江寻安。
江寻安还在原地,望着被灰色雾霭遮住的天际,心中隐约觉得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
贺星洲去了很久,终于赶回来,然而他脸上的神情不太对,回来之后一言不发,就拽着江寻安走。
江寻安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贺星洲道:“那东西又来了。”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魔物兵团就攻进了宗门,这一次的进攻比上次来的更为猛烈,流云宗几乎被摧毁了一半,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贺星洲拉着江寻安,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他望着江寻安说:“躲起来,哪儿也别去。”说着,就在他周围下了一个法阵。
“应该能撑一会儿,你待在这里应该暂时安全。”
江寻安却摇了摇头:“现在没有安全的地方,我不想一个人躲在这里。”
虽然江寻安极力克制着,但从他颤抖的手指还是可以看出他内心的不安,并不是惧怕,只是他恨自己太弱,他像是贺星洲的附庸,离开他什么也不是。
贺星洲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跟紧我。”
贺星洲解下自己身上的剑递给他:“这把剑你拿着,待会儿我可能无暇顾及你,遇到敌人你能躲就躲,也别硬上。”
他讲的这些不用说江寻安也知道,却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二人逆行而上,一路上见到弟子死伤无数,却是没有再看到什么魔物的身影。
走了没两步,那路边上倒着的,不是小印吗?怎么连他也中了招?
小印捂着伤口躺在路上,贺星洲忙问:“余......师尊呢?”
小印道:“余长老他......孤身一人将那些魔都引了过去。”
“在哪?”
小印指了指后山,那是他们来的地方,也正是那把剑所在之地。
贺星洲喃喃道:“他对我说,他的日子不多了。”
江寻安拍了排他的肩膀:“先找到他再说。”
贺星洲木楞地点了点头,他速度太快,江寻安都快追不上他。
等过去的时候,只见到贺星洲呆呆地望着天上,江寻安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
石槽上面插得剑早已不见了踪影,更确切的来说,那一块地方都被削平。
江寻安被半空之中的余飞沉吸引了目光,更被他手中的剑吸引了目光,那是一把极窄极薄的剑,然而剑锋上萦绕点点寒光,有一股肃杀之气。
余飞沉手执利剑直直的对上那魔物。
他对面那东西并没有实体,虚幻极了,就是剑痕划在它的身上也不过是划过一片空气。
它是由灰色雾霾聚合而成,形成饕餮模样,那些雾气不断地扩大,好像要将目光所及之处的天空全部覆盖,让人再也见不到青天白日。
也难怪它如此狂妄道:“流云宗的小子,你能耐我何?”
余飞沉冷冷道:“你今日必死。”
“死的一定是你!”雾气顿时将他周身裹住。
江寻安眼睁睁看着余飞沉的身影消失在灰色雾气之中。
过了很久,没有动静。
江寻安注意着身旁贺星洲的情绪,他却表现的异常平静,说道:“我的剑,给我。”
江寻安知道这个时候劝他也劝不住,双手将剑还到他的手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注意安全......”
就在剑握在贺星洲手上的时候,那团吞噬余飞沉的雾气在一阵剑光之中化为乌有。
余飞沉竟然只出了一剑!
那一剑似曙光万丈,纷繁剑影斩破灰暗的天,叫灰色雾气无处遁形,悉数斩于剑下。
贺星洲满脸地不可置信,他瞪大了双眼,余飞沉使得竟然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碎玉幻光诀!
他呢喃道:“剑法的创始人竟是他……”
灰色雾气和余飞沉手中的剑纠缠在一起,让人目不暇接,眼花撩乱,完全看不清楚。
余飞沉越挫越勇,完全没有一点力竭和泄气的样子。
不该是这个样子,就算是再厉害的修士,也不会如此。
他竟然一点后手也不给自己留,剑招用尽了自己身上的所有灵气,要么生,要么死。
连江寻安都看了出来,道:“他想要......同归于尽......”
说不清楚过了多久的时间,等到天上的灰色雾气不见时,天晴了。
站着的人只剩下余飞沉一个。
然而他摇晃了两下,便“嘭”的一声摔倒在地。
贺星洲想要去扶他,他却摇了摇头:“不必白费力气,我大限将至。”
一时间,周围只剩下沉默。
余飞沉慢慢抚过手中的剑,就像抚平时间的皱褶。
他咳了两声,声音像破烂的风箱:“此剑名唤‘岁寒’,乃是开宗老祖留下的东西,与其让它不知所踪,不若给你吧。”
他对着贺星洲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郑重地双手奉上那剑。
“接着。”
贺星洲满脸凝重,尽管知道接下这把剑,就等于多了一份责任,他还是义无反顾地上前。
只听余飞沉高声道:“作为流云宗的弟子,一定要守护好宗门,就像守护自己的家那样。”
贺星洲道:“不用你说我也会做到。”
那把横跨千年的古剑终于落在了贺星洲的手心。
“我辈义不容辞!”
余飞沉口中的鲜血流得更甚,“好好好,不愧是我流云宗的弟子!我死而无憾了!”
江寻安在一旁看着,竟然心中悲哀起来,余飞沉丢了一条命,他贺星洲得了一把剑,和主角的人生相比,他们这些人只配做他脚下的尘泥。
余飞沉涣散的目光看向江寻安,又把他在跟前:“你过来。”
江寻安虽然不明白叫他做什么,但还是毫不犹豫地上前。
余飞沉在他眉心一点,江寻安感到皮肤有点刺痛。
余飞沉也没有说他这样做的用意,随即收回了手。
脑海之中,只听到余飞沉的声音传来,“可保你神魂不灭,人生广阔,你还是看开些为好。”
江寻安愣在原地,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与此同时,随着天空中一声破裂声,一道巨大的漩涡出现的天空之中。
“东西都给你们了……”余飞沉在闭眼之前说道,“你们……走吧……”
贺星洲当即跪下,给他磕了三个响头,他面色沉重,磕完头起来后,额头上都流血了。
走之前,江寻安回头看了一眼,晴空下,余飞沉早已闭上了双眼,他脸上却依旧笑着,那笑容里充满着希翼。
二人一起踏入漩涡之中,离开这个停滞了很久的地方。
只是他们又回到了刚开始来的地方,但是周围的破烂建筑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片空荡荡。
周围什么也没有。
一时间,二人竟然不约而同的都沉默了。
余飞沉到底当了贺星洲一段时间的师父,他伤心难过死正常的,按照贺星洲的性子,现在还是什么都别做为好,江寻安在旁边也不说话。
过了半天,贺星洲居然主动开口了。
他眼中有一瞬间的茫然,问江寻安:“你说,他到底是存在还是不存在?秘境中的东西能不能当真?”
江寻安指着他手中的剑:“看你手中的剑,应该是真的吧。”
贺星洲细细打量那把剑,摸了摸剑柄出看到上面刻的“岁寒”两个字。
江寻安道:“此剑非同寻常。”
贺星洲:“我会好生收着的。”
江寻安总觉的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
“我们是不是把妙萱她们给忘了?”
贺星洲道:“应该也出来了吧,那地方的幻象从余飞沉死的那一刻就不复存在。再说人家妙萱可是筑基修士,她身边还跟着个老实人邵思远。”
江寻安:“……”
贺星洲:“你很关心她吗?”
第24章
贺星洲终于恢复了以往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好像没有什么伤事情能让他难过,一切都看开了。
不等江寻安回答,他又冷哼了一声说道:“你担心她还不如担心你自己。”
江寻安不知道他反应为什么那么大,好歹也是一个村子里出来,自然多了一份关系,关心一下又怎样。
他也不想再和贺星洲多说,脑海里都是余飞沉的碎玉幻光诀,好像有所顿悟,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贺星洲虽然竭力表现出不在乎的样子,但江寻安知道他的心中不安。
他神情都有些恍然,旁边有个大池子,不知深浅,他走的差点掉了进去。
江寻安拉住他的胳膊才把他拉回来,差点他都掉道里面去了。
贺星洲向他点头道谢。
然而,他们现在是没有再说闲话的心,不约而同地找了一块隐蔽处,闭眼打坐。
江寻安心中有些隐约的期待,灵脉中的灵力正在不受他控制的任意游走走,似乎有什么东西快要溢出来似的,他忐忑不安之中带着一丝憧憬。
江寻安赶紧让自己心静下来打坐,闭眼之前他看了一眼贺星洲,才发现他竟然已经闭眼入定。
江寻安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坐下,心中又惊又喜,他觉得身体中隐隐有一股力量,好像要突破。
他的指尖都忍不住的颤抖,他知道他很有可能突破筑基,困扰他多年的问题眼看就要得到解决,江寻难掩心中的狂喜。
时间在缓慢的呼吸声中流失,渐渐地,一道雷电聚集在江寻安头顶的上方。
起先是几道小火花,后面逐渐聚集成为紫色雷电。
江寻安激动地差点落泪。
九天之上的雷声一道接着一道,只要熬过这几道雷劫,他就能筑基,回到宗门之后他就能成为内门弟子。
不说仙路有多通畅,至少也是入了门。
江寻安压抑着心中的情绪,感知周围的灵力不断地吸收在体内的灵脉之中,等待着将会到来的雷劫。
天上的雷声越来越大,江寻安将地上筑起一道法阵,然而,那些雷没过一会儿,却被聚集道了贺星洲头顶的那个方向。
江寻安越来越焦急,属于自己的雷劫迟迟没有落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寻安的心都快一片死寂的时候,头顶一阵电闪雷鸣,竟是直直地朝他袭来,噼里啪啦的雷电打在身上,江寻安感觉浑身都要碎了一般,但他却是笑着的,他想要的东西很快就要得到了。
雷声越来越大,江寻安筑起的保护罩也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他咬牙吞下一口血,对自己说坚持住撑下去。
眼看九道雷劫将过,江寻安离筑基只有一步之遥。
“嘭!”
最后一道雷劫强势地落下,与此同时,江寻安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短暂过后,风雨雷电具是消散。
......
一滴眼泪无声地从江寻安的眼角滑落,他蜷成一团缩在角落里。
他筑基失败了......
一股浓浓的不甘在心中蔓延,手指掐着自己的手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凭什么?凭什么他费尽心血还是不能筑基。贺星洲简简单单就能做到的事情,他凭什么做不到?
江寻安眼中通红,无声地哽咽着,浓烈的恨意在心中升起,他有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他袖子里的那颗珠子此时发出了强大的光芒,好像他身上的负面的情绪越多,而它的力量就越强大。
那倒虚无飘渺的声音又响起:
“修仙不成你可以修魔啊!
力量并没有对错,我可以教你魔族修行的方法,你依然能成为别人不敢欺负的角色。
你甘心一辈子只做凡人?
......”
看不到源头的人说了很多,江寻安的心也慢慢开始动摇,作为一个凡人,他这一辈子也就短短几十年。
我管他正道还是邪魔歪道,只要能获得我想要的东西,有何不可呢?
“我答应你……”江寻安眼中慢慢变得坚定,他好像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他在赌,在赌一个未来。
那声音道:“将你的血滴入珠子内!”
江寻安照做,割开自己的手指,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他也曾短暂地获得过珠子的力量,那种感觉让他着迷。
江寻安被蛊惑了,什么他都不在意了,只要他获得了实实在在的力量。
血珠沿着江寻安的手指滴入灵珠之内。
俄顷光芒大作,血珠滴入不见了踪影。
“早该这样。”那道声音狂笑着,“等你修成天魔体,这天底下所有的修士都将不再是你的对手。”
它好像以为已经可以完全操控江寻安,把魔族修炼的一套体系都完全交给他。
“你现在的水平已经和筑基期差不多了,只要你不露出马脚,没有人能看得出你修炼了魔功。”
那声音又道:“你嫉妒那个人吗,去,把他给杀了,他只会成为你修炼路上的绊脚石。”
它说的是在一旁入定的贺星洲。
江寻安微笑着点头,好像已经完全被他蛊惑了。
他握着贺星洲给他的匕首逐渐向他走去。
他的脚步越来越近,匕首已经划到了贺星洲的脖颈之上,只要稍微一划,毫不设防的贺星洲顿时就能去见阎王。
那匕首却停在了离贺星洲脖子还有一寸的地方,江寻安从小就知道天天上不会掉馅饼,别人给的东西迟早有一天会还回去。
要是真按照它所说的那样,他最后的结局也不过是被夺舍罢了。
江寻安迅速将那颗珠子捏在手心中,往旁边的池子狠狠地一掷。
珠子坠入深不见底的池子,溅起一阵水花。
脑中顿时响起尖锐的嘶吼:“你敢骗我!”
“我告诉你,你逃不掉的,你会受到惩罚!”
江寻安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随后微笑道:“一个早已变成白骨的人,寄生在一颗珠子里面,还妄想控制我,早点投胎轮回转世,说不定下辈子你的命也和贺星洲一样好呢。”
“再见吧。”
力量源源不断地从周围融入到他的身体之中,江寻安仰头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却泪流满面,他等这一刻等了太多年。
天上突然电闪雷鸣,明明江寻安的雷劫才刚过去。
他看向一旁的贺星洲,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他要突破筑基,冲击金丹。
这才多少年,就要突破金丹。
要让外人知道,大多都会感慨一下流云宗不愧是风水宝地,又出了一个少年天才。
江寻安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是啊,贺星洲是很厉害,如果他愿意帮他,听他的话,那也是很大的助力。
江寻安想明白了一切,既然他无法达到他的高度,那么用一点手段也无可厚非吧。
看来,之后可要好好得哄着他......
雷声渐大,江寻安躲在了远处,看着贺星洲历劫。
他历劫和自己截然不同,每道雷声都很大,好像连雷劫都很偏爱他,虽然闪电接二连三的打在他的身上,但是贺星洲周围筑起的阵为他挡下来所有,他连睫毛都不带眨一下。
直到最后一道雷劫降落,贺星洲身上才受伤,雷劫将他劈倒在地,衣服都烧黑了。
江寻安这才过去,站着俯视他。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比贺星洲高一节。
贺星洲倒在地上,人事不醒。
雷劫过去了三个时辰,他还没有醒来。
江寻安守在他的身边,贺星洲他应该是结丹了,周围的气息明显不同,江寻安根本探不出他的修为。
江寻安也说不出自己心中的感想,他费劲经心血才筑基,贺星洲轻而易举就结丹。
不公平,非常不公平。
江寻安心有不甘,却还是将他被雷劈的脏兮兮的脸擦干净。
他动不了手,让他杀掉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他做不到。
他靠在边上,慢慢的居然睡了过去。
在这里面也不知道时辰,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寻安慢慢睁开眼。
贺星洲居然已经醒来,他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他似乎被雷劈的还有些懵,过了好半天意识才回到他的身体中来一样。
江寻安喊了他两声。
贺星洲才回过魂来,还是那样毛毛躁躁的,他一把抱住江寻安,惊喜道:“你也筑基了,我就知道这趟秘境没有白来!”
他几乎是贴着他的脸颊说这话,他不自觉的亲昵却让江寻安有些抵触。
他不想和人挨得太近,特别这人还是贺星洲。
但是现在显然不是拒绝他的时候。
江寻安嘴上说着客套话,语气之中却不觉带了点酸味:“我还要祝贺你呢,你现在已经是金丹修士。”
贺星洲拍了拍胸膛道:“以后我罩着你,绝不会再让人欺负你,我说到做到。”
江寻安就等他这句话,握着他的手道:“星洲,无论哪个时候,你都会站在我这边的,对吧?”
贺星洲点头:“我不站在你这边,我还能帮别人不成?”
江寻安缓缓笑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又道:“当务之急,我们是要先要找到出口。”
“还有,星洲,你能不能先松开手。”
贺星洲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忙松开手。
二人动身离开这里,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其他的出口,只好沿着来时的方向原路返回。
还好之前那个悬浮在半空的洞还存在,不然他们只能在这里原地徘徊。
他们依葫芦画瓢回去,刚穿过悬浮洞口脚踏在地时,却惊讶的发现之前明明是沙漠的地方已然变成了一片绿洲!
周围都是葱葱郁郁的绿野,漫无边际,一眼望不到边,他们一时间失去了方向,只有到处乱逛。
贺星洲抬手指着远处的那颗枯萎桃木:“那东西还在。”
它像是一个坐标指引他们向前去一样,极其突兀的屹立在一片绿洲之中。
江寻安说道:“这么一棵枯树,在绿洲之中看起来不太协调。”
贺星洲道:“说不定这树就不正常。”
两人踏步过去,江寻安围着枯树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贺星洲突然喊了一句:“树上,好像刻的有字!”
江寻安忙过去看,贺星洲擦了擦树干上的尘土。
“写的什么,看不太清楚。”
江寻安凑过去,用手指摸着刻字的痕迹辨别写的什么。
可惜还没看清,在手指触摸到树干的那一瞬,桃花树就瞬间迸发出生机,枝叶抽绿,重新成了生意盎然的样子,枝头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花苞。
花苞又迅速的开花,花瓣落在头上的时候,江寻安才如梦初醒一般,迷蒙道:“我刚才做了什么?”
贺星洲:“没什么,可能又着了什么道。”
他碰了碰江寻安的胳膊,示意他往前面看。
江寻安望过去,只见前方居然出现了一片桃林。
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对劲。
但他们没有选择了,不往前走只能往回退,后面已经死路一条,只有选择不确定的前方。
江寻安想也没想,说:“走吧。”
贺星洲却突然伸手触碰到他的发丝,江寻安身体顿时一僵。
却见他只是挑去自己头发上的落花。
贺星洲手指一松开,花瓣便无声飘落,他说道:“走吧,是独木桥还是阳关大道只有走一遭才知晓。”
第25章
二人继续往前走,步入桃林之中。
走了没多久,前方有竟然有吵架的声音传来,
江寻安示意贺星洲别走了,“那儿有人。”
他们躲在桃树背后,看前面是什么个情况。
却看到一男一女正因为什么东西而僵持不下,一个拽着东西的一头,另外一拽着另外一头。
一时间,桃林中听不到鸟叫,只听到骂声连连。
“泼妇,明明是我先抓到的妖兽,凭什么让给你。”
“死赖皮狗,妖兽是我杀的,内丹也该归我,你还想来分一瓢羹。”
两人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从头骂到尾,骂的话越来越难听。
江寻安都听不下去,捂住了耳朵。
那边对骂的二人一齐转过头:“谁在那边,出来!”
江寻安和贺星洲只好出来。
江寻安现在也是筑基期,那两人也觉得他们不好惹,说话都客气了起来。
“那两位道友你来给我们评评理,这东西究竟是归他还是归我。”
他们两个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差点又吵了起来。
贺星洲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他说的也很有道理,这样,你们把东西给我,就不用再争了。”
他二人刚刚还吵得不可开支,这下倒是一致对外了。
“给你?凭什么给你?”
贺星洲道:“我好心给你们提供了方法,你们倒是对我甩脸了。”
他甩了甩袖子,假装不经意露出自己金丹修士的实力。
二人皆是脸色一变。
女修道:“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就给仙长又何妨。”
男修道:“仙尊这是我的东西,和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给您就是,我说了算,还请前辈笑纳。”
说着说着,两人又开始对骂起来。
贺星洲掂量着掂量手里的妖兽内丹,塞到了江寻安的怀中。
“拿着,对你修炼有用。”
江寻安白得了这东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贺星洲却道:“唉,都给了你了,你就安心收着吧。”
“前路艰险,可否与前辈同行?”那两人齐声道。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贺星洲把手背在身后,做出一副高深的模样。
那二人作出一副恭敬样等他回话。
贺星洲卖了好大的关子,半天才道:“带上你们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嘛,我有几点要求。”
有金丹修士愿意带带他们,两人具是一喜,忙道:“前辈请说。”
“你真要带上他们?”江寻安凑近贺星洲,附耳道,“我将那东西还回去,切勿沾了不该沾的因果”
贺星洲制止他:“白送的东西哪有还回去的道理。”
“看似得了便宜,其实无形之中都标好了价格。”
“你就爱多想。”
江寻安熬拗不过他:“算了,随便你吧。”
贺星洲开口:
“第一我不主动问你们,你们不许开口说话。”
“第二不能隔我们太近。”
“第三,违背上面两条咱们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两人猛地点头,答应道:“好!”
贺星洲:“好什么好,现在不许说话了。”
他二人只好远远地跟在后面,又不敢讲话,只能互相瞪眼。
越往前走,周围的桃树就越多,多到桃花香味都有些刺鼻。
这里面的花香太浓,江寻安不禁打了个喷嚏,自从进了秘境,就没好事发生。
贺星洲莽的很,完全凭着感觉一头往前扎。
江寻安还能说什么?谁让人家是主角了,跟着他应该出不了大差错。
贺星洲已经是金丹,倒是不费劲,只是苦了他们几个,江寻安和那两个修士修为压制的厉害,早就精疲力尽。
江寻安先斩后奏,坐到路边的石块上,再对着他说:“星洲,我们先休息一会儿。”
贺星洲点头道:“好。”
江寻安以前觉得桃花是很清香的,现在却觉得有些闷人。
浓郁的花香之中,他渐渐的陷入了睡眠。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打个盹儿,没想到却做起了梦,在梦中他看到了一片无穷无尽的桃花林,和现实中没什么两样。
他被那里的香气吸引,一直往前走去,看见前面有一个无比熟悉的背影。
江寻安不确定地喊:“星洲,是你吗。”
桃林中,黑衣人笑眯眯地转过头,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直直地盯着他。
江寻安觉得他有些诡异,他从未在贺星洲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笑容。
太过柔情到不像是贺星洲能够露出的表情。
江寻安走近他:“走吧。”
贺星洲却突然握住了他的双手。
江寻安不明所以:“你干什么?”
贺星洲依旧不说话,江寻安想把手抽出去,却没能够做到。
他握得太紧。
江寻安皱眉:“你捏痛我了。”
贺星洲好像聋了一样,完全不理会他说的那些话。
他拉起他的手,脸贴在他的手心。
“寻安。”
他温柔注视着江寻安,唤着他:
“寻安......”
贺星洲慢慢地倾身向前,好像要亲吻他一样。
江寻安被吓的一激,忙把脖子往后缩:“你疯了!”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有人低下头拍了拍他的脸:“睡了这么久,也该醒了。”
江寻安睁开眼看到眼前放大的脸,梦中和现实重合,让他有些分不清,条件反射性的推开了他。
贺星洲不明所以:“我好心喊你起来,你推我干什么?”
第26章
江寻安还是不太清醒,原来之前是在梦境中,着实让他吓了一跳,他脸上露出很明显的不安。
“我不大舒服,赶紧从这里出去吧。”
“好像没那么容易。”贺星洲已经断定这里是一个迷宫,走了这么久一直都在绕圈子。
他们早已迷失在这片桃花林之中。
时间待的越久,心中的焦虑就更甚。
那俩修士开始吵了起来,互相推脱责任。
“都怪你,不遇见你就不会摊上这么多事!”
“还怪我,我活这么大从来没遇见过你这么恶心的人!”
贺星洲过去站在他们两个中间,脸色很臭。
“再吵我把你们挂在树上,吵死了,烦不烦。”
二人顿时噤若寒蝉。
时间不断流逝,这里依旧是白天,没有天黑的意思,让人无比的煎熬。
为了缓解心中的焦虑,几人开始简单的交谈起来,江寻安得知那女修叫做殷如心,男修叫做丁梁,都是散修,人也比较桀骜不羁,两人在桃林中一起杀了只妖兽,因为分赃不均而吵起来。
本来聊得好好的,殷如心突然道:“江道友尚有道侣?”
江寻安眨了眨眼睛,可能花香过于闷人,他的反应有些慢,过了一会儿才摇摇头:“不曾。”
殷如心笑道:“那就再好不过了,我有个姐妹在大宗门做弟子,人是很不错的,托我遇到靠谱的就给她介绍介绍,你们认识认识也好。”
贺星洲突然插过来,拉着脸:“你们刚才答应的话难道忘了吗?”
丁梁幸灾乐祸,笑殷如心:“活该,叫你多嘴!”
贺星洲扫了他一眼,人马上闭上了嘴巴。
桃林又重新恢复安静。
熬着熬着,几人脸上都憔悴了不少。就在他们都以为会困死在这片桃花林中的时候,有一个清亮的小女孩的声音传来,只听她唱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①
江寻安看过去,看到一个总角之年的小女孩,身骑黄牛,手拿一根赶牛用的小鞭子,一脸天真烂漫。
见到他们,小女孩停了歌声,说道:“唉呀,又碰到迷路的人呢。”
殷如心忙上前问道:“小妹妹,你能不能带我们出去?”
谁知道她是人是鬼,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们已经没有选择了。
小女孩说道:“当然可以啦,但我可不白帮你们指路。”
殷如心说:“出去之后姐姐给你买糖吃。”
小女孩道:“就几块糖?我才没有那么好打发。”
“那你说你要什么。”
小女孩:“我要你们的爱。”
殷如心:“哎哟,这还不简单,出去后我把你当亲妹,天天爱你。”
小女孩又对剩下的几个人说:“你们呢?”
丁梁道:“什么都给你,什么爱呀恨呀拿走就是。”他嘀咕道:“什么玩意儿。”
只剩下江寻安和贺星洲沉默不语。
小女孩也未多说,指着一个方向,拍了拍身下的老黄牛。
“你们跟着我吧。”
江寻安扶着桃树想要站起来,但可能吸多了花粉,脚步有些踉跄,贺星洲揽住他的腰。
江寻安晃了晃头,还是觉得头晕乎乎的。
贺星洲道:“看你这样子也走不了几步了,算了,我大发慈悲的背你一回。”
江寻安还真是走不动了,贺星洲把他背在背上。
江寻安搂着他的脖子,见状低头在他耳边说了些好听的软话:“星洲,还好有你,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贺星洲很是受用,语气都轻快了几分:“谁叫我们认识那么多年。”
江寻安笑道:“所以要多谢你才好。”
贺星洲:“你再说谢我就把你放下来。”虽然他爱听好话,但是江寻安在他耳边说好话时他又有些不自在。
等了许久,没有听到江寻安的回话。
贺星洲:“喂,你好歹跟我聊聊天。”
江寻安还是没动静。
贺星洲这才发现,江寻安低垂着眉眼,居然趴在他的肩头睡着了。
温热的呼吸弄得他脖子上痒痒的。
江寻安长长的黑发都钻到了自己的衣领中,但他腾不出手弄开,也不想叫醒江寻安,只能这样背着他走。
那两个刚刚还互相大骂的,现在也只能互相搀扶着,跟着那小女孩后面继续往前走。
继续往前走了大概几炷香的时间,竟然真的就走出了那片桃林。
出了桃林,来到了一处村庄,这儿鸡鸭成群,屋舍俨然,此刻正是晚饭时间,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还没踏进村中,贺星洲的注意就被村门口张贴了两个偌大的喜字吸引。
那喜字新的像昨天刚贴的一样,颜色鲜艳,红灿灿的。
女孩道:“你们先别急,我去找村长爷爷解决你们的住宿问题。”
殷如心:“多谢你啊,小妹妹。”
贺星洲感到背上有点动静,一转头,嘴唇轻擦过江寻安的脸颊。
江寻安没有太大的反应,贺星洲自己却愣了一下。
江寻安迷迷糊糊松开搂住贺星洲脖子的手,从他背上下来,发懵道:“我们这是到哪儿了?”
贺星洲指着村门口挂的牌匾:“桃源村。”
没过多久,小女孩带着一个面色红润,留着长须胡的老爷爷过来。
他拄着拐杖,仍旧能够健步如飞。
“几位客人,都安排好了,你们就安心在我们桃源村住下。”
那两个修士跟着村长,他们则是跟在小女孩的身后。
女孩道:“叫我小桃就好了,你们跟着我来吧。”
在路上,小桃指着村子中央的那棵巨大的桃树说道:“只要真心相爱的两个人,在桃树下立下相爱的誓言,那么他们就会共同度过一生一世。”
江寻安心中冷笑一声,觉得她说的完全就是无稽之谈。
谁会把诺言当真?更何况是虚无缥缈的情,现在立下的誓言,沧海桑田之后还会记得几分?
在这一点上,他和贺星洲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贺星洲嗤笑道:“净搞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小桃道:“你们不信,是因为你们没有许过愿,到那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贺星洲懒得跟一个小女孩计较。
江寻安温柔地笑着,问她:“小桃,你们村里只有一个进出口吗?”
“那边还有一个口子,”小桃指了指出口的方向,“路就在那儿了,你们往那里走就能出去。”
二人往那边看去,只看到了无穷无尽的桃林,顿时一阵沉默。
他二人被安排到一间房里,房屋里面虽然简陋,但打扫的很干净。
桌子上没有什么装饰,只有一盆叫不出名字的花,通体粉红,枝干嫩绿,鲜嫩欲滴。
小桃道:“这花叫做长相思,村长宝贵的不得了,你们有空的时候就浇浇水,千万别让它枯萎了。”
贺星洲点头答应,人走之后立马锁上了门。
他低声道:“我总觉得她笑得渗人,长着一副小女孩的脸,却不像个小女孩的样子。”
江寻安示意他小声点,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也不好多说什么。
贺星洲凑过去看了看那花,说道:“这花不就是缩小版的桃花吗,还取了个新名字。”
江寻安拿了点水去浇花,他嗅了嗅,花还挺好闻的,有股淡淡的幽香。
很快夜晚就来临,屋子里只有一张小床,他二人只能挤一挤。
还不知未来会发生什么,江寻安心中总是觉得莫名不安。一转头,却见贺星洲光是躺下去,他一个人就占据了大半张床。
见他也不心急,江寻安也懒得心慌。
他示意贺星洲:“往里面挪挪。”
贺星洲懒懒地掀起眼皮,翻了个身。
两人挤在一张床上,好像又回到了年少的时候,翻山越岭去城里看社火,晚上为了省钱就一起蜷缩在城外的破庙里,共同裹着一件烂布衣裳。
贺星洲声音懒洋洋的,“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时候我们……”
江寻安“嗯”了一声,那一声尾音拖得很长,贺星洲在等他的下一句话,没多久却听到了他有节奏的呼吸声。
贺星洲叹了一口气,枕着手臂,瞟了一眼他。
他伸手理了理他颊边的碎发,自言自语道:“你总是这样没心没肺。”
黑暗中,谁都没有注意到桌子上的那盆长相思花苞渐大,色泽更加艳丽,默默散发着甜腻的香味。
第27章
没几天,江寻安就习惯了在这里的日子。每天砍柴做饭,挑水洗衣,让他有股重新回到枣溪村的错觉。
他们村里的喜事多的数不清,一茬又一茬,几乎每半个月都有一对新人。
村长还撺掇给他们相亲,被臭脸色的贺星洲给吓跑了。
江寻安还在想哪儿来的这么多人?等到看见小桃骑着黄牛又领着一帮人进来,才想明白了。
这几天村子里来的人有点多,一起进来的那两修士就搬到了他们对面。
殷如心和丁梁似乎有不共戴天之仇,而且他们声音又尖锐,江寻安几乎每天都能听到他们的吵架的声音。
贺星洲没那么好脾气,警告了一次不听,终于在他们再一次争吵时,一脚踹开门,将他们揪出来挂在树上。
自那天后,对面才消停了一点。
只不过这几天对面有些消停的太过,江寻安总觉得夜里好像听到了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听起来过于暧昧……
一想到两个水火不相容的人会那样,江寻安马上摇了摇头,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村长虽然让他们留宿,却也不是没有条件的,一人分了村里的半亩地,让他们耕耘。
他的活被贺星洲包了,每天什么也不用做,只用找把椅子坐着,看贺星洲施法让犁具自己动起来。
江寻安太闲了,闲到只有修炼。
见如此,村长又安排他去教村子里的小孩识字。
其中最大的那个阿飞已经二十来岁了,不能算小孩子。
他听的最认真,写的字也最好,江寻安对他上心。
阿飞偶尔会给他送点小玩意儿表示心意。
贺星洲一进屋就看到江寻安桌子上摆了一些木头做的塑像,做得栩栩如生,鬼斧神工,有两只小老虎,再加一个人像,看起来有些像江寻安。
贺星洲道:“谁送你的?”
他拿起来看了看,对比着江寻安的脸。
“还挺像。”
江寻安道:“你也觉得像,看来阿飞的手艺真是不错。”
贺星洲酸溜溜道:“哪个阿飞呀啊?那个经常来找你的那个阿飞?”
江寻安点点头。
贺星洲撇了撇嘴,将那木头塑像揣进自己的袖子里。
“我要了。”
江寻安道:“蛮不讲理,最像我的那一件被你拿走了。”
贺星洲道:“像什么像!我也能做出来这样的。”
江寻安不知道哪儿又惹了他不高兴,说道:“你一个亲传弟子,还跟木头人较上劲了。”
当然,这话在流云宗,江寻安是不会说的。
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却是阿飞站在了门口。
他道:“先生,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
江寻安道:“请讲。”
贺星洲双手抱臂,插话道:“有什么不懂你问我好了,我可是上过三年学堂。”
他那三年学堂江寻安想起来就想笑,那三年他哪次不是装病逃学,常常那夫子的话还没有讲到一半,人就从后门溜出来。
见状,阿飞道:“不,我问先生就好了。”
贺星洲堵在门口不让他进去:“不,你问我就好了。”
见状,阿飞尴尬地笑了笑:“那我今天就不问了,先生,我先告辞。”
贺星洲关上门,对江寻安说:“你少跟他来往,他看起来不怀好意的样子。”
江寻安道:“这下是你多想了。”
今天贺星洲好想心情不太好,早早就坐在榻上打坐。
江寻安听到窗外有些响动,挑了一盏灯出门。
隐隐约约看见桃树下有两个人影,江寻安忙躲起来。
仔细一看,竟然是殷如心和订梁,他们不是一见面就查起来吗,怎么会在儿?
没过多久,在江寻安惊讶的目光之中,他二人竟然开始腻歪起来。
丁梁道:“呀,你的手受伤了,我来给你包扎。”
殷如心“哼”了一声:“还不是怪你。”
丁梁认罪:“怪我,都怪我,不该让你给我摘花,我来给你包扎。”
江寻安手中的灯差点没拿稳,这就是传说中的打是亲骂是爱吗,万万想不到两个争锋相对的人在那儿恩恩爱爱你侬我侬。
他们在那儿腻歪,江寻安实在是看不下去,转头想要离开,却总觉得一道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
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太紧绷了,开始疑神疑鬼。
江寻安轻手轻脚回去,关上门。
刚一踏进去,耳边传来贺星洲的声音:“你去干什么了?”
江寻安见他醒了,也就么没有熄灭灯火:“我出去转了转。”
贺星洲问:“我们来了多久了?”
江寻安:“大概两个多月?”
贺星洲披上外衫:“该出去探探了。”
江寻安心中想的和他一样:“我和你一起去。”
趁着夜黑风高,二人迅速出了村子,朝着来时小桃给他们指的方向过去。
进了桃花林,贺星洲就开始打喷嚏。
他捂住鼻子说:“桃花开了这么久,也不见衰败。虽然知道这里是秘境,但好歹也要符合一点常识吧。”
江寻安举起灯,只见四处都是瘴气,人离的远了就什么都看不清。
他心中隐隐不安,走了两步,他道:“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找个白天的时候再来,从长计议。”
来都来了,贺星洲不想就这么回去,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再去前面看看。”
江寻安叫住他:“星洲,你要是走丢了怎么办?”
贺星洲解下一条绳子拴在江寻安的手腕上。
他系好绳子,再拉了拉,确保绳子栓紧了,说道:“我只走这条绳子能够触及的范围之内,你一拉绳子,我就能感知到你在哪个方位。”
说着,他拉了拉绳子,江寻安的手腕就被扯动。
江寻安点了点头:“你小心一点。”
贺星洲抬头借着烛火微弱的光芒看了他一眼,然后一头扎进瘴气之中。
第28章
江寻安在原地等待,迟迟不见他回来。
他拉了拉手腕手上的绳子,还是没有反应。
四处瘴气茫茫,伸手不见五指,江寻安也无法看清贺星洲去哪儿了。
他想要去找他,又怕会错过,只能原地徘徊。
分神间,小腿一疼,江寻安低下头,只见一条遍体发绿的蛇沿着小腿爬上来,咬了他一口。
江寻安用匕首砍下蛇头,慌忙处理腿上的伤口。
虽然服了药丸,但还是迟了,渐渐的半边身子都发麻。
他只好马上坐下打坐,将毒素排出体内,不运功还好,一运功,体内好像有两种力量在打架似的,让他更加难受,面色都苍白起来。
贺星洲向着迷雾深处走去,眼前的桃林好像变成了血红的花朵,等他揉了揉眼,发现眼前又变回了原样。
他还想继续往前走,手腕却突然一动。
这是......江寻安在找他吗
贺星洲没有犹豫,放弃继续往前,猛然往回跑。
等他回来时,江寻安已经人事不清地躺在地上。
贺星洲脸色一变,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焦急:“你怎么了?”
他过去拍了拍他的脸,江寻安没有多大的反应。但人还活着,贺星洲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见地上有无头蛇尸,贺星洲挽起江寻安的裤脚,看到两个小孔,心中大概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捡起蛇扔到袋子里,再握着江寻安的手,给他输了些灵力,之后将他背了起来,在雾茫茫的桃林中疾速飞驰。
回到村子时,天都亮了。
刚进村子,就听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鞭炮声后,一阵锣鼓喧天,村子里又有了喜事,小孩们纷纷上去讨喜糖。
贺星洲片刻也没有停留,朝着村长的住处跑去,一脚踹开了他家的门。
村长看到他就发愁:“哎哟喂,你又是怎么了?”
贺星洲扔出那蛇:“有没有解药。”
村长看到他背后背的贺星洲,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说道:“我知道你急,但你也别急,这蛇咬不死人的,过两天他自己就醒了,你们跑哪儿去了,村子里好好待着可不会遇到蛇。”
贺星洲没有回答他,背着江寻安回到屋里。
江寻安现在也筑基了,怎么会轻易被一条蛇给放倒了呢?
江寻安却头脑不清醒地躺在了床上,眉心深深蹙起。他一会儿觉得自己冷,一会儿又觉得自己热。
贺星洲坐在床边,源源不断地给他输送灵力。他摸了摸江寻安的额头,他的额头滚烫。
过了好一阵子,江寻安才好了点,蹙起的眉心逐渐抚平。
外边的鞭炮声更大,一场婚礼进行到了高潮,江寻安在“嘭”的锣鼓声中轰然苏醒。
他慢慢坐起来,靠在床上,睁眼看见神色不宁的贺星洲,他一直坐在床边守着他。
胸口一痛,身体中有股不属于自己的灵力进入灵脉,有点排斥反应,灵脉却叫嚣着想要更多。
获得力量的代价,可能没那么轻易......
贺星洲见他醒了,再次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没那么热了:“你刚才额头烫的吓人。”
他又问:“你是不是修炼出了什么岔子?还是那蛇毒的原因?”
江寻安神情恍惚,沉默了一会儿,勉强笑了一下,说道:“没什么,被蛇咬了不大舒服而已。”
贺星洲回来的匆忙,脸上被桃树枝丫割出细小的伤口。
他脸上的伤口很轻,差点就要愈合了。
但江寻安却总觉得空气中有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他强忍着心中那股隐隐压抑的嗜血的冲动,浑身战栗着。
贺星洲见他不对劲,眼中都是担忧:“你哪儿不舒服,告诉我?”
他一凑过来,那种冲动愈发强烈,江寻安不受控制地抚上他的脸,手指触碰到他的伤口。
“哪儿受的伤?”
贺星洲一怔,傻愣愣地捂着他刚才触碰的地方,还有一点指尖的余温。
“这算受伤吗?”
冷汗从江寻安的额角流下,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颤巍巍地收回手,尽量离贺星洲远一点。
他想要的,其实不是血,而是透过血发散出来的灵力......
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贺星洲还以为他冷,拿了一床厚厚的被子给他披上。
江寻安想要躲开,贺星洲偏偏要凑过来,关切问道:“还冷吗?”
自从上次吸收珠子里的力量后,江寻安的修为的确大增,但是事情怎么会没有代价,他不用想也知道是成为魔修的后果。
虽然别人看不出来,但是修魔和正道的修炼方式大相径庭,他这段时间还是按着以前的老路子修炼。被蛇咬伤只是一个诱因而已......
多少出了岔子。
江寻安别开脸,不去看贺星洲,尽力忽视他的存在,说道:“星洲......我累了,想自己休息一会儿。”
江寻安实在不能再和贺星洲待在一间房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郁灵力对他来说简直就像美味佳肴。
“吱呀”一声,门突然被推开了,小桃出现在门口。
无论什么时候,她脸上都是笑盈盈的。
“听说你被蛇咬了,我来看看你。”
贺星洲对她有种天然的敌意,挡在江寻安面前:“你不去外面要喜糖,跑这儿来干什么?”
小桃发出咯咯笑声:“我呀,早就过了讨糖吃的年纪。”
小桃想要过去看江寻安,贺星洲就是不让她过去。
小桃道:“我只是一个小女孩,还能够对他做什么吗?”
她做了个鬼脸,伸头过去看他。
“要是难受的厉害,你可以去后山去采点草药给他敷敷。”
这话是对着贺星洲说的。
江寻安现在只想赶紧支开贺星洲,忙点头:“星洲,麻烦你了。”
贺星洲犹豫了一下:“好,我这就去。”
临走前,他嘱咐对面的殷如心和丁梁照顾江寻安,还威逼利诱,要是照顾的不好回来有他们好果子吃。
他不知道,这绝对是他做过的最后悔的决定,如果再来一次,他绝不会离开江寻安半步。
第29章
贺星洲走后,江寻安身上的那股不适感才褪去。
小桃过去浇了浇桌上的花,说道:“他很在意你。”
江寻安知道眼前这个小女孩不简单,道:“他一向都很在意我,我们毕竟一起长大。”
小桃:“我说的不是这个。”
江寻安移开话题:“你们村里的喜宴要开始了,你还不过去?”
小桃笑盈盈道:“我当然要过去,这种好事这么能少点了我。你要是成亲,我也是要来吃你的喜酒。”
江寻安想她这句话绝对不会实现,他绝不可能和人成亲。
他却笑了笑:“行啊,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人走后,江寻安脸上的笑容冷却,掀开被子坐起来,忍住想要吸人灵力的欲望,按照之前灵珠所教的方法修炼。
他已走投无路了,纵然前方是万里深渊,他也不得不跳这个坑。
修炼了一段时间,终于感觉舒服了点。
门外又有响动,江寻安以为是贺星洲这么早就回来了,却是殷如心和丁梁这两个冤家。
贺星洲走后,他们俩就随意多了。
殷如心找了个凳子坐下,让丁梁将食盒拿出来。
殷如心讪笑:“小哥,那个贺大师让我俩照顾你。”
江寻安差点笑出来,听过叫贺星洲前辈,甚至仙尊的,没听过叫他大师。
江寻安道:“东西你们拿回去吧,我不用照顾。”
殷如心是个性格爽朗的女人,说道:“小哥,这不是让我们为难吗,他要是会什么窥探术,发现我们没照顾你,又要给我们好果子吃。”
丁梁帮腔:“就是就是。”
江寻安:“我会和他好好说清楚。”
江寻安不吃,东西也不好就这么拿回去。
他二人竟然当着他的面开始互相喂饭起来。
江寻安就像见了活阎王一样看他们两个,之前还吵的要死要活,现在居然开始相亲相爱。
“乖乖,这个鸭腿我来喂你。”
“亲亲,给你剥个葡萄。”
江寻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演都不想演了,冷着脸指着门外:“出去。”
“哎哟,好凶哦,在贺大师面前那么温柔,演出来的哦。”
江寻安冷冷扫了他们一眼:“我不想说第二遍。”
两人这才悻悻离去。
人走后,江寻安终于得了个清净。
他正打算继续打坐,门外又来了个人。
没完没了了!
江寻安不打算去开门,门外的敲门声继续敲了很久,然后传来清朗的声音。
“先生,你好些了吗?”
江寻安不想回答,可是冥冥之中好像又什么左右了他的想法。他说:“进来吧。”
门开了,是阿飞,他端了一碗药进来,说道:“先生,听说你被蛇咬了,我特地熬了一些祛毒的药。”
江寻安不知道为什么,手不听使唤,捧着药一饮而尽,随后微笑道:“谢谢你来看我,还给我带了药。”
话说完江寻安有些诧异,明明他不想喝药,也不想这么做。
阿飞羞怯地笑了笑:“先生没事我就放心了。”
桌上的长相思花苞这时突然绽放了。
江寻安闻到了浓郁的香味,和之前的淡淡的香气一点也不一样。
阿飞突然问他:“先生可有婚配。”
江寻安摇了摇头。
阿飞又问:“那我......我可以吗?”
要在平时,江寻安绝对不会同意,还会将他轰出门,可是现在,他居然满口答应下来。
他说:“当然......可以,我正好缺个伴,你要是愿意陪我,那就再好不过了。”
说完江寻安久皱起眉头,刚要反驳,他的想法居然都不再受他的控制,将一切不合理之处默认为理所应当。
对啊,反正他也是孤身一人,为什么不答应他呢?
答应阿飞成了天经地义的一件事情。
怪不得村子里那么多成亲的,只要有人开口,就一定会同意。
贺星洲出了村,照着小桃说的,去了他们村里的后山,差点走失在林子里,这里的树太多了,山又高。
按照小桃给的药方,贺星洲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地终于集齐了所有。
正当他要赶回去的时候,竟然又像进村时的那样,被困死在这里。
一来二去就耽搁了好几天。
江寻安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他极力想要记起来,却不了了之。
这几天,村里在准备他和阿飞的婚事。
两个男人成亲,在村里还是头一回。
殷如心挪揄道:“噢哟,你就这么和别人跑了,我们贺大师该怎么办?”
听到她的话,江寻安终于记起来。
对呀,贺星洲去哪儿了,他怎么找不到他。
得知贺星洲去了后山给他采药,江寻安头也不回地往后山走去。
走到一半却被阿飞拦住了步伐。
阿飞说:“你去哪儿?过两天就是我们的婚礼了。”
江寻安说:“不行,我要去找贺星洲。”
阿飞厉声道:“和你成亲的是我,不是他。”
江寻安摇摇头:“不管和谁成亲,我必须要找到他。”
“你既然更在意他,为什么要答应我?”阿飞质问道。
江寻安想了想,对呀,为什么要答应他呢?
他想不出个所以然,但是他的想法在某些时候已经不能由自己控制,甚至不允许出现想法这种东西。
江寻安固执地说:“反正我一定要先找到他。”
他推开阿飞,自己去找贺星洲。
贺星洲忙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出口,回到村里。
好不容易回来却没见到江寻安的人影,他心中顿时出现不好的想法,该不会……
他赶紧制止那个不好的想法,不会,江寻安一定不会出事的。
贺星洲赶忙给江寻安送去传音符,但是在这儿好像不管用。
一时间他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寻找江寻安的身影。
路上撞见阿飞,他忙问:“你知道江寻安去哪儿了吗?”
阿飞见到他,脸垮下来:“他去后山找你了,你赶快将他拦下来。”
贺星洲回来的风风火火,去找江寻安的时候也风风火火。
还好赶在江寻安上山之前拦下了他。
见到江寻安还是那么活蹦乱跳,贺星洲终于放下心来
“你好了?”他按住他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江寻安那双温柔的眼睛注视着他,看见他就情不自禁笑着道:“星洲,我早就好了。”
“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江寻安道。
他的语气很正经,贺星洲好奇道:“你这样让我感到怪怪的,究竟是什么事情?快说。”
江寻安很平淡的语气说着:“星洲,我要成婚了。”
第30章
“成亲?”贺星洲眉毛深深的皱起,满脸不可置信,“你疯了,才几天不见你,你要和谁成亲?”
江寻安微笑道:“就是阿飞呀,他那天问我我就答应了。”
“虽然我们都是男子,但是村里人还是很支持我们,星洲,你也会祝福我的对吧。”
贺星洲忍住骂人的冲动:“你疯了,你一定是疯了!还让我祝福你,你是被谁下了降头,还是说鬼迷了心窍!”
他喃喃自语道:“我知道了,这一定是秘境里的东西搞的鬼,是那个小女孩?还是那棵桃树?!”
江寻安道:“没有什么阴谋诡计,是我亲口答应的。”
贺星洲很想看看他脑子里装的什么:“不行,你会后悔的。我认识的江寻安从来不会爱上任何人!”
江寻安很认真道:“那是我还没有遇见他,他真的很好,他对我也很好……”
贺星洲一时间管不住自己的情绪,头一次在他面前那么激动:“你放屁!我对你难道就不好吗?”
江寻安迟钝了一刻,好像在思索他说的话,然而还是油盐不进道:“我已经答应他了。”
他又说:“我明天就要成婚了,你会来我的婚礼的,对吗?”
贺星洲冷冷地笑了笑:“我不会来,你也不会有婚礼。”
江寻安遗憾道:“我以为你会祝福我。”
“祝福?”贺星洲低低地笑着,“凭什么?”
这时候,阿飞找了上来,见他二人气氛不太对,让江寻安跟着他走:“明天事情可多呢,寻安,我们先回去,你们有什么要说的,过了明天也不迟。”
贺星洲一把拽住阿飞的领子:“你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让他答应你!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就不可能让你得逞。”
阿飞:“你怎么还打人了呢?有本事让他也选择你啊,再说他已经答应我了。”
贺星洲看不惯他那个小人得志的样子,想要教训他。
却被江寻安拦了下来。
“星洲,放手。”
眼中闪过受伤:“为了他,你竟然要和我动手?”
贺星洲一把推开阿飞,背后的江寻安还在唤他的名字,贺星洲没有理睬他,见和他说不通,望向村子中央的那颗巨大桃树,提着之前余飞沉给他的那柄岁寒剑气冲冲的过去。
桃树下有一对年轻的小男女正在许愿,看向对方的眼神中都是柔情蜜意。
“愿与君长相守,恩爱两不疑。”
贺星洲赶到那棵桃花树下,他手执长剑就要砍向那棵树。
周围的人马上拦住他,特别是那对小情侣最为愤懑,质问他:“你在干什么!”
贺星洲:“滚开,离我远点!”
村长这时候也出来制止他道:“你在做什么!桃源村还容不得你在这儿撒野!”
周围人的指责声不断涌入他的耳朵。
明明他之前不会这么冲动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贺星洲觉得不仅是江寻安疯了,自己也疯了,这个村子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正常。
他提着剑环顾四周,心中一片茫然,他觉得每一个人都在嘲笑他。
为什么?为什么江寻安选了阿飞都不......选择他......
贺星洲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有什么东西在左右他的想法,让他头疼欲裂。
他痛苦地扔掉剑,跑入无人的桃林之中,一直跑到自己精疲力尽才停下了脚步。
贺星洲跪在地上,抓着脑袋几欲疯狂。
到底是哪儿不对,他为什么连自己的想法都不能左右!
他在桃林中发泄着自己的情绪,扬起的花瓣落了他满身。
直到一阵歌声突然飘了过来,那是独属于女孩温婉又清亮的嗓音。
贺星洲慢慢停下动作。
小桃不知道从哪里出现在贺星洲面前,折了一直桃花递给他。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让人很轻易地就相信了她的说法。
她说:“你喜欢他对不对,你要是喜欢他,你就去把他抢过来,你拿桃树发怒有什么用。”
“树砍了还会再长,可是爱的人和别人在一起后他就不再属于你了。”
贺星洲查复了一遍她说的话,觉得她说的话是那么的正确:“对啊,我要把他抢回来......”
小桃欣慰地笑了:“这才是好样的,爱本来就是要付出行动才会有的东西,我希望列们每一个人都获得爱。”
她将贺星洲掉落的剑递给他:“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那一刻,贺星洲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想法,浑浑噩噩的甚至有些癫狂。
小桃微笑道:“你们记得到时候一起去桃花树下还愿,正是有桃树的庇佑,有情人才能够终成眷属,你们的心越诚,许下的承诺才能越真。”
—
第二日,贺星洲手执长剑,闯入婚礼现场。
村里的婚礼都是露天的,伴着开得热烈的桃花而举行。
贺星洲在桃源村中听过无数的鞭炮声,喜乐声,可是从来没有哪一次有今天那么刺耳。
他没有故意去寻找,只一眼就看到了江寻安的身影。
像是有所感应,江寻安穿着一身喜服,在觥筹交错之中与他遥遥对望。
那一眼隔绝了人海,甚至跨越了时空,贺星洲眼中就只容得下一个江寻安。
贺星洲的到来,让本来热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江寻安推开阿飞的阻拦径直走向贺星洲,眼带笑意,递了一杯酒给他:“你能来我很高兴。”
贺星洲盯着江寻安,眼中的情绪浓烈的快将人灼伤。
他接过酒一饮而尽,开口道:“他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满座宾客鸦雀无声。
第31章
那一瞬,三千桃花开落。
江寻安顿时愣在原地。
“他可以,我为什么就不行?我可比他认识你的时间长多了……”贺星洲什么都不管,只想阐述自己心中的想法。
说完后,他自己都怔住了,莫非他也像江寻安那样头脑不清醒?
江寻安迟疑道:
“你……”
贺星洲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说出刚才那样的话来。
他一时间支支吾吾起来,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我……我……”
一股桃花香吸入鼻腔,贺星洲打了个喷嚏。
他目光开始变得坚定:“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带你走的。”
“无论如何,今天你一定要跟我走。”
江寻安却往后退了两步,摇了摇头。
贺星洲盯着他:“跟我走,你并不爱他,你不能和他成亲。”
江寻安问他:“为什么呢?”
贺星洲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说道:“没有为什么,我说不能就是不能!”
江寻安道:“贺星洲,其他事情都能由着你,但这事可不是儿戏。”
他转身就要走,贺星洲在后面一把拉住他。
他手臂上的青筋毕露,抓的江寻安蹙起了眉。
江寻安回头,严肃道:“贺星洲,你不是小孩子了,应该清楚自己的言行。我很感激你,但这也不是你阻止我的理由......”
贺星洲眯起了眼。
在江寻安的惊呼声中,贺星洲干脆一把将他打横抱起,才不管他说了什么。
随心所欲就好。
阿飞大喊:“你干什么,把他放下!”
周围的人纷纷前来阻止,被贺星洲一掌通通打飞。
“我看谁敢拦我!”
新人在婚礼当天被人给掳走,村里属实是没人见过。
他抱着江寻安一直走一直走,一头扎进了那片桃林。
而后面追赶的村里人,在面对那片桃林时,竟然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似乎在惧怕什么东西。
江寻安挣扎着:“你放开我,我得回去。”
贺星洲放下他,愤怒之中带着不甘,禁锢住他的肩膀:“我告诉你,你不爱他!才几天你爱谁?你告诉我你爱谁!你被这里的东西蛊惑,你想起来,我们现在是在秘境里面!”
江寻安一阵神情恍惚,好像并不能理解他所说的话。
只是嘴里喃喃道;“我得回去……”
贺星洲指了指他的心口:“你扪心自问,你江寻安会对一个人死心塌地!”
江寻安:“我应该是爱他的……”
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贺星洲什么也不管,抛弃了一切,他将江寻安拉到自己的怀中,捧着他的脸低头吻了上去。
是心中所念,还是失去理智的荒唐之举,贺星洲早就混淆不清。
他只知道他不想让江寻安和别人在一起。
明明在他身边的一直都是他……
他眼中幽怨:“他对你做过这些吗?你想和他做这些吗?”
江寻安竟然也没有拒绝他,任由他亲吻自己。
贺星洲没有想过的是,只要捅破了那扇窗户纸,就再也回不去了。
江寻安睫毛颤了颤,呼吸变得仓促起来,之后才大梦初醒一般,一把推开贺星洲。
“我从没有想过和你做这些。”
贺星洲冷笑:“那你凭什么和他成亲?我和你多少年,你和他认识几天?”
江寻安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的大脑被说不出的力量支配着,让他分不清东西南北。
如果在平时,江寻安一定有很多种方法制止这场闹剧。
可是现在他居然困惑起来,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江寻安缓慢地想了想,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那不如......你和我去桃花树下拜堂成亲好了。”
贺星洲被他气的发笑,要是别人,他心中不爽,早就一掌给人拍过去,可他眼前的是江寻安,他不能对他那么做。
贺星洲发怒:“你清醒一点好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成亲是什么随便的事,随口就能答应的吗!”
江寻安道:“你刚才不是问我行不行吗?我只是在回答你。”
贺星洲停了顿了片刻,咬牙道:“那你告诉我,对你来说,谁都可以吗?”
江寻安垂眸道:“我只是想找一个携手共度余生的人,不求最好,只求合适。”
他说的这话完全不符合他本人平常的作风,江寻安是什么人,除了修炼眼里就容不下其他,怎么会像现在这样,要死要活的,要和人成亲。
贺星洲心中也明白这是秘境中有什么鬼怪的东西,让他着了魔。
他从兜里摸出几张驱魔的符咒,一把贴在江寻安头上。
江寻安噗嗤一笑,扯下头上的黄符,倾身过去问他:“我可没有着魔,你意下如何?”
他靠得太近,贺星洲反而起了怯意,不禁后退两步,却从耳朵到脖子都红了个透。
贺星洲平常一贯的雷厉风行,叫同门的师弟师妹看到他现在的这幅小媳妇儿状,绝对会大跌眼界。
江寻安温柔唤道:“星洲......”
贺星洲心跳都快了两拍,他注视着他,缓缓开口:“好。”
第32章
被江寻安轻飘飘哄了了两句,贺星洲的愤怒轻而易举就消失不见了。
江寻安打量了他一眼道:“你去换身衣服吧,哪儿有成亲穿黑色的。”
贺星洲点头:“你说的也对。”
当即挥手将自己身上的黑袍变成了红色的喜袍。
江寻安主动拉着他的手,脸上笑吟吟的,贺星洲一时还不太适应,后来一想反正都是要成亲的人了,紧紧反握住他的手,眼中的喜悦自己都不曾察觉。
出了个桃林新郎官就换人,在桃源村也属实是大年初一翻皇历——头一回。
堵在桃林外面的村民们开始对他们指指点点,但是碍于贺星洲的淫威,没有人敢上前去。
他二人旁若无人的走到村口中央的那棵巨大的桃树之下。
贺星洲用余光瞥见阿飞想要上去来理论,他的手缩在喜袍下面,趁着江寻安不注意,悄悄施了一个禁言术和禁步术。
这下就没有人再打扰他们了。
小桃每次都神出鬼没的,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站在在村民之中说道:“既然是真爱,那就应该祝福他们。”
她说的话比皇帝的圣旨还管用,很快就没人再围上来了。就连阿飞眼中的不甘和愤怒都渐渐变成了平静。
好像这些人只是她手中操纵的傀儡,喜怒哀乐,全凭她一个人说了算。
江寻安和贺星洲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们的眼中现在只有彼此。
回想起历经的种种,贺星洲觉得现在的一切就像梦一样。
贺星洲问他:“你答应我了,就不许再反悔。”
江寻安道:“当然,我要是后悔,就罚我不入轮回。”
贺星洲:“你的毒誓发的太狠,你要后悔的话,我也不想要你受什么惩罚,就让我忘记你好了,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出来。”
“多好的日子,就不要再说这些糟心话。”江寻安说。
小桃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道:“哎呀,就是这样,喜欢就要大胆说出来,你们两个成亲就不能反悔的哟。以后你们两个就绑在一起,永远不分离。”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死也死在一块儿。”
小桃上前道:“按照我们桃源村的规矩,新人要在桃树下同饮合卺酒,再将自己的名字埋在桃树下。”
“埋在桃树下?”江寻安疑惑,“是怎么一个埋法?”
小桃道:“很简单,就是将你们的名字写在纸上,再埋在下面就好啦。”
二人照着她说的做,这地方也没桌子,江寻安把纸压在桃树上,一笔一画的写下自己的名字。
只是还没写完,头脑突然一阵眩晕。
他从桃树中嗅到了一股血腥味,自从获得珠子中的力量之后,他对血的味道就愈发的敏感。
既是草木,哪儿来的血腥味呢?
江寻安来不及多想,又听贺星洲说:“寻安,我写好了。”
江寻安隐隐约约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处地方。
他写字的时候留了一个心眼,没有把自己的名字写全。
安字少写了一撇。
做完一切,他抬头对着贺星洲笑了笑。
贺星洲早已挖了一个小坑,从他手里接过写有名字的字条,将自己的揉在一块儿,一起埋在树下。
之后,他二人在桃花树下跪拜。
天地为证,日月为媒。
“可愿生生世世,白头偕老?”一道古老而悠远的声音响起。
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江寻安心中疑惑,但他想不起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看着贺星洲,凝望着他的眼睛,对方的眼中是毫不掩藏的爱意。
他们怎么就走到了这个地步了呢?
江寻安自己的行动和思想也不听使唤,执起对方的手,诚恳又真挚地说道:“星洲,这一路走来都是你在我的身边,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之后的日子,我都陪你走过。”
贺星洲倾身过来,用额头贴着他的额头,他从未那么柔声说话过:“好,以后的日子,你都陪我走过。”
没有人知道贺星洲脑子里其实现在正天人交战着。
有个声音一直对他说:“不对,他们到秘境里来是为了增长修为,不是为了成亲!”
然而这种被爱围绕的感觉太过让人喜悦,让人忘乎所以,让人想要不顾一切去追寻。
那些叛逆的思想很快都被压了下去,再也掀不起一点波澜。
贺星洲已经完全沉浸得来爱意的喜悦之中,什么修炼,什么秘境,什么宗门通通抛在脑后,只求当前的爱与幸福。
贺星洲接过小桃递过来的酒,先倒了一杯给江寻安,再给自己倒上一杯。
江寻安看了一眼酒中的倒影,他现在哪儿像个郁郁不得志,一辈子被贺星洲踩在脚下的炮灰。
满眼的爱意,满颊的绯红,陌生的一点也不像自己。
他渐渐有些恍然。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二人饮下交颈饮下合卺酒,互相注视着对方饱含情意的眼。
没有祝福,有彼此就够了。
桃树下,他们相拥而立,在桃花的芬芳中爱意渐浓。
很快夜晚就来临了。
那燃起的红烛有些晃眼,江寻安想要将它吹灭。
却被贺星洲阻止。
他附在他耳边,带着笑声:“新婚之夜哪有吹灭红烛的道理。”
或许是室内温度太高,江寻安脸上有些病态的嫣红。
他懒懒的“嗯”了一声,好像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贺星洲一声轻笑,一手揽着江寻安的腰,一手挑落了床尾的红帘。
渐渐的,寂静的夜里传来一声呜咽,猫叫似的,随后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哑不成调,声音渐渐变了味,慢慢湮灭在黑暗之中。
红烛摇晃,灯影绰绰。
新婚之夜的红烛竟是燃到了天明。
第33章
清晨,二人相拥而眠。
贺星洲醒来的时候,江寻安还在睡眠之中,他闭着眼,脖子上还有新鲜的吻痕。
贺星洲看到了痕迹,脸上一红。拿起被子将他盖好,自己则是轻手轻脚的去准备早饭。
岂料,起身还未到一半,就被江寻安给拉了回去。
他握着他的手腕不放,抬眼看他:“你去哪儿?”
贺星洲道:“你饿了没?”
江寻安道:“你忘了,我已经筑基。”他将贺星洲拉回被子,“时候还早,再睡会儿。”
贺星洲重新躺在床上,江寻安将头埋在他的颈窝。
贺星洲用手指缠绕他的发丝,两人静静的依偎在一起。
自从进了桃源村之后,江寻安很喜欢贴在他身边,除了想和他亲昵,更多的是因为贺星洲身上那股金丹修士浓厚的灵力。
江寻安搂着他的脖子,有些贪婪地去嗅他身上的味道:“你好香啊。”
贺星洲:“你睡糊涂了?”
江寻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道:“星洲,给我一点你的灵力。”
贺星洲:“你又没事,干嘛要我的灵力?”
江寻安抱着他,撒娇讨好:“就一点。”
贺星洲拒绝不了他这个样子,咳了一声说道:“那就一点点。”
江寻安将手掌贴在他的掌心上,源源不断地吸收着他身上的灵力,那股强大的力量让他愉悦地眯起了眼,就像一只餍足的猫。
过了好一会儿,贺星洲才撤掉了手上的灵力,他觉得江寻安有些怪怪的,抓着他的手想要用气息探一下他的灵脉。
意识到他想要做什么,江寻安忙收回手,为他撤掉灵力而感到惋惜,却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他得了便宜,自然要说些温言软语来哄哄眼前人,贴着他的耳朵说道:“星洲,我就知道你待我最好了。”
贺星洲有些飘飘然,却还是压下嘴角,一脸严肃的说道:“寻安,灵力不可贪多。”
江寻安:“知道了。”之后抱着他的脖子和他嬉闹了一会儿。
今天一天都没人来打扰他们,或许是昨天的举动太过疯狂,村子里都以为他们这儿住着两个不顾伦理世俗的疯子。
窗子外面还粘着新贴的喜字,江寻安伸了个懒腰,开门扫干净庭前的落花。
这里什么都好,就是花瓣太多,而且永远都不会开败一样,每天早上落花就堆了一地,脚一踩就陷了进去。
每天不扫都不行。
闻着花香,江寻安打了个喷嚏,一转头,看见小桃给他们的那盆长相思的枝丫都长到了窗外,拿剪刀修建了一番。
桃源村规律又平静的生活让江寻安好像已经完全适应了现在的新身份,成为村子里的一员。
只剩下贺星洲还时不时疑惑,现在的生活是真实存在的吗?
他每次开口和江寻安说些心中的忧虑,都被江寻安用各种各样的话打断,完全忘记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江寻安问他:“星洲,这里的生活不好吗?”
贺星洲道:“好,好的有些过头了。”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江寻安笑着凑过来,在他的脸颊上亲吻,笑道:“既然如此,又何必给自己徒增烦恼了?”
贺星洲一愣,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虽然已经拜堂成过亲,但他还是跟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没什么两样。
江寻安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额头,一时间二人好像真的是一对亲密无间的爱侣。
他握住贺星洲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星洲,难道你的心中没有我吗?”
贺星洲这下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这句话太过直白太过赤裸裸,直白到不像是江寻安这样迂回婉转的人会说的话。
贺星洲抽出自己的手:“我只是有些不太习惯。”
江寻安道:“习惯了就好。”
贺星洲:“我尽量……”
江寻安的眼中柔情似水,他凝望着他:“你与我拜过天地,在桃花树下立过誓言,这些难道都作假吗?”
他又坚定道:“只要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又怎会有疑虑?”
以前都是贺星洲把江寻安弄的不知所措,现在贺星洲却被他弄得手足无措起来。
“我只是觉得发展的有些太快了,”贺星洲搂着他,低头亲吻他的发梢,皱起的眉毛渐渐抚平,话锋一转,“话都是你自己说的,等你醒来之后不要后悔。”
江寻安笑道:“你说的话我怎么有些听不懂,再说了,是梦是醒,你自己分的清楚吗?”
贺星洲一愣:“你说的也对,不该去想那么多。至少现在我们是幸福的。”
江寻安点点头,在他怀中“嗯”了一声。
任庭前花开花落,只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第34章
每隔一段时间,江寻安都会要求贺星洲给他一点灵力。
刚开始还好,到了后面江寻安已经不敢再去问着他要,这样下去,迟早露馅。
江寻安也想过动一些歪心思,但想了想还是摇头否决,每当体内那种对灵力的渴求发作时,他只能死死的咬牙忍着,哪怕汗水浸透了衣衫。
还好贺星洲之前给了他一些可以恢复灵力的药丸,他才不至于那么狼狈不堪。
虽然他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但是修炼的时候还是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力不从心之感。
他也不敢去问贺星洲,怕自己的秘密被他发现。
平静的日子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他们在这里已经好几年。
相处这些年,二人的感情一直都很好,也不曾发生过什么争吵。
只不过贺星洲有时候热情的让他有些吃不消……
天色尚早,贺星洲就已经干完了今天村里安排的活。作为给他们提供房子的代价就是要帮村子里干活。
江寻安正忍耐着想要汲取灵力的冲动,没空注意到其他,一反应过来,就被人蒙上了双眼。
江寻安猜也不用猜。
“星洲,你又要干什么?”
贺星洲扑哧一笑:“你怎么就知道是我,不是别人?”
日日觊觎着他身上的灵力,那味道他再熟悉不过,江寻安怎么可能认成其他人。
江寻安道:“因为除了你,没有其他人会和我开这种玩笑。”
贺星洲从背后抱着他:“我今天知道了一个消息。”
江寻安想要挣脱他的怀抱,他怕控制不住自己。
然而他的这一点小小的意图被贺星洲发现,反而将他抱得更紧。
他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殷如心今天给我发了请帖。”
刚开始江寻安见他们打情骂俏还有些震惊,到了后面已经见怪不怪。
听到这个消息江寻安早就习以为常:“我以为他们早就成亲了。”
贺星洲毛茸茸的头在他脖子上蹭了蹭:“去吗?好久没有吃过席。”
自从上次过后,村子里其他人办喜事都从来不邀请他们。
江寻安脖颈的地方最为敏感,忙侧头躲开他,他捂着发痒的脖子道:“你想去就去吧。”
“你不去我去干什么。”贺星洲抱着他不放,不依不饶和他玩闹,故意去挠他。
江寻安“唔”了一声:“你耍无奈!”
玩闹间,江寻安被他扑倒在了榻上。
贺星洲压在他身上:“这下你躲不掉了吧。”
江寻安被迫往后一倒,墨色的黑发铺满了一地,他双手被桎梏动弹不得,只好装作恼怒说道:“你起来,我还有事情要做。”
贺星洲扬了扬眉毛:“什么事情?是要去修炼还是要去外面扫落花?”
江寻安说道:“你怎么跟个小孩似的,成天胡闹。”
贺星洲松开按住他的手,就那么静静看着他也不说话。
他在想什么呢?
江寻安望着贺星洲,原来他已经长成了大人模样。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就不再是少年了呢?
那些年少的时光就好像落花一样,很随意的就被风吹走了。
江寻安伸手摸了摸他的眉峰,贺星洲的鼻梁高挺,眉眼深邃,完全是个成熟男人的样子了。
贺星洲顺势握着他的手,把脸贴在他的手心。
他声音闷闷的,喉头滚了滚,酝酿了好一会儿,移开眼,尽量不对上江寻安的目光。
“你知道吗?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开始喜欢你了。”
江寻安一怔,愣愣地看着他。
说出口之后,贺星洲反而放开了,一边玩他的头发一边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变得贪婪,我想你只对我一个人笑,我想让你的眼中只容得下我一个人。”
江寻安眼中有些动容:“怪我迟钝,竟然从未察觉。”
贺星洲捧着他的脸,道:“现在这个心愿总算是实现了。”
接下来他说的话让江寻安心中有些发怵。
他弯了弯眼睛,低头亲了亲江寻安的嘴角,眼中满是迷恋,迷恋中带着一丝痴狂:“你要是离开我,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答应我,一辈子待在我身边,好吗?”
江寻安突然感到喘不过气来,就连被爱情冲昏的头脑也逐渐清醒了些。为什么要一辈子,难道要一辈子锁在他的身边......
久久没有听到想要的回答,贺星洲玩弄江寻安头发的手停在半空,将他头皮扯得微微发痛。
江寻安想不清楚是哪里不对劲,来不及思考,就已经对着他笑了笑:“好。”
贺星洲这才欣慰的笑了,低声在他耳边道:“我们这辈子永不分离。”
江寻安看着他,眼中只剩下迷茫。
其他桌子都坐得满满的,到了江寻安和贺星洲那儿只剩他们两个。
或许是村里流传着他们之间做的疯狂事,使其他村民都不敢靠近他们。
岁月没有在他们脸上留下任何痕迹,江寻安和贺星洲还是如同当年刚进村那样。
然而一起来的殷如心和丁梁这些年还是苍老了不少。可能是因为这里的灵气不够丰富,修炼跟不上的缘故。
上了满桌子菜,也没有其他人抢,贺星洲倒是高高兴兴,剥了只虾给他:“你尝尝。”
江寻慢慢嚼着:“还不错。”
贺星洲偷偷和他咬耳朵:“你看那殷如心和丁梁之前吵得什么样,现在居然和和美美做一家人,两个人就跟着了魔一样。”
江寻安道:“不然说打是亲骂是爱呢。”
贺星洲搂着他的肩膀,笑得花枝乱颤,亲了他一口:“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呢?”
江寻安色薄红,低声道:“你收敛点,这是在外面。”
贺星洲知道他脸皮薄,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好好好,回去你再补偿我。”
江寻安:“......”
按照既定流程,这对新人又去桃花树下立誓言。
除了自己和贺星洲那次,这还是江寻安头一次看到完整的过程。
殷如心和丁梁执手走到桃花树下,诉说着永远相爱的誓言。
他二人诉说誓言那一刻,江寻安感到身体在战栗,有什么让他兴奋的东西悄然破土而出。
周围的一切在他的视线中都变成了灰白,他看向殷如心和丁梁紧紧牵着的双手,灰白世界中,一道红色的线从他们紧握的双手中脱离而出。
那东西像蛇一样蜿蜒,在空中摇摆,最后一头扎入了桃树脚下的土壤之中,那里盘踞着无数树根。
江寻安的身体和灵魂已然抽离,直到耳边传来急切的呼唤。
江寻安才猝然回过神,眼前的一切重新恢复正常。
贺星洲揽着他的腰,脸上慌乱:“你刚才是怎么了?”
江寻安舔了舔嘴唇,他好像发现了一点有意思的东西。
他温柔地安抚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我们那个时候......”
第35章
贺星洲道:“我们那个时候,也是如此吗?”
江寻按回道:“大差不差吧。”
贺星洲:“怪肉麻的。”他想通了又说道,“算了,再肉麻这辈子也就一次。”
江寻安突然想到之前算命先生给他算的什么成三次亲,想来大概率是骗人的,好多讹些钱。
看着那不同寻常的树,江寻安很想当场去看看树下有什么,偏偏他们久久不离开,周围还有那么多人。
江寻安只好从长计议。
人都挤在那儿看热闹,贺星洲也不爱凑热闹,拉着江寻安出去。
他们那桌也没其他人,贺星洲连吃带拿,秉承着不浪费的远着,把和他江寻安喜欢吃的东西打包回家。
江寻安想了想,拿起桌上的酒回家。
贺星洲问道:“你什么时候爱上喝酒了?”
江寻安道:“好像还没和你一起饮过酒。”
贺星洲道:“我酒量差的很,我可不喝。”
江寻安心道到时候就不是你喝不喝的问题了,说道:“没事,你浅尝两口。”
他们住的那间小屋子虽然简陋,但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一起住,也住的高高兴兴的。
江寻安看到桌上的那盆花又把枝丫伸出了窗外,问贺星洲:“你有没有觉得那花最近长得太快了?”
贺星洲:"是挺快的,再长下去就不是花,而是树了。不过它的味道倒是很好闻。"
“好闻?”江寻安觉得有些诧异,他以前也没怎么察觉,只是最近觉得这香味越发腻人,“我怎么闻着香的发腻呢?”
贺星洲:“可能我闻习惯了,你要是不喜欢我马上把它给搬出去。”
江寻安:“算了,小桃天天说村长有多宝贵这花,别给他养死了。”
贺星洲:“宝贝这玩意儿怎么不搬进自己屋子里,放我们这儿?这样,我给它搬隔壁屋里。”
花搬走后,江寻安觉得空气都要清新了点,连带着自己的脑子都要清醒了一点。
到了晚上,贺星洲也没有修炼的意图,一直坐在床上和他闲聊。
江寻安心道他在怎么还不打坐,不然自己没办法溜出去。
他想着事情,没想到贺星洲凑过来要亲他,被他侧头躲开了。
江寻安脸上有些燥热:“今天不行。”
贺星洲反而委屈上了:“为什么?”
江寻安:“我.....不大舒服。”
贺星洲关怀问道:“我上次弄疼你了吗?”
江寻安:“不是......”
他怎么没发现贺星洲这么难缠呢?
贺星洲枕在他膝上:“那我们就这样聊聊天说说话也挺好的。”
江寻安:“你不修炼了?”
贺星洲:“今天不想。”
“既然如此,”江寻安拿出白天的酒,“我们来划拳吧,谁输了谁喝酒。”
贺星洲笑道:“你是不是想要灌醉我?”
被他说出了心中的想法,江寻安也不惊慌,眉毛都没皱一下:“就是想把你灌醉又如何?”
贺星洲:“那我就舍命陪夫人了。”
江寻安脸一红:“你......”
贺星洲:“来吧。”
他坐了起来,端来两个杯子,那杯子不大,就一小杯。
江寻安:“这么一点,要喝到几时才能将这一瓶喝完。”
贺星洲:“还喝完,我喝一小杯就不错了,你信不信我当场醉给你看。”
江寻安本来就想让他喝醉。
江寻安:“来,划拳。”
贺星洲倒是来了兴致,在那儿喊号子:“五魁首,六个六,你输了,喝!”
江寻安:“......”
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这点酒对他来说毛毛雨似的。
今天运气不太好,划了几次江寻安老是输,只能认罚喝下酒。
他酒量尚可,只是脸上见红,脸颊上一轮红晕。
贺星洲关心道:”你还能喝吗?”说着,他把床都铺好了,”要不然我们早点休息算了。”
江寻安心道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贺星洲灌醉,去桃树那儿探个究竟,说道:“继续。”
贺星洲:“好好好,我陪你玩。”
他老是赢,江寻安道:“你是不是出老千?”
贺星洲一脸无辜:“哪有?”
江寻安:“那把你另外背着的一只手拿出来,别偷偷用些小把戏。”
贺星洲:“你太坏了,就是想要把我灌醉。”
江寻安微恼,把他的手抓出来逮住。
贺星洲见他识破了自己的小把戏,大笑:“好吧,我认输了,自罚一杯。”
他拿起酒杯还想耍耍无赖:“我只喝半杯行吗?”
江寻安瞟了他一眼:“你说呢?”
贺星洲认输,一饮而尽,动作倒是潇洒,只是一杯酒下肚人已经打飘。
江寻安拿起酒杯,趁机多灌了他几杯。
杯子到了嘴边他却不张口,非要江寻安喂他。
贺星洲眼睛冒星星,眼前的江寻安一下子分裂成了好几个,都在对着他笑,勾魂似的让他喝酒。
贺星洲迷糊:“哪个是你,这么多人都让我喝酒,我要喝死。”
江寻安捏着他的下巴给他灌酒,没多久贺星洲就醉的不能再醉,却抱着江寻安的腰不撒手,江寻安差点又被他扑到床上。
没多久,贺星洲耍起了酒疯,抱着他又哭又笑,非要拉着他去房顶上数月亮。
江寻安说月亮就那么一个,你数什么。
贺星洲醉糊涂了,说星星才只有一颗,月亮那么多,我都看的见。
非得江寻安同意他的说法他才消停,江寻安只好点头附和:“你说的都对。”
贺星洲一阵傻笑,抱着他往床上躺。
他一股蛮力,江寻安费了老大的劲才把自己的胳膊扯出来。
贺星洲脸上的红一路红到脖子,突然之间像个小孩一样哭起来。
“不要离开我......”
江寻安本来已经打算出门,见不得他这样,只好折返回去塞了床被子给他,让他抱着被子哭。
贺星洲抱着被子还以为他抱着江寻安,兀自深情给被子看:“我好喜欢你看月亮的样子。”
江寻安早就踏出了门,把门锁上,防止他出来。
现在半夜三更,外面也没人,只有村里的路口点了一盏半亮不亮的灯。
江寻安摸黑来到村子正中央的那颗巨大桃花树下。
然而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出端倪,白天的情形是没有再见到。
他也不愿意就这么轻易的离开,仔细巡察每一处。
空气之间有股奇怪的味道,江寻安寻那味道的来源,发现居然是脚下的泥土。
他捻了一点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居然闻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自从上次过后,江寻安的嗅觉变得异常的灵敏。
他摸了摸脚下的泥土,然而想要找到背后的原因,除非将这里掘地三尺。
现在他是做不到的,他围着桃树转了一圈,记忆模模糊糊的,刚入村的时候,他们好像也看到过一颗枯萎的桃树,那树上好像刻的有字,但是他们还没看清就被卷入这里。
江寻安心中早就隐隐觉得不对劲,他前几年的注意力全在贺星洲身上,每天看着他就觉得幸福的不像话,就像现在的贺星洲看他一样。
心中除了爱意什么也不剩,甚至认为和他在桃源村渡过余生也不错。
如果他现在去问贺星洲一辈子待在桃源村好不好,他绝对会给自己一个肯定的回答。
仔细一回想,江寻安心中有些毛骨悚然,虽然时不时的会有人进村,但是他们一段时间之后都不见了踪影,桃源村的种种迹象都表明了不正常,这么明显他们之前为什么没有发觉呢?
思索片刻,江寻安将手放在树干上,运起功法,功法传承自灵珠的记忆,极其阴毒,是能将别人的灵力占为己有,长此以往,根本不用修炼,只靠害人就能增长修为。
江寻安还没有在人身上用过,现在就先在树上用试试吧。
他渐渐发功,紧接着,一道醇厚的灵力竟然自树干传来!
江寻安心下狂喜,将手附到树干上,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灵力。
江寻安枯井一样的灵脉终于得到了滋润,忙继续运功吸取灵力,他眼睛渐渐眯起,一脸迷醉。
他现在的样子,多少有点邪肆......
江寻安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却是贺星洲一身酒气,满脸酡红,跌跌撞撞地向他而来。
他路都走不稳,江寻安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他一转身,恰好对上了对方的眼睛,江寻安忙撤掉使用法术,也顾不得什么了,掩饰般的将手藏在袖子里面。
那一刻他的心砰砰直跳。
他的秘密就要这么被贺星洲发现了吗?如果贺星洲知道他和魔修没什么两样,他会怎么看自己......
还好贺星洲并不太清醒,根本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走着走着摔了一跤,还是固执地要向江寻安走来。
他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踱到江寻安身旁,短短的几步他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
江寻安有些心虚:“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贺星洲现在还是醉醺醺的,他过来一头栽倒在江寻安怀中,絮絮叨叨说道:“寻安,我做了个梦,梦到你变成了一床被子。”
江寻安哭笑不得。
说着说着,他把江寻安抵在了树上,抬起醉醺醺的脸,凑过去去嗅江寻安。
“你怎么没有酒气?我和你一起喝了那么多酒,你到底是不是我娘子?”
他一喝醉怎么什么胡话都说?
江寻安耳朵有些发热,怕他声音太大将村子里的其他人吵醒,让别人看他们两个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到这儿来,准会以为他们在干什么坏事。
江寻安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讲话,确认人还是喝醉的状态后连忙松了一口气,还好没被他发现。
他食指放在唇边,低声道:“你答应我小声一点,我就松开手,怎么样?”
贺星洲直勾勾地看着他,猝不及防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心。
江寻安触电一样,马上缩回手。
“我没答应,你不是也松开了手?”贺星洲噗嗤一笑,“你到底是不是我娘子?我娘子可温柔,对我可好了。”
江寻安真想一棍子把他给打晕,早知道不给他喝那么多酒的,喝了之后就开始瞎说。
见江寻安不回答他,贺星洲捏了捏他的脸:“是长这样啊,可你怎么不对我笑了?你是不是又在骗我,就像以前那样?”
江寻安默不作声,摸上他的后脑勺想要弄晕他,他现在可没心思去和贺星洲周旋,他还有要事要做。
哪知酒醉的贺星洲还是那么敏捷,预判了江寻安的想法,将他的手按在两旁,突然之间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江寻安以为他醒了,心下一惊,试探性地喊道:“贺星洲?”
却被他扣住后脑勺抵在树干上亲吻。
夜静悄悄的,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心跳在黑暗里失了节奏疾速跳动。
江寻安想推开他,却被他按住没法行动。
又怕用强会让他清醒过来。
江寻安一时间没办法,只好折中使出下计,主动去吻他,再趁机将自己的手解脱出来,一边亲吻他,一边将手掌附在树干上汲取灵力。
二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有那么一瞬江寻安脑中空白一片。
贺星洲的眼睛在黑暗中亮的惊人,低声一笑:“至少现在,你是爱我的......”
江寻安环住他的脖颈,闭眼沉醉在微凉的夜中。
没人注意到,不远处一道身影躲在树背后,只露出了一双幽深的眼睛,幽怨地看着他们。
第36章
第二天早上,贺星洲捏着江寻安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你唇瓣怎么肿了?”
江寻安没好气道:“被狗咬的。”
贺星洲瞬间明白过来:“我做的?”他笑得眉眼弯弯,“叫你非要灌我酒,这下好了。”
贺星洲不知道的是,昨天江寻安半拖半抱的才把他弄了回去。
他要是一塌糊涂还好,偏偏人还有点意识,一路上要哄着才肯回去。对着胡闹耍赖的贺星洲,江寻安都差点破功。
江寻安问他:“昨天的事情,你记不得了?”
贺星洲:“什么事?”
江寻安稍微安心了一点,要不然被他发现自己半夜偷偷摸摸去桃林多少也会起疑心。
江寻安矢口否认:“没有。”
贺星洲:“你每次想要骗我就是这个表情。”
江寻安道:“真的没有。”
贺星洲捏了捏他的脸道:“骗我你就是小狗。”
江寻安拉开他的手:“别捏,痒。”
——————
自从昨天吸收灵力之后,江寻安就觉得自己看待事情的想法发生了变化。
以前他觉得只要能和贺星洲待在一起就很开心,然后什么都不用去想,现在却是满脸忧愁,就算贺星洲在他面前出现再多次也没有用。
贺星洲也察觉了他这种变化,看他这几天心思不定,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发生了什么吗?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给我说。”贺星洲道。
江寻安移开话题:“你不觉得我们在这里待的时间太长了吗?”
贺星洲轻而易举被他绕着鼻子走:“还好,”他单手托着下巴看他,“我觉得每天都是崭新的一天,很充足,很幸福。”
江寻安道:“如若我们没有修仙,这一生有多少个几年了?”
贺星洲歪着头有些疑惑,一时间反应不过,自从成亲后,他好像从来没有思考过什么时候出桃源村,这种让人想要落泪的幸福让他极度的沉湎。
贺星洲搂着他道:“想那么多干什么,活在当下不好吗?这还是你告诉我的。”
江寻安道:“我只是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按照你以往的作风,你会像现在这样吗?”
贺星洲低头想了想:“怎么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就按照我以往的性子,我也是要和你成亲的。”
他笃定地说:“我这辈子做过最对的事情就是把你抢了回来。”
江寻安无奈道:“你有没有发现村子里的异常?你想想,村子里的村民是不是经常变化,我们在这儿住了好几年,连他们的脸都记不清楚,这合理吗?”
贺星洲深深皱起了眉头。
江寻安继续道:“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意识并不为自己所操控?”
贺星洲低头思索了一下,像是在认真考虑他说的话。
“好像是有点。”
江寻安进正要进一步给他分析,门外突然就传来敲门声。
江寻安瞬间不再言语,贺星洲过去敲门,发现门外站着的是小桃。
她还是一脸天真,她似乎永远长不大,还是刚来时他们见她的的那个摸样。
“你来做什么?”贺星洲问她。
小桃扬起笑颜:“我不是来找你们的,我是来浇花的。你们这几天应该很忙,说不定忘了浇那花。”
说着她也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挤进了门中。
“咦,你们将花放在哪儿去了呢?”她问。
贺星洲道:“隔壁房间,你那么宝贝把它抱回去不就得了?”
小桃蹦蹦跳跳地进去:“哎呀,这花叶子都耷拉起来了,黄不拉叽的,想是最近没怎么吸收肥料。”
贺星洲撺掇她:“抱回去,快抱回去,我们伺候不了。”
小桃道:“这花本来就是放在这儿的啊。”
小桃没说话,只是看了江寻安一眼,江寻安被控制了一样,过来说道:“算了,你想放就放吧。”
小桃笑道:“这样才对嘛。”
她浇了一会儿水就走了。
她走之后,江寻安才如梦初醒一样,恍然明白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
贺星洲耸了耸肩榜:“是你自己说的要留下。”他手撷着花瓣闻了一下,“其实我觉得挺好闻的。”
江寻安捂着脑袋,还在那儿发蒙。
贺星洲说:“有没有觉得房子太小了,东西都没地方搁?”
说着他就拿了一把斧子往外面走去。
江寻安问他:“你去干嘛?”
贺星洲道:“做个架子。”
江寻安:“你还真打算在这儿住一辈子不成?我们……我们早就应该离开了。”
贺星洲道:“为什么要离开?”
江寻安:“你……你刚才不是这样说的,你仔细想想我说的话。”
小桃一来,什么都乱套了。
贺星洲还真装模做样的思考片刻,装也不装像一点,就说到:“我想起来了,我要让我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见他油盐不进,江寻安脑子抽痛了一下,自己以前好像也有过一段时间的这种情况。
贺星洲摸了摸他的额头:“头疼吗?”
江寻安推开他,脸上恹恹的。
“生气啦?”贺星洲低下头看他,郑重其事道,“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只要你在我的身边。”
江寻安却摇了摇头,眼前的贺星洲让他有些陌生,无法再与几年前的他联系到一起。
其实成亲这几年,贺星洲的性子收了很多,不会再动不动地被别人惹怒发脾气,潜移默化的感染了江寻安身上的某些特性。
也难怪很多人都说在一起久了,会有夫妻相。
江寻安道:“会出去,但不是现在。”等他把树干的灵力吸收完之后再做打算。
贺星洲亲了亲他的脸颊:“那我先去忙了,你也别愁,有我在,任何事情都能解决。”
第37章
修炼两月后,江寻安将吸收后的灵力消化完。
他得找个时间又偷偷摸摸地去树下一趟,只是贺星洲看得紧,他也不好再用灌酒的借口,只能找好时机溜出去。
无论如何江寻安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事情,知道之后他会怎样想他?是破口大骂宗门出了一个叛徒,还是要像文中那样替天行道将他斩于剑下?
江寻安不愿意去想,尽管现在的贺星洲再爱他,倘若他们离开这里,说不定贺星洲的爱说散就散了呢?
贺星洲那么嫉恶如仇的一个人,真的会包庇他?
一连拖了好几天,江寻安终于等到了贺星洲入定的时候。
贺星洲入定后短的时候几个时辰,长的时候好几天都不会醒过来。
江寻安乘着这个时机出去。
临走前,他伸手在贺星洲面前晃了晃,要是贺星洲没入定,这会儿估计会和他闹上一阵,然而他现在一动不动。
确定人没有醒过来,江寻安再轻手轻脚关上门往外面走去。
外面有天气有点微凉,江寻安裹紧自己身上的袍子。
他总是会想,如果当初没有上流云宗,他还在枣溪村,现在会是怎么一副光景?
想是这么想的,江寻安却从来不后悔自己现在的选择。
他这一生,就是要出人头地。
他不知道的,这种强烈的欲望甚至超过了他对贺星洲的好感,让他从朦胧又迷幻的梦中苏醒过来。
今晚的月亮不知为何比以往更亮了些,或许今天是月圆之夜的缘故。
江寻安走到桃树下,这颗见证了无数爱情的桃树上挂满了红色的飘带,树下埋了许多写有名字的纸条。
江寻安也顾不得其他,将手附在树干上,准备像上次一样开始。
没多久,刚刚还亮晃晃的月亮渐渐被乌云掩盖,连月光也黯淡了。
江寻安闭上眼,正全身心的吸取灵力。
黑暗处,数条藤蔓一样的树根好像活了一样,摩擦过地面,发出滋滋的声音,向着江寻安聚拢。
那些树根似乎有了生命力,尽量放轻声音,不想让江寻安发现,准备突袭他一样。
然而在树根触碰道江寻安小腿的那一刹,江寻安猛地睁开眼睛,使出一道虹光雷,那碰到他小腿的树根顿时被点燃,噼里啪啦的发出焦臭味。
江寻安早就知道这里不同寻常,做任何事情都小心提防,因此留了个心眼。
满地如蛇群盘踞的树根并没有因为他的招数而退却,反而有愈演愈多的趋势。
江寻安并不慌张,先将围住自己的树根斩断,接下来一跃而起,向着树干的地方挥出一剑,要是打实,这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桃树就将化为一地的木头碎屑。
那些树根像是知晓了他的意图,不再围攻他,转而护住那桃树前。
江寻安一剑既出,那些树根就像护住的奴才一样围了过来。
顿时落了满地枝丫。
江寻安冷冷向着树后道:“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里。”
此刻,夜静默极了,连风吹过花瓣的声音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黑暗之中逐渐露出了一个人脸,柳眉杏眼,是个很乖巧的小女孩相貌,不是小桃还能是谁。
小桃,或者现在应该叫她怪物,江寻安惊奇地发现,满地的树根从她身下蔓延出来,蜘蛛网一样到处遍布,由于她太过瘦弱,这些树根像是寄生在她身上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也不问问就拿,那是属于你的东西吗?”她幽幽道,开口的声音却没有一点小女孩的清朗,喑哑嘈杂,像是粗粝的石头。
江寻安质问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就是秘境里的怪物。以爱为食,吸取其他人身上的灵力甚至是寿命,是你做的!。”
小桃极为轻蔑的一笑:“他们都应该感谢我,如果没有我,爱从何处来?还有你,如果没有我,你能感受到现在的幸福吗?”
“信口雌黄!”几句话点燃了江寻安的怒火,他手中的剑指向她,“等我破了你的幻境,就知道现在的幸福是真是假。”
“没人能从这里活着出去!”小桃阴狠地笑着,刹那之间,数道根条袭来。
江寻安练了千次百次的剑招,在那一刻终于发出了生平最大的威力。
剑影繁杂,在月光下令人眼花缭乱。
他之前一直没有试过这份力量,当浑身的灵力充盈至极的时候,才觉悟这种拥有力量的感觉,让他极度的迷恋。
江寻安击退了所有想要靠近他的枝条,他提着剑一步一步向小桃走去。
“妖物,你今天是逃不掉的。”
他离小桃越来越近,小桃再也无法维持平静。
她凄厉叫喊道:“你难道想要打破平静的生活?出了这里,你以为他待你还像现在这般?”
她这句话确实有用,江寻安的动作稍微一缓。
江寻安握紧手中的剑。
“就算如你说的那样又如何?我拥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努力得来的!你该死了,我和他已经在环境里耗费了太多的时间。”
虽然是怪物,但小桃现在还是伪装成小女孩的样子,江寻安没有半点心慈手软,手起剑落,正要做个了解。
只听她突然疯了一样的高声喊道:“贺哥哥你来了!”
江寻安动作一僵,顿时慌了神,回头望了望。
就这么一分神的功夫,小桃抓住时机,向他袭来。
“哐当”一声,江寻安手中的剑脱落掉在地上。
痛,激烈的痛楚从胸口传来。
江寻安低头一看,自己的胸口已经被树根贯穿,树根上浸透了他的血。
他直挺的背脊弯了下去,头颅低垂,猩红的血从口中喷涌而出,唇被染得血红。
他动了动手指,倏然之间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他再也没有力气挣扎。
江寻安无助地闭上双眼。
就这么死了吗?
真是不甘心……
第38章
贺星洲醒来的时候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却没有发现江寻安。
这个时候他能去哪儿呢?
以往也会出现这种情况,贺星洲就没太放在心上,用传讯符给他留言。
“我出去逛逛,一会儿回家。”
贺星洲打扫了一下屋子,再特意出去买了些江寻安喜欢的吃食,要离开集市的时候被卖竹编的大爷叫住让他买点自己编的小玩意儿。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贺星洲心情也很明朗,说道:“行,给我编只竹蜻蜓。”
大爷问:“送人的?”
贺星洲眼前浮现出江寻安的脸,不禁笑道:“对,送人。”
大爷:“哎哟,看把你美的。”
贺星洲左手提着吃食,右手拿着竹编的蜻蜓,悠哉悠哉回了家。
回到家他把东西放在桌上,还是没有看到江寻安的人影。
这才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也顾不得其他,开始在村子里搜寻江寻安的身影。
然而他在村子里竟然感觉不到江寻安的气息。
贺星洲怕他不告而别,更怕他......出了意外......
他漫无目的,疯了一样的在村子里找人。
冥冥之中像是有指引一样,他不知不觉走到了那颗巨大的桃花树下。
在这里,他曾和江寻安一起立下过永不分离的誓言,此时此刻,同样也是在这里,他找到了闭眼不醒的江寻安。
他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里,他身上没有伤口,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呼吸平稳,安安静静的睡了过去一样。
贺星洲歇了口气:“原来你在这里。”
他弯腰去喊他:“怎么会在这儿睡着了?我带你回家。”
没有人回答他。
贺星洲不依不饶:“江寻安。”
“江寻安!!!”
依旧没有回答他。
那一刻,贺星洲的心脏剧烈的疼痛起来,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他却不愿意相信自己心中的猜想。
桃花落了江寻安满身,他像是一具美丽的尸体,被桃花埋葬了。
贺星洲就地坐下,拂去江寻安身上的落花,依旧不死心地重复呼唤他的名字。
起先,他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平静,渐渐的就开始不受控制起来。
江寻安有呼吸,他还活着,贺星洲自我催眠的告诉自己,他只是不愿意醒过来而已。
贺星洲低头附在他耳边说:“你睡了那么久,该醒了。”
没人理会他。
贺星洲看起来正常极了,比他平日里还要正常。
他握着江寻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看似不悲不喜的目光中暗潮涌动:“你是不是怪我不给你灵力,所以装睡不肯醒?”
明眼人都能看出江寻安绝不是睡过去那么简单,他完全没有意识地躺在那里,像是只剩下一具躯壳。
贺星洲喃喃道:“给你,我都给你。”
他将江寻安搂在怀里,不要命一样把自己身上的灵力都过渡给他。
效果还是有些的,江寻安原本苍白的脸逐渐红润起来,只是他始终没有醒过来。
像完全不要命一样的送出自己灵脉中的灵力,恐怕江寻安没有被救活,贺星洲自己就会因为灵脉枯竭而身亡。
但是现在,贺星洲身上已经完全没有理智这种东西。
就算付出一切,也要让他醒过来......
直到他听到了小女孩活泼的声音:“你这样只会白白浪费,多可惜啊。”
贺星洲抬头,看到了微笑着的小桃。
明明还是女孩的摸样,却让人觉得阴恻恻的。
小桃开口说道:“他做错了一些事情,你要是愿意帮他赎罪他就能醒过来。”
贺星洲斜睨着她:“是你害的”
他抽出岁寒剑:“我要杀了你。”
小桃嘻嘻哈哈,完全不怕他,一副早就抓住他把柄的样子:“你杀了我,他就会活过来吗?我死了,他就永远醒不过来啦!”
贺星洲与虎谋皮:“你有办法?”
小桃道:“我自然是有办法。”
她说:“他掏空了桃木的精魄,桃木受损了,所以他也就醒不过来了。”
“你用自己的灵力供养桃木,获得树灵的饶恕,说不定他就能醒过来呢。”
现在也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只要能有一丝机会,他就会尝试。
贺星洲马上按照她说的去做,不管她是不是在骗他,反正他一定要江寻安醒过来。
很快,昨天桃树被江寻安的剑锋削去的地方重新恢复长出枝丫,开出更大的花苞,像是获得了极好的养料。
贺星洲灵力消耗的太多,脸上没有太多的血色,仍旧没有放开给江寻安输送灵力的手。
小桃突然之间看起来长高了一些,她一副满足的样子,笑靥如花道:“实在是太好了,桃树恢复的很好,你在意的人马上就会醒来,只要你一直坚持供养桃木,那么他就会一直醒着。”
“你什么意思!”贺星洲厉声质问。
话音刚落,人已不见了踪影。
贺星洲顾不得去追她。
没多久,怀中人颤了颤睫毛,睁开了眼。
贺星洲欣喜若狂,抱紧他道:“你终于醒过来了。”
怀中的人拍了拍他的背:“让你担忧了。”
贺星洲差点哭出来,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的情绪激动起来。
他抱着他很久,怀中的人也没有动一下,安安静静的,似乎贺星洲不开口,他就不会说话。
很快,贺星洲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江寻安的眼中并没有焦距,看他的时候瞳孔都没有转动一下。
贺星洲的热情瞬间冷却,试探性地问他:“昨天发生了什么?”
江寻安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一样:“昨天有发生什么了吗?”
贺星洲一下子沉默了起来。
“她对你做了什么?”
江寻安摇摇头,微笑道:“你说的她是谁,桃源村很安宁,没有谁会对我做什么。”
贺星洲默默推开他,有些冷淡地问他:“你真的清醒过来了吗?”
第39章
江寻安对于他的反应好像很惊讶:“星洲,怎么了?我不是好端端的在你面前吗?”
贺星洲眼中晦暗不明地看了他一眼,问他:“枣溪村的溪边上有几棵树?”
江寻安想也没想地说道:“两颗,一颗杏树,一颗梨树。”
贺星洲又问他:“我身上哪儿有疤?”
江寻安说:“胳膊上有道伤痕,你十四岁那年和隔壁村的痞子打架留下的。”
江寻安笑了笑:“你怎么会问我这些问题?你怀疑我是假的?”
贺星洲将江寻安上上下下都打量个遍,除了眼神,他确实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人只要活着就好,贺星洲这样告诉自己。
他的脚步有些虚浮,走在前面,也不回头:“没什么,就想问问你还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我们回家吧。”
江寻安道:”好。”
回去之后,江寻安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他虽然会说话,会笑。
但是,贺星洲知道,不一样了,他变得让他陌生起来,他身上的鲜活褪去,就好像一个被人操纵的牵线木偶,别人让他笑就笑,让他哭就哭。
他是他,却又不是他。
——————
贺星洲已经连着几月没有见到一起进入村子的殷如心和丁梁。
直到他们住的那间房子换了人。
贺星洲问他们:“这儿以前住的人了?”
新来的道:“不太清楚,听说去世了。”
“走了?”贺星洲一声叹惋,虽然他们的修为不算太高,但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修士,不出意外活个几百年是没有问题的。
怎么在这处“安宁又平静”的桃源村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呢?
他不愿意再去想那些问题,就像他不愿意承认眼前的江寻安变得像个会说话的木偶。
到了月底,江寻安突然捂住心口,脸色苍白,满脸痛楚。
贺星洲紧张地问他:“怎么了?”
江寻安道:“心口很疼......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捅穿了一样......”
贺星洲用治愈术给他治疗,他也没有半分好点的趋势。
贺星洲马上明白过来,他又该去桃树那儿“奉献”了......
他马上出去按照之前那样做,当他过度使用灵力后,满脸憔悴的回到家时,江寻安已经重新站起来。
贺星洲松了一口气。
只要人还在,一切都有可能......
贺星洲摇摇欲坠,江寻安张开手臂接着他。
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贺星洲突然觉得心安了很多。
他麻痹自己,他们没有什么不同,他还是自己的江寻安。
贺星洲终于笑了起来,故意用轻松的口气问他:“你没事了?胸口还疼吗?”
江寻安道:“有你在身边,我怎么会出事呢?”
贺星洲抱紧他,自己对自己承诺道:“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
慢慢的,贺星洲习惯了现在的江寻安这个样子。
日子过得温馨而平凡,除了时不时地要去“奉献”自己的灵力。
一晃又是几十年的春秋,村子里的人都换了一批,除了开不败的桃花,这里好像和外面的世界没有什么区别。
日月变幻,昼夜更替,生命轮回。
贺星洲却有些厌倦了。
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江寻安在内都在告诉他他真的很幸福。
他每一天都活在虚幻之中,甚至有些忘了之前他和江寻安相处是怎样的摸样,他很想把以前的江寻安找回来,却没能做到。
他的修为跌的厉害,应该撑不了多久了。
是该做个了解了。
贺星洲擦拭着剑,开始准备。
江寻安坐在他身边,静静看着他,更确切的来说,应该是监视他。
贺星洲收拾好后起身,提着剑就出去。
江寻安在背后问:“星洲,你去哪里?”
贺星洲没有回答他。
他头也不回地向着桃树的方向走去。
他刚走到树下,跟在他后面的江寻安就到了。
贺星洲抬头看了一眼满树的花苞,说:“这几天花开的很好。”
很适合砍下来。
江寻安好像知道了贺星洲的意图,握住贺星洲的手,将他的剑卸下来:“剑刃锋利,就算没伤到人,伤到花草树木也不好。”
贺星洲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没由来的产生一种挫败感。
他舍不得......
他握紧剑不放,江寻安抬头微笑着看他,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起了一阵风,吹起了漫天花瓣。
贺星洲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江寻安的脸颊。
江寻安眨了眨眼睛。
贺星洲的手伸开,却将眼前人被风吹起的碎发别在耳后。
贺星洲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松开了握住剑的手。
是的,他舍不得......
江寻安笑道:“你的剑我帮你保管了。”
贺星洲点头,他现在变得和江寻安没什么两样。
就这样慢慢被腐蚀吧,就这样沉醉不醒吧......
“好。”
他突然觉得很累很累,以致于他连站都站不稳。
他躺下来,枕在江寻安的膝上:“我有些累了。”
“那就睡吧。”江寻安的声音无比轻柔,像有让人瞬间睡着的魔力。
贺星洲闭上眼睛,呼吸声渐长,似乎做起了梦,还是一个无比安宁的美梦。
慢慢的,桃树树根活了起来,从地底抽离,像茧一样将他们包裹起来。
一眨眼的功夫,地面上没了人影,树根裹着二人重新回到不见天日的地下。
没有人挣扎,化为桃树的养料如同他们的使命。
他们紧紧相拥,好像天底下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们分开。
黑暗中,江寻安却慢慢睁开了眼睛,不同于之前的浑浊,眼底逐渐清明。
第40章
黑暗之中,江寻安睁开了眼。
脑海中模糊一片,他已经记不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心脏的地方任然会抽痛,只是没那么明显了,他记得自己被贯穿了胸膛,后面发生的事情他虽然记得,却总觉得不像在自己身上发生的。
他探了探灵脉,体内流转的灵气,竟然染上了贺星洲的气息。要用多少灵力温养,才能让心脏重新长好?江寻安不得而知了。
他没空想太多,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这里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根,空气之中飘荡着阴湿的气味,像是腐烂的尸体,发散着血腥味,让人作呕。
江寻安挣扎了一下,那包裹在身上的树根却缠绕的更紧。
更令人诡异的是,和他紧贴着的贺星洲闭着眼,脸上露出很平和的微笑,好像他们现在不是身处危险,而是在美梦之中。
江寻安只好呼喊道:“贺星洲,你醒醒!”
无论如何,贺星洲也叫不醒。
江寻安摸到自己身上有他的剑,拿出来割断了一些细小的枝丫,手腕才能够活动起来。
还好他现在的修为已经筑基,不再是那个被随意搓圆搓扁的江寻安。
身上的灵力正源源不断的被吸走,再拖下去,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江寻安一鼓作气,把封闭的地方捅了一个洞出来,终于有一点点微光传了进来。
江寻安像是看到了希望,猛地用力,将周围缠绕的枝丫全尽数砍断。
他先自己先爬了出去,再把贺星洲拉扯出来。贺星洲任旧闭目不醒,但江寻安也没想过要抛弃他。
出去一看,江寻安完全惊呆了。
这儿并不像地底下,一点土壤也没有,只有一块又一块地茧块悬在半空之中。
江寻安往里面一看,居然看到了一对青年男女被封印在里面!了无生息,已经是死人。
江寻安都能够想到他们紧紧相拥着,共同坠入地下的样子。
而在众多茧块之下,生长着一颗桃树。
和地上面不同,这颗桃树倒着生长,树根在上,花枝在下,而在树干上坐着一个长相温婉的女人,她有一头秀丽的长发,正用一把小巧精致的银梳,给自己挽发。
江寻安只是看了一眼,眉毛狂跳,就背着贺星洲往上跃去。
他一个人还好,背着贺星洲不好施展。
俄顷,耳边就想起女人咯咯的笑声:“你去哪儿呀?还想离开不成?”
江寻安并未理会她,径直想要离去。
女人道:“哎呀,你们今天,走不了啦!”
“你是......小桃!?”江寻安诧异。
化为成年女性的小桃嘴唇鲜红,宛如刚饮过血。
她冷哼了一声:“竟然叫你醒过来。”
在幻境中的人里,很少有人能够醒来,大多数沉溺于虚幻的情,在美梦中悄然死去。
江寻安将贺星洲放在一旁,现下不成功,便成仁,只能对上小桃。
他将剑握在手中:“上次被你伤的那么重,这次就好好还你。”
小桃:“想杀奴家?没那么容易。”
她笑得癫狂,万千桃花花瓣随着她渗人的笑声汇聚成一团巨大的花簇。
那些花瓣像是有意识一样,飘转到他的头顶上。
江寻安屏住呼吸,在被花瓣包裹的那一刻掷出贺星洲的剑,正好朝着小桃的方向击去。
剑身擦着小桃的胳膊过去,若不是她逃得快,就要废了她一条胳膊。
周围的花瓣纷纷飘落,化为乌有。
江寻安不屑道:“离开了桃源村,你也不过如此。”
他召回剑,要报当初的穿心之仇。
不对,他刚才出剑速度也不快,小桃明明可以躲过他这一剑,为什么不跑?
看到那倒垂的桃树,江寻安觉悟到她怕桃树受到伤害。
江寻安道:“我忘了,这桃树应该才是你的本体,你害了那么多人,我今天就替天行道!”
“你别想杀我!你别忘了,贺星洲还没醒过来!”小桃高声道。
江寻安喝道:“我想他宁愿死在我的剑下,也不愿意死在你编织的梦中!”
“你太想当然了,你可以和他交心,问问他,看他的选择。”
她捂住胳膊,幽怨道:“你的爱人都选择了不醒,”她的声音瞬间变得高昂又尖锐,“你为什么要醒过来!”
与此同时,原本没有意识的贺星洲睁开了眼。
小桃对他喊道:“他不要你了,出了桃源村他就会将你丢下!想想你该怎么做!”
贺星洲被她的话语影响,双眼赤红:“明明是……明明是你先告诉你爱我的!为什么现在又要将我丢下!我是什么很贱的东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江寻安的心一下子疼痛起来,往后退了几步:“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就像你最开始跟我说的,我们还仍处在秘境之中,不是吗?”
“周围的一切都不是真实存在的,梦再美,也会有破碎的一天,该醒来了!”
贺星洲凌厉的目光看向他,他突然变得好像门派里的其他那些亲传弟子,盛气凌人,威严无比。他之前从来没有这样看过他。
他有些恳求道:“听话,把剑放下,跟我回去。”
以前他待他总是纵容的,他待他总是不同的。
江寻安摇头:“现在的你并不是真正的你自己,桃树必须斩,这害人的东西就不该存在。”
贺星洲声声凄厉:“你难道真的要亲手斩断我们之间的缘分吗?”
桃源村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江寻安有些动容,却还是毅然道:“情是斩不断的。”
手中剑出手,向那桃树斩去。
只刹那的功夫,桃树一分为二。
他这时候应该感谢那魔珠,如果不是他给的力量,他不会像现在的这样发挥出能力。
江寻安有些痴迷,他想要继续摧毁,直到一切都消失殆尽。
无数黑气从江寻安身上冒出来,他突然之间变得那么的不像他自己,那么的狂傲,外放。
小桃惊恐道:“怪不得你能够醒过来,你不但天性凉薄,你还是个魔修!”
“我今天就跟你拼了!”
桃树的花瓣陡然变色了,一片又一片,鲜红如血。要饮下多少人的爱恨,才能锤炼出这样的颜色?
那些花边落在江寻安身上,顿时将他割出数道血痕。
他全无惧意,汇聚周身的灵力,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穿过花瓣的阻挡,将桃树的根系全部烧毁。
“你害了那么多人,该付出代价!”
在烈火之中,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小桃开始疯癫起来,她什么也不顾的一头扎进火海之中。
她疯了一样想要护住桃木,可惜已经完了。
树干上面浮现出刻下的几个字:愿吾妻此生安乐。
小桃抱着那被焚烧的桃树,流下了几滴泪,可是泪水早已被大火蒸发。
她的目光穿过熊熊火焰,怨恨至极:“你毁了我的爱,也毁了他们的梦,我诅咒你,今生所愿皆不得,所爱皆离你而去!”
她在大火之中逐渐消逝,一刹那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她还是人的时候,亡夫尚在人世,为她簪花。
她如此渴望幸福,幸福却遥不可及。
后来,她在桃源村成全别人的幸福,别人来成全她的爱,多么美好啊。
她脸上露出微笑,沉醉在甜美的迷幻之中的微笑。
似乎迎接她的,不是吞噬一切的大火,而是一个充满爱与幸福的世界。
在大火之中,她和桃花树一起化为乌有。
江寻安用尽了身上的力量,还没来得撤退就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这儿很快就会崩塌了,要是不离开,他也逃不过化为灰烬的命运。
还好在桃树崩塌的瞬间,本来浑浑噩噩受人操控的贺星洲眼中渐渐清明。
他慌忙背起倒在地上的江寻安就往外逃去。
也算是运气好,之后没有遇到什么妖魔鬼怪,这边只有一条路,贺星洲只管背着江寻安往远处跑去。
———
江寻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靠在贺星洲的怀里。
他一怔,忙挪开了些地方。自己除了有些虚弱,倒是么有其他的大碍。
紧接着,一道又一道的传讯符在眼前燃起,想来是之前在幻境中被屏蔽了,大概有几十张,写的全是什么“秘境快要关闭,贺星洲是否在你身边,请你二位速从秘境出来。”
流云宗每人都有一盏魂灯,只要魂灯亮着他们就还在,知道他们还活着才一直叫他们撤离。
见他醒来,贺星洲很兴奋,扑过来紧紧抱着他。
让他抱了一会儿,江寻安忙推开他,只见贺星洲脸上脏兮兮的,一脸黑灰,像是刚从火里跑出去。
而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全是细碎的口子。
江寻安有些懵,问:“发生了什么,你我怎么都这副摸样?还有那些传讯符,你是否也收到了?”
“一摞子传讯符我可没那么多耐心看,休息一会儿我们就出去,也不差这一时半会,”贺星洲又问,“你伤到了头吗?我看看,怎么会忘了?”
他这种亲密让江寻安不太习惯,躲开他伸过来的手。
“我没事。”
贺星洲的手悬在半空:“你在生我气吗?”
他这种有些委屈巴巴的语气江寻安何曾见到过,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没......没有。”
贺星洲的脸说变就变,喜笑颜开道:“我想清楚了,等我们出了秘境,我们就结为道侣。”
江寻安一愣:“你为什么会这样说?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朋友?”贺星洲脸上的表情瞬间凝结,他的心一瞬间冰凉起来,“我们成过亲拜过堂,你跟我说我们只是朋友?”
江寻安疑惑:“你没事吧?你说的那些我都不知道。”
“你记不得了?在桃源村发生的一切你都记不得了?”贺星洲死死地盯着他,眼中的情绪浓烈又复杂。
江寻安:“我该记得什么吗?”
在桃源村发生的一切都像大梦一场空,无论如何他也想不起来。
贺星洲的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有关我们的一切?你都不记得了?”
“那些情......那些爱.....在你江寻安眼中算什么,一个转瞬即逝的梦吗?”
江寻安不知道他为何做出那么大的反应。
他说道:“我觉得你可能需要冷静一下。”
贺星洲没法冷静,他瞬间崩溃,江寻安从没见他那样过,他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却被他一把推开。
江寻安冷静道:“秘境里的东西,都是虚假的,作不得数,如果发生过什么,我希望你能够忘掉。我们已经在这里耗费了太多的时间,要赶在秘境关闭之前出去。”
贺星洲快要哭出来一样,他不甘心地再次问了一句:“你当真,一点都记不得了?”
在情绪失控的贺星洲面前,江寻安显得尤其冷静:“我没有任何记忆。”
贺星洲直视着他的眼睛,从对方的眼中他再也看不到一丝爱意。他像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整个人形容枯槁起来。
江寻安看着他这个样子,心脏突然抽痛一下。
二人起身离开。
一路上,贺星洲都很沉默。
江寻安装作不在意,故意轻松道:“星洲,多亏了你带我进秘境,不然我的修为也不会提高的这么快,以后有需要的地方,你只管说一声,我一定尽我所能。”
贺星洲失魂落魄,也没有回答他。
好半天之后,他才低声道:“我想要的,你已经给不起了。”
第41章
出了秘境之后,江寻安瞬间有一股世事沧桑变化无常之感。进入秘境好像是昨天才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样,然而从旁人的口中得知,距离他们进入州阳苍洞已经过了近百年。
百年的光阴,不过弹指一瞬。江寻安除了感慨,也只能感慨。
外面已经没有多少人,只有几个守住秘境入口的地方。
见到他们二人,皆是欢呼道:“出来了,最后的两个弟子终于出来了!”
说起来也是他们运气好,要是在之前绝不会为了他们两个而延迟关闭秘境的时间。
他们很有可能在州阳苍洞里面再待个百十年才能出来。
而现在秘境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阵法竟然没有起效,到了时间竟然还没能关上。
流云宗的几大长老和掌门正联合使用外力来关闭秘境。
江寻安看过去,刚才出来的地方顶上紫光冲天,似乎要将天地都要笼罩。
几个德高望重的仙尊齐聚一堂,联手施法想要驱散那冲天光芒。
贺星洲头也不抬,人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江寻安不知道他为何会做出如此大的反应。就算他们在秘境里有过什么,那也是虚假的,做不得数的。
他对秘境的记忆还停留在入桃花林,之前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就不得而知了。
二人各怀心思。
贺星洲很想刨根问底,再仔细问问江寻安是否就那么绝情,难道就一丁点也记不得了?
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
不像朋友,不像情人,只是恰好走了同一条路的陌生人。
他早一步比江寻安回到流云宗,过了几日,江寻安才再次踏上流云宗的地界,人间百年的光阴并没有让这个古老而悠远的宗门有什么本质上的变化。
只不过是宗门里多了很多新面孔,而有些曾经见过的人却再也没有看到过。
江寻安半是欣喜,半是忧愁。欣喜的是,他已筑基算是半只脚踏进了仙门。而忧愁又在于若是被别人发现了他……
——————
由于已经筑基,江寻安准备收拾收拾,去外门报到。
他回到阔别已久的长源殿,院中那颗千年银杏除了看着高大了一点,好像和以前没什么大的区别。
叶片飘落,落在江寻安的头上,他伸手拂去。那一瞬间有一股熟悉感,好像有谁也曾对他做过这些。
江寻安走到自己曾经的房间门口,推开门,没有预想之中的萧条落寞,反而有个小童睡在自己的床上。
“你是谁?”江寻安问道。
小童瞪着眼睛问:“你又是谁?”
江寻安大概明白的是怎么一回事,殿里总该有人干活,他走了就分配了一个新的来。
江寻安说道:“我来拿我的东西。”
小童想了想,道:“我知道了,你就是江师兄吧,老吴向我提起过你。”
老吴就是之前和他一起扫地的那个老人。
江寻安问他:“你看见老吴上哪儿去了吗?”
他在殿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他,本来想和他道个别的。
小童说:“他走了好久了。”
对于老人来说,走了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江寻安沉默了一阵,他若没有筑基,现在不也化为尘埃了吗?
江寻安不再询问老吴的下落,问他:“我的东西呢?”
小童说道:“都放在那个箱子里,给师兄您留着呢。”
江寻安打开箱子,里面的东西都充满着腐旧的味道,他找到了他曾经写笔记的两个本子。
过了那么多年,东西都破旧的不能用了,除了几本书,其他东西他都没有带走。
——————
自从贺星洲回来之后,他一直郁郁寡欢。
“郁郁寡欢”这几个字在有仇当场必报的贺星洲身上好像不太合适。
但是周围的人很明显都能感觉到他的哀怨。
凄凄惨惨切切,就像是被人抛弃了一般。
虽然着实诡异,但真实情况就是如此。
贺星洲每天拉着个脸,不但下面的师弟师妹看不下去,上头的执事长老也看不下去,跟他说:“有事你可以跟我说说,有病你可以去找医庐的医修给你开点药。”
贺星洲冷脸:“确实有事,刚才我的雷电咒好像没怎么发出威力,您老帮我看看。”
说着,他手捏成诀,天下噼里啪啦的就响起雷声,雷电声大的就像贺星洲的臭脾气。
长老管不了他,甩着袖子跑了:“算了,等你师尊回来管你,掌门哪收的这么个油盐不进的犟驴......”
天上雷声更大,把长老吓得一哆嗦。
贺星洲还在后面喊道:“长老,慢走不送,小心别摔着。”
贺星洲平日里在宗门里太过猖狂,在秘境里历练了快百年,回来之后宗门仍有他留下的传说。
包括新来的弟子看他那副要死的摸样,纷纷大气不敢出,生怕惹得他生气,但私下里没少诽谤他。
“哇,你们看他天天一副被勾了魂的样子,我跟他说话都要小心翼翼。”
“上次周师兄失恋也是这副模样。”
“肯定不是失恋,他这个样子谁也跟他好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了个遍,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贺星洲从秘境里回来就不太正常,八成是着了什么妖魔的道,多半是艳鬼,骗他的心然后毫不留情的碾碎。
议论完贺星洲之后,没到半盏茶的时间,贺星洲本人就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要知道这距离也不算太远,想偷听他们讲话容易的不能再容易。
几个人一下子待在原地,表面镇定,内心慌乱。要知道他发起疯了,谁的话也不好使。
贺星洲就那样直挺挺的向着他们走过来,几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正当以为他听到了什么,想要教训他们的时候,他却什么也没有说,甚至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就这么走了。
贺星洲还是无法接受,江寻安会忘掉了和自己在一起的这段记忆。
到头来,只有他一个人在意。
怎么能这么残忍,说忘就忘了呢?
贺星洲想不通也想不明白。
他没走多久,拐进了一处幽静的小院里。
院子门口的牌匾上挂着“医庐”两个字。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贺星洲也算是听劝。
里面坐了一个摇着扇子给自己扇风的女人,神情优雅,怡然自得。
贺星洲直接坐到了她的面前。
医修琼华放下了自己翘着二郎腿的脚,打量了一眼对面的那个人,那人满脸写着苦大仇深,伤心难过。
琼华道:“这位道友要看什么病?”
贺星洲问道:“你们这儿有没有一种药,能让人暂时忘掉一段记忆,或者有没有什么药,能让人想起忘掉的回忆。”
琼华道:“哎哟,又是记起来又是忘了,弯弯绕绕的,我看你这是得了心病,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再给你决定开哪味药。”
贺星洲自言自语道:“他把我给忘了,他怎么能把我给忘了呢……”
他语气幽怨至极,琼华听不下去,忙打断他:“看来你这是受的情伤。”
贺星洲不依不饶,继续问道:“有药吗?”
“吃药不管用,”琼华给他支招,“我看你对她恋恋不舍,你说她忘了你,那你就让她对你产生新的记忆,不就行了吗?”
贺星洲摇摇头:“不一样了。”
琼华开导他:“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只要人一样,哪儿会不一样呢?”
贺星洲好像被她说动了,轻轻点了点头,作聆听状。
琼华问他:“你平时行事作风是不是很强势?”
贺星洲点头。
琼华侃侃而谈道:“这就是问题的根源所在,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做‘可怜可爱’?你若是样样都行,事事都能,她还如何怜你爱你?”
“你的意思是?”贺星洲问道。
琼华一拍桌子:“男人要学会适当的示弱。懂不懂?”
贺星洲若有所悟。
“你把耳朵伸过来点,我再给你仔细讲讲一些小小的诀窍……”
两人说了一下午。
琼华问他:“听懂了吗?”
贺星洲点头:“懂了。”
琼华:“来,我再给你开点中药调理一下。”
“不用了。”贺星洲起身就走,好像想明白了什么。
琼华感叹地说了一声:“可怜世上痴男怨女……”
贺星洲打了一声喷嚏,人已经走到了长源殿。
他站在门口,也不进去。
有个小童从里面出来,贺星洲问他:“他回来了吗?”
“他是谁?”小童好奇道。
“江寻安江寻安江寻安。”贺星洲木着脸。
小童:“刚走呢!”
“去哪儿了?”他急道。
小童:“我怎么知道?”
话音刚落,人就跑没了影。
小童心道,这人怎么那么奇怪。
————
江寻安今日去报到,弟子符牌是领了,可是住宿还没有安排下来,管事儿的让他再稍微等几天。
他长源殿的住所被那小童占了,他干脆决定下山去住两天。
还没走出流云宗就撞见了妙萱,妙萱现在也算是当上了师姐,装出了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问她问题的师弟师妹刚走,她就蹦蹦跳跳起来,心道要去傻小子那儿蹭吃蹭喝。
见到江寻安,妙萱惊喜道:“江师兄,你可终于回来了!”
她拉着他叙了半天的旧,最后又抱怨道:“师兄,你去管管贺星洲吧,他成天拉着个脸,人又凶,我们这些人都不好过。”
江寻安推脱道:“我哪里管得了他呢?”
妙萱又道:“你怎么没和他一块回来?”
江寻安但笑不语:“我还要赶着下山,先走一步。”
妙萱看他背着包袱,道:“你要下山去住吗?邵思远那儿有空屋子,你跟我来就是。”
江寻安想了想,正好图个方便,刚要答应,却见到贺星洲面色不善的过来。
“你去哪儿?”他的声音冷冷的。
对于他主动来找自己,江寻安有些惊讶,还以为他要过段时间才会恢复正常,模棱两可道:“不去哪儿,就在流云宗。”
刚才他们说的话,贺星洲一五一十全都听到了。
一把接过他的包袱,道:“我那里有空屋。”
妙萱看了看贺星洲,再看了看江寻安,嘀咕了一声“原来闹矛盾呢”,就撒开腿跑了。
江寻安本来想拒绝,但是想着可以借此修复关系,笑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第42章
到了贺星洲的住处,江寻安很好奇他院子里养着的那条胖锦鲤长成什么样了。
在池子中一看,只有一些体量很正常的锦鲤。
江寻安问:“你的那条鱼呢?”他比划了一下,“腮帮子有这么大的那条。”
贺星洲:“瘦了。”
江寻安:“……”
“小金,”贺星洲喊了一声,那鱼屁颠屁颠地游过来,他洒了些鱼料给它。
那大胖锦鲤吃完后还想吃,嘴巴大张着望着他。
贺星洲甩了它一个冷眼:“滚了,没有了。”
可怜的大胖锦鲤恋恋不舍的游走,鱼尾荡起伤心的涟漪。
对于江寻安把自己忘掉这件事情,贺星洲心中其实还耿耿于怀,就是心里难受,憋屈,做了百年的爱人现在说不记得他了?
瞧瞧这是说的什么话!
他把江寻安带到自己的院子里后,领着他走到一间屋子前,那是以往他自己睡觉的那屋。
他别扭道:“你睡这一间。”
江寻安问:“你把你的床给我,你呢?”
这个时候,贺星洲脑袋里自动闪过之前医修跟他说的无数小妙招,只是他心里有些隔阂,还不愿意用,面上冷淡地说道:“你不用操心。”
贺星洲的脾气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改,爱恨都写在脸上。
江寻安没太放在心上,按照以往的经验,过几天他就自己调理好了。
他想不到在秘境之中,他和贺星洲会发生些什么,直觉告诉他,如果他想起来了,可能就不能够按照现在的这种方式去和贺星洲相处。
对于过去发生且无法改变的事情,江寻安从来不会去钻牛角尖,这样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
既然他都那么安排,江寻安就愉快地接受,笑道:“那就多谢你了。”
他的这句感谢反而让贺星洲更加破防,僵硬的从嘴里吐出几个字,他手握着门把正要推文,差点将木头都捏碎。
他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不谢……”
人就头也不回的走了,走掉的速度太快,把马尾都甩的差点飞到天上。
————
住在他院子里的这两天,江寻安就没怎么看到过贺星洲的人,怕他养的金鱼饿着了还帮他喂了点。
那大胖鱼大不如前,吃的比以前少多了。
鱼都变了,贺星洲还是那样的性子,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改了。
想到明天他就要离开,以后勤于修炼,可能之后和贺星洲没有太多的联系。
秘境之中也多亏他照顾,江寻安蒸了一笼他爱吃的八宝糕。
按理来说,今天是休憩日,贺星洲应该在家里,可是当他敲贺星洲的房门时,却没有人回应。
江寻安感到有点奇怪,明明之前还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江寻安推开门,把东西放在他的桌子上就离开了。
没过多久,隐蔽处慢慢显露出一个身影,不是贺星洲还能是谁?
也是难为他了,为了躲江寻安他连隐身术都用上了。
其实贺星洲不是在和江寻安怄气,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他怕自己看江寻安的眼神太多炽烈,将人给吓跑了。
江寻安走之后,他也不装了,飞快的拿起八宝糕塞到嘴里,要是秘境里的时间算上的话,贺星洲得有一百年没有吃过他的心头好。
也就不能怪他现在像个饿死鬼一样胡吃海塞。
贺星洲一边吃一边心想,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总不能永远不和江寻安打照面。
是该做出些改变了……
明天就要搬走,但是江寻安这几天也没能好好的和贺星洲说上两句话,他似乎是有意在躲着自己。
想到这里,江寻安突然之间觉得有些烦闷,他摇了摇脑袋,算了,还是早些歇息,明早还要搬家。
进了屋子,江寻安一惊,他屋里有个人。
永远不戴发冠,不佩戴流云宗的弟子符牌,不是贺星洲还是谁?
贺星洲看到他时有些不自在,很快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马上开口:“没事,你休息吧,我找点东西,过会儿就走。”
他们何曾如此生分过?
贺星洲的变化让江寻安觉的有些陌生。
江寻安心中居然抽痛起来,蹙眉道:“这本来就是你的屋子,你想待多久待多久。”
贺星洲本来好好的,猛地捂住心口,满脸写着“我很难受”。
江寻安何时见他这样过,忙过去照看他。
江寻安体内有贺星洲的灵力气息,大概失去的这段记忆里,贺星洲也帮助了他很多。
江寻安一向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也就真心实意的问他:“哪儿不舒服?要不要找个人来看看?”
贺星洲微讶,心道:“原来这招这么好用?早知道他就多去请教请教那医修。”
贺星洲垂下眼,一脸的柔弱样:“不碍事,休息休息就好了,我先走了。”
江寻安道:“你不是要找药吗?药都没找到,你去哪儿?”
他又问他:“是什么样子的药瓶?”
贺星洲把声音放轻,刻意作出虚弱样道:“淡粉色的,瓶口处有红色封口。”
江寻安四处找了找,终于找到了他说的那东西。
他倒出一粒喂给贺星洲。
贺星洲这才看起来好受了些。
江寻安看到他那个样子,心头突然很不是滋味,贺星洲是什么样的人,就算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江寻安问道:“你在秘境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伤的这么重......”
贺星洲摇了摇头:“没什么,都是小问题。”他在秘境中确实修为跌的厉害,本来结丹的水平硬是退到和筑基差不多,借了个假丹。
想来在桃源村中灵力用得太狠,对身体亏空的厉害,不仅要给江寻安温养灵脉,还要给那妖怪“上供”。
江寻安迟疑了一下,问他:“我们......在秘境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贺星洲很想把一切都告诉他,然而之后呢?他江寻安就会死心塌地的和他在一起?恐怕以他的性子,只会不断躲着自己。
贺星洲淡淡笑了笑,笑容里有些哀伤,道:“没什么,只不过做了一个所愿成真的美梦。”
江寻安道:“天色己晚,你好好休息,我去隔壁就好,这本来就是你的床。”
他要出门,却被贺星洲喊住:“等等。”
贺星洲望着他道:“你不愿意留下来陪陪我吗?”目光里竟然有些哀求的意味。
江寻安顿时慌了神,起身道:“不了……”他走到门口,又转过头,看到贺星洲在那里捂着心口叹息。
江寻安心没由来的跟着一痛,犹豫了片刻道:“好吧,我留下。”
贺星洲嘴唇一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
然后再悄悄撤销掉在门上施的法术,其实不管今天江寻安答不答应,他都走不出这扇门。
要是在以前的话,贺星洲肯定就直截了当的说:“你今天就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但是现在的贺星洲经过进化,早已掌握了医修老师教授的小诀窍。
他看着江寻安,笑容一下子明朗起来了,一扫刚才的犹豫:“我就知道,你待我最好了。”
看着他明媚的笑容,江寻安突然有些后悔,总觉得自己上了贼船。
第43章
江寻安说:“忘了告诉你,我明天就要搬去西苑。”
“明天,”贺星洲惊道,“你怎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江寻安是想早一点告诉他,然而前两天连他的人影都没有看见。
他说:“就算我要告诉你,也要先找到你的人才行。”
贺星洲死鸭子嘴硬:“你知道的……这两天我很忙。”
江寻安说:“现在说也不算迟。”
他把药瓶放到贺星洲的手心,问他:“好些点吗?”
贺星洲条件发射的拉住他的手,好半天也不放。
江寻安:“你.......”
贺星洲放开手,盯着自己的手掌,他们也曾十指紧扣,亲密无间......
他木然开口:“既然明天你要搬家,今天也别修炼,睡一个好觉。”
睡个好觉……说来简单,其实谈何容易。
贺星洲拍了拍身边床的空位:“你上来呀。”
江寻安犹豫了片刻,过去躺在他的身边。
贺星洲吹灭了蜡烛,屋子顿时变得黑暗。
两人说了些这几题的见闻,和一些趣事。
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的小时候,那个时候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没有功利,没有算计,单纯而又美好。
江寻安心想如果一直在枣溪村,他们或许还能继续做朋友。
可惜他们已经长大了,所处的位置不同,心思也变得复杂起来,再也无法回到一切都很简单的当年。
说到动情处,贺星洲突然道:“其实这些年以来,我一直都很感谢你。”
他这话让江寻安一愣。
这一路走来好像贺星洲帮他更多,怎么轮到他说这句话呢?
江寻安道:“按理来说,应该是我对你说这句话才对。”
贺星洲摇了摇头,在黑暗中直视着他,眼神是那样的赤裸裸不加掩饰:“你是我枣溪村的第一个朋友,那个时候我孤僻,又敏感,没有小孩愿意和我玩......真的很感谢你的出现,让我回想起过往的生活,觉得还有那么一丝光……”
江寻安安慰他道:“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
贺星洲却否定:“不,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他的声音说到后面逐渐小了起来。
江寻安没有回应他。
贺星洲渴望得到他的回答,然而他听到的只是一声绵长的呼吸。
江寻安睡着了。
贺星洲有些失落,但并没有再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黑暗之中,江寻安睁开的眼睛。
逃避虽然可耻,但很有用。
一晚上,两人都很有默契的装睡,等待着白天的到来。
—
到了后半夜,江寻安竟然真的睡着了。
很出奇意料的,这次的睡眠很安宁,一觉睡到了天明。
或许是有贺星洲在他身边,不用担心再出现什么危险。
他揉了揉眼睛起来时,床上已经看不到贺星洲的人影。
江寻安把东西收拾好,他也没什么东西好带的,轻装上阵的过去。
他不知道的是,贺星洲一大早就过去给人家立下马威。
他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江寻安的住宿信息,进去就让住在屋子里的其他几个人把卫生搞干净。
他嫌人家屋里的桌子板凳太旧,就自己出钱,让人搬了一套新的进来,把旧的那套直接给扔了。
江寻安过去的时候,竟然见到贺星洲站在门口。
他有些惊讶:“贺星洲,你怎么在这儿?”
见到江寻安,贺星洲的那个嚣张劲瞬间就不见了,稍显柔弱的靠着门框,道:“长老安排我给新入门的弟子们换换桌子椅子之类的。”
说到这儿,他故意气喘吁吁起来:“刚刚才换好,没事你进去吧。”
江寻安问他:“你真没事?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贺星洲笑了笑:“没事……”
话音刚落,人就栽到了江寻安的身上。
江寻安赶紧扶着他进去坐:“想是你秘境里的伤还没有调理好,就别忙着完成宗门里安排的任务。”
说来也奇怪,看到江寻安或者贺星洲进来时,屋里他的未来室友们顿时瞪大了眼睛,敢怒不敢言的盯着一脸柔弱的靠在江寻安身上的贺星洲。
那刚刚气焰足的一拳头能打死十只妖怪的小子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副温顺小绵羊的模样!
闹鬼!绝对是闹鬼!
贺星洲把脸埋在江寻安的肩膀上,尽量不让自己笑得太明显。
出了秘境,他都还没有和江寻安这么亲密过。
江寻安看他肩膀一颤一颤的,以为他不太舒服,轻声道:“你也不用太过逞强,谁没个一病两痛,治好了才能更好的修炼,不是吗?”
贺星洲眼里闪着光,问他:“你在关心我吗?”
江寻安有些不自然道:“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的。”
贺星洲如愿以偿,嘴角都按不住上扬:“没事的,你好好修炼,不用管我,也不用时常来看望我,也不必偶尔来给我蒸点八宝糕……”
他这话说的,怎么有点怪怪的呢?
——————
在这里住了几天,江寻安的室友对他都很客气。
江寻安也是会来事的,相处下来,几个人在他们面前说话也就不避讳。
其中那个高个子的男的说:“过不了多久,咱们这些新入门的弟子都要去下山历练,咱们几个结个伴,也好互相照顾。”
有人应声道:“是该结个伴,听说历练还有考核的指标要求,每个人要杀多少怪物,要帮百姓做多少件好事才行,山下可不只有豺狼虎豹狼那么简单,弄的不好,连命都要搭进去。”
“谁让我们是流云宗的弟子呢,除魔卫道,本来就是我们的责任。”
江寻安没有附和,微笑着点了点头也不说话。
他有些迷茫了。
严格的来讲,他也是“除魔卫道”里面的那个“魔”,偏偏他又是流云宗的弟子。
那他算是什么东西呢?
第44章
距离江寻安正式当上外门弟子已经一月多,每天的生活过得倒是很充实,累的根本来不及想其他。
今天在演武广场,平日里带他们几个的师兄说道:“你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就下山。”
“下山?”江寻安一顿,“这么快就历练了?”
“不是入世的那一个,山下又有活要干了,咱们新来的只有给别人当牛做马的份。”
江寻安稍微安心了一些,跟着他们下山。
下山的这条路,他走过无数多次。只是现下他的心境,再也不是当初那般。
几人兜兜转转下了山,御剑在崇山峻岭中盘旋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求助人所在的山村。
流云宗身为大宗门,自然也会担任起属于大宗门的责任,平常会帮着附近的百姓处理一些棘手的问题。
在高耸山峰之中御剑属实有些难度,这地方道路不通,他们这些修仙的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这里,也不知道在这里生活的百姓们平日里是怎样生活的。
收了剑,再挨家挨户的去寻找求助人。
挨个问了好半天都没有找到人,最后来到了一户门庭有些破烂的人家,墙体都开裂了。
江寻安想敲门,然而手一碰到那门,嘎吱一声门自己就开了。
一进去,左右没见到人。
直到树上传来一声尖锐的小孩声:“奶奶,有人来了!”
江寻安抬头一看,门前那棵高大的枣树上,竟然爬了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像是正在掏枣子吃。
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居然能够爬上那么高的树,也算是天赋异禀。
江寻安突然想起贺星洲,他小时候也是这么闹腾,不是祸害邻居家的猫猫狗狗,就是像个猴子一样爬树掏鸟窝。
不一会儿,从房子里面走出来一个五六十岁的大娘,皮肤被晒的黝黑。
出门看到那么多人,也顾不得招呼他们,先把树上的孙子吼了下来:“龟孙,你不要命了!跟你说过多少遍,不许爬那么高!”
几人听他骂小孩,纷纷忍不住笑了。
那小孩不服:“我就是想讨些枣子嘛!太高都打不下来,奶奶你骂我干什么!”
他想往下爬,刚刚吼了几声,腿突然抽了筋,到底是个小孩子,止不住哭喊道:“我腿麻了,我爬不下来!”
其他人光是笑,江寻安轻轻一跃,抓小鸡仔一样,揪住他的后领把他给提了下来。
小孩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谢谢哥哥!”
大娘提了个棍子就要去打他孙子:“不长记性的家伙!这次碰上人救你!下次看你怎么办!”
江寻安问:“大娘,是您向流云宗求助?”
大娘停下手中的动作说道:“您几位就是流云宗来的仙长?”
几人点头。
小男孩暂时逃过一劫,吐了吐舌头跑外边玩去。
大娘带着他们进了屋子,进了堂屋,只见正中央供奉着几个排位。
江寻安扫了一眼,其中既有延生牌位,又有往生牌位。他没细看,只粗略扫到了一个叫做“聂沂”的名字。
看到那几个字,头脑中突然有人声响起。
“我会回来报复你的......骗人的家伙......”
江寻安有些愣神,压下心中隐隐的不安,眉毛还是没能控制的蹙起。
可能这段时间太累了,才会出现幻听。
“你们可能不信,”她压低声音,搞的神秘兮兮,“牌位前的供品每天都不见了,是鬼给吃了。”
“会不会被老鼠之类的东西吃了。”江寻安问。
大娘摇头,说道:“那天夜里,我孙子半夜嚎哭起来。我起床一看,看见有个东西没头没脚的,就一件衣服漂浮在半空中。
我大喊你是什么东西!装神弄鬼的老娘才不怕。
那东西就开始阴恻恻的笑,我听到婴儿一样的哭叫,我才觉得不对,忙抱着孙子就跑。
我心里害怕又好奇,就一回头,那玩意儿瞬间凭空消失了!”
大娘说:“要不是没地方去,真的不敢待在家里!几位仙长帮帮我们,把它给抓了!”
几个人左右看了看,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说道:“今晚我们就埋伏在这儿,看他来不来,是鬼是妖定把他抓个现形!”
“哎哟,多谢几位仙长了!”
那边,贺星洲去找江寻安,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他的人影,抓住了和他同住一个屋的人问:“江寻安呢?”
“下山去了。”
“去哪儿了?”
都知道贺星洲的脾性,那人忙道:“去了百里开外的那个什么平兴村。”
“他们去干什么?”贺星洲刨根问底,不知道的还会以为江寻安犯了什么事,他迫不及待的要去抓人。
“好像是去抓鬼。”
贺星洲瞬间拉下脸,好不容易有点空,想找江寻安谈谈天说说地,毕竟都一月多没见过,这下却连人影都见不到,让他心头很烦躁。
自从秘境结束后,他师尊就开始闭关,贺星洲再也没见过他老人家的人影,和他交接的是另外一位免尘长老。
江寻安突然收到了一条传讯符:“东桦宗的叛徒逃窜至我流云宗管辖的地界,就在百里开外的岗罗山县,你可愿去将他都捉拿归案?”
按照贺星洲以往的作风,这些事情他从来不参与,他不愿意做的事情,自然也没有谁能使唤得动他。
贺星洲反而回了一条消息:“平兴村是不是在那个地方?”
很快那边就回道:“是。”
“好,我去。”
—
等了一个晚上,大娘口中所说的鬼怪还没有出来。
供桌上摆满了桃子、橘子、葡萄等食物,那小男孩馋的想要掏个来吃,被大娘把他手给打下。
在场的人等得昏昏欲睡,想着这“鬼”是不是不来了,或者说根本没有鬼,他们几个白跑了一趟。
突然,门口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众人绷紧了神经。
紧接着,外面飘来一阵风,把门吹开,木门嘎吱嘎吱的声响在黑夜中显得尤为诡异。
再然后,有什么东西跳上了桌台,空气中响起像是牙齿的咀嚼声。
几人找好时机,“刷”一下子就扑了上去。
“抓住了,把那东西抓住了!”
点开烛火一看,众人皆是傻眼。
闹了半天,他们从那么远赶来抓住的居然只是猴子!
不过是只开了智,已然成精的猴子,它龇牙咧嘴,大吼大叫:“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
“可以抓回去交差了,让这猴子精做几年苦力,被仙门感化感化,再把他放下山去。”
再过一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几人打算等天亮再行动,这地方深山远林着实不好赶路。
御剑都怕撞上哪个山头。
“这么早就回去交差,别人还以为我们没干事。”有人道。
于是他们决定再拖延点时间再走。
等必须要出发时,人才依依不舍的动身。
“多谢几位了!”离开时,大娘热心的给他们一人塞了一把枣。
江寻安咬了一口,很甜,和枣溪村的味道差不多。
说到枣溪村,都那么多年过去,估计早就变了样。那地方留下的回忆还是愁苦居多,他此生都不打算再回去了。
几人把那猴子绑好,准备等会儿就离开,却见天上有人过来。
江寻安抬头一看,竟然还是他认识的,不但认识还是他的老熟人。
贺星洲怎么会跑到这个地方来?
和贺星洲搭伙去抓捕叛徒的同伴,是个新入门还不到两年的弟子,人也耿直,问:“师兄,你搜寻到了东桦宗那叛徒的下落了吗?”
贺星洲没理他,只是感受到了江寻安的气息,发觉他就在附近,御剑向着他的方向飞了下去。
他的剑没一会儿就稳稳落到江寻安面前。
看着从天而降的贺星洲,江寻安好奇道:“星洲,你怎么在这儿?”
“东桦宗出了个叛徒,长老让我来帮着抓。”他明知故问道,“好巧,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到你。你呢?你来这里做什么?”
江寻安笑了笑:“没抓到鬼,抓到了一只猴子,过会儿就要赶回去了。”
贺星洲到底还是要干事的,不可能马上和他一起回去,见他没事也就松了口气,道:“我先走一步,回去再找你。”
临别前,江寻安把刚才大娘给的枣子全部塞给了他。
贺星洲一个不落的全部收下:“我走了。”
江寻安挥手和他作别。
贺星洲一边御剑,一边拿出一个枣子咬了一口,可真甜啊,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同行的人嘀咕道:“你跑了这么远,就为了见他一面,还见一面就走了。”
贺星洲瞟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
同伴:“没……没什么……”
第45章
“时候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几人开始动身,准备返程回流云宗。
然而趁着他们没注意,那猴子精竟然咬断了绑着自己的绳子,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这畜生!让他给跑了!”
费了好大的劲,到头来白忙活了一场,四处都是高耸的山林,要找到一只精怪谈何容易。
这可是他们下山做的第一件任务,绝不能搞砸了。没办法,他们只好分散开来地毯式的搜寻那猴子的下落。
江寻安找了一圈没找到猴子的影子,用追踪术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那东西狡猾无比,想来它是有什么隐蔽自己气息的法子。
江寻安对于之前在屋里供奉的牌位深感疑惑,只是之前顾及人太多没能问出口,趁现在没人,他折返了回去。
大娘还在屋子里等着他们抓猴子。
江寻安开门见山,指着那刻有“聂沂”两个字的牌位询问道:“大娘,这牌位有什么来历吗?我看他也不是你们家族人的姓氏。”
大娘道:“还真有些来历。不过啊,这故事是从我祖母嘴里听来的,是真是假我就不知道了。
江寻安道:“请讲。”
“那个时候的村子里的环境还不像现在这么平和,每年夏天都会发大水,水把村庄都给淹了,一场大水过后庄稼牛羊都玩完。
实在是没有办法,就只能请神问佛,听村里的神婆说,是河里的龙王发了怒,要让献上童男童女才能平息这股怒火。
我的祖母那时候还是个小女孩,大家都不想搬离住了这么久的村子,还真要按神婆说的那么做,村里孩子少,就看上了我的祖母,家里人拼命护着不让别人带走她,然而还是被人抢了去,
祭祀那天,我祖母被放在盆子里,就要被送往河中心。
大家也知道,那么小的孩子飘在深不见底的河中哪里有活命可言。
恰好这个时候,有两位结伴而行的仙长有如天神一般降临,将她从盆中抱起。
接着又看到他们使出了呼风唤雨的法术。”说着,她还比划两下,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儿似的,她接着讲,“两人从河里抓出一条蛟龙,当时就把它给斩了去,自此,村子里面再也没有发过大水。
家里人感激二位就要给他们立既生牌位。”
江寻安忙问道:“可知道他二位有什么好辨认的特征?是否穿着哪个门派的弟子服?”
大娘干笑道:“这不清楚,但听说我家里人说他们好像是一对师兄弟,一个性格温和,另外一个倒是有些邪气。
一开始打算给二位都供牌位,但是温和的那个说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做这些。邪气的那个却说‘本来就是做了好事,有什么不该接受的?既然你们想立,那你们就立好了。’
就这样,这个牌位流传到了今天。”
听完她讲的故事之后,江寻安若有所思,心想这聂沂是什么人?为什么光看名字心中就不太舒服?和之前自己拥有过的那颗灵珠是什么关系?
两人正说着话,她孙子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江寻安出去一看,却见那猴子精以为修士都离开了,回来报复,劈头盖脸的挠了那小孩两下。
猴子贼精,江寻安一出来他就跑。
江寻安马上追了出去,那东西进了树林就像回到了他的主场,江寻安一时间还不能辨别他的方向。
江寻安和它一前一后的追赶了起来,完全没留意到时间已经不断的流逝,这时候天已经晚了,星星月亮都爬了出来。
林子里还渐渐起了迷雾。
猴子精被他追的实在跑不动路,哀求道:“大人,你放过我吧!”
江寻安喘了口气,冷冷道:“不行。”
说着他就要动手抓住它,然而他突然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还有......淡淡的魔气......
江寻安危机感顿生,那猴子趁他迟钝了半拍,马上疯狂的逃走。
江寻安的预感果然没有错,树林后出现了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依稀看的出来他身上的服饰是哪个门派弟子服,虽然他身上的气质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好人。
江寻安默默抽出了剑。
对面那人是魔修。
那人阴笑着:“差点着了那小子的道,还好这里有只小绵羊,先杀了你恢复些灵力。”
江寻安只是筑基期,也不怪他没将他放在眼里。
他猛地扑过来,江寻安提剑格挡,然而他的动作如同鬼魅,还没看清人影,就冲过来照着他的手臂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江寻安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还好及时抽身躲了过去。
那魔修的手上长出利爪,他舔了舔上面的血:“真香啊,下次你就没那么好运躲过去,小修士,不要抵抗,我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尝到血味后,他眼睛突然眯起,变得别有深意:“想不到流云中还有你这号人物,隐藏的这么深,我差点都没有发觉。原来你......”
江寻安心头一惊,就这么轻易的被他看出了自己的秘密?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捂住流血的手臂,不愿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
想到传承自灵珠里的功法,他暗自运起了功。
虽然有反噬......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那魔修哈哈大笑:“吃了你后,我就回去杀了那狂妄的小子,叫他不知天高地厚!”
江寻安冷静道:“恐怕没那么容易。”
那魔修道:“杀你还是易如反掌,一个低级的魔物。”
他又用刚才的路数,向着江寻安袭来,只是这下没那么容易,江寻安的剑锋之间隐隐缠绕着一股黑气,在他故技重施扑上来的那一刻作出猛烈的反击。
那剑一下就插进了魔修的肩胛骨。
魔修嗤笑一声:“这对我来说不管用。”然而他没高兴的太久,自己肩胛骨的地方逐渐开始形成愈来愈大的洞孔。
那剑竟有腐蚀的作用!
“你......”他像是强弩之末,挣扎了两下就倒了下去。
江寻安提着剑靠近他。
“不!你不能杀我”他凄厉地呼喊着,“我们同为魔修,要杀光天下修士才对,你怎么能将剑尖对向我了!”
江寻安微笑道:“既然你知道了,那就更留你不得。”
他睨了地上的魔修一眼:“邪魔歪道,当人人而得而诛之。”
“这话轮得到你来说?你和我有什么不同!”那魔修嘶吼道。
江寻安笑意盈盈道:“当然不同,我可不是仙门叛徒。”
语毕,一剑出,剑光寒影掠过,那人倒在地上瞬间没了生息。
可惜,弄脏了他的剑。
江寻安慢条斯理地用白手帕擦干净剑刃上的血迹,然后极为嫌弃的将手帕一扔,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看到地上的尸体,江寻安眼神暗了暗。
虽然现在不是很缺灵力,这样送上门的东西,哪有不用的道理。
趁他身上的灵力还未消散,江寻安闭眼将全部吸收完。
一股充沛的力量包裹着全身,江寻安有些沉醉了,这就是拥有力量的感觉吗?
刚做完这一切,林子里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
江寻安动作一顿,忙撤了功法,他起初以为是其他同门找了上来。
直到他抬起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
江寻安的心瞬间慌乱起来。
第46章
贺星洲的状态不大好,走路都有些蹒跚,像是刚刚与人恶战一场。
他强打精神,几乎是拼着一口气过来,原以为小小魔修轻松拿下,没有想到会和那东西进行殊死搏斗,修炼的什么邪门玩意儿?
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江寻安。他身上的警惕在遇到江寻安之后才松懈下来一点。
只是对方的眼神中流露出来一股恐慌,他在怕什么?
见江寻安神情不对,贺星洲低头看到了地上有一具尸体。
正是他要抓捕的叛徒。
“你杀了他?”贺星洲问。
江寻安苍白着脸点了点头,尽管他极力的强装镇定,但是脸上细微的表情还是出卖了他。
他心中忐忑......贺星洲到底看没看到?
“也算除了一个祸害。”贺星洲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故意用轻松的语气道。
他以为江寻安才刚刚踏入这残酷的修真界,手上沾了血才会如此害怕,还想过去安慰他。
只是刚刚一直提着口气,现在松懈下来,人猛地一下就栽倒在地。
这会儿可不是装的了。
江寻安看着他倒下,并没有第一时间扶起他,反而先去处理了那具尸体。
要是被贺星洲发现尸体的异常,那么他也脱不了关系。
他全程都很冷静的做完这一切,刚才的慌乱犹如昙花一现,让人怀疑那样的神情是否真的在他脸上出现过。
贺星洲的身上满是血,其实江寻安也不遑多让,手臂上的伤口一直在渗血,他只是草草的包扎了一下就算处理完。
之后,他再将贺星洲背起来走出这片林子。
贺星洲好像伤的很重,期间一直没醒过来。
回到大娘家时,已是第二天黎明。
没注意到时间竟然过了那么久。
回来后,江寻安竟未看到一个同门。
大娘见到他之后道:“其他仙长让我告诉你,他们已经抓到了那猴子,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就先行将它捉回去。见到你之后,让我叫你速速归去。”
先离开了么......
江寻安却摇了摇头:“我现在脱不了身。”
大娘注意到他背上背了个满身是血的男人,脑袋耷拉着,埋在江寻安的肩膀上。
“这是……”
江寻安让大娘帮他找了块干净地方将贺星洲放下,道:“是我……师兄……”说完这话他一愣,他何时把贺星洲当做师兄过?
算上年纪,他还比贺星洲大点。
贺星洲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浸湿的不成样子,江寻安从储物戒指中拿出自己的干净衣裳给他换上。
换好后才发现自己的衣角上也是血迹斑斑,忙换了一身新的,再把之前那件带血的烧掉。
江寻安找到贺星洲身上的药瓶喂了他点药。
期间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像木偶一样被江寻安摆弄。
江寻安现在应该很轻易地就能将他杀了吸干灵力,再嫁祸到之前那个魔修身上......
低头一看,贺星洲脸上的血迹早已干结,他无暇再想些什么,找了张湿帕子给他擦了擦脸。
擦到一半,江寻安停了动作,他的手指抚过贺星洲的眉眼,目光却透过他,越过时间的缝隙看到一张青涩的脸。
自己年少时的喜怒哀乐都有这个人参与,江寻安想要不在意,想要冷血无情,但他做不到。
感情是个很玄妙的东西,无论是亲情爱情友情,只要沾了一点,就会身不由己。
记忆中的贺星洲渐渐和眼前的人重合,他的变化其实并不太大,江寻安知道,是自己变了。
江寻安忍着手臂上的疼痛,守在贺星洲床前,守了一整天,然而他还是迟迟没有转醒来的迹象。
江寻安的心开始变得焦急起来,若是向宗门求助,来的人发现了他的秘密怎么办?若是放任贺星洲如此,那他要是永远醒不来又该怎么办?
江寻安左右为难,如坐针毡,心中却已暗下决定,如若天黑之前贺星洲还不醒来,他就......
时间在江寻安的不安之中流逝,眼看夜晚即将到来。
贺星洲的嘴唇有些干裂,江寻安取了点水润湿他的嘴唇。
突然,贺星洲的嘴唇微张,像是渴了还想要喝更多,江寻安瞳孔放大,他终于要醒了吗?连忙捏着他的下巴想要给他喂点水。
闭着眼的贺星洲被水呛到,开始咳嗽起来了。
江寻安正要将他扶起来顺顺背,倏的,一双手强硬地拽住他的胳膊。
“你想干什么!”贺星洲脑子还一片浑浊,连人都没看清,自然的戒备起来。
江寻安被他反手按在床上,微恼道:“贺星洲!”
待他稍微清醒,发现自己干的好事,忙松开了手,给江寻安揉了揉手腕:“对不起,我还以为是其他人。”
江寻安摇头道:“没事,你醒了就好。”他眼中的关切不像作假,“你身上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贺星洲刚想说“我能有什么事”,动了动脑筋,转了转眼睛,马上蹙着眉道:“没什么,只是一点小伤而已。”
说着,他咳了点血出来。
那些血其实是之胸中的淤血,受了那杀千刀的魔修一爪,差点没疼死他。
江寻安以为他伤的很严重,在他咳血时紧张的手都颤抖起来。
江寻安急道:“我这就带你回去,让宗门里的医修给你看看。”
贺星洲握住他的手:“没事的,我身上有药,不用求别人。”
江寻安道:“不行,你马上跟我回去。”
贺星洲才不想就这么回去,好不容易有待在一起的机会。
他环抱住江寻安,埋首在他的肩膀上,说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只是有点痛而已,过两天他自己就好了。”
江寻安微微怔住,自己是在干什么?
冷静下来后,江寻安也没推开他,反而安慰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你要是痛得厉害怎么办?”
“所以你要一直陪在我身边......也好有个照应......”贺星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放心,我不会出什么事的。”
他又问:“我身上的衣服你的吗?”
江寻安点了点头:“你穿着不合适的话,我给你拿你自己的。”
贺星洲道:“不用了,我穿着很合适。”
江寻安本想让他放开自己,但是贺星洲又开始咳了起来。
江寻安只好和他相互依偎着,就像两只冬日里抱团取暖的小动物。
“江寻安。”他突然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江寻安问:“怎么了?”
贺星洲搂紧他:“没什么,突然想叫你一声。”
他闭着眼,好像又回到了桃源村的时候,那个时候,江寻安的眼中全都是他......
幸福的让他想要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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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星洲嫌时间过得太快了,怎么一下就到第二天了呢?
江寻安对他说道:“我已向宗门禀告了你的事,这几天你也不用赶着回宗门了,我留在这儿照顾你,等你好些了再一起回去。”
此举正中贺星洲下怀,忙欣慰点头。
只是,天有不速之客。
之前跟贺星洲一起出来抓叛徒的那个二愣子,叫孟响来着,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找了上来。
一进来就扒着贺星洲,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师兄,你没死,太好了,我找了你两天,心想你要是死了我还有脸回去吗我!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们又能一起回宗门修炼了!”
江寻安看他们师兄弟二人情深,转头出了房门让他们单独聊,其实是被孟响的哭声吵得头疼。
见江寻安出去,贺星洲也不装了,从床上坐起来,道:“新来的你很爱修炼吗?”
孟响猛地点头:“师兄我看你好的差不多了,我们回宗门吧,修炼可不能落下。”
贺星洲拿出一本小册子甩给他:“现在立刻马上离开这里,这份秘籍就归你了。”
孟响“啊”了一声。
贺星洲指着门外:“拿着东西,走。”
孟响马上收下,这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好的师兄,我走就走,您好好和师嫂待着,我绝不打扰你们。”
贺星洲:“请你马上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江寻安在外面看到贺星洲那师弟没一会儿就走了,走之前还神神叨叨对着自己说“祝你们幸福。”
江寻安没猜透他的意图,一脸疑惑地问他:“什么幸福。”
孟响道嘿嘿一笑,不说话就走了。
算着时间,又该给贺星洲换药,江寻安来不及多想,进了屋子。
听到脚步声后,贺星洲马上就又躺了回去。
第47章
贺星洲的胸口上全是之前那魔修留下来的爪印,看着十分骇人,好像再用力一分就要将他的心脏剥出来一样。
江寻安都不太忍心看,他的动作尽可能的轻柔,减轻他的痛苦。
贺星洲其实习惯了受伤,但看到他如此,还是蹙起了眉,一副疼的受不了眼泪汪汪的样子。
江寻安自己身上也有伤,虽然疼的刺骨,但也不至于这种反应......
他用外敷的金疮药给他涂了厚厚的一层,再用绷带给他绑上。
贺星洲顺势倚着他,道:“还好有你在我身边,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寻安顿时沉默,这话以前是他说的吧。
江寻安道:“不是我,也会有别人。”
贺星洲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他:“不一样,你和别人不一样。”
江寻安觉得他这话很怪异,他们除了多了几十年的交情,能有什么不一样?
他的视线直勾勾的,盯得江寻安受不了,感觉自己要被他吞了似的,加快动作给他包好。
像是感受到了他的逃避,贺星洲收回了眼,不再看他,百无聊赖之下盯着江寻安的手臂看。
只是,那单薄的衣衫下怎么隐隐有点滴的红色。
起初贺星洲以为自己看花了眼,随着江寻安给自己绑绷带,胳膊不断的做动作,那滴血色渐渐变浓,从灰蓝色的布料中渗出。
贺星洲眼神一暗,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受伤了!?”
江寻安表面镇定,内心慌乱,说道:“没事,杀那魔修时不小心被他划了一爪。”
贺星洲沉声道:“我看看。”
江寻安收回手:“不用。”将自己的手腕从他手里拽了出来。
也不知他在顾及什么,贺星洲眼中晦暗不明,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江寻安飞快收拾好换下来的东西就要离开。
他是不可能给贺星洲看伤口的,那魔修从他的血中知道他的身份,若是贺星洲也察觉到了什么了呢?
然而他走到门口,后颈一痛,突然之间失去意识。
贺星洲小心翼翼从背后抱住江寻安,他已然晕了过去,手垂在一边,暂时醒不过来。
贺星洲把自己说的身受重伤,使不出灵力,说一次谎就要用另外一个谎言去圆,他只好出此下策。
贺星洲让江寻安靠着自己,再轻轻掀开他的袖子露出手臂上的皮肤,入目是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恢复的不太好,任然血淋淋的。
这人也是能忍,眉毛都不皱一下,在他面前装什么都没发生。
贺星洲心中难受至极,手心微微发颤,抱着江寻安的后颈,贴着他耳语道:
“我不会再让你再受伤,不管你记不记得起来,我永远爱你。”
沉睡中的江寻安颤了颤睫毛。
贺星洲将手放在他的伤口处,他其实不该过度使用灵力,不利于伤口恢复,但现在他只想让江寻安好起来。
一阵白光过后,江寻安手臂上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没一会儿就变得看不出伤口。
这下过后,江寻安肯定会发现自己在骗他。
但那也无所谓了。
贺星洲眷恋地注视着江寻安,只有这个时候他的目光才能那么赤裸裸。
他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然后发出一声轻笑,他很久没有那么笑过,雀跃又柔情。
“早点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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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寻安莫名其妙就失去了意识,不用想也是贺星洲干的。
他揉了揉后颈,从床上爬起来,本该睡在床上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在床上躺了几天,贺星洲浑身上些都不得劲,趁着江寻安睡着,自己出门遛弯。
一出去,看到有个小孩独自一人在外面玩耍。
贺星洲和小孩子也玩得起来,没一会儿就熟络了。
贺星洲让小孩叫他“大哥”,小孩道:“凭什么,你不就仗着比我早生那么几年吗?”
贺星洲乐道:“几年?才没那么少,是几十年!”
小孩:“你骗我呢,你以为我没长眼睛!我奶奶才比我大几十年,你最多十几年!”
贺星洲逗小孩道:“实话告诉你,我是仙人,长生不老的仙人。”
小孩:“之前才走了一堆仙人,抓只猴子都要抓好几次才能抓到。”
贺星洲哈哈大笑:“我可比他们厉害多了,抓猴子这种事情太简单,一般都不会让我做。”
小孩昂着头道:“我不信。”
贺星洲:“我管你信不信。”
小孩叉腰看道:“你说你厉害,有本事你不用法术就这么爬上去。”他指了指那颗高耸入云的枣树,摇摇欲坠的,爬上去摔下来不得摔个半死。
“你当我做不到?我以前爬树就跟闹着玩似的,天底下没有我爬不上去的树。”贺星洲道。
他有很多年没有爬过树了,一下子心痒痒,还真想试试。
他抱着树很轻松地就梭了上去。
他上去见枣树顶上还有些枣子,一颗一颗的摘下来,想必江寻安之前给他的就是这些。
他摘了一把搁在袖子里,随后向远处望去,想看看流云宗在哪个方向,可惜山里什么都好,就是看不太远,想看更远的地方都被山挡住了,山那边还是绵延的山。
小孩在下面哇哇乱叫:“我也能爬上去,上下容易下山难!有本事你再爬下来!”
贺星洲就要和小孩计较,道:“我有没有本事不是你这个小孩说了算的。”
小孩问:“那谁说了算?”
贺星洲指着正走到门口的江寻安道:“他。”
这么快他就醒了?看来自己没下手太重。
话刚说完,人就不见了。
小孩目瞪口呆。
江寻安出门看到那小孩一直往头上望,问他:“你在看什么?”
小孩还没回过神:“他刚刚还在那儿了!”
“谁在那里?”江寻安问道。
“那个大哥哥,那么高的树‘唰’一下子就爬了上去。”
江寻安抬头一看,哪儿有什么大哥哥,枣树上空空如也,枣子都被摘光了。
江寻安没管他,他要先找到贺星洲,只是找了半天,竟然没有看到他的人影。
难道是心虚自己跑了?
转头一看,不知他什么时候坐到了屋檐下面。
江寻安坐在他旁边,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意味,恼道:“你用灵力给我疗伤了?你伤的那么重,不该用灵力的......”
贺星洲一愣,他还以为江寻安会质问他为何装病。
既然如此,贺星洲也就道:“小伤而已,我修为高些,恢复的也就快些。”他嘴上是这么说,一边又楚楚可怜地捂着心口咳嗽,似乎刚捡回了一条命。
江寻安心中内疚,道:“你这样,我倒是不知道如何还你了。”
贺星洲在微笑中开口道:“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还......”
他塞了一把枣子给江寻安。
江寻安:“之前我给你的?这么多天还没坏?”
贺星洲:“你猜。”
江寻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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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寻安以为最多在这儿待个五六天,没料想一连待了快半个月。
他心想可能是给自己疗伤的原因吧,贺星洲恢复的很慢。这些日子尽心尽力地照料他。
他不知道的是,贺星洲恨不得能拖一天是一天,多在这个留个十天半个月也好。
回去又要过上那种一个月见不上几面的日子,难熬。
直到到了月底,贺星洲不能再拖,只好表示自己好的差不多了。
临走之前,他们还给大娘家的墙重新刷了一遍,贺星洲还给了那小孩一本入门功法,让他好好修炼,修炼个千八百年就能赶上自己。
明明是鼓励的话,却把人小孩说的眼泪涟涟。小孩大哭:“你看不起我!”
贺星洲:“他哭什么?”
江寻安推着他离开:“没事,可能不舍得你离开吧。我们早点回去。”
耽搁了一个月的时间,江寻安迫切想要回去和同门一起修炼,才好知道自己的修行状态如何。
江寻安没让贺星洲自己御剑,全程载着他。
贺星洲从背后抱着他,似乎不经意问道:“你最近好像有些心事。”
江寻安许久没回答,就在贺星洲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却说:“没有,你想多了。”
想多的是他还是江寻安,贺星洲再清楚不过。
他肯定有事情,一直瞒着他。
第48章
回去后,如贺星洲所预料的那样,过上了一个月见不了几次江寻安的生活。
自从上次回来之后,他们见面的次数就更少了。
江寻安隐隐约约感觉到贺星洲已经知晓了什么,就有意无意的躲着他。
他每天都把自己搞得很忙,除了修炼再也不想其他的事情。
江寻安现在对于那颗灵珠中多传承的功法还不太熟悉,等他能够熟练运用,那时候可能会好一些,不会再轻易被人发现他暗地里修魔的秘密。
他有时也会迷茫,正派修炼的方法太耗费精力,就算日日不休息刻苦修炼,天赋不行上限也就那样。
然而修魔不同,只要吞噬的灵力够多,那么增长的修为也就越多。
那他苦苦修炼为了什么呢?
但他心中也明白,到了后期,修魔绝对会遭反噬……
江寻安尽量的少用那邪门的功夫,还是勤加苦练流云宗所教授的功法。
尽管江寻安躲着贺星洲,但是来的次数多了以后也会撞见。
每次见面贺星洲都会给他带些东西,刚开始是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儿,譬如能够模仿人声音的纸片人,或是能够召唤出猫猫狗狗的灵符。
后来直接变成了一些功法秘籍,还有贺星洲手写的修炼心得,也算是投其所好。
若是其他人也还好,但这人是贺星洲。
他不想再欠他,他们的关联太深,以后根本无法脱身。
又一日,贺星洲拿了些据说是某位长老酿的灵酒给他,凡人喝上一口便能延年益寿。
“你尝尝,你酒量好,也尝的出好不好,我一口叫下去就是半醉,好不好我也尝不出来。”贺星洲期盼地看着他道。
再这么下去真的会没完没了的。
江寻安最终还是决定快刀斩乱麻,拒绝道:“星洲,你的东西拿走吧,下次……也别送了。”
贺星洲假装不在意,依旧嬉皮笑脸:“我给你你就收着,我从来没有送出去的东西还要回去的道理。”
江寻安摇头道:“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并不能回报你什么,你这样我压力很大,贺星洲,不要再送了,我想要什么自己会去争去抢。”
贺星洲一怔:“你是……不想和我扯上干系吗?”
江寻安没有回答,但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竟然是这么想的吗?
这些日子强行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了极点。
贺星洲眼眶通红,就那么看着他:“好,那我也告诉你,我做的一切并不想要什么回报,我想这么做,便这么做了。”
“我只想要你好,这便足够了。”
江寻安任然坚持还给他:“我最近修炼很忙,历练也快开始了……你别来找我了……你的东西,我会收拾好全部还你。”
贺星洲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就那么冷漠无情?就那么急着要和他划清界限?
他贺星洲是什么洪水猛兽,让人避之不及吗?
他拿起打算送给江寻安的酒,拔开盖子,一口饮下。
“你若是觉得负担,我以后就不送了。你若是想要和我断的一干二净,那是绝不可能的!”
到底还是情难自抑,这些天贺星洲的伪装就那么被无情撕破。
那瓶酒很快就见了底。
贺星洲什么流量,江寻安最清楚不过。
“你不能喝,少喝点!”江寻安急忙从他手里夺过剩下的酒。
贺星洲眯着眼看江寻安,偏要从他手里抢回来。
要知道他会发这么大的疯,江寻安万万不会拒绝的那么彻底。
他来抢,江寻安就是不给他,将瓶子从一只手传到另一只手。
贺星洲却是发了狠,猝然出手,强硬地取下自己的发带将江寻安双手绑住,才将酒抢回来。
江寻安双手被束缚住不说,人也被他按倒在榻上。
“无所谓的,”贺星洲醉醺醺的凑近他江寻安,他喝酒喝的满脸发红,虽说是醉酒状态,但他眼中的情意真挚,好像天地之间只容得下江寻安一人,“我要怎样才能让你记起来发生的一切,你要怎样……才能爱我……”
说着,他抱着江寻安开始哽咽起来,这些天里积攒的情绪一下子就爆发了。
世界有那么一瞬间的静止。
本来一直想要挣脱绳子束缚的江寻安忘了挣扎,他就那样怔怔望着贺星洲,心脏倏然急剧跳动。
原本想说的话部堵在喉咙里,堵的喉头发干。
江寻安不是瞎子,不是聋子,贺星洲对他的好,他能感受到。
然而,从他的嘴里听到那些话就再也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明明还能假装只是一起长大的朋友,现在却不得不捅破那层窗户纸。
他喃喃道:“你只是醉了。”
贺星洲反驳道:“我没有,我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清醒。”
和一个醉汉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也罢”,江寻安叹了一口气,“你赶紧放开我,我们都需要冷静……”
“冷静”两个字还没有说完,贺星洲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再也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人心乱如麻。
江寻安的双手动不了,只能偏头去躲他,却被他掰过头继续开始细密的吻。
“别这样……”江寻安近乎崩溃,“我们不应该如此……”
贺星洲低低地笑着:“我们本该如此。”
他指着江寻安的心脏的位置,偏执道:“你心中本该有我。”
——————
“你这一醉就醉了大半个月。”免尘长老吹胡子瞪眼,“我酿的酒虽然是好东西,但也不可以贪多。”
贺星洲睡了多日,这才从床上爬起来,他似乎还有些醉,走路都在打飘。
酒消梦醒,他只模模糊糊的记起几个片段,然而仅那几个片段,就让他面红耳赤。
他好像,做的有些过了……
他忐忑不安着,直到看到自己的床头放着一封信。
贺星洲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字迹工整写着几个字:
“我已下山去,勿念。”
第49章
江寻安匆匆下了山,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贺星洲。
任凭他如何想要将那天的一切忘记,当做什么没有发生过,但是记忆做不了假。
江寻安一闭上眼,就能够回想到那天贺星洲悲伤却灼热的目光。
他们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江寻安百思不得其解。
可是当他下了山,一切的烦恼都烟消云散了。虽然心中有些空落落的,但这种没有束缚,不用整天提心吊胆自己的秘密会被人发现的日子,实在是太舒服了。
他不禁想到,若是他离开流云宗,再也不回去,那么剧情中他的结局是否就此改写?
他的修为放眼流云宗可能算不得什么,但在浩渺的人世间,总有他的一番作为。
他却赶紧停止了这种想法,如果就这么放弃了,那他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到了山脚下,江寻安不欲和其他人一起,找了个借口自行离开。
其他人犹豫道:“你一个人能行吗?”
江寻安道:“出了什么事情我一个人承担,各位师兄请放心。”
见他如此,几个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劝也劝过了,出什么意外就不干他们的事了,要知道每次下山历练的弟子之中,总会有那么几个折在了途中。
江寻安要走的道路注定孤独,也不想和谁结伴而行,独自一人开启未知的旅途。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已是深冬。
尽管身为修士,不太怕冷,但在路上别人穿袄子他一个人穿单衣太过显眼。出门在外,特别是他一个人独行,也不好穿着流云宗弟子的服饰大摇大摆,随意买了身道士的长袍,在人世间行走。
作为正派弟子,下山历练讲究一个惩恶扬善,路见不平,当拔刀相助。
虽说江寻安不是什么大好人,但是路上遇到一些老弱病残需要帮助的人,还是能帮就帮一点。
长此以往,他身上的气质都和善了不少。
刚才一直御剑飞行,雪落了他满身,就连眉毛睫毛上都是洁白的雪花。
江寻安下了剑,将身上的雪抖掉,这几日一直御剑赶往下一个地方,有些疲倦,他找了个没人的林子,打算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可惜雪还在下,刚抖落身上的雪,就又染上了新的。睫毛上的水花融化了,像泪一般,落在他的脸颊。
江寻安找了棵大树下面坐着,倚靠在树干上,什么也不想,让思绪随着白茫茫的大雪一样放空。
没成想眼前闪过两道白光,是传讯符在亮,谁在找他呢?
江寻安揭开符咒一看,那熟悉的字迹想也不用想就是贺星洲写的。
江寻安打开一看,上面写着:“近来安好?隆冬已至,切莫着凉。”
看到了消息,江寻安无奈地摇了摇头。
贺星洲这是写的什么?
这不就相当于让一个辟谷的修士注意平常吃饱一点不要饿着吗?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自从下山过后,贺星洲好像将他的遗忘一样,从来没有找过他。
现在又突然给他发讯息,是想通了什么吗?
江寻安犹豫了片刻,还是不知道该回些什么,算了,干脆不回他好了。
然而他正当打算将符纸撕碎时,这才注意到在符纸的最下端写着几个米粒大的小字。
江寻安拿起来放在眼前,仔细一看才能看清楚,写的是:“何日归来?”
他这才出去多久?回是不可能回去的,至少这几年都不可能再回去。
江寻安捏着那张符纸,想了想,还是没有将其烧掉,他将符纸卷成一个小卷,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面。
江寻安对自己说:等明天再回贺星洲,明天是大年初一,写个新年快乐,也算是交了差,不怪他不回他讯息。
贺星洲的名字,江寻安只要心里稍微一想,就会隐隐的发痛。
算起来,他好像从来没有和贺星洲分别过这么久的时间,他们从小就一起长大,就算是上了流云宗,也是一起做任务一起修炼,秘境里的那些年也是相伴着一起走过。
他以为他们可以是朋友,没想到现在连朋友也做不成。
雪渐渐的小了下去,他打算等雪停的时候就继续出发。
没多久,雪地出现许多深浅不一的脚印,迎面走来一个背着满筐煤的老头。
他看起来很干瘪,走起路来摇摇欲坠的。
他身上没有魔气,也没有妖气
江寻安也没多想,主动帮他背起那一筐的煤。
“您住哪儿?我给你背过去吧。”
“多谢你,年轻人。”他苍老的脸上扬起一丝笑容,“我家就在前面,麻烦你帮我背过去。”
路上他像个和蔼的老人一样,主动和江寻安搭话:“你从哪里来?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江寻安笑了笑,答非所问道:“今年的冬天太冷了。”
老头道:“冷,实在是太冷了,路上的行人都少了很多,你是我这些天里见到的第一个活人。”
他这话说的,难道他还能碰到死人吗?
没走多久,前面果然出现了一座石头做的房子,老头热心的打开门邀他进去坐坐。
江寻安放下梅就走,拒绝道:“我还要赶路,就先走了。”
他转过头要离开,然而就在他转头的那一瞬间,一道阴狠的声音响起:“可惜,你走不了了!”
与此同时,老头毫无征兆的出手,江寻安猝不及防,被他贯穿了胸膛。
胸口很痛,痛得他不能呼吸,在隐隐的记忆之中,他好像曾经受过这种痛楚。
“真可怜啊,动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我杀死。你们这些正道人士,下次记住收起你们那些只会陷自己于不幸的善心,哎哟,我忘了,你要死了,没有下次。”
江寻安呕出一口血,到底是识人不清,竟是着了他的道,修真界弱肉强食,他怎么会给忘了呢?
剧烈的疼痛之下,江寻安随时都可能倒下,仅凭意志支撑着,他暗暗运用起功法,不到万不得已,他很少用那邪门的功法。
“做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老人的声音瞬间变成飘渺又鬼魅的高亢尖锐声,“都到这里了,你就再帮我一回,助我成魔吧!”
那东西捏住他的心脏,想要将他啃食。
他几乎是势在必得,树皮一样的脸上填满了笑容。
眼前这个男人好像已经成了他的掌中之物,只等着被他美食一顿。
都到这个时候了,江寻安的脸上还是没有露出恐惧,这让老头有些挫败。
“你为什么不怕?”
他这话问的让江寻安脸上露出嘲讽的笑。
他宁愿死在贺星洲的剑下都不愿意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江寻安黑白分明的双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红,硬生生的将他的手臂从自己的胸膛扯出。
随后,胸口处的血窟窿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血和疼痛反而让江寻安兴奋了起来,他一把掐住那化成老头摸样精怪的脖子,将他往上提,让他双脚离地,却又无法挣扎。
那精怪顿时慌了,开始哀求:“你们正派人士是绝对不会残忍伤害的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我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求你放过我!”
江寻安在微笑之中开口,似乎他现在做的是一件让他心情很愉悦的事情:“你算什么东西,你手上沾过的血有多少你自己清楚,现在知道怕了?你差点杀了我,也配让我放过你?”
“我要你的命。”
——————
湖面结了冰,江寻安也有办法,用剑将冰戳开一个洞,随后将手伸进刺骨的水中,不断搓洗着自己的手。
他的手白皙修长,干干净净的,什么污渍也没有。
他却一直洗着,直到将受搓的骨节都发红。
手上似乎仍然有黏腻的血腥味,以这种方式迎接新的一年来临,真是晦气。
江寻安将身上带血的衣物脱下,换了一身新的,再将刚换下来的衣物烧的干净。
好像这样就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想休息一会儿再出发,可惜天不遂人愿。
不多时,有几个修士打扮的人路过这里。几人商讨道:“这边明明有一股浓浓的魔气,怎么没见到人?”
江寻安早已隐蔽了自己身上的气息躲在了暗处。
其中一人道:“他定然还没有走远!四处搜,绝不放过一个魔修!”
江寻安并不想和他们起冲突,当出现几个抱团的修士时,说明有更多的修士已经在附近了。
他静静待在暗处,想等他们走了之后再走。
没料想,那些人还算有点能耐,居然发现了他。
几人围堵着包抄他。
江寻安并不恋战,一心想走。
这些人却没完没了的,直在后面追着他跑。
他提高速度,眼见的就能甩掉后面的人。
也不知道他们是指的什么法术,一道金色的光箭朝着他袭来。
江寻安躲闪不及,箭矢穿过背后,刺入他的皮肉。
江寻安闷哼一声,也管不了那么多,使出浑身解数,终于在天黑的时候摆脱了他们。
他仰头躺在雪地之上,大口的喘着气,肩胛骨处渗的血将白雪都浸红。
他自言自语道:“真是狼狈呢。”
耳边很寂静,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和喘息声,维持了很久的静谧却在“嘭”的一下炸起烟花爆竹声中消失,只见不远处的城墙上有人点燃引线。
江寻安抬头一望,满天烟花如繁星,装点漆黑的夜。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终于等那烟花放完。
可能是失血太多,这时候他倒觉得有些冷了。
算了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江寻安哆嗦着从长袖里摸出一张黄符。
他想多写一点字,可是手指不听使唤,字迹写的歪歪扭扭的。
只好匆匆写下几个字:
“岁岁平安。”
他呼了一口气,好像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总算没有忘记。黄符很快就消失在眼前,飞往远方的流云宗。
身上沾了血,脏兮兮的,新买的长袍又不能穿了。
江寻安觉得自己现在像一条流浪狗,在阴暗的角落窥视着人间的繁华。
他咬紧牙关,一把扯下插在肩胛处的箭矢,然后拖着疲倦又痛苦的身体在雪地里缓缓行走,蜿蜒的血迹蔓延了一地。
灵力消耗的太多,伤口愈合的有些慢了。他也无心再看什么烟花,只想找个能遮风挡雪的地方躲一宿,最后却只找到一间破烂的木屋。
门和窗户都坏了,虽然如此,也聊胜于无。
江寻安将自己缩成一团坐在角落里。外面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火红的灯笼高挂在每一户人家的房梁上。
他闭上眼,思绪恍然之间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时他还在枣溪村,枣溪村的冬天从不下雪。
过年是一年难得的休息时间,这个时候他要是去田里干活,叔叔婶婶会被人说闲话,只有那两天他能落个清闲。
除夕那晚上的热闹与他无关,只有贺星洲会拉着他去河边放鞭炮,从村头放到村尾,直到困得睁不开眼才回去。
贺星洲那会儿好像把家里的东西都搬空了一样,从他的包里不仅能够拿出鞭炮,还有一盘子饺子。他带的吃的一般都给了江寻安,江寻安在家里每次都吃不饱,贺星洲的投喂就像朝廷的赈灾粮食。
虽然很不想承认,他期盼贺星洲的到来更多是为了他怀里的吃食。
江寻安对于放鞭炮并不感兴趣,觉得只是听个响而已。然而那的确是他的年少时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今天也是这样的节日,贺星洲却不在他的身边了。
江寻安有一点感慨,剩下的就没了。毕竟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就算是独木桥,他也要走过去。
在黑暗之中,突然亮起一道黄符。
江寻安掀开眼皮一看,是贺星洲给他的回信。
上面什么也没有写,只画了几道五彩的线条。
贺星洲这是想做什么?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那道黄符时,那些线条好像活过来了一样,从纸里跳出来,绽放在漆黑的夜里,宛如烟花。
江寻安的脸上出现淡淡的笑容。
随着旷远外的一声钟声响起,新的一年又到来了。
—
对于修士来讲,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眨眼已是十年过去,在红尘中摸滚了一番,江寻安的心绪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以往只拘泥于个人的悲欢离合,后来不知道是功法修炼,还是看破红尘的缘故,江寻安并不太将人世间的感情放在心上了。
原先纠结于贺星洲对他的感情变了质,故意躲着他。现在他倒是主动和贺星洲联系,时不时给他传讯或者是送一些东西给他。
总而言之,他以后还有用得上贺星洲的地方,说他唯利是图也好,天性凉薄也好,只要能为他的未来开辟道路,何乐而不为呢?
这几年他越来越能够隐蔽自己身上的魔修气息,只是修为修炼到了某一个极限就不再进步。
他尝试过很多方法,想来是自己天资受限,他虽然修炼魔修的功法,但是流云宗所教授的也没有落下,有一套自己的修行体系。
他是五灵根,注定要比其他单灵根或是双灵根的人修行慢,这些年里他打听到有一种丹药名为“洗髓丹”,可以重塑灵根。
只是这东西不太好找,他找了很久没有找到。还好最近从抓捕的妖怪口中得知,位于高罗城的万宝楼有一颗。
江寻安火速赶往高罗城,在万宝楼门前徘徊,只见那楼呈塔状,足足有十几层,不应该叫楼,应该叫塔。
门口有守卫森严,万宝楼是拍卖奇珍异宝的地方,没有邀请函不能进入,江寻安来这里本就是临时起意,上哪去找的邀请函。
据说这万宝楼一年只开一次,他起码还要等上两个月。
江寻安等不了那么久,他最近越来越遏制不住对灵力的那种渴望,每次发作只好千方百计的去找那些害人的妖怪魔物,吸取他们身上的力量,才能堪堪维持住自己的神智。
他怕自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变成一个只知道攫取灵力的怪物。
趁着夜黑风高,江寻安身形如同鬼魅一般,潜入那万宝楼。
万宝楼不愧是财大气粗,就连塔上也镶嵌了整整八十一颗夜明珠,将黑夜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江寻安不敢大意,一边躲避不断走动的守卫,一边潜入宝塔之中。
里面结构复杂,要想找到一颗小小丹药,无异于海底捞针。
江寻安又不想就这么放弃,便一层一层的寻找起来。里面的宝物数不胜数,然而江寻安只想要那么一颗洗髓丹。
直到走到最顶层,江寻安才发现了一些蹊跷。
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妖气,这些年他时常与妖魔鬼怪打交道,自然对这些敏感异常。
顶层居然也没有人守着,只门口上了锁,江寻安将把锁打开,一推开门,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江寻安觉得没那么简单,四处寻找起来,摸索了半天,在墙壁上摸到了一个米粒大小的凸起,他轻轻一按,眼前顿时出现一个入口。
就在江寻安想要进去的时候,一道无形的结界将他拦住。
江寻安警铃大作,马上退出去。
还好他动作快,只见刷的一下,那门已经关上了,他差点就被关在里面出不来。
与此同时,脚步声纷至沓来。
糟糕,被发现了!
江寻安想也不想,翻出栏杆,从十几层楼上一跃而下。
然而背后万宝楼的守卫穷追不舍,江寻安也来不及使用法阵转移,只能尽量躲闪。
他们人多,江寻安没有太大的胜算。
你追我赶间,已经来到了闹市之中。夜市人多,倒是给了江寻安机会。
他挤入拥挤的人海之中,假装自己只是民众的一员。
没料想那些护卫如同狗一般,轻易的找到了他的位置。
“他在那儿!”
江寻安心道不妙,眼下相隔的距离太近,随时都有被抓住的可能。
他找了个街边人最多的店铺,一头扎了进去。
没成想进的却是个花楼,胭脂水粉和着酒气混合在一块儿,闷人的慌。
他上了二楼,从上面往下一看,追他的人已经进入了大堂。
这种情形之下,江寻安也顾不得什么,急中生智间随意从未关上的房间里抓了件裙装套上。
他再将头发散开,挽了个简单的发髻。
那是一套淡蓝色的琴女装,江寻安戴上面纱垂着眼睛,不仔细看,还真分辨不出他是个男人。
他找了个角落躲着,为了装的更像一些,还抱着古琴过去。
他以为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突然之间,却被人一把搂住了腰,顷身抵在了墙上。
刚开始,他还以为是哪个醉汉,嫌恶地想要甩开他。
直到他抬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当场愣在了原地。
第50章
缘分真是个很奇妙的东西,贺星洲预想过很多次重新见到江寻安的场景,没有想到会是现在这般。
刚刚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贺星洲顿时有股熟悉感,当他回头一看,只看到了一个抱着古琴的女子。
为什么......让他想起了一位故人?
贺星洲以为是自己多想,只是走了没两步就觉得不对,没有犹豫转身追了上去。
昏暗的灯光下,“她”虽然带着面纱,但是贺星洲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那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如果不是江寻安,他的名字就倒着写。
江寻安只想找个地方躲着,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人抵在墙上。
他正要发怒,然而抬眼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时,瞬间忘记了思考。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江寻安想要死不认账,心虚地移开眼道:“郎君这是做什么?”
贺星洲一脸委屈道:“你不想认我?”
虽然他经常在传讯符上对贺星洲写甚是想念,但真的遇见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江寻安死鸭子嘴硬:“我不认识你。”
贺星洲眼睛有些红,直勾勾地看着他:“好啊,那在我生辰的时候给我送竹笛的是谁?和我写信说不久就会回来的是谁?”
他埋首在江寻安肩上,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你这个骗子,说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去了十年零两个月都还没回来。”
江寻安没想过自己的伪装会那么失败,被人一眼就看破。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背,缓缓开口喊道:“星洲——”
贺星洲其实也没真的落泪,他见到江寻安高兴还来不及,眼中的笑意藏都快不住。
他问道:“你为什么这副打扮?”
江寻安道:“现在不方便说话,等过会儿我再告诉你。”
他示意贺星洲先放开自己,这样的姿势属实有些暧昧了。
贺星洲心道来日方长,正准备松开搂住他腰的手。
那些万宝楼的护卫却上了二楼,四处搜寻着。
江寻安低声在他耳边耳语道:“现在先别松手。”
说着,他双手主动环住贺星洲的脖颈,两人瞬间贴在一块,近得贺星洲连他的呼吸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从背面来看,他们像是正在亲吻一般。
江寻安其实是想借着贺星洲来挡住自己的脸,从而不被那些守卫发现,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不想再折腾。
贺星洲差点亲吻到他的鼻尖,他注视着他的眼道:“这下是你先主动的。”
江寻安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他轻声道:“等人走了,我就......”
令江寻安始料不及的是,贺星洲那家伙竟然低头吻上了他的唇!
那一瞬间,二人的呼吸都乱了,心跳跟着加速跳动。
江寻安咬牙骂道:“你......”真是得寸进尺了!
贺星洲轻笑一声,让他无法再开口说话。
贺星洲也算是明白了,像江寻安这样的人,你若是跟他绕弯子,他有一千种方法绕死你。
那不若就开门见山好了,他若是想躲,那他就追到天涯海角。
贺星洲贴着他的脸道:“是不是有人在抓你?”
江寻安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贺星洲婆娑着他的后颈,咬着他的唇不放。
江寻安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抵得更紧。
“贺星洲!”
贺星洲笑吟吟道:“你心中也念着我?叫我一声名字不够还要叫两声?
“......”
江寻安侧过头,刻意不去看贺星洲,他的目光是那样直白,让人难以忽视。
贺星洲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掰回来,偏偏就不让他躲。
他说:“我是在帮你。”
江寻安道:“那你笑什么?”
贺星洲道:“一见到你就心中欢喜,自然就想笑了。”
江寻安:“强词夺理。”
贺星洲噗嗤一笑,亲了亲他的嘴角。
“你若是不喜欢,说一句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我就马上放手。”
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的。
江寻安心中骂他混蛋,这些年不见哪里去学的一套黏糊糊的本领,当年那个直来直去的贺星洲去哪儿了?
他倒是想说,用余光却瞥见那些人已经要走到他们附近。
江寻安拽着贺星洲的衣领一拉,让他和自己挨得更近。
贺星洲这个时候也不安分,低头在他耳边道:“这些年你有想过我吗?”
纸上写的字可以作假,从嘴里说出来的话也可以作假,然而贺星洲就想要一步步地试探他的底线,看他能够做到什么地步。
江寻安莫名的有些烦闷,他骗贺星洲的次数都数不清,一个小小的“想”字随口就能说出,不清楚自己在烦恼什么。
那些人马上就要路过这边。
江寻安终于开口道:“当然。”
在万宝楼的人过来时,贺星洲将他揽在怀中,他的大半张脸都陷在贺星洲的胸膛上。
不要说脸,旁人就是连他的头发丝都看不到一根。
江寻安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慢,他靠在贺星洲的胸膛上,听到他快速跳动的心跳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人终于走了。
贺星洲终于松开了手,江寻安微微喘了口气。
贺星洲道:“你不要怪我,我真的很怕他们把你给抓走了。”
他盯着江寻安的唇,见他的唇峰被自己咬的有些发红,又欲盖弥彰地说道:“刚刚我不是有意如此。”
反正怎么说他都有道理,他这些年确实是长进了不少,再也不是当年的鲁莽少年,江寻安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辩驳他
江寻安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贺星洲摸了摸江寻安的发丝,说道:“你头发没扎好,下次我给你弄。”
意识到江寻安在问他,他忙道:“你别误会,我到这儿来自然是为了抓妖的。”
江寻安:“抓什么妖?”
“这两年下山历练的弟子总是遭遇不测,魂灯暗了好几盏。我们追踪了很久,终于在这个高罗城发现了蹊跷。之前我和几个师弟师妹差点都要抓到背后的祸首,那东西狡猾的很,被他给跑了,我一路追着到了花楼。”他又道,“我来这儿真的只是抓妖的。”
他抓不抓妖关自己什么事?
江寻安怕那些守卫还没走远,只能继续在花楼待着,和贺星洲大眼瞪小眼。
“怎么就你一个人,没和其他人一起?”贺星洲问他。
江寻安垂下眼:“哦,和其他师兄走散了。”
贺星洲怒道:“他们就忍心将你一个人抛下?等他们回来了,我一定好好找他们算账。”
刚觉得他有长进,没想到又打回了原形,江寻安忙道:“是我自己离开的,你找人家干什么?”
“还好你没个三长两短,我给你写的信,为什么总是不回我?”他又理由都给江寻安找好了,自言自语道,“你孤身一人,要面对各种突发情况,没注意到也是情有可原的。”
江寻安顺着他说的话点点头:“对,就是那样。”
贺星洲一见他就笑,也不清楚在高兴个什么劲儿,就在那儿傻乐。
贺星洲见到他就有说不完的话,他又问:“历练的任务你做够了没有?接下来你也别一个人行动,就和我待在一块儿,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做事。算下来你出来也有十年零两个月,时间是够了的,等做完任务,我们就可以一起回去。”
江寻安自己的事情都还没处理好,勉强笑道:“不用,我想起来还有几件事情没有做。”
贺星洲道:“我们可以一起。”
江寻安模棱两可:“到时候再说。”
贺星洲突然面色一变,江寻安问道:“怎么了?”
贺星洲:“你在这儿等着,妖气浓郁了起来,我又感觉到那妖怪就在附近了。”
江寻安摇摇头:“一起吧,就像你说的那样,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
贺星洲犹豫了片刻,道:“好吧,你一定要紧跟我。”
他走在前面,带着江寻安穿过弯弯绕绕的回廊,和外面的人声鼎沸不同,这里安静的可怕。
裙摆有些长,江寻安真想脱掉这麻烦玩意儿。
他干脆撕掉那绣花的下摆,这下走路才方便了一点。
到了一间屋子前。
贺星洲示意他停下来,自己则敲了敲门,捏着嗓子问道:“里面有人吗,奴家要进来打扫啦!”
别说,他模仿龟公讲话还真是惟妙惟肖。
江寻安差点笑出来,忙捂住自己的嘴。
里面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道:“不用打扫,别进来!”
贺星洲抓好时机,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
一开门,里面的血腥味难以遮掩的溢了出来。
只见那相貌秀丽的花魁娘子正被人咬住喉咙,血流了一地,差一点就要咽气。
不,更确切的来说,咬住她的不能算做是人。
那是一个兽兽人身的家伙,一条巨大的毛茸茸的尾巴从他身后探出来。
竟是一只黄鼠狼!
贺星洲一进去就提着剑向他砍去。
“你这妖怪,残害我流云宗弟子不说,就连普通百姓也不放过。今天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那黄鼠狼怪也不想和他打,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忙撇下花魁娘子,使出遁地术,自己跑了。
贺星洲推开窗户就跳了下去,眨眼间不见了人影。
江寻安忙去看那花魁娘子,见她还有一口气在,匆忙给她止住血。
她性命是没有大碍的,只是伤口好了后会留疤,不过人没死,总归是好事。
直到第二天天亮,贺星洲才回来,回来后满脸煞气,见到江寻安之后表情才变得和善了一点。
贺星洲道:“又被那家伙给跑了,下次见到他,我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江寻安守着花魁娘子,给她喂了一些丹药。
花魁娘子悠悠转醒,醒来见到江寻安,江寻安身上的衣服还没有换下,以为他是自己的哪个姐妹,扑到他的怀里就哭了起来。
江寻安安慰起她来:“姑娘放心,妖怪已经被打跑了。”
只是贺星洲的脸色不太对。
花魁娘子听到江寻安的声音,才惊觉自己抱的是个男人,受到惊吓忙起来,眼角泪未干。
“多谢二位相助,小女子差点就没命了。”
贺星洲问她:“你是怎么被那妖怪抓住的?”
花魁娘子道:“我今日正打算出去,刚换好衣服,就听到门被关上了,我还以为是自己的丫鬟,使唤她帮我拿镜子。镜子递过来的时候,我从镜面中看到了一张黄鼠狼的脸长到人的身上。我吓的浑身瘫软,连叫喊都没喊出来,就被他抓着脖子吸血。还好有二位在,小女子感激不尽......”
贺星洲愤愤道:“找到那妖怪真费劲。”
江寻安安抚道:“慢慢来吧,不若让流云宗多派几个人来?”
贺星洲点头:“是该如此,我这就传消息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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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星洲这段时间都逗留在高罗城,江寻安也打算就在城中住下,等着过两个月的拍卖会,到时候再想办法潜入万宝楼。
他的想法没能瞒过贺星洲,贺星洲问他:“上次追你的人是万宝楼的?你去那儿做什么?”
江寻安刚开始还不想说实话,后面被他缠的受不了,只好告诉他:“我想要洗髓丹。”
“洗髓丹......”贺星洲道,“这东西虽然能让人脱胎换骨,重塑灵根,但是其中的筋骨重塑之苦也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
江寻安道:“我意已决。”
贺星洲皱眉:“你还是想清楚一点。”
江寻安虽然看起来平和,但是骨子里确实倔强的,他淡淡一笑,也没有反驳。
贺星洲欲言又止。
在城中享受到了少见的安宁,江寻安每日修炼,心道这样的日子再过久一点也未尝不可。
刚开始贺星洲没和江寻安住一块,直到一个黄昏将至的晚上,正坐在床上打坐的江寻安听到窗户传来一声响动。
紧接着,探出一个头来。
不是那贺星洲还能是谁?
他从窗子外翻了进来。
江寻安看向他:“星洲,好好的大门不走,你怎么走窗子?”
贺星洲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的烤鸭,里面散发出香味。
他递给江寻安:“挺好吃的,我想让你也尝尝。”
江寻安没有拒绝,还就吃上了两口,吃完之后,眼前的贺星洲也没有离去的意思。
江寻安示意他:“大门在那边,不用走窗户。”
贺星洲耍无赖道:“江寻安,我没钱了。”
江寻安挑了挑眉毛:“然后?”
贺星洲道:“我们可以一块住,这样就能省不少。”
他贺星洲会没钱?亲传弟子一个月的灵石快是他的十倍了。
江寻安无奈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才是你师兄。”
贺星洲笑道:“有何不可,以后我叫你师兄也不是不行,反正你比我大几个月,我叫你声哥哥也无妨。”
江寻安:“......”
贺星洲就这么住下了,不但住下还赖着不走。
修仙界的客栈都配有丹炉,也不知道贺星洲什么时候学会的炼丹,经常买些材料来炼,炼完之后他自己也不吃,每次都喂给江寻安。
他练的丹药味道和糖丸没什么区别,只是吃下去会觉得灵脉中暖洋洋的,让人精力充沛。
贺星洲:“我就说了,不白住你的房间。”
江寻安:“其实我不吃糖丸也行。”
贺星洲纠正他:“那是丹药!延年益寿的!”
———
出来这么久,江寻安做好事第一次得到回报,花魁娘子人脉颇广,白送了江寻安两张邀请函。
江寻安感激不尽,贺星洲却是不太高兴。
他问:“你非要那东西不可?”
江寻安正经道:“我没有其他退路了。”
贺星洲沉默良久,道:“也罢,你想到的东西,我会帮你拿到的,就算万宝楼不给,我也有办法。”
江寻安追问:“什么办法?”
贺星洲装傻充愣:“有办法就是有办法,他不给我就抢咯。”
江寻安也不问了,这种事情,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他不可能要求贺星洲一定会帮他。
江寻安这些天一直在客栈待着没有走动,万宝楼的人知道他的长相,怕被他们发现。
奇怪的是,万宝楼也没有在城里追捕他,就像上次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而贺星洲追捕那黄鼠狼精也陷入困境之中,他能感受到城中有股妖气在,但就是怎么也找不到那东西的下落。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两个月就过去了。
拍卖会眼看就要开始。
江寻安也想过用术法伪装成另外的样子,只是术法很容易被识破,思前想后,他还是换上了女装。
用的还是上次那件裙摆被他撕的有些破裂的绣花裙。
贺星洲看不下去,说:“你等一会儿。”
他每次都不走大门,又从窗户跳了出去,没多久他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件华丽的女装,也是淡蓝色,只不那料子一看就价值不菲。
江寻安问他:“你从哪儿拿的?”
贺星洲道:“花魁娘子给的。”接着他又说了一句,“没要钱。”
江寻安:“......”
贺星洲:“你穿上试试。”
江寻安觉得他眼神有些怪,怎么会有那种期待的眼神看他?
他拿起衣服,就那么草草套上,戴了片面纱,就准备出发。
贺星洲道:“你这样不行。”
江寻安道:“为什么不行?”
贺星洲道:“既然要装,那就装个全套,你头发也没梳,妆也没画,明眼人一看就能识破。”
江寻安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江寻安道:“可我不会。”
贺星洲从背后拿出全套:“我会啊。”
他说:“你坐下吧,一切都交给我。”
江寻安看他能把自己画成什么样,没想到他还画的有模有样,真像那么回事儿。
江寻安闭上眼,贺星洲端着他的下巴,给他涂脂抹粉。
江寻安惊道:“你竟然还会描眉画目,上哪儿学的这些?”
贺星洲道:“我无师自通,这么简单,我看一眼就学会了。”
画好之后,照了照镜子,镜中“女子”端庄秀雅,称得上水灵灵的俏佳人。
贺星洲再给用簪子给他别住头发,一切准备就绪。
没多久,一辆马车停在客栈下面。
贺星洲拿过邀请函看了看,说道:“记住了,我姓王,你是我的王夫人。”
江寻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好。”
上了马车,贺星洲什么也不做,就那么盯着江寻安。
江寻安被他看得头皮都有些发麻,他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贺星洲道:“有我画的妆。”
江寻安:“......”
他总是语出惊人,江寻安都快见怪不怪了,自重逢过后,贺星洲就没一处是正经的。
马车终于到了万宝楼门口,从外面看,万宝楼建筑修的庄严无比,抬头要看半天才能将大楼的望尽。
二人下了马车进入万宝楼,来往的宾客皆是非富即贵。
贺星洲低头在江寻安耳边低语道:“你看那个穿得最花哨的,是香丽铺的老板娘,富的流油。”
他又指着那个留着两撇小胡须的小老头说道:“那个我也见过,咱们宗门里的一大堆药材都是他提供的。”
江寻安心凉了一半,就算是万宝楼有洗髓丹拍卖,他们如何是人家的对手。
贺星洲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握着他的手,调笑道:“夫人不必担心,为夫自有办法。”
江寻安不清楚他有什么办法,无非只有拍下或是抢这两条路。
他能来陪自己,也算是这些年的情谊没有白费。
花魁娘子不愧是花楼红人,给他们的邀请函竟然还是二楼的包间。
进去之后,有人送茶水过来。
等人都到齐之后,周围瞬间就暗了下来。为了让各位宾客更加清晰的看清楚拍卖的宝物,万宝楼关掉了所有的灯,只留下拍卖台上的那一束。
黑暗之中,人的其他感官会更加清晰。
江寻安正翘首看拍卖台上有什么奇珍异宝,没料想贺星洲突然凑过来。
江寻安后知后觉问他要做什么时,贺星洲已经伸手到了他的耳畔。
他双手掠过江寻安的耳朵,说道:“你脸上的面纱戴歪了。”贺星洲调整了一下面纱上的带子,手指总是有意无意地划过他的脸颊。
江寻安感到一股没由来的燥热,侧头躲开道:“没事,周围都很黑,没人会注意到。”
贺星洲注视着他道:“我会在意。”
江寻安装作没听到,兀自看着拍卖会。
贺星洲的感情自己也知道,只是心中始终过不了这个坎。
江寻安心想,自己或许要重新直视和贺星洲的这段关系了。
拍卖会上的稀奇玩意儿很多,什么吃了之后可以永葆青春的美颜丹,还有那些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让人应接不暇。
其中也有一些对于修炼很有用的东西,每次贺星洲都会举牌子。
江寻安道:“你有那么多钱吗?”
贺星洲一脸无辜道:“没有啊。”
江寻安:“那你还拍?”
贺星洲还是那句话道:“我自然有办法。”
江寻安不吭声了,算了,看他怎么办。
到了后面,江寻安有些昏昏欲睡了,他想要的东西始终没有出现,他或许该好好想想放出洗髓丹在万宝楼消息的人是不是别有用心。
藏品一件一件上来,江寻安逐渐有些失望,对拍卖会也就没了兴趣,闭眼在那儿休息。
知道贺星洲摇晃他的手臂:“你要的东西来了。”
江寻安忙看过去,那颗丹药看起来平平无奇,被放在一个小盒子里面。
拍卖会主理人道:“这一件是可以让人重塑灵根的洗髓丹,一万灵石起拍!”
江寻安可没那么多灵石,想要拿到那东西只有一个办法了。
身边的贺星洲却不慌不忙地举起牌子跟价:“一万五!”
主听到价格,江寻安放大瞳孔。
无论竞争对手出多少价,贺星洲一律多出五千灵石。
到了后面,已经没有人敢还价。
东西如愿以偿被他们给拍下。
下来之后,二人被请去了一间雅阁。
里面坐着个看起来很文雅的男人,面白无须,很斯文。
“楼主,人到了。”
他就是万宝楼楼主?
贺星洲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直握着他的手不放。
“二位以十万灵石拍下洗髓丹,”楼主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贺星洲甩了个储物戒出去:“灵石都在里面。”
江寻安心道他哪儿来的那么多灵石?
楼主接过来清点了一番,点头:“是这么多。”
贺星洲:“盒子给我们。”
楼主挪揄地看着他二人牵着的手:“给哪位?”
贺星洲从他手里拿过,刚一打开,江寻安在旁边看着,里面居然空空如也!
与此同时,盒子里面的气体喷出来。
不好!有诈!
来不及提防,江寻安已经头晕眼花,浑身没力气,顿时倒在地上人事不清。
再次醒过来时,他们处在一间空旷的屋子里。
江寻安被绑在凳子上,动弹不得,而贺星洲就在他的对面。
他垂着头,一动不动的。
主句喊道:“贺星洲,醒醒!”
没人回应他。
江寻安想要挣脱身上的绳子,然而他一动,那些绳子好像有了生命力一般,将他束缚的更紧。
他越是挣扎,就捆的越紧。
随着地面出现凹陷,刚刚那个被称作楼主的男人踏步进来。
江寻安突然想到,周围的布局好像很熟悉,很像那天在万宝楼顶层见过......
楼主举起手中的盒子:“你想要的洗髓丹就在这里,这次是真的。”
他说这话的意图是什么?
江寻安:“你想做什么?”
楼主:“我要十万灵石。”
江寻安:“我没那么多。”
“还有一个办法,”他指着贺星洲,“你去杀了他。”
贺星洲现在没有知觉瘫在那里,怕是三岁稚子都能送他上路。
江寻安心中不禁为他担忧,但面上一点也没表现出来。
“就这么简单?”江寻安挑了挑眉。
楼主嗤笑:“所谓正派修士也不过如此。”
“你现在去把他给杀了,我就将洗髓丹给你。”
第51章
江寻安示意道:“我这个样子,怎么去杀人?”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楼主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修真界果然遍地都是无情之人。”
他的手触碰到江寻安的脖颈,遗憾道:“可惜你不是真的小娘子,我从不吸男人的血。”
江寻安一脸嫌恶地躲开,同时心中一惊,他在说什么?吸血?莫非他是当初在花楼遇见的那个妖怪?
江寻安的余光一直没有离开过贺星洲,多希望他现在可以醒过来。
眼前这人看起来和贺星洲结仇颇深,贺星洲才来高罗城多久,怎么就多了这么一个仇家?
不过按照贺星洲的性子,就是多了一百个仇家也不为过。
此人果然奸诈,只给他松开手上的绳子,腿部以下完全动弹不得,他给了江寻安一柄剑,也就意味着现在江寻安有两种选择,一是用剑砍断自己身上的绳子逃去,二是舍己救人,砍断贺星洲身上的绳子......
江寻安一时间竟然有些踟蹰,怎么看也应该是选择先自己逃走才对,但是贺星洲要是落在他手里,必定生死难料.....
楼主玩味说道:“动手吧。”
被自己的爱人杀死,何尝不是一种酷刑呢?贺星洲三番两次坏他好事,他要用最残忍的死法来报复他。
江寻安咽了口唾沫,拿起来剑指着贺星洲,只是迟迟没有动手。
“动手!你在犹豫什么!”楼主拿出洗髓丹,“你看好了,只有这么一颗,只要我轻轻一捏它就能化为齑粉,几月前潜入万宝楼的是你吧,你想清楚了是你的前途重要,还是他的性命重要?”
“你说的对。”江寻安抬手,目光突然坚毅起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手腕发力,眼见的要给贺星洲心口来个窟窿,却在剑要接触到贺星洲的那一瞬转了个方向,将他身上的绳子尽数斩断!
若不是看到贺星洲的手指动了动,向他勾了勾手,他保不准自己就跑了。虽然他很想要洗髓丹,但是和妖怪做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再者,贺星洲的性命怎么也比一粒丹药重要......
“就算你让他脱身又如何,你以为他现在能醒来吗......”楼主没有得意多久,背后一道声音响起:“你凭什么觉得我醒不过来,死黄鼠狼?”
果然是那黄鼠狼精吗?怪不得对贺星洲那么大的恶意。
江寻安松了口气,正要切断自己身上的束缚,那气急败坏的黄鼠狼精自知不是贺星洲的对手,瞬间反应过来,一把拽住江寻安,明晃晃的剑刃抵在他的脖子上。
江寻安躲闪不及,被他要挟住。
剑刃已经割进了他的皮肉,流出刺目的血来。
“倒是小看了你。”黄鼠狼精以江寻安做威胁,“你也来做个选择吧,是放我走,还是让他死!”
贺星洲目眦欲裂,握紧拳头,想也不想说道:“你放开他,我让你走。”
黄鼠狼精挟持住江寻安慢慢往后退,退到窗边的位置。
见贺星洲如此紧张,他倒是得寸进尺,他自以为留有退路,手中又拿捏着江寻安这个免死金牌,突然改了主意道:“再做个选择,是你自刎还是留他一条活路?”
江寻安骂道:“恬不知耻!”心却是乱了。
黄鼠狼精手上的剑刃刺得更深,再用力两分似乎就要割破他的喉咙。
“这儿没有你说话的份!”
江寻安被他揪住头发,扼住喉咙,剧烈的疼痛下还能骂出声,也不顾自己的生死:“贺星洲,动手!”
那黄鼠狼精发狠一样死死用剑抵住江寻安脖颈,他嘴角都不收控制地流出鲜血。
他继续对着贺星洲说道:“动手!”
黄鼠狼掐着他的下巴,怒骂:“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刚才就该先斩了你,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修士,都该死!”
贺星洲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手腕使劲握着岁寒剑,差点将剑柄都握断,面上还是风轻云淡道:“你放了他,一切都好说。”
黄鼠狼已经退到窗前,翻身就能跃出去,他手上更用力,江寻安难受的眉心都蹙起。
“快点选!不然我马上杀了他。”
贺星洲双手缓缓握住剑,好像真的要按照他所说的那样去做。
江寻安方寸大乱,贺星洲是怎么想的,就算他死了,自己也不可能被放过。
江寻安反手拽住黄鼠狼的手,咬紧牙,已经不打算隐藏自己,被发现就发现吧。
他正要运用魔功,与此同时,一道剑光闪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取黄鼠狼心脏。
就那么一瞬间猛地功夫,江寻安趁机从黄鼠狼的剑下躲开。
“嘭”的一声,刚刚还嚣张无比的妖精瞬间变成一具僵硬的尸体,从窗户滑落出去。
洗髓丹还在他手里!
江寻安爬上窗户就要跟着一起跳下去,然而那黄鼠狼精在死之前拼了最后一口气将手中的洗髓丹捏成了粉末,最后向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江寻安大失所望,被贺星洲一把从窗台上抱下来。
贺星洲给他解开了腿上的绳子:“这样你就敢跳?”
江寻安埋下头默不作声。
“给我看看伤的怎么样了?”贺星洲抬起江寻安的下巴,看他脖子上的伤口。
江寻安还在为洗髓丹的事情而满脸沮丧,说:“没事,皮外伤。”
“那么大的口子,看着怪吓人的。”贺星洲的手放在他的伤口上方,用灵力使他脖子上的伤口全部愈合。
接着,他紧紧抱着江寻安:“那种情况你跟他硬抗什么!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下山历练了十年怎么还倒回去了?”
江寻安一愣,自己的变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或许是和那魔功有关,以前他处处小心,事事留意,生怕给别人留下把柄,现在这样倒是变得和以前的贺星洲一样,莽莽撞撞。
若是贺星洲不在这里,他其实有自己的办法脱身。
过了好半天,江寻安才受教一般说:“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贺星洲:“还下次,没有下次。等这儿的事情处理完之后,你就跟我回流云宗。”
这下江寻安没应声,他并不打算就这样回流云宗。
贺星洲见不得他不开心,说道:“笑一个,别露出这种表情,我知道哪里还有洗髓丹,交给我了。”
江寻安眼睛一亮:“真的?”
贺星洲:“我还骗过你不成?”
江寻安半信半疑,总归没刚才那么颓靡。
贺星洲仔细盯着江寻安的脸,突然低头很认真地看他。
江寻安承认,心跳有那么那么一刻快了半拍。
江寻安眨了眨眼睛,疑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贺星洲伸出手,指腹在他脸上抹去脸上的血渍,道:“溅了点血在你脸上。”
贺星洲看一眼黄鼠狼精掉下去的地方:“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法,竟然混迹修真界这么多年,还让他做了万宝楼楼主,若不是流云宗辖区的百姓求助,以及弟子频频失踪,还真抓不出它的下落。”
江寻安道:“我听他们说,下山历练的弟子每年的魂灯总是会破碎一两个,是和他有关吗?”
贺星洲道:“那就不清楚了,修真界本就弱肉强食,修炼失败或是着了那些妖魔鬼怪的道,就此陨身也很常见。”
他目光微动:“这些年我......每天想的除了见你,就是愿你平安无事。”说着,他双手握紧了江寻安的手。
江寻安不太习惯,觉得他有些做作,却也没有将手抽出,道:“放心,我没那么容易被害。”
贺星洲点了点头道:“你这辈子都会平平安安的......”他一下子又道,“哎呀,刚刚灵力用得太多,有些头晕了呢。”说着他揽着自己的肩膀,好像不靠着他就走不动一样。
江寻安:“......”
江寻安这下明白过来了,硬的不行他来软的,他就是要和自己捆在一块!
江寻安也装听不懂:“我们赶紧离开这里,他摔下去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他的同伙很快就会闻风而动。”
贺星洲:“头头都没了,手下还能猖狂到哪儿去?”
人家说了给自己找洗髓丹,江寻安也不好推开他,只能认命让他靠着走。
正要出门,江寻安忽然想起之前墙上的机关,摸索着按下去。
很快,地面上出现一条通道,是他上次没有进去的地方。
贺星洲:“还有这玩意儿,他藏了什么在里面?”
江寻安要走前面,被贺星洲推到他身后。
贺星洲抢先一步进去,用神识探寻了一番后,他面色不善道:“这里面还有人。”
江寻安:“确定是人,不是其他什么东西?”
二人沿着通道一直走,看到了一座牢笼,里面关了两个女孩子。
女孩子们见到他们吓道:“别吃我们!”
贺星洲咬牙骂道:“这畜生,吸人血不说,还专挑年轻女孩子,没把他千刀万剐,便宜他了。”
二人将她们放出来,又四处搜寻了一番,里面藏着一些稀奇物,贺星洲塞了一堆让那两个女孩子拿着,又将剩下的打包带走装到储物戒里给了江寻安。
都是些稀罕玩意儿,什么千转大补幽丹,摧魂佛芝等等天材地宝。
其中有个柜子还被锁着,贺星洲以为里面肯定有什么好东西,弄开一看,只有个破旧的盒子。
江寻安拿起盒子打开,出乎意料的,里面只有一截破旧的衣角。
一块破布值得大费周章地保存?
江寻安将那盒子放回去,这截衣角背后有什么故事,他可没兴趣知道,人救出来了,他们决定马上离开。
然而他们闹出的动静不小,万宝楼的人已经闻风而动。
江寻安对贺星洲说道:“你先带着她们走,我垫后。”
贺星洲想和他换,但是江寻安很坚定,也就没说什么,快速地将她们带了下去,左手拧了一个,右手拧了一个,破窗而出。
临走前把自己的剑给了江寻安:“拿着吧,我的好使些。”
万宝楼的守卫看起来也不太像普通人,身上的气息都不一样,一个二个怒目圆瞪,为他们杀死了自家的楼主而愤怒。
江寻安舔了舔嘴唇,这么多的精怪,要是将他们身上的灵力都吸干,自己的修为一定会暴涨。
他微笑着拔出剑:“各位,接招吧。”
只是他的如意算盘没打响,刚击退了一波人,就见贺星洲从窗户里探出身。
“走。”
江寻安遗憾地点点头,转身欲走,却被贺星洲打横抱起。
江寻安:“?”
贺星洲还找理由:“这样快点。”
江寻安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问他:“你之前给他的十万灵石哪儿来的。”
贺星洲笑了笑:“石头变的。”
江寻安:“还是你厉害。”
贺星洲:“我一向厉害。”
江寻安被他的无赖逗笑了。
耳边风声呼啸,贺星洲抱紧怀中的人,从那十几层高的楼上一跃而下。
第52章
落到地面上,贺星洲才将江寻安稳稳地放下去。
江寻安马上从他身上下来,转眼间二人就被万宝楼众人包围。
江寻安小声道:“他们人是不是太多了?”
贺星洲全然不惧,道:“不多。”
江寻安心想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那儿逞能,又听他接着说道:“我摇了人。”
他打了个响指,只见流云宗的的诸多弟子早已埋伏在周围,瞬间显出身形。
江寻安有些后怕,还好他刚才没有用魔功,要不然抓妖怪的时候估计连他也一块抓了。
贺星洲手一招,在场的众多流云宗弟子开始动手。
一场恶战下来,将万宝楼的妖怪全部拿下。
江寻安换上自己的衣服,靠在柱子上,歇了口气,看着贺星洲忙忙碌碌在人群之中穿梭,他现在越来越像个师兄的样了。
贺星洲安排好事情后,左右望了望,像是在找什么人,过了一会儿才找到江寻安:“你原来在这儿,我找了半天没看到你。”
他又说道:“抓了一个楼的妖怪,咱们流云宗的地牢都快塞不下了。”
江寻安想着他还得将这些妖怪押回流云宗,之前跟他说的知道洗髓丹下落说不定只是哄他的。
江寻安开口道:“星洲,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一步,我想起还有一些任务还没做。”
贺星洲愣了一下,认真道:“我不是说了要陪你去寻那洗髓丹吗?你当我在骗你?”
江寻安没料到他来真的,改口道:“最近记性不好,把这茬给忘了。”
贺星洲点了点他的鼻子:“我说要带你去找就一定会带你去。”
江寻安眨了眨眼,道:“回去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贺星洲:“这下你知道要回去了?”
江寻安只是笑着,但不说话。
贺星洲手犯痒,跑去捏江寻安的脸。
江寻安看在洗髓丹的份上忍了他一会儿,后来这人越来越过分,他没忍住,握住贺星洲的手腕:“星洲,别闹。”
二人正嬉闹间,江寻安看了一眼贺星洲身后,有个面目和蔼的老人出现,如果他没记错,那是宗门里脾气最好的免尘长老。
江寻安忙道:“见过免尘长老。”
免尘点了点头:“你们师兄弟二人倒是感情深厚。”
贺星洲笑眯眯道:“自然,我和江师弟情谊非凡。”
江寻安耳朵没由来的一热。
贺星洲问道:“免尘师叔有何事?”
免尘:“忘了和你说宗门大比的事,你师尊闭关不出,你作为他的亲传弟子,这次大比你小子少不了出力,不许躲懒。”
贺星洲道:“不是还有几年吗?”
免尘:“提前跟你说,免得你又跑哪儿去鬼混了,人都找不到。”
贺星洲:“鬼混?我从不鬼混,师叔莫要污蔑我。对了师叔,您来的正好,宗门大比我当然义不容辞,但我现在有事马上得走,您老就帮帮我将那些妖怪押送回去。”
也不等他答应,贺星洲拉起江寻安的手就跑。
只剩免尘在后面喊:“哎,你小子尽给我找些事情做!”
就这么跑了?
江寻安还没回过神,贺星洲已经拿出出法器,召唤出一匹马,也不用赶车人,马匹就这样自己在半空中疾驰。
贺星洲身上稀奇古怪的法器还真是多。
贺星洲还问他:“喜不喜欢这个,我送你,还有牛车,羊车,大鹏鸟,火凤凰......”
花里胡哨的,江寻安马上回绝:“不用了。”他还是简单御剑好了。
马车停停走走,几天的时间里到了一个江寻安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
这些天里,江寻安第一次问:“我们要去哪儿?”
贺星洲心不在焉似的玩着江寻安衣服上的流苏,说道:“绍国。”
江寻安一脸迷茫。
贺星洲道:“没有听说过吧,那是我出生的地方。”
修仙之后算是和凡尘作别,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都很少提起以往枣西村发生的事情。
江寻安试探地问道:“那里有洗髓丹?”
贺星洲也不正面回道:“等到了就知晓。”
继续走了几天,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颠簸之下,江寻安往前扑去。
贺星洲一伸手,江寻安刚好摔在他身上。
贺星洲噗嗤一笑:“寻安,倒也不必以身相许。”
他好没个正经。
江寻安双手按在他的肩上,低头恰好与他四目相对:“其实这并非我本意。”
他正要起身,被贺星洲双臂揽住腰身抱在膝上,宽大的手掌扣住他的后颈迫使他不得不弯腰。
江寻安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贺星洲就抬头亲了亲他的嘴角。
他顿时连脖子都红了,一时半会不能接受自己和贺星洲怎么就处成了这种关系。
况且,现在他还在帮自己,他还不能甩手走人。
江寻安只能很没攻击力地说:“别这样。”
贺星洲似笑非笑望着他:“哪样?”
他见江寻安玉面薄红,故意逗他,笑道:“你也可以对我这样。”
弄了半天,感情只有自己很在意。
江寻安瞳色一暗,学着贺星洲的样子,环着他的脖子,很笨拙地“报复”他,他自以为模仿的十成十,在贺星洲看来,只是被人轻轻啄了一口。
就这么一下,却让贺星洲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傻笑。贺星洲摸了摸自己的唇,这还是离开桃源村后,江寻安第一次主动吻他。
没出息,自己真没出息。
江寻安趁此机会头也不回地跳下马车。
马车停在了城门外,贺星洲换下身上的弟子服,让江寻安跟着他混进城中。
绍国是个小国家,江寻安从来没有听说过,游历凡间十年都没有听说过。
贺星洲道:“距离天黑还有几个时辰,我们到时候潜进宫去。”
看到江寻安若有所思的表情,贺星洲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在我还是个孩童时,就听他们说过库房中有一颗洗髓丹,但是......过了这么多年我也不能保证是否还在。”
江寻安道:“没事,不能强求,没有就说明我没那个命吧。”
贺星洲道:“别说什么命不命的,事在人为。”
贺星洲带着他在城中逛了一圈,记忆中的地方早已变了摸样。
这么多年过去,也唯有记忆还停在原来的地方。
终于等到日换星移,黑夜来临,贺星洲带着江寻安轻车熟路地潜进宫去。
宫里的布局没有多大的变化,他们轻而易举地越过巡逻的侍卫到了一处宫宇前。
一般来说,被推举成为王的人都不能是修士,不然得被他统治个千百十代。
然而每个人对于长生都趋之若鹜,特别是财力和权力都达到顶峰的皇族。
他们想方设法地收集那些可以延年益寿的丹药,妄图超越生命的极限。
到了门口,贺星洲没有就这么进去。
他对江寻安说道:“你看,门口守着两个筑基期的修士。”
江寻安点了点头,他也看出来了:“还布有法阵。”
贺星洲道:“这可难不倒我。”
他在自己和江寻安身上施下隐匿气息的术法,这样法阵就识别不出来。
也不想和那些修士们起正面冲突,他再跳到房顶上。
江寻安:“你这是?”
江寻安眉毛一跳,见他突然掀掉了一片屋顶。
贺星洲:“来,下去。”
还真够简单粗暴。
库房里的宝物数不胜数,要想找出一颗小小的丹药,多少有点不知好歹。
他们翻了一堆,没什么收获,贺星洲道:“再找找,我记得就在这里,实在不行我去只有去找他,也不知道他现在还活着没有。”
他又在说自己听不懂的话了。
江寻安道:“不用勉强,修真界这么大,总会找到的。”
贺星洲:“我既然给你打了包票,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再说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江寻安:“......”自己的事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事,就算关系再好,也大可不必如此。
贺星洲在库房里翻来翻去,摸到了一根玉簪,玉石圆润剔透,料子很好。
他递给江寻安:“很配你,收下。”
江寻安拿这东西没什么用,说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贺星洲道:“库房里的东西本来就有我的一份,我不屑和他抢而已。”
贺星洲口中的“他”是谁,江寻安就不得而知了。
他给江寻安簪上,捏着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看的江寻安都不太好意思时才说:“好看,留着。”
找了半夜,洗髓丹没找着,全是些小玩意儿,江寻安觉得贺星洲要是不修仙,没准会在集市上当个卖小商品的小贩。
隐隐却听到门口传来声音。
“陛下,您怎会半夜至此......”后面说的没听清。
江寻安催促道:“我们该走了。”
贺星洲:“怕什么,大不了干上一架。”
江寻安看到个一旁有个柜子,拉着贺星洲进去躲着:“我不想打。”
狭小的空间挤了两个大男人,属实太过拥挤。
弓着不太舒服,贺星洲把头埋在江寻安肩上。
“何必呢,我们又不是打不过他们。”贺星洲小声嘟囔着。
江寻安:“除了几个修士,其他都是凡人,有伤亡就不太好了。”
贺星洲:“你呀,就是心软。”
他头发弄得自己脖子上痒酥酥的,江寻安推了推他的脑袋,贺星洲耍无赖,继续抱着他不放。
江寻安还想辩驳两句,贺星洲突然捂住了他的嘴巴。
江寻安感到抱着自己的人身上一僵。
贺星洲刚刚嬉皮笑脸,没注意到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就过来,靠近了才警觉到,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样。
门口的那两个筑基修士居然有这等能耐吗?
柜门外响起阴恻恻的声音:“谁在里面,出来。”
第53章
“吱哑”一声,柜门被打开,江寻安看到了一张和贺星洲相似的脸,只是一个开朗,一个阴鸷。
贺星洲和对方明显是认识的,然而没有重见时的欣喜,互相的眼中只有提防和猜疑,他们更像是陌生人。
对面的男人先开了口,阴恻恻道:“皇兄,真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还能再见到你,你竟没有死在外头。”
皇兄?江寻安惊讶,贺星洲还有个弟弟?怎么从来没有听他谈起过。
贺星洲将江寻安护在身后:“很抱歉没能如你所愿,我不但活着,还活得好好的,倒是你,又靠着什么活了这么久呢?”
“皇兄这次回来是想做什么?”蔺元洲眼中带着恨,恨这个人为什么要出现,打乱他平静的生活。
明明他们才是不速之客,贺星洲一脸悠闲自得,踏出柜门,还扶了江寻安一把。
“我当然是来找你夺回王位,”贺星洲又嗤笑道,“放心好了,我对那东西不感兴趣,你大可安安稳稳做你的王。”
他又带着威胁道:“只要你交出我离家之时那修士给的丹药,我现在就可以离开。”
他这个所谓的弟弟根本没有灵根,也就意味着洗髓丹多半还在。
蔺元洲不屑道:“皇兄莫不是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三岁稚童,被你稍微一吓,就手足无措,对你唯命是从吗!”
贺星洲耸了耸肩道:“只是想和你做个交易,别这么一惊一乍。”
蔺元洲声音尖锐:“你以为你要我就会给吗?”
贺星洲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给难道我不会抢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硝烟味,隔了这么多年再见面,这对血缘意义上的兄弟还是没能够好好坐下来说话。
蔺元洲甩开他的手,说:“你想要也行,你要拿东西来换。”
贺星洲说:“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蔺元洲看他很宝贵腰间上别的那把剑,说道:“就用你的那把剑,你要是给我,我就把东西给你。”
贺星洲嘲弄地看他一眼,道:“我有的东西你都要抢?贪得无厌。”他拉着江寻安离开,临走前说道:“给你三天的时间。”
蔺元洲看着他和江寻安紧握的手,眼神暗了暗。
他追上去喊道:“你早回几年,还能见到父皇。”
贺星洲也未回头,冷冷道:“那是你的父皇,和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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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江寻安欲言又止的样子,贺星洲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江寻安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你们是兄弟?”
贺星洲:“我早八百年就和他们没关系了,我都不和他们一个姓。”
江寻安心中其实已经猜的七七八八。
贺星洲说:“你想听吗,有关于我的故事?”
江寻安点了点头。
他脸上少见的露出悲伤的表情:“我和他是双生子,皇室中双生子是为不详,我和他注定有一个会成为牺牲品。
我很早就被测出来有灵根,自然就被排除在了皇位之外,父皇本想杀了我,是母亲将我保了下来,养到了七岁。
我以为母亲是爱我的,但她更加偏爱他,那年朝中大乱,身为太子的他被追杀,母亲剥下他的太子服换到我的身上,我被人一路追杀,拼了命逃出来,刀剑砍在身上太疼了,我现在都能记得那种疼。
母亲那样做合情合理,对啊,他是太子,他比我重要,但我放不下,我做不到毫无芥蒂!”
江寻安握紧他的手,安抚着他。
贺星洲继续说道:“我运气好,遇到了一个云游天下的修士,他救了我,我求他带我走。
他说与我有缘,就带走了我,临走之前帮我了结尘缘,作为交换给了他们很多灵丹妙药。其中有一颗就是洗髓丹。
我知道你想用洗髓丹重塑筋骨,但你可知那东西也能让人回归凡人。
他将洗髓丹给他们就是为了防止我这种情况的孩子出现,让人有几率洗去一身仙骨,做个凡人。”
江寻安柔声道:“都过去了。”
贺星洲不在意地笑道:“是啊,都过去了,我没什么遗憾。我想我更适合做个野孩子,在村子里撒泼乱跑,皇宫那样的地方才不适合我。”
“你真打算用自己的剑去换洗髓丹?”江寻安问道,“那剑来之不易......”
贺星洲道:“看情况吧,实在不行把剑给他,等他给了药之后,我再去偷回来,我什么时候那么老实过?”
江寻安:“还是你厉害......”
黎明逐渐到来,两人不知不觉竟然聊了一晚上。
没有等到三天后,第二天蔺元洲就派了个丫鬟过来传话。
“这位大人,王上有请。”丫鬟示意贺星洲跟着她走。
江寻安想跟着一起过去,被丫鬟拦住:“王上只让他一人前去。”
江寻安去了自己会分心,贺星洲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哪里也别去,我一会儿就回来。”
江寻安只好在那里坐冷板凳,说的是一会儿,贺星洲去了大半天还没回来,江寻安不由的焦急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终于,那丫鬟又来了。
江寻安问:”刚才跟你一起去的人呢?”
丫鬟笑道:“这位大人,王上让你也一块儿前去。”
虽然贺星洲说让他等着他,但现在什么时候了他还没有回来,江寻安有些担忧,也就跟了上去。
丫鬟带着他在皇宫绕圈子,越走越偏僻,一个人都看不到,那丫鬟把他带到一间看起来很萧条的宫殿外,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踪影。
江寻安独自一人踏进大殿,里面灰尘仆仆,像是很久都没有人来过。
复行数十步,走入偏殿内,里面的情形陡然不同,亮堂而明净。
江寻安正在看里面有什么异常,就被人从背后一把抱住,江寻安看不见背后人的脸,但是他的声音很熟悉。
身后人道:“寻安,不是让你等着我吗,你怎么过来了?”
江寻安转过头,看到贺星洲的脸,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
他却有些疑惑,他身上的气息实在不像贺星洲,江寻安甚至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确定不是易容术。
贺星洲抓住他的手腕,他的手比江寻安大很多,完全能将他的手包裹住。
他见了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要的洗髓丹我给你拿到了。”
江寻安欣喜道:“当真?”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贺星洲身上有些邪气。
贺星洲又说:“你拿什么奖励我?”
江寻安愣了一会儿,不是他不想付出代价,而是按照贺星洲的作风来讲,他从来不会说这些话。
江寻安道:“你想要什么?”
贺星洲亲昵地双手将他箍进自己的怀里:“把你自己给我吧。”
江寻安怔住:“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贺星洲:“你答应吗?”
江寻安垂着眼,嘴唇微张,口型像是“好”,下一刻,一把剑突然就抵在了他们之间。
江寻安满脸戒备:“你不是他。”
贺星洲,不对,现在应该叫他蔺元洲,他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江寻安:“你一过来我就发现了。”
蔺元洲大笑:“发现了又如何,你走不了的。”
江寻安忙去打开背后锁起来的门,任他运用功法还是用剑猛砍,无论如何也打不开,
蔺元洲道:“别白费力气了,你就留下来陪着我吧。”他阴笑了两声,“他把你抵给我了。”
江寻安:“你胡说!”
他眼里闪过癫狂:“反正你是我的了,他有的,我也要有。”
他抓过江寻安的手,划出一道口子,竟是要以血为誓,和他立下契约。
另外一边。
贺星洲被叫到那儿时,并没有看到蔺元洲的人影,他马上就折了回去,但是四处空荡荡的,他走了很久也没有遇见一个人。
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死气沉沉,宛如沉睡了一般。
视线中终于出现了一个人,是江寻安。
他脸颊有些发红,喝了酒之后的酡红一样。
贺星洲拽着他走:“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江寻安突然欺身过来:“为什么要离开?”
贺星洲:“你......不太对劲?”
江寻安嬉笑着凑过来:“我不是你心中所念吗?”
下一刻,周围的场景顿时变幻摸样,片片桃花吹落,又回到了他们在桃源村的时候。
江寻安含笑看着他,眼中只有他的倒影,贺星洲痴了一般,宽大的手掌抚过眼前人的脸颊。
眼前人说:“留下来吧,和我永远待在一起,我永远爱你。”
贺星洲的眼中却逐渐清明,他轻轻将眼前人耳边的碎发拂过耳后。
他揽着眼前人的后脑勺,似乎要亲吻他。
他仿佛已经沉醉在这个梦里,一个充满爱意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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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从手腕涌出,江寻安赶紧使出一个玄光闪,让蔺元洲近不了自己的身。
血却没有止住,沿着手腕滴落在地上。
蔺元洲突然疯狂笑起来:“你和我竟然是同样的人!要是我那嫉恶如仇的哥哥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你觉得他还会把你留在身边吗?”
蔺元洲确实没有灵根,但是江寻安能从他身上嗅到一股妖气。可他偏偏又是人,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吞噬了妖怪的内丹!
江寻安苍白着脸:“闭嘴!”
蔺元洲:“不要自欺欺人了。”
他抓着江寻安的头迫使他往另一处看去,那边,贺星洲和那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亲密无间,正要接吻,然而就在下一刻,贺星洲手中的剑毫不留情地刺透他的胸膛。
血......
赤红的血......
和他窥见的未来一模一样。
江寻安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眼底被那血色的红布满。
蔺元洲低声念道:“看啊,他只会一剑杀了你。”
那一瞬间,江寻安的心脏好像被千万只蚂蚁啃食着,痛得他呼吸不过来。
“这就是你的下场。”
第54章
“假的,都是假的。”江寻安目光涣散,重复念道嘴里的几个字。
“你亲眼所见,还能作假?”蔺元洲劝诱道,“你若是执意要留在他身边,迟早都是这个下场,一个魔物还想一辈子当仙门弟子不成……”
“不要再说了!”江寻安拔高声音,被他刺激的情绪随时都在崩溃的边缘。
蔺元洲偏偏不听,继续刺激着江寻安脆弱的神经。
“留在他身边只有死路一条,都这样了你还不走?”
好吵。
好吵!
江寻安死死捂着脑袋,喑哑嘈杂的声音充斥着他的大脑。
为什么他要背负那么多?为什么他要面对这些?
一切都消失殆尽吧!
体内的灵力开始不受他自己的控制,那些压抑的不甘与愤怒随着魔气一起破土而出。
没过多久,江寻安漆黑的瞳孔中开始出现血珠一样的红点,不断的扩散,分裂,蛛网一般遍布他的整个眼球。
————
贺星洲将剑拔了出来,剑刃上没有一点血迹。
而那本该和他缠缠绵绵的亲密爱人瞬间如同轻烟一般消散了。
如他所料,方才的一些都是虚幻一场。
都是他那个名义上的弟弟干的好事!
身处幻境之中,要想出去,只能先找到阵眼。
贺星洲没有那么多的耐心,恐怕蔺元洲已经找到了江寻安的头上,他得赶紧出去才是。
他一撩衣摆,就地打坐,竟是打算就用灵力生生冲破周围的禁锢。
虽然对灵力耗损颇多,但是节省时间,贺星洲不想再等了。
他闭上眼,正要运功,周围的一切却逐渐还原成为真实的场景。
幻境消失不见了。
唯一的可能只有施法者因为什么而中断了施法。
贺星洲抬头望去,只见宫殿的西南角魔气直冲云天,连天上金黄的圆月,此时都被笼上了一层血红色的雾气。
贺星洲一刻也不敢停,马上向着西南方向冲过去。
哪来的魔气?江寻安他还好吗?
贺星洲冲进偏殿时,蔺元洲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江寻安呢?
贺星洲的脚步有些发软,劈开周围挡住路的座椅茶几,将那金碧辉煌的宫殿弄得残破不堪。
最终他在一个漆黑的角落里发现了江寻安。
江寻安正把自己缩成一团,他身体不断发颤,嘴唇嗫嚅着,发出呜咽声。
看到他这个样子,贺星洲心中一阵难受,他蹲了下来,然而手刚触碰到江寻安的衣服,就听到他绝望的哀鸣着:“别过来!”
贺星洲的手悬在半空:“好,我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你跟我讲?”
久久没有听到回答。
贺星洲抬起他的下巴,对上他的眼睛,才发现他的眼中空无一物,江寻安像是被魇住了一般,喃喃自语:“假的,都是假的。”
好好的人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贺星洲心疼地将他拥入怀中:“是我考虑不周,不该将你一个人留在那里……”
他饱含怜惜地亲吻着江寻安的发丝,如果可以,他愿意替他承受一切。
江寻安身上的气息很不正常,但是贺星洲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握着他的手腕,静静地给他疗伤。
江寻安却抵触任何人的接近,他猛地发了狠,一口咬在贺星洲的胳膊上。
贺星洲蹙着眉,却将他抱得更紧。
是仙也好,是魔也罢,只要是他,那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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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他做了什么?”贺星洲居高临下地看着蔺元洲。
蔺元洲呕出血,他头上的黑发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白,很快就完全变成了白发,他嘲弄道:“你应该问,他对我做了什么?”
相比凡人,他活得太久了,然而那都是他强行得来的寿命。
此刻他终于受到了反噬,蔺元洲的面容开始逐渐衰老,就连声音也变得像个老人。
贺星洲拿起地上装有洗髓丹的盒子,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这样吧,全当两清。”
他抱着江寻安转身决然地离去。
这一走是真的再也不会回来。
“哥!别走!”地上的蔺元洲突然撕心裂肺地喊着他的名字。
贺星洲很冷淡道:“我不是你哥,我不杀你,以后你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风吹开屋内的纱幔,那一缕风也吹到了很久以前。
那时候贺星洲还是个孩童,他的侍女叫紫雁,紫雁有一双巧手,会做各种精巧的小玩意儿。
贺星洲时常拿着紫雁做的纸鸢,在花园里将它放的很高很高。
弟弟受到偏爱,理所应当觉得什么都该是他的,与他抢着放那风筝。
母亲说:“你就让给他吧,你是哥哥,他是弟弟,哥哥让弟弟天经地义。”
曾经他让出手中的风筝,但是现在,他绝不让步。
贺星洲不理会背后的嘶吼,一去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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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寻安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尖锐的悲鸣声,还有那些残忍血腥的画面交织混杂着,让他快要崩溃。
那不是他的记忆,那些令人浑身发毛的场景好像被时间堆积着,伴随着亘古传来的一声钟声,倾倒在他的脑海中。
是谁在不断折磨着他?江寻安觉得自己好像要彻底变成一只魔,眼中只剩下杀戮的魔。
毁灭一切吧,他对自己说。
“江寻安。”一个熟悉的声音。
刹那之间,灵台清明。
他是被贺星洲唤醒的。
江寻安呆呆地眨了眨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人。
贺星洲什么也没问,他想,等到时机成熟,江寻安应该会亲口告诉自己。
贺星洲把一个小盒子放在他的手中:“你要的洗髓丹。”
江寻安突然抱紧他,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他身体发颤,无助地哽咽着,只是那声音如落叶般悄然,都压抑在喉头。
贺星洲能只能从自己濡湿的衣襟上感觉到他的不安与悲哀。
贺星洲说着昨天他说过的话:“都过去了。”
“嗯。”江寻安含糊地答应着。
他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只是双眼还有些发红,他不想这样面对贺星洲,就转过头去背对着他。
贺星洲掰过他的头,让江寻安不得不直视自己。
他噗嗤一笑:“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江寻安垂着眼,让发丝挡住自己的哭得发红的眼尾,抱起怀里的小盒子,说道:”星洲,谢谢你了。我也不白拿你的东西,以后你要是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叫我一声我就来。”
贺星洲心不在焉道:“以后再说吧,这样,我就当你欠我一个愿望。”
江寻安点点头,却正中贺星洲下怀。
贺星洲笑得不怀好意:“你不问问我的愿望是什么?”
江寻安道:“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一定做到。”
贺星洲道:“那你放心,绝对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我就怕你不同意。”
江寻安疑惑:“你说出来听听。”
贺星洲:“还没到那个时候,过几年吧。”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或许要不了那么久,过几个月也有可能。”
江寻安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哑谜。
既然洗髓丹已经到手,那么他就决定开始重塑筋骨了。
贺星洲好像早就看清了他的意图,说道:“荒郊野外的怎么炼化丹药,跟我来吧,去城里定间客栈。”
贺星洲没有离开的意思,江寻安也不认为他会害自己,就没有防备地跟着他去往最近的城中。
准备好一切,江寻安拿出那粒洗髓丹,小小的丹药似有千斤之重。
他心中大概也明白,此举不成功便仁。要么突破灵根的限制,要么成为没有灵根的凡人,他的结果只有这两种。
贺星洲故作轻松:“我尊重你的决定,你也别太当回事,世间上也不是只有一颗洗髓丹。”
江寻安感激地对着他笑了笑。
贺星洲咳了两声,脸扭在一旁,不让他看见自己止不住扬起的嘴角。
江寻安深呼吸一口,拿着丹药一口吞下,接着开始打坐。
贺星洲守在旁边,为他护法。
那药一开始并无感觉,过了大概两天,身体突然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这是药效开始发作!
起先,江寻安还能保持清醒,维持着打坐的姿势,不断炼化体内的洗髓丹,到了后面,事情变得不受他控制起来。
身体好像已经千疮百孔,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酷刑。
江寻安算是能忍的人,此刻也无法忍受,他好像正被无数虫蚁撕咬,身上没一块好肉,骨头全部被打碎了一样,连手都抬不起来。
他差点从床上翻滚下来,贺星洲忙过去,施法为他减轻身上的痛苦。
可那些治愈法术好像杯水车薪,并不能让他好受一点,江寻安掐着自己的脖子,白皙的脖颈上全是自己掐出来的血痕。
为了防止他自残,贺星洲一把按住他,将他双手捆在一块。
江寻安早已满脸泪痕,躲进贺星洲的怀里。
“我好痛,杀了我!杀了我!”
贺星洲知晓他已神志不清,还是在他耳边轻声哄道:“有我在,没有谁能杀了你,熬过去就好。”
他抓过江寻安的手腕,探寻了一会儿他的灵脉,隐约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对灵力那么渴求。
贺星洲全然不顾自己,将身上的灵力一股劲的全部给了他。
“你若是问着我要,我不会不给。”
江寻安神情迷惘地趴在他身上,慢慢的好受了一点点,他急喘着气,虽然痛苦,但要是让他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贺星洲亲吻他的额头,将他箍在自己怀里,不让他乱动。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江寻安苍白的脸终于有了点血色,他从比雷劫还痛苦的酷刑中熬了过来。
第55章
一来二去,竟然过了快一月的时间。
江寻安这些天里被疼痛折磨的浑浑噩噩,有了意识之后,发现自己还在贺星洲的怀里,忙挣脱了出来。
他探了探自己的灵根,发现身体灵力充沛的不像是他的,他尝试性地打了会儿坐,一时间灵脉畅通无阻,整个人好像脱胎换骨了一般。
江寻安喜极而泣,这么多年的执念终于成了真。
他想仅靠自己,就能够在残酷的修真界立足。
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江寻安注意到贺星洲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正闭上眼睛,像是昏迷过去的一般。
为了自己,他竟然做到这般地步吗?江寻安的心开始动摇起来。
这些年他对于贺星洲的情感,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说没有一点真心,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江寻安的心不是石头做的,能够什么都不在乎。但要说满心眼都是他,好像又差了点意思。
江寻安心乱如麻,他握着贺星洲有些冰凉的手,给他盖了一层被子,确定他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重塑筋骨的疼痛,江寻安已经不想再回忆起来。模糊的记忆里,他只记得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有双手一直轻柔地安抚着他,减缓了他的痛苦。
低头看着双眼紧闭的贺星洲,江寻安陷入了沉思。
或许是灵力消耗的太多,贺星洲连着睡了三天三夜还没有醒来。
这些天中,江寻安就守在贺星洲的床头,哪儿也不去,什么也不做,每天按时给他喂药。
贺星洲要是出了个三长两短,他这辈子会内疚到死。
像是听到了他内心的期盼,贺星洲终于睁开了眼睛。
江寻安眼中是藏不住的欣喜:“你醒了?”
贺星洲有些迷糊地点头:“这几天把这辈子的觉都给睡完了一样,从来没有觉得那么困过。”
江寻安道:“你消耗的灵力太多了。”
贺星洲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倚在床前,他醒来后也不说话,就那么沉默地望着江寻安。
江寻安紧张地看着他,希望贺星洲别落下什么病根才好,不然他会愧疚一辈子。
贺星洲摸了摸江寻安的脸,说道:“瘦了。”
他原本想要扮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柔弱小郎君,看着江寻安自责的眼神,只好把柔弱程度大为降低了一个幅度。
贺星洲从床上坐起来,问道:“你怎么样了?”
江寻安露出笑容:“刚刚忘了告诉你,我成功了,现在我已是双灵根。”
贺星洲看起来比他还高兴,喜笑颜开道:“等回了流云宗要选个好师父,有什么不懂的你也可以问我......”
这几日和贺星洲同住一个屋檐下,江寻安心中摇摆不定,从未如此烦恼过。
睡着的贺星洲还好,他不用应付什么。
可是醒来的贺星洲,江寻安一时不该如何与他相处。
江寻安突然道:“你的马我这些天忘了看着,现在去瞧瞧。”
他其实是找个借口出去喘口气。
贺星洲那法器唤出来的马江寻安不知道如何给他变回去,也就像寻常的马一样拴在了马厩里。
他那马这几天没有贺星洲灵力的滋养,都有些瘦了。
江寻安摸了摸马毛,抱着马脖子给它传了点灵力。
那马性情温顺,不动也不闹,想来也是欢喜的,马尾巴甩个不停。
贺星洲下了楼,看到这一幕,心道人不如马,酸溜溜要将马收起来,那畜生还不太乐意,贺星洲强行给他变回法器状态。
江寻安道:“你好些了吗?等你恢复好我们再上路?”
贺星洲点点头:“听你的。”
按照原来的计划,江寻安并不打算这么早回去,想着过个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等到他和贺星洲相互遗忘的时候再回去,同时也避免自己的悲惨结局。
如今这种情况只能回去了。
贺星洲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好像全天下除了江寻安他就没有第二个可以依靠的人,让人怀疑他和办事时雷厉风行的贺星洲完全是两个人。
毕竟他是为了自己才会变成这样,江寻安也就一切顺着他来。
在客栈休息了两天,这几天贺星洲精神不太好,话都少了很多,江寻安心道他要是像往常一样,指不定他又要说出些什么惊天骇语,
贺星洲有个毛病,不要万不得已绝不吃药,就是那些小药丸,江寻安不提醒他,他也绝不主动去吃。
每次江寻安一问:“吃药了吗?”
贺星洲都是“吃了。”然而药瓶都不带碰一下的。
气得江寻安差点把药掰开他的嘴塞进去。
江寻安是不敢这么做的,只能在一旁“伺候”他,将药瓶从他袖子里摸出来,倒在手中给他。
贺星洲坐在床上,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抓过江寻安的手,就着他的手吞下药丸。
江寻安急忙收回去,主动去问他:“贺星洲,我们何时启程?”
贺星洲眼睛一耷拉,有些失落道:“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江寻安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怎么会不清楚他行踪所想。
然而贺星洲的行为举止都太直白,太赤裸裸。
江寻安忍住逃跑的冲动,自顾自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过两天就走。”
贺星洲无精打采道:“我修为亏损的厉害,要回去闭会儿关,明天就启程吧。”
他这么一说,江寻安又愧疚起来,低下头“嗯”了一声。
“你不必如此,”贺星洲拉着他坐到自己的身边,安抚道,“算着时间,我该闭关了,我上山以来还没有潜心修炼过,一味的按着自己心中的想法做事,但好像给别人造成了困扰。我想了想,或许等他明白我的感情,等他对我也有同样的心意,一切都会水到渠成,不用我强求。”
他的话江寻安一字不落的记在心上,一时间甚至什么都忘了,怔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贺星洲。
贺星洲噗嗤一笑,捏了捏江寻安的脸:“为何那样看我。”
他又故作苦恼问道:“你说我的那个朋友会给我回应吗?”
江寻安支支吾吾:“大概可能......”他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一下子落荒而逃:“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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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马车重新开始行驶。
江寻安和贺星洲相对无言,对坐在马车内。
马车一路飞驰,很快就能到达流云宗地界。
江寻安揭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要到了。”
贺星洲点点头,脸色有些发白。
江寻安心中不太好受:“要不了多长的时间。”
贺星洲看着他那样,噗嗤一笑:“瞧你那副模样,好像我要死了似的。”
他一向口无遮拦,江寻安道:“别瞎说,我只是..,...担心你。”
贺星洲道:“放心,没事的。”
走了半天,马车竟然还没有走出林子,江寻安觉得不太对劲,只见外面迷雾重重,一时难以辨别方向。
江寻安下了马车,警惕道:“这附近有妖气。”
在这里死守着肯定出不去,江寻安转头对贺星洲说道:“我过去看看”,他抬脚走了几步,又回去问贺星洲:“你要不要跟我一块?”
他眼中担忧,不放心贺星洲一个人在这儿。
见他心中有几分自己,贺星洲眼带笑意道:“虽然我现在状况不太好,但是对付个寻常妖物没事,你放心过去吧。”
江寻安迟疑了一会儿,点头离去。
贺星洲坐在马车中,不断回味刚才江寻安的表情,一时间心中澎湃,看来自己这些年的努力没白费,他可以等,等到江寻安开窍,等到他记起在桃源镇发生的一切。
江寻安出去迟迟没回来,贺星洲脸上严肃起来,正打算出去也看看,突然感到周围的气息流动,对着面前的空气喝道:“妖怪,现出原形,别逼我扇你。”
那妖怪一时怂了,他都还没现身就被人发现,可见这人实力远在他之上。
贺星洲的对面顿时出现了一个长着兔子耳朵的男人,原来是只兔子精。
贺星洲嫌弃道:“别坐他的位置,下车去站着。”
兔子精听话照做,恳求道:“仙人,您救救我们小妖怪吧,那林子里不知哪来的老虎精,天天抢我们的资源,还不让我们出门狩猎,我们这些小妖怪都快活不下去了。”
外面的雾气终于开始消散了,贺星洲望着江寻安离去的方向,道:“等着,过不了多久另一位仙人哥哥就帮你们把祸害除了。”
兔子精大喜:“太谢谢您了。”
果然,过了一刻钟,贺星洲远远的就见到江寻安提着一只大老虎过来。
贺星洲想到了什么,转了转眼睛,突然道:“你马上咬我一口。”
兔子精“啊”了一声。
贺星洲催促他,快点。
兔子精愣神间,贺星洲自己用手臂去磕他门牙,只留下两道浅浅的牙印。
兔子精根本猜不透他的意图,又听他说:“我数到三你就跑,你要是不跑就准备变成麻辣兔头。”
被他一吓,兔子精等不及他数到三就跑的无影无踪。
江寻安把老虎精五花大绑搬过来,那老虎精眼泪汪汪,一副被打怕了的样子。
江寻安过来之前,贺星洲早就跳下马车,弄乱自己的头发,营造出经过一场恶战的样子。
江寻安一来,他就趁机靠在江寻安身上,喘气道:“刚刚有个妖怪,已经被我打跑了。”
江寻安皱了皱眉,除了地上的老虎,是没有感觉到第二只猛兽存在过的气息:“刚刚那是什么妖怪?”
贺星洲:“是只花豹。”
江寻安问道:“你......没事吧?”
贺星洲:“受一点小伤,不碍事。”
江寻安心中有些不太信,贺星洲是什么人,别说一只花豹,就是十只花豹他也不在话下。
贺星洲手搭在他的腰上,恰好袖子是挽上去的,就那么精心设计地露出手腕上的牙印。
见到那些浅浅的印子,更是印证了江寻安心中的想法:“你再装。”
贺星洲其实并不在意他看不看得穿自己拙劣的演技,他就是在试探,就是在步步紧逼。
他是说过不强求,可是他所做的算不上强求,他只是想要恢复江寻安对他的爱。
贺星洲欺身过来:“仙人哥哥双眼如焗,是否也能看透我心中所想?”
第56章
江寻安下意识地逃避,装傻充愣:“你不说我如何知晓?”
贺星洲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要是不知道,世界上就不会有第三个人会明白我的心思。”
江寻安后退了两步,迎接贺星洲的只有沉默以对。
贺星洲叹了一口气,随后摆手道:“罢了,这就速速回去,再拖下去就没意思了。”后半句话也不知道他是说给自己还是别人听的。
十年弹指而过,流云宗还是当初那样。
毕竟过了那么久才回宗门,江寻安事情多的堆了起来,偏偏他被贺星洲搅的心烦意乱,做事总是做错,等他忙完之后,这才发觉贺星洲已经很久没有来找过他。
他不来找自己,自己不能去找他吗?江寻安去他住处找人,人没找到,他屋外倒是多了个扫地的小童,帮着他守屋。
江寻安揪着那小童问:“贺星洲呢?”
小童道:“师叔他昨日已闭关。”
江寻安当场愣住,心中莫名悲凉,他为何不告诉自己?
小童又道:“您是江师兄吧?师叔他闭关之前留了个东西给您。”
江寻安接过一看,是一箱的秘籍功法。
若是在以前,他拿着这么一箱玩意儿估计会激动的好几天睡不着觉。
可是现在他早已修魔,根本无暇分心去练其他。
再者,他被贺星洲扰乱心神,现在也不是修炼一本新功法的好时机。
江寻安接了过来,打算等贺星洲闭关出来之后就还给他。
他没走两步又回来问道:“可知他在何处闭关?”
小童道:“师叔未曾告诉,这就不清楚了。”
江寻安又问:“他说了什么时候出来吗?”
小童:“这个也不清楚。”
他一问三不知,江寻安心中郁闷,抱着那一箱书回去。
他拿回去之后,看也未打开看一眼,就放在屋内。
江寻安翻来覆去想了好几天,才想明白,贺星洲那家伙就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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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重塑了筋骨,江寻安重新去宗门登记,竟就这么当上了内门弟子。
命运果真不公,努力了那么多年比不上先天的安排。
不过,他可以逆天改命。
当上内门弟子后,江寻安拜了宗门里德高望重的孤云长老为师,师尊严厉,他每日不是做任务就是在修炼,然而一静下来,脑中就会闪过贺星洲的脸。
江寻安心道自己这是着了魔。
都怪贺星洲不辞而别!
不见他时,有些想他。见到他时,又很烦他。
江寻安心神不宁,摇头不再去想。
他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平日里行事尽量不落人口舌,一来二去竟然成了宗门里脾气好,做事又踏实的好师兄。
师尊都曾有意无意地透消息给他,让他在宗门大比中取得好成绩,以后提拔他做亲传弟子。
那以后......他不就和贺星洲平起平坐了吗?
江寻安心中畅快了一些。
成为双灵根之后,江寻安的修为虽然更上一层楼,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对灵力的渴求也就愈发强烈,光靠自己辛辛苦苦修炼是绝对无法满足修魔的需求,只有......
要解决这个问题,要么他能够忍受修为跌落,要么只有在掠夺别人灵力的方向上一去不复返。
已经尝过掌握力量的滋味,江寻安绝不会选择重新回到那样卑微又渺小无助的日子,他注定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至于是独木桥还是阳关道,那就不得而知了。
江寻安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是心中也有原则,绝不滥杀无辜。
他每次都主动请缨下山抓妖,靠吸取妖怪身上的力量堪堪维持住体内灵力需求的平衡。原先还不忍痛下杀手,可是见识多了,因为心慈手软而受过几次伤,他也就变得越来越冷漠,越来越手下不留情。
他每次笑得越温柔,心中就越不起一丝波澜。
就连求助人的那些称赞和道谢都让他毫无反应,他只想公事公办,赶紧走人。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人偶,被人操纵戴着假面的人偶。
修真界最不值钱的就是时间,这些年里,江寻安几乎是没有一天休息过,做完一个任务就又赶往下一个任务。
等到做完任务再次上山要回到流云宗时,他却有些厌倦了。
他拼了命的修炼,甚至堵上了自己的一切,就是为了这些吗?
江寻安逐渐有些迷惘了。
一分神,没注意前面,他就撞在了前方的参天巨树上。
剑都被撞飞了,自己还被卡在树杈上。
江寻安心想,真倒霉。
胳膊被撞得破了一大块皮,他痛得“嘶”了一声,身上的衣服也被挂烂了,一头黑发散乱。
江寻安嘴里叼着发带将自己头发绑好,再将自己从树杈上拔下来,然后跳下树去找自己的剑。
刚一下去,却见绿油油的草坪宛如一张毛茸茸的地毯,脚踩在上面软绵绵的。
很舒服,倒是难得感觉安宁。
江寻安找到剑后,也不想就这么离去,干脆仰头躺在草坪上,让心绪放空。
江寻安想,干脆变成一颗小草算了,风一吹就摇曳,饮露而生,望星而眠。
无忧无虑的,多好。
想着想着,他竟然做起了梦。
刚开始还好,梦中见到了一张幼稚还未长开的脸,那是少年时候的贺星洲。
他偷偷扒开窗户叫他出去玩。
江寻安偷偷从厨房钻出去,脸上弄得脏兮兮,贺星洲说他像只花猫。
江寻安刚要辩驳,就见他从兜里掏出块枣糕掰开,“你一半我一半。”
他把大的那半给了自己,江寻安就不好再说什么。
江寻安一口咬下去,贺星洲问他好不好吃。
江寻安说:“太甜了.......”
然而话还没说完,眼前的少年变换成了青年模样,手执长剑,神采奕奕,然后一剑将自己的胸口捅了个对穿。
疼,太疼了。
江寻安睁开眼睛,脸上都是湿润的,一摸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而那睡梦中的居然不是错觉,自己的胸口确实在发疼。
他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那儿有一道小小的疤。
自己什么时候受的伤?又什么时候愈合?他竟然一点也记不起来。
他努力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头却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他再一细想,就头疼欲裂。
江寻安缓了半天才喘过气来。
他不得不停下,脑子里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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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流云宗后,江寻安少见的给自己放了个假。
原来当师兄那么的累,怪不得贺星洲之前那么大的戾气。
距离贺星洲闭关已有五年零四个月,一个人的消失并不会引起太大的变化宗门还是照常的运转,只是江寻安有点想他。
最近江寻安搬了家,拥有了自己单门别院的住处。搬家的时候,江寻安才想起来之前贺星洲给他的那些书,书匣子久了没有打开,上面落满了灰尘。
江寻安取出书,先将匣子抹干净,再把每一本书都摊开,仔细擦去上面的灰尘,然后将它们整整齐齐的叠在一起。
搬动时,一张纸从书中落了出来,江寻安弯腰去捡起来。
透过纸背隐约可以看到上面墨色的字迹。
江寻安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用狂草写了满满一张。
江寻安差点钻进纸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辨别,想要看清上面写的什么。
可惜住处潮湿,上面的字很多晕染了看不清楚。
江寻安心中懊悔不已,怎么现在才发现。
上面只看得清刚开始和最后的几句话,开头写的大概就是我明日就要闭关,想说的话太多,都一并写在纸上的意思。
江寻安将手指压着纸张划到最后,上面明晃晃的写着: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君相思意。①
情长纸短,不尽依依。】
江寻安紧紧抓着手中的纸张,完全怔在了原地,他维持着手拿纸张的动作一动不动,风到了他这儿似乎都停止了。
相比以前的暗示,这几乎是明着来了。
第57章
江寻安当然有千种百种的办法,可以直截了当地拒绝他,也可以就那样暧昧不清地哄骗着他。
然而他知道,这两种方法都行不通了。
贺星洲就是想问着他要一个明确的结果,愿意还是拒绝,一句话的事情。
江寻安把那张纸折好轻轻夹在书中,想了想,又马上拿出来放在自己的书柜里面。
算了,等贺星洲出关再说,现下见不到他人影,还不到他烦心的时候,想是这么想,但人哪能永远保持理性?
时间慢慢流逝,眼见的宗门大比开始筹备,贺星洲还是没有出关。就连宗门里的长老们都打趣,贺星洲这小子为了不料理宗门大比的事情,早早地就躲去闭关了。
江寻安这次也报了名,就算不为师尊给他画的大饼,也为了大比给的丰厚比赛奖品。
这些天里,他本来就心中烦躁,看到贺星洲写的那封信之后更是烦到了极点,干什么都冷着一张脸,差点连苦心经营的温厚好师兄人设都装不下去。
他心道这样可不行,怎么能为了贺星洲而患得患失,这实在是脱离了他上流云宗的初衷。
等贺星洲出来之后,和他说清楚好了。
想是这么想,但是心中的情绪明显不受他自己控制。
江寻安干脆下山买了两瓶白酒,也不管什么,闷头就喝。还在枣溪村的时候,他的酒量就很好,很难被放倒,直到快喝完一瓶,他终于有了些醉意。
街边的醉汉道:“小兄弟,你也受了情伤?我告诉你,这辈子就不要轻易交出自己的心......她口口声声说爱我,几个月不见就把我抛在脑后。”
“情伤?”他都没有谈过情说过爱,如何受伤?
他摇了摇头,跌跌撞撞的起来,挪了块没人的地方,拿起酒瓶子继续喝。
现在,江寻安只想把自己喝的醉醺醺,暂时从现实脱离出来。
可是为什么,喝醉了之中眼前还是会闪过那个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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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星洲伸了个懒腰,从洞府中爬起来。
想着要出门见人,他用个了洗涤术将自己弄得干干净净,再换了件新衣裳,看起来好不神气。
他进来这几年,满打满算闭关的时间其实也就一两年,之前一直想东想西,根本静不下心来,后面估算着再不老实闭关,出来后江寻安恐怕都要被人拐走后,才强迫自己什么也不想,就这么静下心来修炼。
出去后他在流云宗外面逛了一圈也不回去,大抵是近乡情怯的心理在作祟。
他觉得不对劲,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磨叽起来?这才将一切抛在脑后大摇大摆地回去。
回去也不见了江寻安的人影,据同门的师弟师妹们说,江寻安早早就下山去了。
贺星洲心道不会是江寻安提前知到自己要出关,被他给吓跑了吧?
到了傍晚也不见江寻安回来,贺星洲正要下山去寻他,就见到江寻安脸颊酡红的往山上走。
贺星洲找了一整天的人,心中窝着气,他脾气委实不算很好,只不过在江寻安在他心中跟别人不一样,在他面前能够保持些清醒和理智,要是换了人就像条疯狗一样跟人家拼的你死我活。
他的臭脸色在遇到江寻安之后如冰雪消融,问道:“去哪儿了?找遍了山上也没找到你。”
江寻安歪头看他,然后醉醺醺指着他:“妖怪。”
“哪来的妖怪。”贺星洲指了指自己,“你说我?”
江寻安:“贺星洲闭关了,你又是哪个?”
贺星洲:“我是闭关了,可我又出来了。”
江寻安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但他走路都走不稳,在人眼前晃着头道:“长得一模一样。”
贺星洲哭笑不得:“天底下还能有第二个我不成?”
江寻安很认真的说:“有的,我上次就看到了。”
贺星洲:“你醉了,在说瞎话。”他这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了吗,居然喝得这了这么多?
贺星洲抓过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听话,跟我回去。”
江寻安一下挣脱出来:“你能把我怎样?”
他话都说不清楚,含糊地念叨道:“无非就是一剑杀了我......”
后半句贺星洲没有听清楚,他半搂半抱着他,哄着人回去:“我自然是不能把你怎么样,你要是不回去,我最多把你扛在肩上,一路扛回去,叫师弟师妹们看到了估计又要说你我的闲话,好点的说你我师兄弟情深,不好的说你我之间隔阂颇深,让你这个新任师兄的脸面没地方搁。”
江寻安就看到他一张嘴巴张张合合地在说话,然而说的什么事一概不清楚。
最后,贺星洲还是把江寻安给带了回去。
他也不知道江寻安现在住哪儿,只能往自己的住处带去。
到了地方,江寻安就不让贺星洲去扶他,踉跄地走了两步,没料想腰突然撞在了桌角上,疼的他呲牙咧嘴。
贺星洲正在点灯,没注意到他的动静。江寻安又个能忍的人,小声吸气后就恢复如常。
贺星洲脱下江寻安的靴子,让他躺在自己的床上。
江寻安平常那么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人,喝了酒也变得骄纵起来。
他说:“把灯关了,好刺眼。”
贺星洲说:“行,现在你是大爷。”
他的外袍上沾了酒气,贺星洲弯腰去解他衣服。
江寻安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动自己,黑暗中,他突然认真问道:“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贺星洲起先还以为他酒醒了,当江寻安抓着他的领子将他往下拽时,才意识道他醉的不清。
贺星洲双手支在他身侧,整个人笼上他,疑问道:“我说过的话太多了,你指的是哪个?”
江寻安的脸绯红,还好是黑暗中,看不清楚。他双眼涣散,略微羞涩地咬牙道:“你想想,你闭关之前。”
贺星洲:“秘籍看完了再来找我要?”
江寻安微恼:“不是这个!”
贺星洲心中有了一点眉目:“让你来我闭关的地方和我说说话,我虽闭关也能听得见?”
江寻安:“记不起来就算了!”
贺星洲试探说道:“只愿君心.....”
江寻安点点头,借着酒气翻身骑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贺星洲愣住:“你不愿意就算了,还想找我打架......”
下一刻,江寻安弓下腰,笨拙又小心翼翼闭眼地亲吻他。
贺星洲怔了怔,随后趁机问他:“你愿意和我在一起?”
他怕江寻安反悔,又加了一句:“一辈子在一起?”
贺星洲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贺星洲不禁笑了,笑得浸出眼泪,他低声道:“你知不知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
江寻安唇齿之间的酒气渡了过来,贺星洲扣住他的后颈,攻势猛烈地回吻。
呼吸乱的不成样,在黑暗之中粗重的交织着。
两颗滚烫的心在黑夜之中沉沦。
贺星洲抵着他的额头:“你要是酒醒之后敢跟我说记住不得发生了什么,我就......”
“你就怎样?”江寻安有些难受,被熏得发热,他扯开自己的衣领,压在贺星洲身上问。
贺星洲暧昧不清地笑了笑:“我就让你再重温一遍现在的情形。”
江寻安缓缓地眨了眨眼,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迷迷糊糊地双手搭在贺星洲的肩膀上,低头舔了舔他的脖子。
贺星洲眼中晦暗不明:“你再亲后面发生什么我就不负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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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一宿,醒来后江寻安头疼的厉害,他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换了,腰上也疼的厉害。
他皱眉,自己怎么在贺星洲的屋里?
没多久,贺星洲推开房门,端着一碗汤进来。
江寻安瞪大眼睛看着他,见到鬼一样。
贺星洲:“你那是什么眼神?”
江寻安:“突然见到你......有些惊讶。”
贺星洲拿来一碗醒酒汤给他:“喝吧。”
江寻安眼神闪躲,支支吾吾道:“昨晚......你......我......”
贺星洲面不改色:“你亲了我。”
江寻安握着碗的手一抖,差点洒了出来。
贺星洲:“情难自抑,我懂的。”
江寻安:“......”
江寻安揪住自己的头发,昨天晚上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他脸上刷的一下,骤然绯红起来。
贺星洲笑眯眯道:“说过的话可不能反悔,你可别想耍赖。”
江寻安嘴硬道:“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贺星洲搂住他的腰,想要让他回忆一下,江寻安却突然皱起眉:“疼。”
贺星洲松开江寻安,忙问:“哪儿痛。”
江寻安:“腰痛。”
贺星洲:“绝对不是我干的。”
江寻安:“是我撞的!”
贺星洲解开他衣服,看到他腰侧一大片青紫,心疼地给他疗伤,没过多久,他身上的皮肤重新恢复莹白如玉。
江寻安理了理衣服,对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贺星洲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贺星洲不乐意了,“我很让你心烦吗?”
江寻安心道自己这是栽了。
好吧,他认栽。
他有些自暴自弃道:“你过来。”
贺星洲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挑了挑眉,江寻安这小子脾气最近真是越发见长,然而还是听他的话凑过去。
江寻安亲了亲他的脸颊,小声道:“我说话算话。”
第58章
流云宗最近出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自从闭关回来后,贺星洲去哪儿都跟着江寻安,两人好像黏在一起了似的。
而且,贺星洲整个人如沐春风似的,见到个人就笑。然而由于他平时的淫威太盛,那笑容让人看了只觉得心头拔凉,觉得他又要找人算账。
大家都在议论:贺星洲最近是不是受了什么大的刺激,得了失心疯。
其实贺星洲最近也很忙,宗门大比事事都要操心,而他身为掌门的弟子,自然要多出一份心,况且现在掌门仍在闭关,也没人能给他指导分担一下。
江寻安有时会帮他做点事,但是大多时候他都在修炼,毕竟他想要在宗门大比上获得一个好名次,不努力是不行的,师尊画的大饼他还真想咬一口。
才刚刚浓情蜜意起来,就不得不分开,贺星洲心头很不爽,但是爱恋的喜悦更甚一筹,才没让他暴躁起来。
忙里偷闲,他时不时地去看江寻安一眼。
这天,贺星洲又把自己的活早早地做完,路过时,听到那群师弟师妹又开始偷偷说闲话。
“贺师兄最近是不是修炼出了岔子,上次我拿着东西撞到了他,他居然什么都没说,还对着我笑,诡异的很。”
“我看流云宗上下,只有江师兄能够受得了他。”
“若是江师兄当我们大师兄该多好,他从来不骂人,每次都温温柔柔的。”
“小心点,这话别让贺师兄听见了,要不然准没你好果子吃。”
说到这儿,贺星洲也不偷听了,突然现出身,笑了笑道:“你们刚刚说的,我都听到了哦。宗门上下,确实只有你们江师兄能受的了我。这样,来个人和我练练剑,师兄我呀,手把手教你们,别说我不给你们好果子吃。”
几个人纷纷作鸟雀四散。
贺星洲饶了大半个流云宗“顺道”去看江寻安,到练武场时,江寻安已经收好了剑。
他额头上有些汗,贺星洲给他擦了擦,随后跟他说起路上的见闻:“你猜我从师弟师妹们那儿听到了什么?”
江寻安不太想知道,但是看贺星洲那样,也就捧场问道:“什么?”
贺星洲:“他们说你人既得好看,人又能干,干久了以后这大师兄的位置理应由你来当。”
江寻安开玩笑:“那你小心了,以后我坐你的位置。”
贺星洲道:“有何不可?我巴不得轻松一点,以后就仰仗江师兄照顾。”
他把江寻安给逗笑了,笑得眉眼弯弯,他很久没有露出这么真心的笑来。
贺星洲道:“练得怎么样了?明天我有空,可以陪你你喂喂招。”
江寻安摇头道:“换一天,明天我要下山去。”
贺星洲问道:“下山去做什么?宗门大比还有几个月就开了。”他这些天修炼得刻苦,贺星洲也是看在眼中的,清楚大比在他心中的分量,这会儿居然还分心下山去做事,不太符合他的作风。
江寻安顿了一下,很平常的口吻道:“才想起之前接过一个任务,既然都接了,我当然要把它给做完。”江寻安哪能告诉贺星洲实话,只好当场编了一个借口。
贺星洲道:“我陪你去。”
江寻安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他们现在是那种关系,他道:“那......好吧。”
“怎么,还不乐意?”贺星洲调笑道,“又要下山去见哪个情郎?”
江寻安:“你瞎说什么......”
贺星洲凑过去亲了他一口:“哦,原来是我这个情郎。”
江寻安慌忙躲开:“有人。”
贺星洲:“我们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江寻安:“星洲,你正常点。”
贺星洲也不说话,在那儿傻笑。
江寻安心道:“完了,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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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约定的时间,贺星洲早早地就等在那里,他看起来有些兴奋。
江寻安诧异地看了他好几眼:“山下有什么好东西在等着你吗?”
贺星洲道:“心中的愿望快要实现,自然是幸福的。”
他在打什么哑谜?
下了山,来到和求助人约定好的地点。
那是一处破庙,庙中的神像都已斑驳,脸都看不清。庙外有一条口小小的井,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
求助人道:“二位仙长,别小看这口井,它会吃人呐!”
江寻安挪开井伤的盖子,朝里面望去,里面只有一坛死水,令人作呕,夹杂着尸体腐烂般的的臭气。
江寻安差点吐了出来,忙盖上盖子。
的确如他所说,这井里有东西。
他和贺星洲在一旁起了个法阵,是鬼是妖逼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没多久,只见一阵黑气冲天,江寻安忙掏出伏魔镜要将它收入镜中。
黑气直冲着镜面而去,原本以为要不了多久镜面就能将黑气吸收完,没一会儿,那股气体却越来越多。
贺星洲先喊道:“把镜子收了!”
然而已经来不及,镜片立马碎成无数片。
贺星洲手捏法诀让黑气无处遁形,没一会儿,那黑气眼见着不是他们的对手,转眼间消失不见,正疑惑它逃哪儿去了。
江寻安一转头,见破败神像头上被黑气笼罩。
贺星洲问:“是鬼?还是妖?”
江寻安道:“是魔。”
他很笃定地说着,这种同类的气息他绝不会认错。
那股魔气久久不散,若是别的修士定然会蹙眉深感不妙,然而江寻安倒是有些期待了。
很久没有闻到那么纯粹的魔气......
要是解决了它,这几个月都不用再填补灵脉中灵力的空缺。
他冲在前头,那东西见状不对竟然脱离附魔之体迅速逃窜。
江寻安对这只魔物势在必得,他飞速向着那魔物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贺星洲在后面竟然都差点跟不上。
他蹙起眉头,几个月前见江寻安还不是这个样子,江寻安的修炼速度太快了......
快得不正常。
很快,那东西消失在了一个分叉路口。
两条路都有魔气的踪迹,这种简单选择题难不倒江寻安,他一闭眼就知道那魔物在哪个方向。
正好用这个机会甩开贺星洲。
他说道:“你往那条道走,我们分头行动,将他包抄。”
贺星洲点了点头,向着江寻安指的方向而去,然而走到一半,他却停了脚步,折了回去。
如果他的感知没有错,魔物分明是向着江寻安选择的那个方向。
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支开......
贺星洲脸上沉静得可怕,他跟着江寻安的足迹一路过去。
追了一路,江寻安的脚步停止在了山崖附近。
贺星洲隐去自己的身形,看江寻安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山崖风大,大风将江寻安的衣袖吹得翻飞。
他现在很像另外一个贺星洲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他温和的气质荡然无存,此时此刻,他更像是一个魔修,在折磨着无处可逃的猎物。
他将手伸进那团黑雾之中,那团黑雾很快就被他吸干了,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意犹未尽一般,带着贪婪舔了舔唇,不知餍足。
贺星洲就那么站在不远处,久久没有动静,他自认这辈子嫉恶如仇,与邪魔外道不共戴天。
可是......那是江寻安啊......
他能把他怎样呢?将他杀了?不行,绝对不行!
他脑子乱糟糟的,想法塞满了大脑。
困扰的东西太多,他眉心中隐隐有股黑气,竟是与自己的道心为敌,不觉着了魔。
还好,他想开了,眉心中的黑气散去,只是眼中闪露出一丝癫狂。
贺星洲想,修真界从来没有规定过修士不能和妖魔结为道侣。
他要将江寻安锁在自己的身边,一直盯着他,这样他就不能再做什么坏事。
要是被其他人发现他的异常,那就将他藏起来,藏在一个别人永远不可能找到他的地方,只有自己能找到他的地方。
只要能见到他就行了。
这么一想,他瞬间灵台清明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想着将要做的事情心脏砰砰直跳。
江寻安是属于自己的,他们立下过誓言,这辈子就是该在一起,
他这么多年的爱恋不可能因为这样的小事而消逝。
贺星洲笑得有些阴森,这样的笑出现在其他人的脸上都很正常,可是不应该是贺星洲,流云宗的大弟子贺星洲。
感受到身体中充足的灵力,江寻安由衷地笑了。
可是没多久,他就笑不出来。
背后的气息无比熟悉......
那绝对是贺星洲!
要是以前他或许不会发现,可现在他筑基圆满,离贺星洲的修为不算差得太远,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贺星洲的存在。
江寻安手上还有残留的血,他马上处理干净,自残一般地将自己的手捏到发红。
他看见了!他是不是看见了!
刚才忙着抓捕猎物,江寻安这才发现自己在悬崖附近,与噩梦中的场景相差无几。
他惊恐地回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贺星洲一步一步地向着他走来,江寻安浑身颤抖着,不断地往后退,很快就到了悬崖边上,烈烈风声响起。
江寻安把剑护在自己身前,这些年的恐惧没想到还是成了真。
为什么!他都费尽心思改变一切,还是到了这个地步!
江寻安苍白着脸,对上贺星洲的双眼:“动手吧。”
贺星洲将手放到了身后,像是在摸什么东西。
江寻安以为一场血战在所难免,他从未和贺星洲过过招,握着剑的指尖都开始发白。
他不想死,更不想死在贺星洲的手上。
他浑身紧绷着,克制不住就要出手。
却见贺星洲望着他,目光灼灼:“寻安,和我结为道侣吧。”
第59章
在凛冽的寒风之中,江寻安完全愣住,这算什么......
他默默收回自己手中的剑:“你过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贺星洲:“除了这个还能说哪个?”
他拿出一只储物戒指捧在手中:“我这些年积攒的秘籍全在里面。”说着,他饱含期待地看着江寻安。
江寻安还暂时不能从贺星洲不为杀他只为与他结为道侣的震惊之中走出来。
贺星洲问道:“你待如何?”
江寻安错愕道:“你确定,要和我结为道侣?”
这不是废话吗?他们早在桃源村就已经结为道侣。
现在只不过是重复一下当时的流程。
贺星洲点头:“我所言皆是发自肺腑,我贺星洲愿与江寻安结为道侣,此生永不分离,若有半点虚假,就叫我不得好死!”
江寻安怔怔地看着他:“我......”
贺星洲步步紧逼:“寻安,我就等你一句话,愿意还是不愿意,你若是半点不情愿,我马上就当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他这话说的轻巧,说出口的话,发过的毒誓,哪儿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呢?
既然已经和既定的结局不一样,之后的事情,江寻安也不想按着剧本走,况且.....贺星洲在他心中确实有点分量。
江寻安沉思了许久,推开他的手,心中默默下定决心。
贺星洲的手僵在半空之中,脸上很明显的失落,连眸光都黯淡了几分,都这样了江寻安还是不愿意接受他吗?
他喃喃道:“好.....好极了......”
下一刻,却又听江寻安道:“你的储物戒我不要,但是你说的事情,我答应了。”
贺星洲看着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好半天才缓缓地笑了。
他呢喃道:“我就知道如此。”
他一脸平静,可是眼中的兴奋出卖了他。
他冲上来将江寻安腾空抱起来,那一瞬间就连天上高悬的太阳都明亮了。
江寻安不喜欢这种失重的感觉,忙道:“星洲,放我下来。”
贺星洲喜不自胜,一边松开他,一边又开始说道:“那我们就定个好日子,去宗门里的姻缘树下立契许愿。”
修仙界中,道侣之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他们气运相通,若是一方飞黄腾达,另外一方也就跟着平步青云,相反,若是哪一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另外一方也会元气大伤。
按理来说,贺星洲比他修为高,是自己占了便宜才对。
江寻安道:“现在说这些还早,等到我宗门大比后,我们再说这个。”
贺星洲点头道:“都听你的,不过你说过的话可不许再反悔了。”
江寻安脸上露出微笑,实则心中迷茫:“好。”
离开时,江寻安回头看了一眼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悬崖,暗自松了口气。
他的命运改变了。
要说当上内门弟子和之前有什么变化,那便是腰杆直了,跟贺星洲说话也有底气了。
江寻安知道自己的起点低,和天赋高的其他人有很大的差距,可是他也不从一个扫地的杂役成为内门弟子了吗?
无论如何,他的命运已由自己掌控,就连他最惧怕的结果也悄然发生了改变,江寻安有些飘飘然,一切都不像真实发生的。
贺星洲握紧江寻安的手,生怕把他弄丢了,江寻安抬头看他,他们相视一笑,只是各自的欢喜不同。
宗门里的人都没想到,等贺星洲下山之后再回来后,整个人变得更有毛病了,他见人就笑,把其他人搞的摸不着头脑,有人甚至以为他笑里藏刀,指不定要用什么手段来对付他们。
贺星洲倒是欢欣了,如今是甜甜蜜蜜遂愿,遇见帮自己守门的小童,都和颜悦色说道:“改天请你吃糖。”
那小童会心一笑:“好嘞师叔,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贺星洲:“不会让你等太久。”
江寻安忙着准备大比的事情,没多大的空搭理贺星洲。
想到合籍大典的事情,贺星洲对于那些是一概不通,之前虽说在桃源村办过那么一回,然而那会儿是赶鸭子上架一般,这次一定要办个像模像样的典礼。
光是想着贺星洲就开始兴奋起来,他去藏书阁想找些相关书籍,刚走近藏书阁,定睛一看,里面那个不就是妙萱吗?
妙萱这些年靠着绝佳的运气,当上了藏书阁的管事,是个闲职,也不用怎么修炼,每天有人来就给人找书,没有人来就落得个清闲,什么也不做,就在那儿躺着。
日子过得悠哉悠哉。
今日,她居然看见了贺星洲。
很久不见面,贺星洲还是那副平等地看所有人都不爽的样子,让人狠得咬牙,说实话,妙萱也看他不太爽。
他过来问妙萱:“有关合籍大典的书在哪儿?”
妙萱疑惑道:“你要这个干什么?莫非你要和谁结为道侣不成?”
贺星洲:“我自然有用。”
妙萱眼冒精光,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和谁?看在同村的份上,你就告诉我吧。”
贺星洲:“他不让我说,等合籍大典那天你们就知道了。”
妙萱惊讶道:“不会......是和江师兄?”
贺星洲笑得神秘,也不说话,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妙萱大为震惊:“不是,你们真能成啊!”
贺星洲:“你说的是什么话,要不是看在同村的份上,我定要杵你一番。”
妙萱嘟囔道:“早就知道你们有问题!”
她给贺星洲找了书,突然小声道:“师兄,我问你个问题。”
贺星洲:“你问,但我不一定告诉你。”
妙萱:“那个......怎么缠郎?”
贺星洲愣了一会儿,轻笑一声:“缠什么缠,那叫心有灵犀一点通,你自己好好琢磨吧。”
妙萱:“......”
贺星洲靠在躺椅上,一下午就看完了借来的书,关于合籍大典的流程,写的繁杂至极,他和江寻安就两个普通弟子,自然办不成那样,再说按照江寻安的性格也不喜欢那么麻烦。
贺星洲打算到时候把他的掌门师尊请来撑个牌面,再照着既定流程走就是。
只是他师尊闭关多年,久久还不出关。
贺星洲还真不一定请的动他。
其实宗门大比还有段日子,也不可能大比后就办合籍大典吧,贺星洲纯属是急早了。
之后的日子里,江寻安忙着训练,贺星洲也忙着调度安排。
一来二去,到大比要开始的前几天才匆匆见了两面。
贺星洲给他做参谋,说道:“你要注意两个对手,一个是褚天磊,另外一个是施丽,他们两是这次大比的佼佼者,虽然这么多人,但是你的最终的对手还是他们。说不定对手现在也在打听你的路数,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听我细细给你讲......”
“褚天磊性情不太稳,我和他对过招,这人还是有点东西,你小心点。”
江寻安点头道谢。
贺星洲却不乐意了:“你还跟我生分,我们都在这个地步了,就不用那么分得清你我。”
再这样下去,江寻安估计会对他产生依赖,什么都要去问问他才行。
江寻安风轻云淡地笑道:“有些事情还是要分清楚你我才好......”
他总是这么客套,贺星洲生了一会儿闷气,觉得江寻安还是把他当外人。
江寻安简单哄了两句,他很快又自己调理好了。
按照规定,比赛分成了好几个不同的组,各个修为阶段的对上相应阶段的人。
宗门大比开始前一天,江寻安还有些紧张:“我能行吗?”
贺星洲握着他的手道:“你要是不行,就没人能行了。”
江寻安笑了笑:“你太看得起我了。”
贺星洲:“我只看得上你。”
江寻安:“你就会插科打诨。”
贺星洲蹭了蹭他的脖子:“我等你好消息。”
江寻安支吾一声:“别蹭。”
贺星洲笑眯眯:“忘了你怕痒。”
他改为单手揽住江寻安的肩,江寻安顺势倚在他身上,心中思绪万千,他承认自己答应贺星洲也有一些其他的目的,他是气运之子,与他结为道侣自己也会好过一些。
两人各怀心思,静静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宗门大比百年才一次,届时所有在外历练的弟子都会归来参加。
第二天,果然人头攒动,流云宗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时间一到,江寻安踏上了比武台。
他的第一个对手好巧不巧正是之前贺星洲给他说过的褚天磊。
一来就遇到了一个劲敌,他的运气怎么这么烂。
对手再强也要先过招再说,江寻安望着台下的贺星洲,稍微心安了一点。
他呼了口气,对着比自己先入门的对手说道:“还请师兄赐教。”
第60章
对方很是不屑,看江寻安文文弱弱的,而且他平时在宗门里也不怎么出风头,不太把他当回事。
他扬了扬下巴,比试就此开始。
江寻安以气御剑,抢先发起进攻,褚天磊没费多少力就挡下了他这一招。
一开始就太容易,让对方傲慢了起来。
褚天磊讥讽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听说你和贺星洲那小子关系非常,过会儿不要被我打哭了跑去他怀里哭着叫哥哥。”
江寻安平静如常,根本不将他说的放在心上,一剑化为数剑,朝着对方袭去。
说时迟那时快,将他的衣服都钻了几个窟漏。
对面这会儿才用了一点心,开始专注起来:“想不到你还有两下子,只是这花拳绣腿的功夫就不要拿在我面前晃悠。”
他也是费了点力气才将江寻安的攻势化解,偏偏嘴里还不饶人。
江寻安冷哼一声,紧接着一连几波进攻,让褚天磊有点吃不消了。
他这才开始正视起江寻安,打算速战速决,使出一道极其狠毒的血虹印,他作势要出招偏偏虚晃一招,江寻安到底是实战经验太少,被他揪住漏洞击住了肩膀。
江寻安的肩头顿时血流如注,他痛得蹙眉,却任由伤口流血,不去管它。
江寻安二指并拢,一抹剑身,将剩下的灵力灌入剑中,脸上淡淡的,根本不把对方放在眼里一样,激怒他道:“师兄就这点水平?不如回去吃饱了饭再与我打一场?”
褚天磊道:“好猖狂的东西,是不是贺星洲那小子跟你讲的,你也学着他的样子来弄我?”
江寻安笑道:“我听不懂师兄在说些什么?”
褚天磊道:“我以为这样就能赢我,太过天真了!”
他继续怒道:“今天把你打的落花流水,让你哭也哭不出来。”
江寻安回讽道:“师兄未免也太过自信?要不要看看最后被打得落花流水的是你还是我。”
江寻安脸上风平浪静,丝毫不受他的影响,毕竟再难听的话他也听过。
对面的剑招变化迅疾无常,如狂风骤雨,江寻安的剑招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显得过于温和了,却有四两拔千金之势,让对方也不能得便宜。
一时间陷入对峙之中,江寻安就是想要拖下去,耗的对面精疲力尽,对方好像觉察力他的意图,连连加快速度。
江寻安光是躲,也不和他正面开战,这种打法让人愠怒不已。
“有本事就和我打,躲躲闪闪的废物!”
褚天磊一急,就失了方寸。
江寻安瞄准时机,朝着他的破绽处刺去。
一击命中!
褚天磊瞬间倒在了地上。
江寻安喘了口气,接连过招了许久,他头上的发丝都乱了,看到地上的敌人,总算是辛苦没有白费,脸上露出笑容。
江寻安也不是什么善人,甚至颇为记仇。
他踩在褚天磊脸上:“败在我这个废物手上,师兄你说说,你又算什么东西呢?哦,忘了你现在说不出话来。”
褚天磊愤恨地瞪着他。
江寻安踹了脚下的人两脚,低声道:“别这么看我,真恶心。”
直到裁判长宣布自己胜利,他才捂住受伤的肩膀离开。
总算是比完了一场,接下来几天还有好几场,他要先把伤口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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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星洲很想一直守在江寻安的身边,可是他也有任务在身,在其他比武台做裁判长,只能抽空往江寻安比武台那儿跑。
好不容易盼到一场比试结束,结果过来时,只看到了江寻安离场的背影,他挤开人群,疾速奔向江寻安而去。
江寻安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过了太久,他肩膀上的伤口都结咖,糊在了衣服上,他将衣服扯开,顿时一个钻心的痛传遍全身,差点让他晕厥。
一双手突然伸过来,放在他的肩头。
看到他身上血肉模糊的伤口,贺星洲眼神一暗,马上给他疗伤。
灵力让身体暖洋洋起来,那种感觉太舒服了,江寻安忍不住握住贺星洲的手,不让他抽回去,甚至将自己的脸贴在了他的手上。
贺星洲也没说什么,任由他获取自己身上的力量。
再多的灵力江寻安都能吸收,还好中途他恢复了理智,要不然一直吸取,贺星洲迟早变成凡人。
江寻安道:“你也不知道推开我?就那么由着我?万一我将你的灵力都吸干了呢?”
贺星洲说:“你不会的。”
“......”江寻安松开他的手,移开目光,“别对我这么好。”
他会忍不住沦陷得太深。
他也不知道和贺星洲保持这种关系是对还是错,一个在原文中死于贺星洲剑下的人和贺星洲谈情说爱起来,不觉得讽刺吗?
贺星洲并不知道他心中的顾虑,给他揉了揉肩膀,问他:“还疼吗?”
江寻安道:“不疼了,接下来还有几场,赢了我就能拿下名次。”
贺星洲道:“我等着。”
“你非要和我结为道侣?”江寻安突然抬头问他。
贺星洲挑眉:“你莫非反悔了?”
江寻安摇头:“只是觉得太快。”
贺星洲急切起来:“哪里快了,这么多年......”他说到一半突然哽住,这么多年,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江寻安拍了拍他的背:“我不会反悔,我答应你,等这次大比一结束,我就和你结为道侣。”
贺星洲笑了笑,只是眼中有泪花闪动。
江寻安学着贺星洲的样子,将额头和他抵在一块,很郑重地说道:“我不骗你。”
贺星洲注视着他,噗嗤一笑:“骗我你就是小狗。”
江寻安轻笑道:“好,我就是小狗。”
如果时间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一切都还是最初的样子。
没温存多久,江寻安又要开始新一轮的比试。
他对贺星洲说:“这次,你不用来看我。”
他不想给自己留后路。
贺星洲点头答应,在开始时,还是没忍住在人群中偷偷地看他。
这么多年过去,少时记忆中的江寻安已经长成挺拔俊秀的样子,他手执长剑站在台上,如松如竹。
要是还在枣溪村的话,来他家提亲的媒婆估计要踏平他舅舅婶婶家里的门槛,还好自己下手的早。
江寻安感觉一股视线黏在自己的后脑勺,他转过头,也没在人海中发现贺星洲的身影。
贺星洲早已趁着他转头的一瞬,把头低下。
江寻安感到奇怪,可是对手已经上台,他来不及想太多,还是之前那样,和煦道:“还请师姐赐教。”
这次的对手显然比之前有礼貌有素质的多,江寻安也不用分心去想其他,只需要老老实实和她过招。
最后,江寻安以半招的优势险胜一筹。
过程虽然艰辛,还好结果是不错的。
赢了之后,他才恍然发现,这是最后一场,也就意味着,他的名次是第一......
江寻安的手还有些发颤,他就这么赢了?等到师弟师妹们过来恭喜他时,江寻安才感到了一点踏实感。
应付完人后,江寻安马上穿越人群去寻找贺星洲的身影,他迫不及待想要和他分享自己的喜悦。
直到他们的目光隔着人海相撞,江寻安朝他挥挥手,口型说道:“我赢了!”
这么多年终于混出了头,江寻安开怀大笑起来。
贺星洲上去拉着他的手,也不顾背后那么多人,就那么离开,他拉着他一路疾驰,觉得连耳边的风都温柔了不少。
江寻安问:“要带我去哪里?”
贺星洲道:“回家。”
回到住处时,不知不觉夜已深,贺星洲的院子里没有灯,依然漆黑一片。
虽然没灯,但修士的视觉异于常人,在黑暗中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贺星洲抵身过来,完全不带掩饰,像是要将他吞之入腹一样,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的目光像是一团火,要将自己焚烧殆尽。
江寻安感受到了他的情意,什么也没想,环着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不用多说什么,彼此都明白对方的心。
“不许反悔......”贺星洲又重复了一句。
“嗯......”江寻安语不成调,“说过多少遍了,这个时候就别再说这些......”
“我偏要.....”贺星洲没轻没重,将他的嘴唇咬的破了点皮。
江寻安吸了口气:“你属狗的吗?”
贺星洲亲了亲他的脸颊:“是我不好。”
说着渡了口灵气过来,很快江寻安的嘴唇便恢复如初。
你侬我侬时,贺星洲将他打横抱起,抱着他进了房。
他屋里摆了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儿,有人进去就会自动亮灯。
这会儿倒是不需要灯了。
贺星洲挑下床头的纱帐,顺便熄灭桌上的烛火。
贺星洲说:“合籍大典的事情可以提上流程了,我想好了,请师尊做个证婚人,到时候我们举行一场盛大的合籍大典。”
江寻安的呼吸急促,勉强将话说清:“不用那么大的仗势。”
贺星洲在他耳边低笑:“那可不行,一生就那么一次。”虽然对于他来说,是第二次。
“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江寻安都快说不出话来。
贺星洲轻笑着,越发没轻没重起来:“不喜欢?”
江寻安“唔”了一声,咬牙骂道:“混账......”
额发被汗湿,江寻安白玉般的脸颊上透着殷红,他止不住地摇了摇头,伸手挑开纱帐想要逃离,却被贺星洲一把擒住手,抓了回去。
长夜漫漫......
第61章
前几日就听说师尊他老人家出了关,贺星洲今日带着江寻安一同前往。
路上,江寻安一言不发,贺星洲握紧他的手,才发现他手心都是汗。
贺星洲道:“放心,我师尊不会吃了你的。”
江寻安道:“我.......”
贺星洲:“别紧张,有我在,没事的。”
到了门外,贺星洲先进了门。
他师尊印永春自从上次关闭秘境之后,就一直闭关到如今。
印永春在殿中坐着,原先他都是以老头的面貌示人,现在倒是变幻成青年体,只不过还是那么一头白发。
按理来说到了印永春这个境界,外貌身形已经无足轻重了。
贺星洲心道可能这老头儿老来俏,倒是在意起自己的容貌起来。
久了没见,贺星洲觉得他气质有些变化,具体是发生了什么变化,他也说不出来。
贺星洲作出一副恭敬的样子道:“师尊,我要与同门师弟江寻安结为道侣,可否请您做个证婚人。”
印永春狭促地笑了笑,念了一句江寻安的名字,说道:“你带他来让我看看,和我徒儿结为道侣的是什么人。”
贺星洲觉的有些奇怪,当初入门的时候,他不是见过吗,不过转念一想,这么久过去,忘了也情有可原。
贺星洲:“他就在外面。”
印永春放下手里的茶杯:“你这是先斩后奏啊。”
贺星洲心想我做什么还要你的同意吗?就算不同意,也没人能管的着。
他出门将江寻安拉进去:“他老人家想见见你。”
说不紧张都是假的,江寻安进了门,道:“见过掌门。”
印永春打量了他一眼,眼中突然迸发出极其怨毒的目光,但是那目光只有一瞬,转眼消失不见。
印永春点头道:“也是个老实听话的孩子,我看月底的时间不错,不如就定在那天。”
贺星洲欢喜点头,谢过他后就带着江寻安走了,知道江寻安很拘束。
下来后,江寻安道:“好像不知会我师尊一声也说不过去。”
贺星洲:“今日一齐去见了,省的再找时候。”
江寻安:“......”
江寻安师尊孤云长老,谁也看不出来她多大的年纪,有的人说她看起来最多三十,也有人说她看起来像个老妇人。
其实她什么样子的面貌示人完全取决于当天的心情。
在江寻安面前,为了立下师尊的威严,孤云总是把自己打扮得看起来很老。
他带着贺星洲来到孤云面前。
孤云靠在美人榻上,今天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慈祥。
江寻安挺感谢她的,孤云认真又负责,是真想教会他东西。
她对着贺星洲说:“过来,让我巧巧。”
贺星洲忙上前去,那小样好像孤云才是他师尊,她摸了摸贺星洲的手,说道:“根骨可以,配我这个徒弟绰绰有余。”
贺星洲试探道:“师叔,那日子......”
孤云“哎哟”一声:“瞧你这心急劲儿,我看了看时间,就定在这个月底,是个好日子,宗门里很久没有喜事,让大家伙一起热闹热闹。”
说的倒是和印永春说的一模一样,好像两人提前勾对好了一样。
她又道:“你二人结为道侣后,也不要忘记勤学苦练,共修大道。”
二人点头。
孤云拿出一对玉佩,说道:“这玉佩是一对,身为长辈我还是表示表示。”
二人双手接过,将玉佩系在腰带上。
孤云点头:“我没什么要说的了,你二人出玩吧。”
就这么安排好了?
贺星洲出来的时候还不大敢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江寻安看他懵样,握着他的手:“该回神了。”
贺星洲瞬间清醒,搂着江寻安一口亲在他脸上:“等到月底那天我们就是名正言顺的道侣了。”
江寻安点头,早就习惯了贺星洲这个样子。
他低头看了看师尊给的玉佩,上面雕刻着交颈鸳鸯,玉佩上有凹槽,刚好能和贺星洲那只契合。
好说歹说,江寻安才同意搬去贺星洲那住。
这才回来几个月,贺星洲的宝贝大锦鲤就胖了一圈。
贺星洲道:“我院里的东西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想用什么随便用就行,不用来问我。”
江寻安没有回答,兀自将手中的玉米粒扔进池子里,里面的雨很快就游过来,圈起一层层涟漪。
和贺星洲结为道侣之后呢?
他无法想象自己会过上这么安宁和谐,不用提心吊胆的日子,虚假的像是浮云一般。
贺星洲凑过去:“有心事?”
江寻安摇了摇头。
贺星洲:“你想什么我能不知道?你就只管放宽心好了,以后的日子我陪你一起走过。”
江寻安把手中的东西洒完。
“你刚才说的话当真吗?”
贺星洲:“当然。”
江寻安:“下次别喂这么多,怕你养的金鱼胖死。”
贺星洲:“它们要饿了怎么办?”
接下来江寻安的话让池子里的鱼儿们心头拔凉。
“就让它们饿着。”
毕竟是两个弟子的婚事,不好太过奢华浪费,但是该有的排场一点也不少。
合籍大典那天,在场的那是人山人海,和宗门大比相比不遑多让。
原因无他,掌门的大弟子成婚,当然要凑凑热闹。
大典前,江寻安连着几日都没有休息,要准备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一些细微的事情都要安排好,万万不能出了差错。
好不容易到了举办合籍大典那天,江寻安舒了口气,过了今天就能恢复以往的宁静。
流程里其他都能省,唯一不能缺少的就是他和贺星洲一起到姻缘树下立下结为道侣,永结同心的契约。
江寻安刚穿好大红喜服,正戴上发冠,他师尊孤云身边的小童却过来喊他,说道:“师兄,孤云长老她老人家想要见你。”
这会儿也不好再换衣服,江寻安以为师尊是有什么要紧事情想要叮嘱他,就这么过去。
他到了孤云住的那殿,在门外行了个弟子礼:“不知师尊找弟子何事?”
里面却没动静,江寻安想找之前带路的那小童,却没看见他的人影。
江寻安心中奇怪,但是现在时间匆忙,不能错过安排好的程序,只好急急忙忙地又回去。
算了,等下来之后再问师尊是怎么一回事。
回去后,贺星洲那厮已经装扮好了,他转了一圈,问他:“怎么样?”
江寻安笑道:“怪俊的。”
贺星洲:“你也俊俏。”
江寻安没忍住笑出声。
贺星洲给他理了理衣服,正了正他头上的发冠,上下打量了一圈才说道:“完美。”
紧接着,合籍大典便开始了。
看着乌压压的人群,还有到处喜气洋洋的点缀,江寻安有些恍惚,好像曾经经历相似的场景一样,过于熟悉了。
宾客们纷纷上前贺喜。
他二人相视一笑,沉溺在此刻的美满幸福之中。
经过一些列繁琐的行礼之后,终于到了重点。
按照既定流程,他二人在姻缘树下立契后便是正式的道侣。
贺星洲伸出手,看见江寻安还在发愣。
贺星洲扯了扯他的袖子:“这会儿不许分神,看我。”
江寻安回过神,也照着贺星洲的样子伸出自己的手,与他手心相贴。
两人的手掌抵在一块的那瞬间,头顶的姻缘树发出光芒。
等契约结好,他们将成为真正的道侣。
贺星洲一直看着他,止不住情意绵绵地笑。
江寻安回以一笑,还在顾虑什么呢,以后他们就堂堂正正地在一起。
姻缘树的光芒渐盛,要不了多久,契约就成了。
贺星洲开口道:“之前你不是问我有什么愿望吗?”
江寻安问:“是什么?”
贺星洲笑了笑:”我现在如愿以偿。”
心中一股暖流传来,江寻安眼带动容地看着他,二人相抵的手心温度也不断升温。
眼见的契约就要立成,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声喊叫,打断了他们的立契:“不好,孤云长老被魔修害死了!”
第62章
“魔修!?”
人群一时大乱,流云宗居然混了魔修进来!真是奇耻大辱!
叫修真界其他宗门知道,还有他们流云宗什么脸面!
掌门出来主持大局:“各位莫要着急,我已布下天罗地网,一只苍蝇也不会逃脱!”
众人议论纷纷:
“赶紧将那魔修揪出来!”
“谁那么大胆子,还敢混进来杀了孤云长老,不可饶恕!一定让他灰飞烟灭!”
江寻安顿时脸色苍白,克制不住地浑身发颤。
联想到之前的种种迹象,江寻安大概也明白是有人在针对自己!
只是......是谁呢?
对面的贺星洲脸色也不太好。
契约还没结成,江寻安就收回了手,贺星洲紧扣住他的手掌不放。
“寻安,还差一点,再等一会儿。”
那边掌门已开始施法,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不知他们用了什么办法,江寻安身上的魔气渐渐开始不江寻安他自己的控制,很快就要溢出。
江寻安心知自己已经逃不过这一劫,可为什么偏偏要这个时候被揭穿!
贺星洲握住江寻安的手心,哀声道:“我们还没有结为道侣......”
江寻安强硬地与他分开,生生止了立契。
“贺星洲,现在不是时候。”他自欺欺人道,“等到掌门处理完事情,我们再......”
掌门突然指向江寻安的方位,大喝一声:“大胆魔物,竟然敢潜入流云宗!”
人们纷纷惊愕,目瞪口呆道:“什么,居然是他,一点都看不出来!平常还装的一副温柔厚道的样子!”
“好大的手段,不仅做上内门弟子,还把掌门座下大弟子哄得团团转,还要和他结为道侣!”
“骗什么骗,说不定那贺星洲也是知情的,和那魔修狼狈为奸!”
掌门威严道:“肃静!”
转眼间,印永春便飞至他们面前,对着江寻安说道:“你主动伏法,我不杀你。”
其他人不满道:“哪儿能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他!莫非连掌门也在包庇他不成!”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将他关进镇魔塔!”
掌门命令贺星洲:“徒儿,现在是你的好机会,赶紧将他拿下!”
江寻安松开贺星洲的手,看了看贺星洲,再看了看掌门:“你们......你们早就知道对不对!”
印永春是何等的修为,只怕当初一眼就看穿了他。
而贺星洲的反应,看起来比他还大,不像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他失望至极,心痛到麻木,身上的喜服越看越讽刺:“为了揭穿我的身份,当真是煞费苦心!”
人们纷纷祭出手中的武器,怕这魔修大开杀戒。
一时间,唾骂声不断:
“孤云长老一向仁慈,你好狠毒的心,竟然连自己的师尊也忍心杀害,到底是没心没肺的魔修,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将他就地斩杀,以告孤云长老的在天之灵!”
周围的谩骂不断传入江寻安的耳朵,他使劲捂住耳朵,那些声音还是不消停。
他歇斯底里道:“闭嘴!都闭嘴!师尊不是我杀的!师尊不是我杀的!”
“死不承认!”
“到底是魔修,敢做不敢当!”
江寻安彻底崩溃:“不是我做的!”
他发出一声悲凉的大笑,随后也不再掩藏,露出完全魔化的样子,红色的魔纹瞬间爬满了他的脸。
江寻安击退围攻过来的修士,他决绝地再最后看了一眼贺星洲,马上就往外冲去。
他眼中充血,流云宗辛苦得来的一切,他不要了!
他要离开这里,以后就云游天下,当个魔修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他还有机会吗?
他本以为能冲出包围就还有一线生机,可是掌门布下的结界已成,到了边缘处,江寻安再也无法挪动一分!
他只能一面应对追兵,一面抓紧时间破开结界。
还有机会......
江寻安加快速度,杀红了眼,反正他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大不了就把这条命赔出去!
天不遂人愿,他被人追上来包抄住,就连贺星洲也在队伍之内。
江寻安望着他,从未那般平静过:“动手吧。”
贺星洲却向着江寻安扑来,挡在他面前,小声说道:“你拿我做要挟,马上离开这里!”
江寻安来不及多想,一把抓住贺星洲的咽喉,怒声道:“你们再靠近一步,我就杀了他!”
“好一个心肠歹毒的魔修,竟然是连自己的枕边人也不放过!”
江寻安喝道:“让我离开!”
现在这种情况,实在是让人两难。
不可能这么就让手下弟子丧命,也不能因为他的威胁就让他这么跑了。
印永春上前道:“好,你放了他,我让你走。”
“掌门,万万不来让他就这么走了,以后世人还怎么看我流云宗!”
江寻安:“将结界撤了!都让开!”
就在他退至山门前时,印永春突然高声道:“徒儿,还不与我一齐拿下他!”
江寻安顿时方寸大乱,就连这也是他们计划的一环吗?
贺星洲一把推开江寻安:“快走,别被他唬住!”
贺星洲击退围攻上来的众人,竟是要与宗门为敌。
江寻安转身欲走,可惜已经来不及,就在这个时候,印永春掷出一剑,剑身稳稳插在了江寻安的心口之上。
江寻安不敢置信地看着心口的剑,一阵剧痛传遍全身,他面露痛楚,用力将剑从自己心口拔出。
身为魔修,他的伤口愈合快于常人,他以为自己还有机会,但剑离开身体的那一瞬,他就倒在地上。
就这么死了吗......
“都滚开!”
贺星洲冲上去,不让任何人靠近江寻安,他抱着人离开,直到没人处才将他放下。
众人见江寻安中了掌门那一剑,已无还生可能,就没有再追上去。
贺星洲哆哆嗦嗦想要捂住江寻安身上的流血处,但无论他怎样给江寻安疗伤,一点用都没有。
“你救我干什么?不是你和他们一起演的戏出来骗我吗......”血止不住从江寻安嘴角流下,每一句话说得都很艰难。
贺星洲颤抖这抬手给他治疗伤口:“还有救,还有救!”
江寻安:“别救我了,没有用了,咳咳......”
那一剑带着致他于死地的决心,剑身上不但注入了十成十的灵力,还淬了毒......
贺星洲不认命,依旧固执地要将自己身上的灵力传给他。
江寻安拼着最后一口气推开他,断断续续道:
“我都是骗你的,之所以和你结为道侣,不过是因为想要吸取你身上的灵力,爱你?我何曾爱过你?我恨你还来不及,你拥有的一切,我拼尽一切甚至生命都得不到......我要死了,你应该开心才对,天底下......少了一个骗你的人。”
贺星洲抓紧他的手:“我求你了,你恨我也好,爱我也罢,不要睡!我求你!”
“不许哭......”江寻安喃喃道。
江寻安的瞳孔已经涣散,弥留之际,他眼前走马灯一般闪过很多画面,那些遗忘的记忆一一浮现,桃花树下的誓言又重新清晰。
原来......原来他们早在很久以前就相爱过吗......
为什么要他现在才想起来!
江寻安眷恋地摸了摸贺星洲被泪水浸透的脸:“忘了我吧。”
“我好累,我要睡着了。”
最后一句话说完后,他的手颓然垂下,就像一颗星星的坠落。
贺星洲呆愣地想要捂住江寻安胸膛上的伤口,可是血不断地涌出,不管他做什么!
不管他怎么做!
血是红的,喜服也是红的,血流在江寻安身上并不明显。
贺星洲将江寻安的脸上的血迹都擦去,他还是那样干干净净的一个。
原来在极度悲痛下,人是忘记流泪的。
贺星洲静静地将脸颊贴在江寻安脸颊上,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一样:“寻安,快醒醒,还差一步我们就结为道侣。
“你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不骗我。”
没有人给他回应。
贺星洲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的头埋在膝盖上,突然之间无助地痛哭,他神色不太对劲,眉目之中有些癫狂之态,他跪在地上,摇了摇江寻安的手臂:“你不要睡了,我求求你,醒过来好吗?”
江寻安安安静静的,脸上的表情称得上恬静,像是沉睡了一般,但他再也无法开口讲话。
贺星洲抓起江寻安的手,与他垂落的手指十指相扣,竟然是要继续方才的契约,可是江寻安身上的体温都逐渐褪去,如何与他结契?
另外一边,“印永春”轻蔑一笑,露出不属于流云宗掌门会出现的表情。
“终于是死了,你的报应。”
他望向跪在那儿的贺星洲,嘲弄道:“很快,你也该一起去了。”
突然,他面目开始扭曲起来,吼道:
“滚开,现在这是我的身体!”
身体里的另外一个灵魂质问他:“他做了什么,要你这么报复他?”
“这还算便宜他,没将他五马分尸!不是他我早就能够炼出自己的躯体,你知道那水有多寒冷吗?你知道我在里面待了多久吗?师兄,我还得感谢你,如若不是你,我还没有从秘境脱身的机会呢!”
若是在场有第三个人,就能看到流云宗掌门好像人格分裂了一般,自己和自己吵了起来。
最后,像是一方占据了上风,他渐渐回归平静。
再次睁眼时,印永春眼中的邪气暂时褪去,恢复清明。
他暂时夺回了身体。
而脑海中的叫嚣始终没有停止:“师兄,把你的身体还给我。要不然你帮我找到下一具为我所用的躯体,我就放过你。我看你徒弟就不多,把他给我吧,我还你安宁。你也不想晚节不保吧,看看你这位刚正不阿的掌门师兄以后还会做多少令人不齿的坏事!”
“我绝不会让你如愿。”印永春坚毅道,他完全不理会脑中的聒噪,走向贺星洲。
“他死了。”印永春道。
“死了......”贺星洲失了魂一样,重复念着那几个字,“死了......死了......”
“你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他紧握着江寻安的手,自言自语道:“我和他已结为道侣,天底下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拆散我们!”
“寻安,你理理我。”他抱着怀中的人恳求道。
无人应声。
他眼中流出血泪,极大的悲伤中,竟是丧失理智,一念成魔!
他憎恨地盯着印永春:“是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
印永春道:“贺星洲,你已魔怔。”
贺星洲低头亲了亲江寻安的脸庞:“过会儿我就来陪你。”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下一刻便不要命地向着印永春发起进攻。
他们之间力量悬殊,金丹对上化神,和自取灭亡有什么区别?
印永春摇了摇头,一指点在他的眉心。
贺星洲身体顿时动弹不得。
他犹不放弃,调动浑身的力量冲破阻碍,吐出一大口血,居然渐渐开始能够行动。
掌门无奈地叹气,补上一掌,贺星洲满眼的不甘心,恨自己太弱,连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猩红的血不断从口中涌出,他挣扎了一会儿,过去向着印永春心口一刺,却在刚刚要碰到他时猝然倒在了地上。
贺星洲要是一直沉湎于心中执念,只会继续这样疯疯癫癫下去。
印永春心中已有主意。
“都忘掉吧。”
第63章
江寻安再次睁开了眼。
看着跪在地上的贺星洲,他疾速奔跑过去,想要拥抱他,告诉他自己什么都记起来了,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他的胸膛而去。
原来已经太迟了吗?
这些年他心中一定不好受吧,一个人独自留存着那份记忆,偏偏自己什么也记不起来。
江寻安不断地伸出手,然而,无论如何他也触碰不到贺星洲一分。
他已经......死了......
后来,他看到贺星洲被关进了思过崖,看到贺星洲从思过崖逃了出来,去金阳殿找到自己的魂灯。
那魂灯早已熄灭,一放在贺星洲的手中,就自动碎裂了,玻璃渣扎了贺星洲满手,他却像是感应不到疼痛一样,将落在地上的碎渣子一一捡起来。
捡到一半就被人抓了起来。
贺星洲将那东西紧紧握在手中,谁拉也不放手,血流了一地,却只好就这么将他带了回去。
贺星洲之后的日子更不好过,身上被铁链栓着,连胳膊都动弹不得。
他只能睁大眼睛朝望着外面的方向望去,尽管他能看到的只有冰冷的山崖,他张开嘴,一遍又一遍唤着江寻安的名字。
贺星洲疯疯癫癫的,掌门对他说:“你什么时候忘记,我就什么时候放你出来。”
其实贺星洲的记忆早就模糊了,大脑里面空白一片,他唯一能想起的只有江寻安的名字。
掌门摇了摇头,也不能再给他上法术,怕他变成一个傻子,流云宗的未来还握在他的手上。
贺星洲心中执念太深,始终不愿意忘记,嘴里反复念着那个忘不掉的名字。
眼角滑过一滴泪,原来鬼也会流泪吗......
江寻安抱住贺星洲,虽然他做不到真正接触他的身体。
“星洲,我在这儿,我一直在你身边。”
可惜他感受不到。
江寻安的灵魂体变得越来越稀薄,要不了多久就会消散。
他贴在贺星洲的耳边,最后轻声说道:“别抵抗了,忘记我吧。”
贺星洲似乎有所感应,迷茫地看向四周。
什么也没看到......
眉心一痛,寻安渐渐什么也不知道。
或许,他的灵魂都消散了.......彻底被从这个世界上抹杀掉。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那本该消散的魂魄,因为一丝力量而暂存,附在了某处,只等着生命的重新绽放。
—
可能是因为静春谷这些年的灵气变少的缘故,成精的草越来越少。
景深像往日一样,每天巡逻,他摸了摸那草尖,拿了本名册说道:“终于碰到今年第一个成精的草,出来吧,让我瞧瞧你的模样。”
不一会儿,景深眼前出现一位按照人类模样应该十七八岁的少年。
那少年长得俊秀,眉眼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似乎从来不会有什么脾气,很符合他们小草的特性。
景深说:“来,先给你自个儿取个名字。”
少年道:“名字?”
“你刚成精不知道吧,咱们静春谷的每一株草都有自己的名字,不然这么多家人怎么区分。”景深道。
他拿出一本小册子:“你来,抽到哪个名字就叫哪个名字。”
少年心想:“要是抽到阿猫阿狗不也要叫那名字,太草率了。”
等等,他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呢?
好像以前做过人一样。
少年伸手翻了一下册子,随意选了两个字。
景深拿起来看了看,说道:“好,从此以后,你就叫寻安,欢迎加入我们静春谷大家庭。”
寻安:“啊.....好.....”
景深很严肃给寻安讲了一些妖怪生存法则:“还有一点你一定要记住。”
“千万不要和修仙宗门的弟子硬碰硬,咱们这些小妖怪,除非犯了什么大事,人家一般不屑抓,记住了啊,遇到就躲,躲不过就求饶。”
“还有一点,你看东南那个方向没有,那边翻两座山过去就是流云宗,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翻过去。”
寻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知晓了。”
“我看你也是聪明妖,以后就跟着我混了,你早点把字都认识,为我们静春谷做贡献。”景深道。
寻安:“我好像认得字。”
景深:“不要为了一点虚荣心假装,我们妖怪不识字也没关系。”
寻安:“我真的认识。”刚刚给他看的书他都能读出来。
景深:“那我来考考你。”他随便指了几个字让寻安读。
寻安一一读了出来。
景深欣慰点头:“难得我们静春谷出了一个天生识字圣体,以后你就是我们静春谷第二有文化的人。”
寻安问道:“第一是?”
景深:“当然是我。”
寻安:“......”
不是,作贡献的要求那么低吗?会识字就行。
景深道:“你也知道咱们静春谷灵气稀薄,这不,稍微明事理的小妖,都去修真界打工挣点灵石。咱们挣灵石不单单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静春谷的每一根草,每一朵花,以后成了精,都是咱们的家人。”
寻安心道这家族不知道要庞大到什么地步。
果不其然,只听景深说道:“家人们,都出来见见新人。”
没一会儿,静春谷被妖怪占满了,黑压压的一片出现在寻安面前。
他们七嘴八舌道:
“哇,新来的,这么年轻。”
“我们静春谷很久没有出过年轻的妖了。”
寻安被这仗势吓到:“你们好呀......”
景深给他一一介绍认识,一天下来,寻安脑袋都差点卡壳。
妖实在太多了,他实在是记不住!
在静春谷待了几个月,寻安发现这里的妖精们都很好相处,大家和和气气的,确实让人能够感受到家的温暖。
某日,景深突然找到他,语重心长道:“为我们静春谷做贡献的时候到了。”
不久,他就领着寻安来到一个药铺,说道:“你先去那儿跟着干几天,不合适再换,挣到的灵石一半充公,一半自己留着。”
寻安就那么在药铺留下。
店里的老板娘人很好,每次都细心教他。
寻安动作麻利,为人勤快,没几天就熟悉了药材。
这里的药材再多能有静春谷的妖怪多?
日子虽然忙碌,倒也算是充实。
这天,终于轮到他休息。
老板娘道:“年轻妖,出去逛逛,买点玉簪子花夹袄回去送心上人,哦不对,对你们来说应该是心上草。”
寻安:“......”谢谢,没有心上草。
他出去晃悠,见什么都稀奇,却没什么想买的,对这些都不感冒,那茶楼说书人讲的故事他倒是很有兴趣,连着坐了一下午都没听厌烦。
他听的忘我,肩膀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转头看到了景深。
“听什么了,这么认真?”
“景哥!你也在这里!”
景深道:“我今天带人出来。”他喝了口茶水,问寻安:“你就一个人出来?”
寻安点头。
景深道:“咱们静春谷的小草们一个二个都很天真,没见过人世间的险恶。你一个人出门在外特别要长个心眼,像你这么单纯又漂亮的妖怪要是落入了那些坏人手里是没有好下场的。”
寻安:“咱们草精就那么没地位吗?好歹也是妖怪。”
景深:“你想想,牛羊都能咬我们一口,能不脆弱吗?”
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听完了故事,景深送他回去,一路叮嘱:“记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马上就躲。”
寻安突然指着对面说:“那边有个人一直在看我们。”
景深看过去,对方很明显的道士打扮。
他揪着寻安马上跑:“天杀的,被道士盯上了,快跑!”
寻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起就跑。
他们一跑,那道士也跟着跑,一路穷追不舍,连着追了三条街。
寻安喘着气道:“我跑不动了......”
景深:“你身体怎么那么差,连个人都不如,好歹我们也是妖怪。”
寻安道:“我也是第一次当妖怪,还不太习惯。”
景深:“说的你以前当过人似的,当久了就习惯了,放宽心。”
寻安:“好吧。”
景深夹着他跑,咒骂道:“这些道士一天到晚吃饱了找不到事情干,修士们都不管,他们一个二个跑的飞快,再说,我们也没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凭什么这么抓我们?”
他骂着骂着渐渐没力气了,步伐也慢了下来,寻安道:“还是放我下来吧,要不然连累你也不太好。”
景深咬牙道:“你等着,我去摇人,臭道士我还怕他不成。”说着,人就没影了。
寻安往人群里扎堆,想借机甩脱道士,那道士却像只狗一样,抓着他不放。
寻安已经用上自己所有的劲,还是没能逃脱,在酒楼上被他给抓着了。
寻安想到景深的话,马上求饶:“求您放过我。”
道士揪着他的黑发,提起他的头:“你是什么妖精?”
寻安:“草。”
道士:“哎哟,你还骂人,我马上给你点颜色瞧瞧,小小妖怪落到我手里脾气还这么大。”
寻安:“我就是草啊!”
道士:“你还没完没了是吧,真以为我们道士是吃素的!”
寻安见和他说不通,暗自割开绑住自己手上的绳子。
那道士用剑比划了一下,吐了口酒在剑上,吓唬他:“这就拿你的血来祭我的剑。”
说时迟那时快,小命不保的威胁下,寻安手中的绳子终于被挣脱,他慌不择路,从三楼窗户上跳了下去。
落下去的瞬间,寻安心道,完了,要摔成废草,被人捡去烧火了。
第64章
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寻安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那股气息,好熟悉......
寻安抬头,和那人的目光相撞,对方久久没有动静,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
来人身上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他头上戴着玉冠,一身装束不菲,他这种小妖抓几十年的药都买不起。
寻安还处于惊吓之中,紧紧揪住他的衣襟。
头顶传来声音,冷冽如泉:“你还要抓到什么时候?”
寻安一回神,马上从他身上下来,谢道:“多谢这位仙长相救。”
想到那道士,寻安马上就想跑。
那人却提着他的后领不让他走。
“哪儿来的小妖这么不知礼数,我救了你,你就这这么跑了?”
寻安眼巴巴望着他:“今天不行,改天大人有什么用得上我的,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他说话哆哆嗦嗦的。
“你怕我?”那人低笑道。
寻安点点头,妖怪怕修士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一转头,那个烦人的道士不打算放过他,追了上来。
寻安慌乱道:“我现在必须先走了!”
然而那人就是不放。
寻安求饶道:“大人放过我,我改天再来报答您。”
那人眉心微蹙:“你一个小妖怪,能报答我什么?”
寻安:“我.......”
那人道:“放心,我不把你交给他。”
道士见寻安有了保护伞,他也看不出面前这个护着寻安的男人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一般出现这种情况,要么这人修为远在他之上,要么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道士更宁愿相信他是第二种,他说道:“喂,小子,把你手里的妖怪给我。”
那人道:“你叫我什么?”
道士被他气势吓了一跳,还是不想认怯,道:“把他给我,我先抓着的,要不然别怪老夫用点手段。”
那人轻蔑一笑:“你还不配。”
他只是扫了道士一眼,那老头儿就跪在了地上,再也起不来。
寻安见状顿时开心了,小命算是保住,一时间看他也顺眼起来。
那人甩了甩袖子离开原地,扬了扬下巴示意寻安跟着。
寻安小跑两步跟上,问道:“恩公叫什么名字?”
他皱了皱眉头:“我忘了。”说着,他眉目间露出一股迷茫的神色,竟是不像装的。
怎么会有人忘记自己的名字呢?寻安以为是他不想说出口。
哼,反正他也不想知道。
他又说:"你就叫我的尊号尘星。”
寻安听话地喊道:“尘星。”
按照规矩,他其实应该全头全尾地喊一声:“尘星仙尊。”
尘星:“算了,不和你一个小妖怪计较,看你样子,才成精不久吧。”
寻安觉得他有些奇怪,不是他让叫的吗,怎么还不乐意了?
寻安道:“那我该叫你什么?”
尘星:“随你心意。”
寻安:“......”好别扭的一个人。
寻安谢过他,开门见山道:“大人,我要怎么才能走?”
尘星:“我好像从未说过要放你走。”
这人好蛮横,好不讲理。
寻安说:“您就放过我吧,我就一小妖怪,也没多少修为,就算吃了也不够塞牙缝。”
尘星哼笑道:“谁说我要吃你。”
寻安心道:“那你还不放了我?”
尘星能听到他心声一样,说道:“自然是拿你有用。”
听闻有些修士喜欢用妖怪炼丹,就那么活生生扔火炉里烤,他不会是想要用自己炼丹吧?
寻安顿时吓得小脸苍白。
“求您不要拿我炼丹。”
尘星大笑道:“你放心,不吃你,也不拿你炼丹,这个我能保证。”
他道:“你让我画一幅画,你就可以走了。”
“画画?”寻安疑惑,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好吧......”
好奇怪的要求。
寻安跑又跑不掉,只有一路跟着尘星,路过另外一家酒楼,那楼里的说书先生侃侃道:“可曾听闻当年某某宗门的一件旧事。”
寻安听到这些就走不动路。
说书先生继续道:“那魔修最擅长变幻成美艳女子,将一弟子骗的七魄没了六魄,就是知道他是魔,也向着她,魔修被众人剿灭后,那弟子大哭一场,哀嚎一声‘我的妻!’竟然是想跟着一同去了......”
寻安听得津津有味,赖着不走。
尘星拽着他的衣领走:“少听点这些。”
寻安双手合十,作祈祷状:“大人,让我听个结局吧。”
尘星咳了一声:“不许。”
寻安抓住他的袖子摇了摇。
尘星扭过头:“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寻安欢欢喜喜地回去继续听。
他走的时候还说道:“谢谢大人,您真是个好人。”
尘星听了后没什么大的反应,但是止不住的嘴角微扬。
寻安毕竟刚入人世间,对一切都感到好奇,那些人间讲的俗套的故事,在他耳中那是稀奇又有趣的故事。
后面的情节大概就是魔修女子死后,那宗门弟子为爱入魔,然后勇夺阎王殿,救回爱人。
最后还是个大团圆结局,魔修女子改邪归正,从此不修魔道,只做正道,两人做起恩爱夫妻,缠缠绵绵到天荒地老。
据说这故事还是真实事件改编呢!
寻安心道肯定是杜撰的,哪儿能有这么离奇的故事,又是仙又是魔的,一听就是假的。
听完后,寻安想找机会溜,但一转头,尘星就站在街角处着他,他神色落寞,看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哀恸。
寻安的心没由来地跟着一阵抽痛。
为什么会流露出那样的目光呢?
寻安心道自己也跑不了,只能回到了尘星的身边
尘星:“听完了?”
寻安:“听完了,最后魔修和中宗门弟子在一块,宗门弟子还给她生了个孩子。”
尘星:“谁生?”
寻安:“男的生。”
尘星:“我就说了让你别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寻安表面点头,心中小声说就要。
尘星正要带着寻安离开这里,那边景深和他的救兵气势汹汹地过来,他的救兵穿着一身皮草,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只是在景深面前温顺的像只绵羊。
救兵大摇大摆走到尘星面前:“就是你抓了我兄弟的兄弟!”
寻安忙摆手,让他别硬碰硬:“不是。”
救兵那会儿已经和尘星卯上了,示威道:“知不知道老子是谁?吊眼金睛大白虎,王朗山山大王的名头你听过没有!”
尘星极为冷淡地说道:“滚开。”
救兵怒了,挥舞着大金锤子就扑过来。
寻安挡在中间:“你们别打了,误会!都是误会!”
他一锤子下去,差点打到寻安身上,尘星一把抓住寻安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寻安来不及反应,已经在尘星的怀里。
尘星轻轻一挥袖子,救兵竟然就倒在地上起不来。
他什么实力?恐怖如斯!
尘星问寻安道:“你说,怎么处置他?”
寻安示意景深马上带人走:“我想他也不是故意的,让他走吧。”
尘星点头,对地上的山大王说道:“你可以滚了。”
山大王:“你把我兄弟的兄弟放了!”
尘星挑了挑眉:“你在命令我?”
景深忙拉着救兵走:“你不要命了,对面那个人起码是金丹以上。”
他搀扶着白虎离开,同时对寻安使了个眼神,让他机灵点,找个机会自己逃出来,他实在是爱莫能助了。
寻安跟景深说道:“我不会有事的。”
他抬眼看向尘星:“让他们走,我跟你走。”
尘星皱眉:“你这样,说的我在强迫你一样。”
寻安马上道:“我是心甘情愿跟着大人走的,大人心胸比天地广阔,我绝对没有半点不情愿。”
尘星被他几句话逗的眉开眼笑:“油嘴滑舌的妖怪。”
第65章
寻安单知道尘星要带自己走,但万万没想到他要带自己去修仙宗门,还是在景深口中有着号称“妖怪的地狱”的流云宗。
寻安瞬间不干了。
他眼泪汪汪:“大人,能不能将我放了?”
尘星:“你忘记答应过我什么了吗?”
寻安拽着他大哭:“我又不好吃,刚修成人形修为又低,大人您就放过我吧。”
尘星:“这种小把戏对我不管用了。”
或许是这些年太过无聊,尘星见他心中其实有些欢喜,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
他继续诱骗道:“你跟我回我洞府,我那儿灵气充足,你要不了一百年就能修炼成大妖怪,到时候没有一只妖怪再敢欺负你。”
寻安止了眼泪,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真的假的?”
尘星挑了挑眉:“我骗一你个小妖怪?”
景深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寻安道:“那我要用什么来换?”
尘星:“你自己。”
寻安指了指自己:“我?”
尘星:“我也不需要你上山做什么,没事说些话让我开心就行了。”
这个条件听起来有些诱人,可是怎么那么感觉像是画的大饼呢?
尘星作势要走,寻安这才道:“好吧,我跟你走。”
尘星轻笑一声,到底是初入修真界的妖怪,还不知道人心险恶。
他带着寻安一路走,走出了城外,寻安也不清楚他想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
却见他唤来一只坐骑,那是只金鹏鸟,浑身羽毛金灿灿的,好不神气。
尘星牵着寻安的手,带他跃上鸟背。
金鹏鸟双翅振动,带着二人飞翔在天空之上,寻安紧紧趴在鸟背上。
紧接着,他们越过一重又一重的山。
寻安眯眼看向下面,只见群山环绕,道:“大人,不能再走了,再走就到流云宗地界,景深跟我说了,我们妖怪要是去修仙宗门,会没命的。”
尘星道:“我都跟你说了,我保你平安,你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我的实力?”
寻安:“我怕......”
尘星:“你个胆小的妖怪。”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寻安也不可能半路上从大鹏鸟的背上跳下去。
他脑袋耷拉下去,不再讲话。
尘星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这些天尘星都是妖怪妖怪的喊,上了山要长期相处,自然是要叫一声名字。
寻安心思多,毕竟他一只妖,在抓妖的修仙门派混,要小心谨慎为好。
寻安道:“我叫小草。”
尘星:“这名字不好。”正想说要给他换个名,却突然想到要是如此他们就会气运相连,他犯不着为了一只妖怪如此。
没多久,大鹏鸟稳稳当当停在了山门前,尘星轻松跳下去。
寻安在鸟背上,看见离地面还有那么长的距离,心里有些发怵。
尘星抬头看他:“下来。”
寻安咬牙,正要硬着头皮跳下去,尘星摇了摇头:“你胆子太小了,以后多跟我出去闯闯。”
他飞身上去,手臂一捞,将寻安从大鹏鸟背上抱下来。
寻安感觉身体一坠,接着就稳稳地停在了地上。
寻安感激道:“谢谢大人!”
尘星咳了一声:“行了,别一惊一乍的。”
寻安抬头看来一眼门匾,上面方方正正的写着“流云宗”三个大字,好威风的样子。
刚一踏入,就有很多弟子上前对着尘星行礼:“见过尘星尊。”
他们纷纷打量看一眼站在尘星身旁的寻安,寻安被人这么看也不太舒服,躲在他身后。
到了地方,尘星让寻安一直往东面走,爬上台阶就是他的洞府,就在流云宗的边际上的那座山峰上。
寻安指了指:“那个方向吗?”
“对。”尘星道。
寻安抬头望去,他要爬很多个石阶,真是折煞妖也!
其实尘星还有要事要办,走了两步不放心,转过头追上寻安。
寻安道:“那边,我晓得。”
尘星单手抱起他:“算了,直接把你送回去。”
寻安:“我不是傻子......”
尘星:“怕傻子丢了。”
他抱着寻安飞身过去,寻安免了爬石阶,没过多久就到了地方。
寻安看到他修的金碧辉煌的洞府“哇”了一声,要知道对一只初入修真界的小妖怪来说,平生见过最气派的东西,也就是城里的酒楼。
尘星对着守门的两个小童说:“你们看好他,别把他弄丢了。”
两个小童忙点头。
说着,尘星就离开。
就这么把他给扔这儿?寻安一时间不知所措。
寻安看了看那俩小童道:“不知二位弟弟名讳?”
两个小童笑道:“我们不见得比你小了,客人要去哪跟我们说就行。”
寻安四处逛了逛,踏熟地皮。
这地方什么都好,就是只有他一个人怪无聊的。
院子里有架秋千,寻安坐上去在秋千上荡了荡。
此处灵气充裕,不愧是修仙宗门,这随便吸一口气也比他在静春谷修炼数日所吸收的灵气要多。
等他回去后要告诉静春谷的各位兄弟姐妹,修真界还有这么一个好地方。
过了一会儿,寻安有些发困,没注意就睡着了。
不是他想睡,而是身体自己的发应,他刚从灵气稀薄的地方上了灵气充裕的尘星的洞府,身体一下吸收太多,自然就“醉了”。
寻安稀里糊涂地睡着,等他醒后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他发现自己的黑发不知什么时候变长了许多,都长到了腰际,身量好像也高大了些,就连身上的衣服也变得很紧。
寻安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头晕晕的,还想继续睡,这会儿他不想睡在秋千上了。
他正要找个地方休憩,突然就听到有人骂骂咧咧地过来:“贺星洲给我出来,姑奶奶帮你把东西给找到了!”
没一会儿,寻安就看到了一个女子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妙萱没找到贺星洲,正在气头上,进来瞟了一眼秋千上的寻安,咬牙骂道:“贺星洲这个见异思迁的家伙!这么快就有了新欢!”
寻安老实本分地坐在秋千上,和她大眼瞪着小眼。
妙萱看清寻安的模样,忽的一愣:“怎么会这么像?”
寻安不解问道:“姐姐有事?”
妙萱:“果然天底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说的什么矢志不渝,转头又找了一个!”
寻安越来越听不懂她说的什么了。
妙萱越想越生气,把东西塞到寻安怀里就跑了:“拿去告诉你姘头,他要的东西,以后别想要姑奶奶我帮他一分!”
掌门已下定任何人不得再说当年之事,妙萱气得咬牙,也无可奈何。
临走前,她又对寻安说了一对他听不懂的话:“听姐一句劝,你在他身边是没有好下场的,我看你也不像是坏心肠的,这才告诉你,你若识相救离他远点,不要到时候动了心,才发现自己只不过是宛宛类卿。”
寻安:“姐姐,你是不是多想了?”
妙萱:“我能多想?几百年里我都没见过他带人回来,这次一下山久带回来一个你,听其他师弟师妹们说,还一回来就搂搂抱抱的。”
寻安辩驳:“没有。”
妙萱:“我好话说尽了,不要到时候哭爹喊娘的时候怪我没提醒你。”
她盯着寻安再看了一眼:“真像。”
寻安觉得她好像误会了什么,想要和她解释,人又匆匆忙忙地跑了。
他低头看妙萱塞给他的东西,那是一堆小旗,不清楚是干什么用的。
寻安拿过去放在了屋里。
那两个小童也不管他,寻安还是困,随便找了个榻上眯眼就睡。
第二天早上,他是被人摇醒的,转头一看,却见尘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寻安揉了揉眼,问:“大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尘星让他换间屋子睡,别睡在自己屋里。
寻安掀开被子,无精打采地“哦”了一声。
尘星却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望着他直直的愣住。
寻安一下变成了青年的模样,与梦中的身影渐渐重合。
尘星出神地捧着他的脸。
寻安被他摸的不太好意思起来,眼神示意他挪开手。
尘星不确定地喊了一声:“你真是小草?”
寻安觉得他有些莫名奇妙,点了点头。
尘星摸了摸他绸缎一样的黑发,眼中闪过自己寻安不曾察觉的柔情:“你继续睡吧。”
寻安:“?”
尘星:“睡醒了帮我一件事。”
第66章
尘星所说的事情,自然就是他心心念念的画。
他带着寻安来到自己的书房里面,小心翼翼地摊开一幅画,他的动作轻柔,生怕将画弄破了似的,看的出来他很宝贵这幅画。
寻安好奇地看过去,只看画上的人一身红衣,是喜服的款式,轮廓都勾勒好了,可惜五官上缺了一双眼睛。
尘星眼中带有深深的执念:“我时常在破碎的记忆中见到这样一个人,可是当我梦醒之后,就什么也记不起来,我想要还原他的样貌。”
“我拼拼凑凑勾勒出他的模样,却唯独缺了一双眼睛。”
他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寻安不解问道:“那我怎么帮你?”
尘星低头看他,掀开他额前的碎发。
他说:“你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寻安:“我?”
寻安一颤,心道他不是想挖他的眼睛吧。
他转身想跑,被尘星强硬地按住。
尘星捧着他的脸,细细端详,他道:“你别动,我只想试试。你的眼睛放在他的脸上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从见到寻安第一眼,他就有一股熟悉感,好像见过千次百次一样,但他确实记不出这个人。
尘星的手指婆娑着他的脸,道:“你站在那里,什么也不用做,看着我就行。”
寻安僵硬地点了点头,实在是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他站桩一样待在原地,让尘星照着他的样子作画。
未几,一个完整的样貌被刻画出来,画卷中的男子眉眼含笑,是让人很舒心的长相。
寻安看向画上,上面的男子温雅俊秀,对着人笑。
寻安心道:“好俊秀的一张脸,这张脸的主人很有亲切感,似乎永远不会做坏事。”
尘星望着那副画呆在原地,他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然后捂着脑袋,好像要记起来什么。
寻安被他的样子吓到,扶着他问他怎么了。
尘星却紧紧抱着他,哽咽道:“我想不起来,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寻安安抚他道:“以后会想起来的......”
他们在无人的房间中紧紧相拥,那一刻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寻安的心中蔓延开来,像是他在药铺里偷吃的一颗山楂,嘴里又酸又涩。
过了一会儿,尘星才慢慢恢复平静,他推开寻安,转过头去擦干自己脸上的眼泪。
“刚才的事不许说出去。”他之前的脆弱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又变成那副傲气的样子。
人怎么还有两幅面孔?
寻安忙不矢点头答应:“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实际上在心头诽谤,回去后要给静春谷里的兄弟姐妹都讲一遍,那个看起来凶巴巴的修士其实是个爱哭鬼。
寻安道:”你画完了?”
尘星却摇头:“还缺了一点。”
寻安问:“缺了什么?”
尘星:“他的眼睛里应该盛满了星星。”
寻安心道这人眼就那么大一点,如何装的下漫天星星,尘星不会是困在梦里,分不清梦和现实了吧。
自打那天过后,寻安是真的什么事情也不用做,尘星也不要求他做什么。
寻安就像只吉祥物一样,起个镇宅子的作用。
尘星住的远,离流云宗主峰还有好一大段的距离,所以平常寻安除了几个扫地的小童见不到什么外人。
寻安整天无聊的很,以往在静春谷的时候,从来不会觉得无聊,到处就是家人们,随便一走都怕踩到了谁的本体。
那个时候最不缺的就是说话的人,现在却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那两个小童不太愿意搭理他,寻安找不到事干就去找尘星玩。
尘星很多时候都是在书房里,他好像有总是很多事情要做。
寻安就坐在一旁,或是睡觉或是看些闲书。
尘星说:“没事干?”
这不是废话吗?
尘星让他过来,寻安乖乖过去。
尘星捏了捏他的脸,说道:“长胖了。”
每天无所事事,吃了就睡,睡了就吃很难不长胖。
“以前抱着硌手。”他问寻安,“想修炼吗?到我书房那儿自己看上哪门功法自己照着练,不懂来问我。”
寻安摇头:“不想。”
不是他不想,他一个妖怪这修炼的路子都不对啊!
尘星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不学无术的妖怪。”
寻安捂着头,有些委屈。
尘星又摸了摸他的头:“这就打痛了?”
寻安:“我们草很脆弱的。”
尘星让他等了一会儿,从一堆瓶瓶罐罐里面找出一个药瓶给他。
寻安问:“什么东西?”
尘星:“糖丸。”里面装的其实是他炼的丹药,但是他这辈子和炼丹好像不太对盘,每次都没能炼成,炼出来的东西没什么功效,但是吃了也算是强身健体,对于面前这个小妖怪应该有点用。
寻安心想:“我又不是小孩,早就不爱吃这个了。”
但现在他吃尘星的用尘星的,自然只有假装惊喜地收下。
尘星:“吃完了再来拿。”
寻安点头,算了就当零食吃好了,尝了几颗,那糖丸居然不太甜,他还挺喜欢这个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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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地方灵力充裕,什么都不用做,寻安的修为就蹭蹭蹭地往上涨。
这种好事他可忘不了家人们,他对尘星说:“我想回静春谷”
尘星问:“几时回来?”
寻安比了个三,尘星脸色不太好。
寻安又比了个二,尘星看起来还是不大高兴。
直到寻安比了个一,尘星才点头。
寻安默默收回手,一天能做什么,来回都要一天。
却又听尘星说道:“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去了就回来。”
寻安开心道:“多谢大人!”
尘星道:“去吧。”
他给了寻安一堆东西,叫人看了便知道寻安在他这儿过得很好,什么天枢三元玄丹,天一化形幽丹......
他又说道:“你想要什么东西自己去拿,不要把库房搬空就好。”
寻安嘿嘿一笑:“我就两双手,搬不空的。”
寻安蹦蹦跳跳地要走,尘星拿出一根手链系在他手上:“有危急情况你就往左右两方向各自转动手链上的红宝石三下,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寻安点头,他一时间得意忘形,抱着尘星的脖子亲了一口。
那断情绝爱好几百年的尘星刷的一下愣在原地,从脸到脖子都红了个透。
他在那自言自语道:“胆子好大的妖怪。”
等回过神,寻安已高高兴兴在回去的路上。
寻安跟着尘星学习了几个月,也会了一下小法术,什么御剑飞行那是不在话下。
飞了半天,终于到了静春谷,刚一落地,一点声音也没有,只剩下静春谷满地的草和树被风吹得哗哗响。
寻安喊了几声:“景深!”
“我回来了!”
安静的死寂的静春谷一下活了起来,谷里的妖怪们化出人形出来。
景深出现后按着他上下左右看了个遍:“是你!我们还以为是哪个修士路过这里呢!静春谷的家人们都以为你遭遇不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寻安:“我没事,大人他对我很好。”
他把尘星给的东西全部拿出来,一一分给他们。
景深道:“哇,全是好东西,你小子,有点东西。”
说着,带他去吃大餐,准备了今早刚掉落的露水给他。
景深道:“我看你修为涨了不少,以后你就是我们静春谷的第一勇士。”
寻安摆手:“我还得回去。”
景深不解:“回去?你回哪儿去,静春谷才是你的家。”
寻安:“不是我不想留下,我答应了他要回去。”
景深:“你怎么就被他看上了呢?”
寻安:“你别瞎说,我和他可没有什么关系。”
景深道:“他们那里灵气充足,你留在那儿修炼也不错。”
尘星给他一个月的时间,寻安还真待满了一个月。
只是在距离一个月还剩下好几天的时候,寻安收到了尘星的传讯符。
上面写着:“你什么时候回来。”
寻安回道:“还没到一个月。”
对面就不再传讯。
静春谷里面年轻的妖怪很少,大多数都是些活了一两百年的妖怪。
算着时间,普通妖怪最多也就能活个两百年。
景深不禁感慨,虽然极力发动谷里的年轻妖怪出去挣灵石,但是还是太晚了,他们修行的速度赶不上衰老的速度。
他看着寻安,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找老妖怪们谈了谈。
虽然有些对不起寻安,但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离开之前,寻安跟每一只妖怪道别。那些家人们都恳求道:“能不能把我们也带去仙人修仙的地方看看?”
寻安:“可是我说了不算。”
景深马上道:“要不你问问?”
寻安道:“那好吧。”
寻安掏出尘星给他的通讯符,他写道:“大人,我想带些家人们回去可以吗?”
尘星:“不许。”
寻安:“那我带些草回去了?”
尘星:“勉强同意。”
寻安开心道:“他同意了,你们变成本体跟我走就行了。”
寻安拿了一个花盆,将那些草小心翼翼地装进里面。
花盆装草,还是头一次见。
寻安道:“你们记住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现出原形,特别是那个叫尘星的人面前现出人形,他脾气不好的很,一口两只妖怪!”
几人点头:“你能带我们去实在是太好了。”
可惜他的计划在回到流云宗的第一天就被尘星识破了。
寻安回去的时候,尘星竟然得闲早已待在他的洞府里面。
他扫了寻安一眼:“还知道回来?”
寻安觉得他莫名其妙的,不是他说的一个月吗,现在也没超出时间,他也没做错什么呀?
寻安拍了拍兜里带的草,示意他们保持镇定。
尘星说:“把你兜里的东西掏出来。”
寻安掏出了尘星给他的那一瓶糖丸。
尘星:“其他东西了?”
寻安:“能不掏出来吗?”
尘星:“没有事情可以瞒过我的眼睛。”
寻安就各种耍赖不想掏,尘星轻轻勾了勾手指,那盆草就从他的兜里飘了出来。
寻安赶紧去把花盆抱着,这么多老人家,摔坏了就不好了。
那些草绿得发黄,很显然有些年头了。
尘星冷冷道:“都变成人样。”
没一会儿,出现了几个爷爷奶奶样貌的人,总之年龄都很大。
尘星惊住:“你把你爷爷奶奶都带上山来了?”
寻安挡在家人们身前:“你说可以带草回来的,我就带回来了。”
他们都是一些修炼受阻碍的精怪,自知这是最后的机会,只想搏一搏,多活几年也好啊。
一群妖怪也不想让寻安受惩罚,对着尘星道:“大人,是我们硬要跟着寻安上山的,请您不要责怪他。”
“寻安?”尘星看向寻安,“你不是说你叫小草吗?”
他继续念着这个名字,头突然一阵一阵疼了起来,五官都痛得皱了起来。
寻安心道他有这么不喜欢自己吗,听到名字就开始不舒服。
尘星缓了半天才道:“一个月后让他们下山去。”
几只妖怪忙跪下来想要谢他。
尘星不想沾染因果,说道:“别跪,不是我带你们来的,你们的事情,我一改不知情。”
尘星摇了摇脑袋,转身离开,寻安追上他:“你是不是生气了?”
尘星:“你说呢?”
寻安:“对不起。”
尘星:“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带他们上山吗?”
寻安小声道:“会。”
尘星:“犟种。”
第67章
就这样,静春谷的家人们算是在尘星的洞府里住下来了。
寻安特意选了一块灵气最旺,风水最好的地方把草种上去。
有家人们还是有好处的,不用担心没人说话。
尘星一走几人就谈天说地,什么都能瞎聊一会儿。
今天刚让家人们出来,妙萱就来了。
她一向气冲冲的,看了寻安两眼也没说什么,径直去找尘星。
寻安道:“他刚出去。”
妙萱道:“你把他喊回来。”
寻安:“我......我喊不动。”
妙萱:“传讯符了,马上叫他回来!”
寻安没办法,照着这个姑奶奶说的做。
妙萱说:“你就写再不回来妙萱大姑奶奶就要把你的小情人吃了。”
寻安:“......”
妙萱抢了一把传讯符:“你不来我来。”
寻安以为尘星会无动于衷,没想到过了半个时辰他还真回来了。
寻安赶紧带着家人们跑了。
妙萱道:“你单养他一个就算了,还把他一家老小都养了,你是要当感动流云宗二十四孝好老公吗?”
妙萱说话一向阴阳怪气,尘星也不清楚自己和她以前有什么过节。
尘星:“你有什么事?”
妙萱:“书我也给你找到了,后面的事情要不要做看你自己的意思。”
尘星收好写着“引魂诀”的书,点头道谢。
妙萱感慨道:“当初一起上山的人,走的走,死的死,居然就只剩下你和我。”
尘星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妙萱:“我讲不了,掌门让我立下了闭口禅。”
尘星:“他闭关那么多年,连这些事情都安排好了?”
妙萱:“不清楚,掌门闭关匆匆忙忙的,他很久之前就闭过好长一席的关,这次又是那么久,他是打算冲击飞升了吗?”
尘星:“这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情。”
妙萱嘟囔:“对呀,你把你那个小祖宗全家老小伺候好,见异思迁的贺世美!”
尘星:“你在嘀嘀咕咕什么?”
妙萱:“走了,你好好想想你以前有什么有过什么爱人,就这么轻易地移情别恋,对他不公平,对你也不公平。”
尘星陷入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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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宗还是有点东西,静春谷的妖怪们在这儿修炼了月余,都突破了瓶颈。
寻安很是高兴:“你们回去后静春谷又有希望了!”
几人道谢,也不贪恋这儿的充裕灵气,对着寻安道:“我们该下山了,这地方也不能久留,我们妖怪是不属于这里的。”
寻安一顿,对呀,他是个妖怪,不该在这里。
可他暂时还不想离开......
或者说是,不想离开尘星的身边。
山上不知岁月,时间过得飞快,寻安和尘星混熟了,渐渐也大胆起来。
尘星在书房做事的时候,他偶尔趴在他的身上打盹睡个觉,尘星也不叫醒他。
须臾之间却觉地久天长。
自打被尘星鞭策后,寻安也开始修炼起来。
只不过他修炼的很随心,毕竟他始终是不属于这里,迟早有一天是要回静春谷的。
尘星在宗门里养了个妖,大家都知道,只不过现在掌门也闭关,尘星是宗门修为最高的人,还真没人能拿他怎么办。
有好事者想看看那妖张什么样,等到看到人,却一脸见鬼样。
“死的那个回来了。”
寻安会瞪那没礼貌的一眼:“你才死了。”
寻安就在尘星的洞府里面住下,这里离流云宗的几大主峰比较远,平时也没人打扰,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就是一个妖怪无聊的,尘星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陪着他。
尘星洞府里的每一张床,寻安都睡了一遍,发现还是尘星的那张睡的最舒服。
尘星也不说什么,而且他又不常回来,寻安也就理所当然地睡他床上。
寻安睡到一半被凉的打了个喷嚏。
他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还是有点冷。
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是尘星回来了。
他将寻安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中揣暖,寻安看着他发愣,尘星:“呆了?”
“我好像没有理由一直在你身边。”寻安刚睡醒,有些懵,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不需要理由,你想留就留。”尘星道。
寻安说:“我......”
尘星说:“下雪了,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寻安兴奋地穿好衣服,冲了出去。
静春谷从来不下雪,他还是有一次见到如此大的雪。
寻安很没见过世面的“哇”了一声。
那雪像是给山上铺上了一层雪白的地毯,积了厚厚的一层,要将一切都掩盖似的。
寻安才踩上去,脚步就陷进去了。
他就穿着一件寻常的夹袄在雪地里玩耍。
尘星看他那个野劲,挥手让他过来,转身拿了一件狐裘给他给他披上,寻安被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
尘星说:“多穿点,少去雪里,叶子尖尖被冻得发黄了就不好了。”
寻安说:“我没那么脆弱。”
、
尘星:“跟我贫嘴没有用。”
他说:“你手都冻冷了。”
还让尘星给说对了,小草最不经冻,回来后寻安就打了个喷嚏。
尘星:“不听我的话吧。”
寻安满脸坏笑地把自己还没被捂热的冰冷的手放在他的脖子上,流云宗上下恐怕只有寻安一个人敢对尘星这么做。
换个人尘星估计要把他的天灵盖都给掀了。
尘星的身上很暖和,他穿的也不多,就薄薄的一层单衣,修为高还是有好处啊,夏天不怕人,冬天不怕冻。
尘星把他的手拿下来,也不生气:“很冷么?”
寻安看着他发愣,好半天才说:“有点。”
尘星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中捂热:“行了,暖和了。”
寻安抬头看着他,呆呆的,一动不动。
尘星:“傻了?”
寻安默默把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回。
他问道:“你梦里的那个人了,最近还会出现吗?”
尘星蹙眉:“出现又怎样,我始终记不起来他的样子。”
寻安没由来的有些失落,他说:“你可不可以不想他。”
尘星:“不可以。”
寻安心中空落落的,心好像都被外面的皑皑白雪覆盖住。
他干笑了一声:“我想起来还有事情没有做,我先走了。”
尘星拉住他不要他走:“你能有什么事情?不要和我待在一块吗?”
寻安:“有事就是有事!”
尘星:“犟种。”
尘星掰过他的下巴,看到他脸上的泪水,心跟着难受起来。
他用指腹替他揩去泪水,说道:“我声音太大吓着你了?”
寻安觉得喉头有些发哽,涩的他开不了口。
他说:“不是你声音太大。”是我心太小。
寻安继续说:“我修炼够了,想回去。”
尘星:“一个月,回去吧。”
寻安:“不是,我是想......”
尘星挑眉:“你想一去不回?”
寻安猛地点点头。
尘星的目光一下子寒冷起来,就像外面的冰雪:“不许。”
最终,寻安还是选择了逃避。
他靠在墙上,身上穿着狐裘,一点也不冷,可是心中却拔凉。
他想之前妙萱说的没错,尘星心中有段难以忘怀的白月光,无论是谁都无法取代。
寻安神色一黯,他自己只是静春谷一株小小的草,运气好碰到尘星侥幸过了几天幸福日子,就开始不知天高地厚起来。
是该找个时候离开了。
这几天寻安有些不大对劲,也不来他的书房。
尘星最近事情很多,也来不及想太多,想着等忙完这阵子,带他出去转转,人或许就恢复正常了。
不过,他的这些想法还没来得及付诸于行动,寻安就消失不见了。
寻安走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带走,他给的狐裘也整整齐齐放好还给他。
寻安没有跟任何人说,独自一人下了山。
他心想自己该回家了,还好自己是有家的妖怪,静春谷的每一株草都是他的家人。
他又无法遏制的想到了尘星,尘星一个人在那空荡荡的山峰上,会感到寂寞吗?
寻安摇了摇头,他才不会。
神仙本来就是寂寞的,而且尘星那么高的修为,流云宗的人都惧他,他应该是享受那种会当凌绝顶的孤独。
而且,也没有人能走到他的心底......
不知不觉,寻安就到了山下。
山下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很多,还好之前在药铺打工存了点,他给每个人都买了一件小礼物,然后高高兴兴地回到静春谷
景深见到寻安的时候还不太敢相信。
“他肯放你回来了?”
见到景深,寻安欢快地扑上去:“深哥,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景深却一眼看穿了他一样,问他:“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寻安:“没有,我能有什么事情。”
景深问他:“这次打算待多久再回去?”
寻安到:“这次不回去了。”
“不回去?”景深道,“也好,那个地方虽然说灵气多,但到底不适合我们妖怪存在,妖怪就应该在山野里自由自由,无拘无束。”
寻安点头:“就是这样。”
景深道:“你回来我就放你几个月的假,就在咱们静春谷待着,哪儿也不用去。”
寻安点头:“正好我也不想去哪里。”
和流云宗不同,这里冬天也不下雪,根本不用担心被雪埋。
在静春谷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宁,再也不用想东想西,可是当天一黑,他睁开眼,一眼就看见了黑夜中的星星。
他烦躁地闭上眼,化为本体,在夜晚的凉风中入眠。
不想看见星星。
寻安以为这样的好日子还能过很久。
直到三四天后,寻安正和景深讲笑话,景深僵硬地指了指寻安的身后,寻安一转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第68章
“为什么不辞而别?”尘星盯着他道。
寻安往后退了几步,躲避他的目光:“为什么我不能走?”
反正你心中也没有我.....
“跟我回去。”尘星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寻安:“不回去,这里才是我的家。”
尘星有很多种办法可以带走寻安,一株长在山谷里的野草,可不是他想怎样就能怎样?
他强硬地抓住寻安的手腕。
寻安很排斥地甩开他的手,只是他抓得紧没能做到,他就硬生生将自己的手腕扯出来。
他望着尘星的眼睛,只问了一句话。
他说:“我不喜欢做谁的替身,你能忘掉他吗?”
尘星愣在原地,寻安趁机扯回自己的手。
尘星面露痛楚,梦和现实为什么偏偏要他做一个选择?
过了很久,他最终还是放手:“我无法忘记。”
寻安眼中泪光闪动:“那......那我呢?我算什么。”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寻安头也不回的离开,一副决绝的样子。只是当景深询问他的状况时,他抱着景深,痛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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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飞逝,转眼已是十几年过去。
这点时间对于早已勘破凡尘的修士们来讲,确实不算什么。
一处荒芜的悬崖上,传来对话。
妙萱问他:“你真要这么做。”
尘星:“我必须这么做。”
无论如何,他想要恢复那些记忆,想要那个人回来。
他将一些碎渣子放置在托盘之内,周围插满各色的幡旗,此幡名为招魂幡,有召亡灵的作用。
见他心意已决,妙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他将自身的修为注入法阵之中,不一会儿,阵法中的召唤物开始发出亮光,尘星死死盯住那东西,光芒愈盛,尘星不要命一样继续加大施法。
慢慢的,周围聚起魂魄体,那些遗留在人间,不愿消散的灵魂碎片被聚集在一块,渐渐形成一个人样。
阵法的正中央渐渐凝聚成一道透明的人影。
和梦中人相差无几,只是他双眼紧闭,尘星痴痴地望着中央的人,向他伸出了手。
那透明的人形朝着他睁开了眼!
尘星以为自己马上能够看清楚他的眼睛。
下一刻,美梦猝然破碎,面前的人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要!”
尘星想要挽留不让他离去,可是无论他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他还是做不到。
就像人永远无法挽留一道风,那好不同意聚在一起的魂魄碎片,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尘星颓然地跪在地上,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与此同时,身处静春谷的寻安心口突然一痛,有什么东西好像钻了进来。
景深问他:“没事吧?”
寻安好半天才恢复过来,脸上有湿润的东西,一伸手发现满脸都是泪。
这是......发生了什么?
景深:“你不会还在想他?”
寻安:“不是!”
和尘星上流云宗的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他时常会想起在流云宗的一切,柔软的床,绵绵的雪,还有他温柔的眼......
他使劲地摇摇头,将那些记忆抛在脑后。
怎么心中就突然那么难受起来了呢?
太不对劲了。
景深:“你这些年一直窝在静春谷也不是事,这样吧,我给你找点事情做,听闻离这儿不远外的地方又发了洪水,大水把整个村子都淹了,你反正也没事,去那边帮帮忙,也算是为自己积德。”
寻安点头同意,第二天就踏上了路途。
他这些年修为有所见长,好歹算个有点东西的妖怪。
连着赶了几天的路程,终于到了遭受洪灾的地方。
水还在蔓延,村民们都转移到了附近最高的山上,可是那雨越下越大,就怕再这么下下去,把山顶都给淹了。
说来也奇怪,那雨只在他们村子上面下,其他地方都没那么大。
寻安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混在人群里,村民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
大家都饿着肚子,寻安拿出自己带的东西给大家分,暂且充了会儿饥。
看见带孩子的,寻安就多给了点。
妇女怀里的小女孩应该才两三岁,喊人都是奶声奶气的。
寻安看着可爱,多逗了她一会儿。
她母亲竟然就将孩子给自己抱。
寻安手忙脚乱地接过来,小女孩喊:“哥哥......你好热和啊。”
寻安身上没有被雨淋透,这儿的灾民们都穿着湿漉漉的衣服。
寻安把外袍脱下来,披在小女孩身上。
他一边抱着小女孩,一边了解这儿的灾情。
小女孩抱着他的手数他的手指头玩,刚开始还好,后面看他手腕上戴着一条手链,发现上面的红色珠子竟然可以扭动,就拿着玩了起来。
等寻安发现时,已经迟了。
手腕上的手链已经被动过,想到之前尘星对他说过的话,什么你转两下他就会过来。
寻安头皮发麻,怕他真的来了。
还好过了一个时辰也不见他人影,寻安才松了口气。
看来他已经将自己完全的忘记。
也对,他们本来就不该有交集。
寻安将小女孩还给她妈妈,帮着其他村民准备造船。
连着忙了半天,突然听到女人的哭喊声。
寻安忙放下手中的活,过去一看,之间水中溅起一道水花,妇女在岸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寻安问:“发生了什么?”
旁边的人道:“她孩子掉进去了!”
这水距离岸边有一定的距离,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掉进去?
有人道:“水里面好像有吃人的怪物,小孩子是被拖进去的!”
也来不及再思考什么。
寻安把鞋脱了,一头扎进水中。
水中被淹的房屋树木繁多,很阻碍视线。
寻安只能寻着小孩的气息过去。
他游了很久,终于看到了小女孩的影子,他猛地往前游去,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抓住她的手。
一条尾巴突然捎过来,将小孩的腿卷住。
寻安紧紧抓住小女孩不放手,那尾巴好像是搜寻到了更加合适的猎物,改为圈住他的腿,慢慢将他腰全部裹住。
寻安动弹不得,拼了最后一口气把孩子给送出水面,接着自己就被往下拽。
他随便抓了块石头去砸那东西,结果被缠的更紧。
寻安努力挣扎,却实在没有力气,正当以为自己快要不行的时候,有人一把抱住他,将他揽在怀中。
是那样熟悉的感觉……
然后,他被送了出去。
是尘星,绝对是他。
寻安湿漉漉地被送上岸,却迟迟不见尘星出来。
他在岸上焦急地等待,差点重新跳进水中。
过了很久,尘星才从水中钻了出来,他身上都是血,经过了一场恶战之后,他步履蹒跚。
他浑身湿透了,脸上看起来很憔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没有以前样盛气凌人。
寻安心纠起来:“你要不要紧?”
尘星摇了摇头,说道:“是河底的蛟蛇封印松动,跑了出来。”
他身上还有打斗之后的伤痕,寻安想要帮他处理一下伤口。
尘星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飞至半空之中,一手指天,全力送出一掌,俄而洪水褪去,显出被大水摧残过的土地。
阴雨绵绵的天终于恢复了清朗,连着落了多日的雨终于停下。
尘星从半空跌落下来。
寻安冲上去接住了他。
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寻安喊道:“星洲......”
尘星眼中一瞬间猛地迷茫:“你叫我什么?”
寻安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要这么喊他,他说:“没什么,你听错了。”
尘星抓住他,不停追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寻安蹙眉,就是不说话。
尘星摇摇头,开始打坐调理。
寻安望着他很多想说的话,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洪水散去,众人都开始离开。
只有一位老人朝着人群散开的地方赶来,他看见毁成一团遭的故土,无奈地叹惋。
还是来迟了一步。
见到尘星和寻安,他说:“我见过你们。”
他指着寻安:“你之前给我摘过枣子吃。”
寻安疑惑道:“老人家,你是不是认错了人?”他化成妖怪也就十几年,还没这位老人家的年龄大,为什么说见过他们了?
见过尘星不奇怪,听说他好几百岁了,但是见过自己是怎么一回事?
尘星看了一眼老者,说道:“你也是修士。”
老者:“算不上,只能说尚在入门阶段。”
他对尘星说:“我确实比一般人活得久,别看我现在才七八十的样子,我活了整整四百年!”
他对尘星说:“再过十年我确实也赶不上你,你给我的那本册子,我还留着的,不信你们过来看。”
尘星拿过那本功法来看,确实是来自流云宗的东西。
他知道自己失去过一段很重要的记忆,忙让老者将之前的事情全部道来。
尘星听完之后,陷入久久的沉默之中。
他很恨,为什么什么都记不得,为什么会将一切都遗忘?
他看着与记忆中的那个人相似的寻安,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
第69章
寻安也不知道尘星心中的想法,只见他神情恍惚。
从老者的话中,寻安依稀可以推测出,曾经有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人,他和尘星关系亲密,一起去过很多的地方。
后来因为什么事情,尘星把他给忘了,连他的模样都记不得。
寻安心中莫名堵得慌,原来他和尘星的相识,都开始于尘星对于那个人的追寻。
明明对自己说过很多次不要在意,他们修仙的最是无情,可为什么还是忍不住心痛起来?
寻安几乎想要落荒而逃,但他不愿意就这么没骨气地离开。
当尘星对他说“我想你跟我一起回去”时,他都假装无所谓地笑了笑。
寻安:“那我......去坐坐,过几天就回去。”他将手中的衣摆都捏得一团皱,就像他千疮百孔的心。
尘星眼中一亮,点头:“跟我走吧。”
他脸上露出一些疲态:“这几天就陪我说说话吧。”
寻安近乎贪婪地注视着他,答应道:“好。”
还是当年的大鹏鸟,但是寻安已经不怕那些东西了。
没多久,就到了流云宗。
过了十几年又回到这里,好像没有太多的变化。
可惜心境早就不同。
当年懵懵懂懂,什么也不知道,如今心中却想的太多,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极端?
尘星还是那样忙,一回去就往书房跑。
寻安打趣说:“不知道的以为你才是流云宗的掌门呢。”
尘星:“我就是在替师尊做事。”
寻安:“你师尊是掌门?”
尘星点点头。
寻安:“怪不得你那么厉害。”
尘星笑道:“是我厉害我师尊才是掌门。”
他倒是会想,寻安笑了笑:“你是全流云宗最厉害的人,行了吧。”
寻安手支着下巴,就像以前那样看尘星做事,昏黄的灯光下,尘星的眉眼竟然显得有些温柔。
寻安就那么看着他,什么也不想,怎么会待在他身边就觉得幸福起来了呢?真是没骨气。
看着看着,寻安开始打起了瞌睡。
自从上次心口一疼之后,他也开始做起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梦。
梦中有一片开不败的桃林,花瓣被卷起向他飞舞过来,接着他看到了尘星的脸,尚显青稚,还有一点少年气,满脸的倔强。
他看着自己的眼中那么柔情,那么爱意绵长。
好像天上地下,除了自己,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入他的眼。
寻安迷蒙之间想到,尘星才不会对自己露出那样的表情,他定然以为我是他梦中人。
可为何他却入了我的梦......
一场梦顿时消散,寻安瞬间醒过来。
他心想自己是被尘星传染了吗,也开始做起怪梦。
不同于尘星清醒后的无措,那些梦中的事情,他是清清楚楚的都记得。
他看到和自己相似面孔的男子,和尘星携手相伴,走过一段又一段的路,那种氛围不必言说,彼此眼中只容得下对方。
最后的一幕,他们皆穿着刺目的喜服,寻安再想看后面发生的事情,就轰然醒过来了。
在梦中,他记得清晰无比,男子喊的是“星洲”。
寻安想,好像妙萱也叫过这个名字。
寻安看向一边的尘星,他正伏案疾书。
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星洲。”
尘星浑身一颤,放下手中的活:“你叫我什么?”
寻安突然之间脾气就上来了,盯着他喊道:“星洲。”
尘星道:“你......”他的唇上顿时失去了血色,变得苍白无比。
寻安看着他那个样子,很是心疼道:“对不起,我再也不喊这个名字了。”
“不,继续喊。”他拽着他的手腕,变得偏执起来,“继续喊!”
寻安被他抓得痛,心中苦涩,干脆遂了他的意。
他道:“星洲!贺星洲!贺星洲!你满意了吧!你都想起来吧!”
尘星的额角流下冷汗,他紧闭着双眼,不断回忆那些破碎的记忆,面上流露痛楚。
寻安看着他的那个样子,着实心中不忍,默默闭上了嘴。
他有些嫉妒起来,嫉妒的想要发疯。
为什么他对那个人念念不忘,就那么重要吗?
这样显得自己更加可笑起来。
寻安失去了浑身力气一般,勉强说道:“我明天就走。”
他没有再待在这里的理由,不想再自欺欺人。
尘星没有回答他,他还挣扎在那段想不起来的回忆之中。
寻安逃似的出了门,本来打算明天就走,可还是被尘星挽留下来。
尘星握紧他的手腕不放手:“过了这几天,我送你回去。”
他眼中有些恳求的意味:“就多留几天?”
或许是那会儿的风刚好掠过他的发梢,无端生出了些苍凉感,寻安突然觉得尘星实在是太寂寞,偌大的流云宗竟然没有一个能让他敞开心扉说真心话的人。
寻安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答应:“好,但是我在的这几天,你能不能别提起他。”
尘星愣了半天,点了点头。
尘星忙里偷闲,有时候会陪寻安在附近转转。
流云宗的后山灵气充盈,寻安最喜欢到那儿待着,漫山遍野的草,看着就很舒服。
尘星道:“你不若把本体移到这儿来,要不了一百年,你就能变成大妖。”
寻安却摇头:“在长成大妖之前,我得先有命在才行。”
他们漫步在山野之中,路上偶尔遇到蜻蜓蝴蝶,嬉戏玩闹于花丛之中,或是红嘴小鸟,黄毛狐狸,在山中怡然。
寻安突然问道:“你们山上是不是野兽很多?”
尘星:“放心,豺狼虎豹是没有的。”
寻安:“我不怕那个,有没有......”
说话间,几只野兔从兔子洞里面钻出来。
寻安吓得跳起来,躲在尘星的背后。
“我刚才就想问有没有兔子!”
尘星忍俊不禁:“兔子算什么野兽?你身为一只妖怪,居然怕兔子?兔子胆子本就小了,你比兔子还胆小。”
寻安:“它们要啃草根,不知道多少家人们死在兔子口中。你帮我把他们赶走好吗?”
尘星故意逗他:“兔子过来了。”
寻安扒在尘星身上,双臂紧紧抱着他的后腰。
“你这样我动都动不了,如何帮你赶兔子?”尘星道。
寻安松开了一点手,将头缩在尘星肩膀后面眯着眼睛看兔子跑远没。
尘星仰天大笑,一把将寻安打横抱起,带着他马上离开这里:“算了,回去吧,我洞府里面就没有兔子。”
寻安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尘星抱起来,双脚腾空。
他紧紧楼住尘星的脖子,生怕从半空之中掉下来。
他小声骂道:“你们这些修仙的,当真坏的很!”
他说的话尘星听得清清楚楚,却明知故问:“在嘀咕什么?是不是在骂我?”
寻安:“没有,你是不是听错了。”
尘星:“我耳朵很好,一般不会听错。”
寻安:“就是听错了,我说的是你们修仙的都法力无边,万万不会和我一个小妖怪计较。”
尘星眼带笑意:“若我偏要计较了?”
寻安违心道:“你大人有大量,绝不会做出这样小肚鸡肠的事情。”
尘星点头:“还是你了解我。”
寻安:“......”
他还抱着尘星的脖子,这个姿势有些暧昧了,寻安忙缩回手。
路上,寻安越想越气,说道:“都怪你。”
尘星觉得好笑:“怪我什么?,你这个小草精十几年不见都学会赖人了。”
寻安:“我不跟你上山就不会遇到兔子,我不遇到兔子就不会被你笑话,所以说都怪你。”
尘星大笑,很久没有笑得如此开怀:“好个强词夺理的妖怪,那我也怪你,你若是不用手链唤我来,我们就不会再相逢,我也就不会带你回来。”
寻安解释道:“不是我唤你来的......”说到一半他卡住了,就算不是他动的手链,为何这么久过去还将它戴在手上呢?
他低头看了一眼有些旧损的手链,怎么不把它收起来呢?一直戴着做什么?念念不忘一个心中没有他的人。
寻安的心情低落起来。
尘星好像也察觉到了这点。
两人突然之间都一齐沉默,气氛静的可怕。
尘星说:“先回去了吧。”
寻安心不在焉地点头:“嗯。”
尘星说过几天就送他下山,过了几天也没有动静。
寻安问他:“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尘星:“我师尊出关了,这几天我走不开。”
寻安:“我可以自己回去。”
尘星没有正面回答他,掏出一瓶丹药给他:“这些你留着,包你百年之内成为大妖。”
拿人手短,寻安只好道:“好吧,我想着再待几天也不错。”
他问:“你师尊闭关很久了吗?”
尘星说:”我也不清楚他,自我有记忆以来,他就开始闭关了,这么多年终于出关。”
据说道行深的修士,就算隔着千里也能窥探清楚人的全貌。
寻安这两天总是觉得有人在监视自己,但没有找到源头。
尘星刚开始还说走不开,过了两天又说:“我要离开几天,出去处理一些事情。”
寻安:“是你师尊让你去的吗?”
尘星点头:“你怎么知道。”
寻安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是他没有说出口,人即将启程之时说这些不是煞风景吗?
寻安道:“我猜的,你路上要小心。”
他离开之时,寻安又靠在椅子睡着了,他这些天总是很嗜睡,动不动就能睡着。
临走前,尘星拿了一件自己的衣服给他披上。
寻安早就睡得天昏地暗。
他的梦老是停留在红色喜服那里,后面始终梦不出来。高朋满座之中,他看见尘星和那男子相互对望,明明是很幸福的场面,寻安心中却莫名酸涩起来。
他很想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但是无论如何也梦不到。
即便如此,在梦中,他好像渡过了一个人的一生,他和梦中那个男子的记忆逐渐重合,他甚至以为自己就是他。
他的情感他都能够清晰的体会感知,就好像那样浓烈的爱恨他也曾经对称星产生过。
醒后,寻安摸了摸自己身上盖着的衣服,上面还有尘星的气息,他默默裹紧。
好像他......还在自己的身边一样。
寻安以为自己最多睡了几天,从那小童的口中得知,已是一月有余,竟然是过了这么久了吗?
寻安不禁心中感慨。
他忙问道:“尘星呢,还没回来吗?”
小童摇头。
他本来可以自行离去的,可总是想要再见尘星一眼。
寻安对自己说,就见他最后一眼吧,算是断了个念想。
想通了之后,寻安心中没有那么沉闷,在流云宗开始修炼起来,强迫自己不去想他。
却总是有不速之客打断他的计划,没几天,就有人请他过去。
他在流云宗除了尘星也不认识谁,会有谁来找他呢?
寻安感到很奇怪。
小童却传话道:“掌门有请。”
“掌门?”掌门会让他去做什么呢?
因为他是只妖怪,要把他抓了?他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至于吧。
寻安不太想过去,面上点头同意,心里已经盘算着要离开流云宗。
等下次......有机会,再和尘星好好道个别吧。
然而掌门好像能够预判他的决定一样,没多久,两个弟子打扮的修士在山门来“请”他过去。
这下是不得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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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中。
原本冷静自持的掌门开始疯疯癫癫起来,这么多年竟然还是无法压制住“他”的存在。
他开始自言自语:“滚,不准出来,现在是我的身体,你早就是我的手下败将。”
“你再敢坏我的计谋,我就再杀一个人,你越挣扎我越杀,迟早将你们流云宗杀得片甲不留。!”
另外一个声音响起:“我绝不会让你得逞,就算是拼了我这条性命。”
他阴阳怪气回道:“师兄条命可值钱了,还是留着为好。”
寻安在门外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很诡异的声音,他往后退了几步,深感不妙。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掌门在里面喊道。
可惜寻安已被赶鸭子上架,往后也没有退路,只有硬着头皮进去。
“不知掌门唤我来有何事?”寻安问道。
掌门看起来人很好说话的样子,微笑道:“自然是有事才让你来。”
寻安问道:“敢问是什么事?”
突然之间,掌门面目一变,温和有礼的气质荡然无存,变得邪肆无比:“你这个妖怪,潜入我流云宗是有何不可告人之事!”
寻安惊道:“我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还请掌门不要血口喷人!”
掌门冷笑:“一个妖怪,倒是教训起我来了。”
“现在贺星洲也出去了,流云宗没有人可以救你!”
寻安眉头一跳,原来尘星以前就是叫那个名字吗?掌门在他面前这么肆无忌惮,寻安心知等着自己的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对方那么高的修为,他绝对打不过。
他忙转身想跑,掌门却轻松将他定住。
寻安心中忐忑不安起来,不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或许当初就不该同意尘星和他上流云宗,再往前推一点,或许当初就不该遇上尘星的。
眼皮一直在跳,寻安强作镇定:“你想做什么?”
掌门大笑:“放心没那么容易杀你,我留着你还有用,本来不知道如何行事,你一来,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寻安脱口而出:“你想用我来对付尘星!”
掌门:“这才多久,就叫的这么亲切。看来贺星洲这下又要栽在你的手里。”
寻安浑身颤抖,恨不得将眼前之人碎尸万段,他绝对知道些什么。
掌门围着他看了一圈:“当初你骗我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会有今天这般的下场?”
寻安:“什么骗你,我根本不认识你?”
掌门冷笑:“不记得?真是可惜,真该让你恢复记忆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窝囊样子。”
寻安:“你在说什么?”
掌门:“无所谓了,反正你也不会活太久。”
说着,他竟然将一些灵力注入到寻安的体内。
寻安的身体像是一个容器般,迫不及待地吸纳他的力量。
掌门蹙眉,忙撤了回去。
“倒是小看你了,再给你一点恐怕要将我身上的灵力吸光。”
他这是在做什么?寻安实在摸不清他的想法。
做完之后,就看到掌门抓过寻安的手给了自己一掌。
寻安大惊:“你想......”
下一刻,他又反手按在寻安的胸前,狠辣地出手,这一掌让寻安五脏六腑都好像被大力的挤压,让他痛不欲生,呼吸之间都是疼痛。
痛得他......恨不得当场死去。
血从寻安的鼻腔还有嘴巴不断流出,掌门将自己的衣裳沾了沾他身上的血,让自己看起来像是经历过一场恶战似的狼狈不堪,随后下令道:“这妖物现实蓄意接近尘星尊,然后欲加害于本尊,心肠歹毒,妖法诡异!为免天下打乱,将其关于伏魔塔!”
寻安挣扎着坐起来,捂住发痛的心口:“你污蔑我!”
掌门大喊:“来人,将他关进伏魔塔!”
掌门的那一掌让寻安根本无法再动弹,若不是还能开口说话,差点以为自己就这么死去。
他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不能就这么被抓住,他要回去......
对,他要回去。
静春谷才是他的家。
他要回家!
寻安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扶着柱子要离开。
然而,一切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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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魔塔里面很黑,伸手不见五指。
寻安将自己蜷缩在角落里,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好像这样就能抵消一些恐惧。
周围的粗重的喘气声却还是传到他的耳膜中。
他迷茫又无措。
周围的压迫感很强,好多的妖......好多的魔......
而且它们的修为都在自己之上。
他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可是他现在浑身都是伤,也没有力气再挣扎,无异于狼入虎口。
被注入灵力和遭受掌门的一掌后,寻安头脑中一直浑浑噩噩。
要是现在有人和他说话,他只能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痴了一般。
他像是陷入到一段记忆之中,无法抽离,一闭眼就是满山的桃林,可是一睁眼就是无尽的黑暗。
他逃避地紧闭双眼,可是这里的妖魔却不打算放过他......
“瞧瞧那个新来的,这么弱的妖怪,也配进伏魔塔?”
“待会儿你们都别跟我抢,我一口吞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妖了。”
“我要把他的脸皮剥下来,我最喜欢好看的脸。”
这里的妖魔都准备好了如何“瓜分”他,要不了多久,小小的草精便会消失在天地之中,只留下一堆骨头,更有可能,连一堆骨头都没有。
当恨意超过了恐惧,寻安竟不觉得怕了。
脑中的东西比身体上的伤痛更加折磨他,为什么梦不到后面发生的事情?
到了现在的地步,他终于明白尘星为何执着于寻找丢失的记忆。
记不起来,却也忘不掉,陷在进退两难的折磨之中。
他用头不断撞着附近的墙面,额角都被撞得出血,可是他依然没有停止动作。
那些妖怪朴上来,有的扯起他的头发,迫使他抬头仰望着他们,有的将他压制在地上,让他头和膝盖贴在一块,以最卑微的姿势跪拜他们。
“他想个木头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
妖魔们把手指伸进他的嘴里。
“他的牙齿很整齐,他是我见过最像人的妖怪。”
妖魔们把指甲刺进他的皮肉里,鲜红的血沿着胳膊流下。
“他的皮肤很白。”
无论他们做什么,他只是无助地睁大瞳孔,一点反应也没有。
“真没意思,不如玩傀儡娃娃。”
终于,那些妖魔戏弄够了这个小妖怪,开始要将他蚕食。
他们开始撕咬这他的身体,寻安很疼,浑身上下痛得他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
但他没有反抗,他记忆之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呼唤他的名字。
他想听清楚这声呼唤。
江寻安是谁?
贺星洲又是谁?
隐隐约约的记忆好像一条看不见的虫子在他脑中翻滚,让他痛不欲生。
身体被撕咬了一半,他俊秀的脸上有着深深的齿痕。
然而他眼中麻木一片,似乎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快让他想起来。
他要想起来发生的一切......
他近乎自虐地进行回忆,甚至睁着眼开始做梦。
这次,他终于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
刚开始是众人的祝福,后来,祝福声变成了谩骂,红色的喜服上沾满了血,虽然不大看的出来血的痕迹。
他的胸口插着一柄剑,接着他看到一张仓皇的脸,那是尘星.....
他嘴唇嚅动着,对着梦中的人开口,然而喉咙上都是血,只能用喑哑的声音喊道:“我爱你,我一如既往的爱你......”
他想起来了!
一切他都想起来了!
那些立下的誓言,相互诉说的爱意都那么清晰,他甚至记起桃花飘落时的那一瞬间的心动。
脸上有什么东西流下,他以为是疼得太厉害而流出来的泪水,一抹才发现眼中流出的竟然不是泪,而是血。
他再次有了生的意志。
身边没有可以防身的武器,江寻安费了点力气才砍下正在啃咬他的魔物的头颅。
他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身体却正在慢慢被修补,魔气正从他的体内不断涌出。
“哦,看他那可怜的样子。”
“一只弱不禁风的妖怪,都不够塞牙!”
耳边不断传来嘲笑声,寻安看着他们却微微一笑。
他再也无法压抑住体内狂生的魔气,干脆就大开杀戒好了,这里的妖魔有几个没有沾过血呢?
流云宗应该感谢他,为他们除去祸害。
他好想出去,马上见到星洲,告诉他自己还活着。
他要把一切都讲给他听。
江寻安越想着,脸上的笑容越浓。
那些魔又靠近他,生生从他身上撕咬下来一片肉,疼痛却让他更加的兴奋起来。
江寻安被他们撞得跪在地上,嘴里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听着有些渗人。
他摇摇晃晃地起来,走起路来都不稳,却将那比自己大数十倍的魔物提起,他凭着剩下的一只手臂,将正在啃咬着自己的魔物给扯下来,然后咬住它的咽喉。
血腥味蔓延在口腔里,真腥啊。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很快便完整起来。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这一层的妖魔。
都消失吧。
真吵,那就让他们都安静下来。
被关进伏魔塔多少天,江寻安就杀了多少天。
他的眼中猩红一片,竟是杀红了眼。
他不清楚时间空间的概念,在黑暗中不断强迫自己记起贺星洲的脸,不断重复回忆着他们的一切,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再忘掉。
思念滋生成扭曲疯狂的爱意。
好想从这里出去,再见到他......
第70章
尘星走到一半发现事情不对,就像是故意支开他那样。
他立马从中途折返回去,可惜他赶回来已是七天之后。
回到流云宗后,却再也没有见到那小妖怪的人影。
他不是同意等自己回来之后再离开吗?
尘星忙问小童:“他是自己走了吗?”
小童慌乱道:“客人他是被带走的。”
尘星皱起眉,几乎在下一刻,他就到了掌门所在的殿门。
他单刀直入,面上一派肃杀,闯入殿中,直接开口:“还请掌门将人还给我。”
“人?”掌门大笑,“你可知道你带回来的是一只妖怪?以你的修为不会看不出来吧?你是我们流云宗的栋梁之材,不要被妖怪蒙蔽了双眼,要知道妖魔最擅长蛊惑人心。”
尘星语气不善:“他在哪?”
掌门冷笑:“你在质问我?你想清楚你现在的身份,你当真要为了一只妖与你的同门为敌吗?”
尘星并未被他的三言两语而动摇:“我只要他,若是有人拦我,别怪我不留情面。”
掌门大怒:“逆徒!不知悔改!”
尘星和他叫板:“他在哪!”
掌门喝道:“我告诉你,那妖怪潜入流云宗别有用心,已被关进了伏魔塔!”
尘星脸色大变:“伏魔塔!他那样的修为你将他关进伏魔塔,他会没命的!”
掌门:“他修为可不低,差点将我重伤,徒儿还是缺少历练,被妖怪所骗!”
听到“伏魔塔”三个字尘星方寸大乱,来不及和他算账,火速前往那地方。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寻安出事!
他走后,掌门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看来他的计划要成功了。
伏魔塔以前只是一件法器,后来天底下作恶的妖魔太多,流云宗当时的几大领头人物就联合将其化为一座十八层的高塔,专门关押那些作恶多端,又不能够轻易被灭掉的妖魔。
伏魔塔位于流云宗禁地之内,一般弟子还真不知道它在哪里。
擅闯禁地者,按照流云宗的规矩,将被逐出宗门。
尘星才管不了那么多,出招破了那禁地的禁制。
未几,禁地处传来警钟声,整个流云宗都知道有人擅闯伏魔塔。
掌门下令:“尘星全然不顾同门之谊,被妖魔蒙蔽了心神,流云宗上下听我号令,但凡见到尘星,将其押送往思过崖,不论死活!”
这里只有一座光秃秃的山,并没有见到那传说中的伏魔塔,尘星对着空无一物的山上猛地一击,只见眼前的空气竟然开始碎裂,接着出现一座看起来就阴森无比的高塔,足足有十八层之高。
塔外有巨兽镇守,身躯硕大,遮天蔽日一般,青面獠牙,似乎能将人一口吞噬。
尘星未曾动摇过一分,他淡然道:“让我进去。”
巨兽竟然口吐人言:“可有掌门令牌?”
尘星:“没有。”
巨兽:“恕难从命。”
尘星冷冷道:“我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
巨兽:“你想要和流云宗作对!我劝你马上离去!”
他手持岁寒剑,毫无征兆地向巨兽双眼刺去,将巨兽硕大的眼珠子戳穿了一个洞。
巨兽发出一阵哀嚎,尘星一脚踹开伏魔塔大门,将流云宗的规矩都抛在脑后。
在他进去之后,身后的大门悄然闭上。
里面浑浊至极,根本无法看清前路。
尘星闭上眼,紧紧凭声音辨位。
出乎意料的是,在这一层他没有感受到任何活物的存在。
他心下一凛。
寻安呢?
他那样的修为,怕是最底层的妖魔都能够让他身受重伤吧......
他不会......不会......
尘星心中一痛,他握紧手中的剑,继续往上走去。
尘星一连上了八层,都没有见到寻安的影子,他在失望中逐渐暴戾起来。
他喊道:“寻安!寻安!你在哪里!”
回答他的只有周围妖魔的喘气声。
他向四周问道:“有没有见过一只草妖?”
“哈哈哈,这里都是魔,最次的也是大妖,草妖,你在说笑话……”四处传来嘲笑声,他们围着尘星打转,不敢轻易靠近这个拿着剑的修士。
然而只要他稍微露出一点破绽,这些妖魔绝对会一拥而上,将他吞之入腹。
尘星面色如常,手中的剑却已出鞘,亮出寒光,手起剑落,将周围的妖魔尽数斩杀。
他的衣袍上尽染上血,眼前的一切都是血色,他一路杀到第十二层。
越往上一层的妖魔修为越高,他的心却越来越发凉。
如果寻安已经不在了呢?
尘星瞳孔中逐渐染上血色,若是最坏的结果,那就让这一塔的妖魔都给他陪葬吧!
这样的想法居然会出现在尘星这样即将飞升得道的修士脑中,那和魔有什么区别?
他继续往前走,尽管心中茫然一片。
或许是心中执念太过,他竟然出现了幻觉,恍惚之间好像看到了寻安,只不过他满身是血,白皙的面容上都沾满了血迹。
伏魔塔中的时间和外面不一样,为了惩罚这些妖魔,里面的时间流动会比外面慢上许多,往往在塔中觉得过了几年那么漫长,而外面不过刚刚过去一天。
突然见到日思夜想的人,即将疯癫的江寻安竟然变得安静起来。
他擦了擦脸上的血,想让自己显得干净一点。
他嘴边噙着笑,死死盯着眼前人:“星洲,终于见到你了。”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贺星洲。
一把剑却横在他的脖子上。
“你是谁?”耳边响起质问声。
面前的这个人,不对,应该是魔,除了和寻安长得一模一样,没有其他的相同之处。
尘星警惕地看着他。
江寻安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你认不出来我了?就算记不得以前,那在你洞府里发生的事情,你都一并忘却了吗?你到伏魔塔来,难道不是为了找我?”
说着,他往前顷身,环住对方的脖颈。
尽管尘星及时撤回剑,还是在他的脖子上划出血痕。
江寻安好像感觉不到痛,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好久没有感到如此温暖。
他的声音带着期盼:“这么多年不见,有想我吗?”
尘星低头看着他,愣了一会儿,这人乖巧地靠在自己身上,脖子上还有被自己的剑所割出的血迹。
他好像对自己没有一点防备。
尘星抓住他的手腕探他的灵脉,才放下心中的顾虑。
这人确实是寻安。
他沉声道:“你入魔了?”
江寻安抬头看他,嬉笑道:“你难道怕我不成?”
尘星:“并非正道。”
江寻安:“我本就是邪魔外道。”
“我本来就是魔,”江寻安捧着他的脸,“你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吗?”
尘星:“你在说什么?”
江寻安:“你嫌弃我是魔?”
尘星:“是我害你如此,我不该带你回来。”
“害我?”江寻安笑了一声,他理了理尘星的衣襟,“我不希望从你嘴里听到这两个字。”
尘星抬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他的脸,明明一摸一样,为什么变化那么大?
江寻安抬眼看他,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唇。
尘星马上松开手:“你逾矩了。”
“更出格的事情我们不是没有做过,”江寻安突然凑过去,吻住他的唇:“怎么样?和妖魔同流合污。”
尘星一时间瞳孔放大,几乎不敢相信对方实在做什么。
他眸子一沉,问道:“你是寻安,还是我的心魔?”
江寻安轻笑:“是我,也是你的梦。我会慢慢让你想起来,想起我们的一切,就像你之前那样。”
他盯着他,很真挚地说道:“这些日子里,你辛苦了,这次,换我来爱你。”
尘星婆娑着他的脸,眼中晦暗不明,他苦苦寻找了那么久的人,现在告诉他就在他身边?
他将手放在江寻安的脖子上,没一会儿,江寻安脖子上的伤口就消失不见。
尘星说道:“我无法确定梦中之人是不是你,但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承诺,一切皆因我而起,自然该由我来结束,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江寻安在他耳边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瞻前顾后,果断一点,无所顾忌才是贺星洲。”
尘星眉心一皱:“贺星洲究竟是谁?”
江寻安眉眼弯弯地看他:“是你啊,你是我的星星。”
第71章
江寻安说的话,他半信半疑。
这么多年的经历让他除了自己谁也不信,即使心中已经默默开始动摇。
尘星对于他的过去很是排斥,他觉得自己是被下了什么禁制,这么多年,就算他苦苦追寻梦中的那个人,也没有想过找回一丝有关于自己失落的记忆。
他不敢对上江寻安期盼的眼,目光躲闪着摇头:“我记不起来。”
江寻安勉强笑道:“无所谓,我们会有新的记忆。”
现在也不是叙旧的时候,尘星道:“现在马上跟我走,不要离开我半分,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两人旋即想要离开这里,但是这里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四处的墙壁坚若磐石,绝不是仅靠一两个人的力量就能够打破的。
唯一的出路竟然只有继续往上走。
路上,尘星问他如何上了这么多层。
江寻安含糊地随便说了两句。
现在的尘星不像当年,没那么好糊弄,他扫了江寻安一眼:“你这个妖怪,化魔之后更加过分,连实话也不肯说了。”
江寻安身上的衣服都破破烂烂的,明显是经过了一场恶战。
然而他眼皮都不眨一下,道:“我说的就是实话,我一路上了第十二层,后面的情况如何我也是不知道。”他隐藏自己吞噬了很多妖魔才来到这里的经历,只是风轻云淡地诉说着一切。
面对江寻安突如其来的沉默,尘星道:先出去吧。”
越往上一层妖魔的层次就越高,面对的妖魔就更加的厉害,他们走得更加艰难。
还好江寻安靠着吞噬重新获得了些力量,也不是吃素的。
他们杀的天昏地暗,根本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最后连上了第几层也不清楚。
如果不是尘星手中的剑坚韧,绝对会被砍的发卷。
二人一路杀敌,到了后面,江寻安累的直接跪坐在地上。
尘星捞起他的胳膊,将他架着走,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二人走走停停,终于要到第十八层。
江寻安靠在尘星身上,瞟了他一眼,贴着他的耳朵道:“星洲,还好有你。”
尘星偏偏油盐不进:“你这妖怪,倒是对我蹭鼻子上脸了,别对我用那些招数,不管用。”
江寻安一脸受伤,生气了一般,不再说话,只是干脆将浑身的力量压在他身上,自己是一点力气也不想使。
尘星将他背了起来:“你们小草果然没骨头。”
江寻安趴在他背上,手指勾住他的发丝。
他埋首在尘星的肩胛处:“看不惯我,就放我下来好了。”
尘星假装没听到,直到要爬上第十八层时,才放下他。
按着之前的情况,第十八层指不定有什么血雨腥风在等着他们。
在上去之前,尘星回头看了一眼江寻安,他问:“你还有没有什么心愿?”
江寻安道:“心愿有很多,可是现下想实现的只有一个。”
尘星:“你说。”
江寻安:“若是我们能从这里出去,你就和我结为道侣。”
尘星却转过了头。
江寻安:“你回答我啊。”
“耳朵不太好,没听见。”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你我肯定都能出去,你的心愿还是自己去实现,我就不帮你了。”
江寻安:“骗子。”
尘星:“我又没答应你,骗你什么了?”
江寻安红着眼,没忍住过去咬了一口他的脖子,闷闷道:“你明明答应过。”
随后他就被自己这样幼稚的举动惊住,以前步步小心谨慎,在贺星洲面前也是戴了假面,只说些客套话。
被偏爱惯了,居然变得这般有恃无恐。
这点力道根本咬不动他,尘星道:“不能让你再在这儿待了,一株小草都学会了咬人,再待下去就变成了霸王草。”
越往上走,气氛逐渐变得安静,两人都不再言语,马上要到第十八层。
尘星屏住呼吸,推开了通往第十八层的那扇门。
江寻安浑身紧绷,对于未卜的前方心中忐忑不安。
然而等他们到了目标所在地,却什么也没有遇到!
那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具光秃秃的白骨。
只是还未过去,就感到了一阵肃杀之气。或许正是因为这样,让其他妖魔不敢上来。
究竟是多么穷凶极恶的人才能令邪魔都不敢靠近?
白骨身上的衣服样式尘星很眼熟,很像他们流云宗的弟子服,可是一个流云宗的弟子怎么会在伏魔塔之内?
一转头,却见江寻安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不受控制的将手要放在白骨上。
“你在做什么!”还好他被尘星的吼声唤醒了一点理智。
江寻安后知后觉地收回手,尘星赶紧揪住他的后领让他离白骨远点。
虽然不知这白骨有什么危害之处,但不冒然接近总归是没错的。
伏魔塔中的气体浑浊,每多待一刻都是对身体的损伤。
尘星收起剑,看了一眼塔顶的地方,就地打坐,开始施法。
江寻安从他的举动隐隐推测出他想要做什么。
过了很久,他听到了外面传来的电闪雷鸣声,那声音越来越大,随后“轰隆”一声,竟然劈到塔上,震得人头皮发麻。
或许因为现在的本体是草,江寻安对自然的威慑有股天生的害怕。
他看向尘星,稍微心安了一点。
成星双目紧闭,以他为中心的脚下蔓延出无数密密麻麻的符文。。
尘星已在强行打开伏魔塔的禁制,这是塔内妖魔数百年上千年都没能做到的事情,注定不会太容易。
外边的雷鸣声渐大,像是要将天空都撕裂,尘星嘴角倏然流下一丝血。
几天几夜过去,江寻安也不敢打扰他,只能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他。
尘星当然可以自己出去,只需要认个错,说自己是被妖魔蛊惑,才会一时鬼迷心窍开了伏魔塔。
但那就不是尘星了。
江寻安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那么漫长,他很怕尘星会出什么事。
突然,尘星呕出一大口血,将衣襟全部染红,紧接着,只见伏魔塔顶部出现一个裂缝。
尘星马上喝道:“你先出去。”
江寻安没动。
尘星:“听话。”
江寻安哀伤地看他:“你呢?”
尘星:“我过会儿就出去。”
江寻安:“你不骗我?”
尘星:“我不骗你。”
随后,他也不顾江寻安的意愿,将他扔了出去。
出去之后,久久不见尘星的人影。
意识到可能发生什么,江寻安满脸是泪,喃喃道:“都是报应,以前是我骗你,现在换你骗我。你要是不出来,我就永远也不原谅你。”
在等待中消磨了所有的耐心,江寻安渐渐变的绝望。
他手握成拳,要是贺星洲有个三长两短,他绝不会放过那些人。
还好,一阵白光之后,尘星重新出现在他面前,阻止了他那样毫不理智的想法。
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让江寻安止不住的欣喜若狂,他冲上去抱住他。
“没事吧?”
只是,尘星看起来状况不大好。
江寻安搀扶着他,尘星却示意他放开自己。
出来后,他也没有马上离开,还嫌自己灵力消耗的不够,将伏魔塔上的缝隙重新合拢。
也是,这里面关押了那么多妖魔,要是被放出来后,又要为祸人间。
没有人注意到,十八层的那具白骨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随后在缝隙关闭前不见了踪影。
迟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周围就被流云宗的众人所包围住了。
来的人不少,出乎意料的是,这堆人里没有出现掌门的身影,尘星放心了一点,至少他的修为在他们之上
尘星:“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我不想动手。”
江寻安一脸紧张,他知道尘星刚才耗费了大量的灵气,现在已是强弩之末。
然而尘星一片风轻云淡,甚至还偷偷握住了他的手,示意他别担心。
“你当真要为了这妖怪而自绝前途?”曾和尘星关系不错的免尘长老质问道。
尘星:“他只是一只小妖,不应该出现在伏魔塔,况且,他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免尘:“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维护他!”
尘星:“我只是在实话实说。”
免尘:“你一定是被这妖怪蒙蔽了心神,才会胡言乱语,他究竟给你喝了什么迷魂汤!”
见说不清,尘星也不想再和他们争论。
“动手吧。”
“你想好了,从此以后流云宗与你再无关联,以后宗门上下的弟子和你只能是敌人!你当真要为了一只妖怪而放弃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尘星眼都不眨一下:“我意已决。”
话音刚落,说时迟那时快,几十个流云宗弟子齐齐围住他们,开始设阵。
等那阵法成了,便是天王老子也难以逃脱。
江寻安一点也不怕,他反握住尘星的手。
尘星道:“准备好了吗?”
江寻安疑问:“准备如何冲出重围吗?”
尘星:“我要用瞬移术。”
瞬移术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尘星才费力将伏魔塔打开,现在如何再行?
江寻安:“我来吧。”
尘星摇头,手中捏诀,念着咒术,二人瞬间消失不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寻安和尘星同时出现在一片山野之中。
江寻安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的尘星早就力竭地躺在草丛中。
江寻安脸上露出欢欣,拨开草丛,对着尘星笑。
他们终于逃脱了流云宗。
“从今往后,无论如何我都陪在你身边。”江寻安低头对着尘星许诺道。
尘星睁开眼,阳光刺眼,让他眯起眼,只看得清楚江寻安的轮廓。
尘星摇了摇头:“你我终究道不同。”
江寻安:“那又如何?修真界没有哪条规定魔和仙不能在一起。”
尘星坐起来:“最近太纵容你了,都骑在我的头上。”
江寻安轻轻笑了一下,他还能做出更胆大妄为的事情。
他抱着尘星的腰扑进他的怀里:“那就再肆意妄为一点好了。”
尘星浑身一僵:“下次不许这样。”
江寻安微笑着拒绝:“我不同意。”
一双手突然揽住他的腰,慢慢的,尘星的手按在江寻安的后颈处。
江寻安眨了眨眼,不知道他做什么。
万万没有想到,尘星扣住他的后脑勺然后弄晕了他!
等江寻安醒来后,已是在一处无人的山洞之中。
他身上被绳子拴着,手腕处用棉球塞着,避免被麻绳磨着。
“星洲是要做什么?”江寻安撒娇一般浅笑着,“磨得我手腕有些疼,松开我好吗?”
尘星站在他身前,脸上晦暗不明,似乎在思索眼前这个江寻安和之前可怜又单纯的小草是不是一个人。
尘星将手放在他头上,道:“你因我而入魔,我会对你负责。”
江寻安道:“如何负责?不若......与我结为道侣?”
第72章
尘星一顿,挑了挑眉,捏着他的下巴道:“你这株小草,化魔之后,胆子肥了不少。”
江寻安直勾勾地看着他:“为何不愿相信你梦中之人,一直都是我呢?”
尘星的手指常年握剑,有一层厚茧,他轻轻婆娑着江寻安的脸,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倒是宁愿如此。”
他的手搭在江寻安身上,调用功法,为他驱散身上的魔气。
意识到他想要做什么之后,江寻安止不住地摇头,拼命往后缩:“你疯了!你将我身上的魔气吸走,你自己会入魔的!”
尘星挽起袖子,江寻安看到他的手臂伤已经有一道黑红色的纹路,那是......即将化魔的象征......
尘星淡然道:“无所谓了。”
江寻安眼中水润地望着他,他那么嫉恶如仇的一个人,如今化为魔物......
江寻安说:“还请仙长不必如此,我本就是魔,成魔还是成仙对我来说没有多大的差别,只不过是换一种方式活着而已,还请仙长不要白费力气。”
尘星说:“不要露出那种眼神。”他的掌心遮住他的眼,那么悲伤,又含着情。
他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止不住沦陷的。
“你都能够看清楚,是我画地为牢,既然如此,我也不在乎。”那些在流云宗的地位身份,不过都是浮云罢了。
江寻安说道:“不一样!你和我不一样!你是天之骄子,就是该让所有人仰望你才对。”
尘星摇摇头:“我不需要那些。”接着,他继续为江寻安驱散身上的魔气。
江寻安道:“停手!”
他很想挣断身上的绳子,可是无论如何他也做不到。
尘星道:“你有什么错,你只是一株草,被我带上流云宗,卷入这里的是是非非。”
江寻安:“我早已是局中人,逃不脱了!”
他又道:“别白费力气,你可曾问过我的意愿?”
尘星的手停在半空之中,气氛一时间僵硬起来,最终还是尘星选择了妥协,他终于松开了手。
如今修真界已经下了尘星的通牒,凡是提供他的线索的人都能获得不菲的奖励。
尘星背对着江寻安,说道:“我现在经被全修真界追杀,辛苦你现在要和我浪迹天涯了。”
“你去哪我就去哪,”江寻安坚持不懈地让他给自己松绑,“星洲,将我放了好吗?”
尘星站在原地没有动。
“你为何执着于叫我星洲?”
江寻安道:“你就是叫那个名字,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起,你就是叫这个名字。”
“你还是被绑着乖一些。”尘星实在是不敢放任一只魔在自己的身边,同时他也怕自己的心动摇的太厉害,怎么就那么轻易的沦陷了呢?
一路上,他们躲躲藏藏,过了几天终于来到了一个几乎和修真界毫不相关的村庄里。
这儿很是萧条,已经没有多少人住了。
村里只剩下零零落落的老年人。
江寻安被尘星绑着,尘星将绳子的一头系在自己的手心中。
村子里面很久没有过外来客,见到他们很是惊奇。
江寻安打量周围的环境,虽然经历沧海桑田的变化,但是依稀可以辨别的出曾经的模样。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过去,竟然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江寻安从来没有想过再次回到枣溪村,会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村里好像变完了,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变。
这儿的人自然是认不得他们的,几百年过去,当年的那些人现早就化为了一柸黄土。
不过枣溪村确实是个躲避的好地方,一是远离修仙界,二是人少。
江寻安指着河边说:“以前这里有两颗枣子树,你爬树很厉害,每次都会摘一兜枣子给我吃。”
尘星凝望着那两棵树,若有所思。
江寻安道:“你还记得这两颗树吗?那时候你我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每年最期盼的时候除了过年,便是枣树结果的时候,要趁着其他人发现的时候将成熟的枣子摘下,你那会儿胆子大,就那么爬上去摘,我都怕你掉下来......”
江寻安在微笑里把过去的事情娓娓道来。
他说的那些尘星都记不起来,却还是点了点头,似乎很认同他的说法。
他说:“讲给我听吧,把我的过去讲给我听。”
江寻安很认真的说:“是我们的过去。”
是呀,他们的纠葛从很早之前就开始有,无论是年少的时光,还是后来去流云宗修炼,他们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一起的,他们的生命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交织,当谈论起记忆,无论如何也无法剔除另外一个人。
尘星的思绪随着他的话好像飘回到了那个时候,自己真有过这样的一段少年时期。
江寻安现在还记得枣子的味道,虽然有些涩口,却是年少时期难得的一点甜。
可惜现在不是结枣子的季节。
尘星好像能够窥见他心中所想,将手放在树上,没一会儿,枣子竟然就开始开花结果。
他一挥手,满树的枣子就掉了下来。
江寻安随便捡了一个尝尝:“太甜了。”再也不是记忆里的那份味道。
原来一切都变了,只有他守着回忆。
留不住的过去和无法改变的当下,回忆是最真实,却也是最悲凉的事物。
尘星听了之后,像是沉浸在了过去的回忆里,久久不能自拔。
他没有问江寻安这些是真的还是假的,只是默默给江寻安松开了手上的绳子。
尘星问了一句:“你是小草还是江寻安?”
江寻安道:“都是我。”
尘星望着他,没有言语。
他在村子里找了一间没人的屋子,用清洁术打扫干净。
江寻安靠在屋里的美人榻上休息,看尘星忙忙碌碌地收拾。
这样的生活安宁又平静,以前江寻安总是想要成为大人物,呼风唤雨,一呼百应。
可是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只想珍惜当前拥有的人或事物。
江寻安对他说:“其实从很早以前,我就开始心悦你,亦如你心悦我。”
尘星注视着他,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当江寻安看到他的双眼,就什么都明白了。
“记不起来也无所谓,我们可以拥有一段新的记忆。”江寻安故作轻松道,这话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或许是带着一种近乡情怯的心理,越接近真相,尘星反而越是犹豫不决。
他拨开江寻安额头前的黑发,明明是一样的脸,怎么变得不同了呢?
江寻安握住他的手,不让他的手抽离。
“你在想些什么?”江寻安看着他探索的目光,问,“是关于我的事吗?”
尘星拿出那幅画,和江寻安对比,相似的脸,相同的气质,几乎可以肯定,眼前人就是他的梦中人。
“给我一点时间。”他说。
江寻安笑了笑:“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尘星望着流云宗的方向,却是沉默了。
江寻安和还是单纯又懵懵懂懂的小草不同,他做事滴水不露,是精于算计之人。
而尘星,生平最恨这种人。
但人是可以做出让步的,尘星几乎默许了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耍的小动作。
两人躲在着小小的山村里,每一天都让江寻安很珍惜,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
江寻安向着尘星要一些药膏,尘星给了他。
他脱下外袍,仅穿着里衣,向尘星求助:“我背上有些伤口,仙长可愿意帮帮我?”
尘星掀开他的衣服,只见他原本光洁的背脊上露出很多可怖的伤痕,甚至有齿痕,伤口还带着黑色的魔气。
不敢相信他是如何在伏魔塔活下来的。
尘星眼中一暗,触碰他的伤痕,江寻安很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光涂药没有用。”尘星说。
他将手放在他的背脊上,没一会儿他背上的伤口就全部愈合了。
江寻安感到了一种同类的力量注入自己的身体。
他动容地看着尘星,喉咙发堵。
尘星入魔了......
尘星并不太在意,就像他不在意在流云宗失去的一切。
他并未回答江寻安的问题,拾起他的外袍给他披上。
江寻安没有因为他的沉默而退步,反而步步逼近。
他说:“有些冷,仙长可否给点火。”
下一刻,尘星指尖跃起一阵小火苗,点燃室内的炉子。
屋子里升起了一些暖意,可是还不够。
如今刚到初冬,按理来说不算太冷。
他们二人因为伏魔塔,身体都受到不小的损伤,如今躲在小小的山村,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江寻安是真的冷,他现在五脏六腑都碎了一般,疼的厉害,这具身体比起之前的还是太弱了,毕竟没有经过几百年的修炼。
尘星像是察觉到他畏寒,将自己的外袍脱了披在他的身上。
江寻安很不客气地枕在他的膝上,过了一会儿,他闭上了眼,似乎睡得正香甜。
尘星也闭上眼打坐,调理内息。
这时,江寻安却睁开了眼,他轻轻起来,手指抚过尘星的眉眼。
手腕突然被人一把拽住。
江寻安道:“仙长这是要做什么?”
尘星:“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江寻安到:“若是我说,我爱慕仙长,要和仙长结为道侣呢?”
江寻安凑近尘星,戏谑道:“为何不敢看我?”
尘星勾唇一笑,反搂住他的腰,对上他的眼:“你觉得我会信一只魔说的话?”
“信不信不是你说了算。”江寻安指了指他的胸口。“你心中有我的,对吗?”
尘星手上用力,江寻安依旧笑靥如花,他整个人的力量靠在尘星的身上,与他交颈耳语:“星洲......”
尘星打了一个激灵,耳朵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伸手要推开他。
江寻安预判了他的预判,含笑亲了亲他的嘴角。
尘星钳住他的下巴:“妖魔果然善于蛊惑人心。”
江寻安毫无惧色,眨了眨眼睛,盯着他:“那仙长可否动心?”
尘星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眼,手上用了点力,江寻安被迫只能仰望着他。
“如你所愿。”
空荡的房间内发出一声轻笑。
无论经历怎样,他们都会再次的心动而重新在一起。
这是他们的宿命。
江寻安眼中流露出悲伤,然而他却是笑着的,他说:“你是我的星星,一直都是。”
尘星很难说出心中的感受,他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说:“你该继续睡了。”
江寻安:“我们妖魔不需要这么么多的睡眠。”
尘星:“小草还是要睡觉的。”
江寻安咬牙:“你敢不敢正视我?”
尘星:“睡吧。”他的手放在江寻安的头上,动作轻柔。
意识到他想要做什么,江寻安不乐意道:“贺!星!洲!”
下一刻,他就陷入到了睡眠之中。
尘星办事还是这么简单粗暴。
不是他犹豫不决,而是现在还不能……
还有未完成的事,等待着他去解决,他怕自己心中有了牵挂,就会束手束脚起来,再者,是凶是吉也无法预料。
尘星低头眷恋地看着江寻安的脸,想要将他的模样牢牢的刻在心上,最好这辈子永远也不会忘记。
第73章
不知不觉中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上次和尘星一起过年还是很久很久以前。
很久不当凡人,尘星可能都忘了这些俗世的节日。
除夕那天村子里响起鞭炮,尘星还有些不解,以为是哪家要办红白喜事。
江寻安噗嗤一笑,跟他说:“过年了!你真是当神仙当久了,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日子隐居在村里,外面的发生了什么事情,江寻安是一概不知,他和尘星的关系处的也很奇怪,不像爱人,更不像朋友。
尘星对江寻安有一种带着溺爱的纵容,只要江寻安不做出太出格的事情,就任由他开心。
此时此刻,江寻安懒懒地窝在他的怀里,虽然他现在化魔,但本体还是草,不太喜欢寒冷的冬天。
他玩着尘星衣服上的绣片,目光却望向窗外,看着外面发呆。
虽然他很希望贺星洲恢复记忆,但是还没想好如何面对恢复记忆后的他。
尘星好像看穿他的心思,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江寻安道:“我想你什么时候会想起我。”
尘星:“不知道。”
江寻安道:“不管你记不记得起来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我要你眼中有我。”
尘星:“你太贪心了。”
江寻安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或许吧。”
他的怀抱很温暖,江寻安都不愿意离开了。
屋内点燃了一盏烛火,不知疲惫地燃烧着。
跳动的烛火中,尘星俯身看向他。
江寻安伸出手臂,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拉下来,几乎是贴着他的脸说话。
尘星目光微动,低下头,突然落下了一个吻,轻飘飘的,挠痒痒似的。
江寻安勾住他的脖颈,不让他有后悔的机会。
尘星最近心事重重,虽然他表现的不太明显。
江寻安低语道:“有什么是不能和我说的吗?”
尘星选择了以一种躲避的方式回答,他扣住江寻安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尘星的吻十分的强势,好像要将他吞吃入腹一般。
江寻安微微喘息着,执着追问:“回答我啊。”
尘星捂住他的眼睛,不让他看到自己的双眼。
本就不是仙人,让他如何不动凡心?
很快,尘星的手心里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滑过。
他移开手,却见到江寻安睫毛上带着泪,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复杂的情绪,好像......带着哀伤的爱。
尘星说:“你这个妖怪,为什么用那种目光看我,是别有所求?”
尽管泪水濡湿了长睫,江寻安确实笑着道:“自然是别有所求,想要仙君的一颗真心,仙君可愿意给我?”
尘星道:“我的心就在那里,想要你自己来取。”
江寻安在他唇上落下一个漫长的吻。
他呢喃道:“星洲.....”
尘星眉心一蹙:“我不太喜欢你叫这个名字。”
他又钳住江寻安的下巴,带着占有欲问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江寻安长睫颤动,像朴闪的蝶翼。
尘星见自己用力狠了,轻轻用双手环住他:“对不起。”
江寻安唇齿之间全是他的气息,低声骂道:“糊涂的混账。”
尘星:“还骂人?是我太温柔,你还有力气骂人。”
江寻安过去抱着他的脖子,蹭了蹭他的脸。
记不记得又如何呢?只有是他这个人就足够。
江寻安妥协了。
他咬着他耳朵道:“尘星。”
那一刻,万籁俱静。
与此同时,窗外响起一阵巨大的鞭炮声,那一声呼唤在尘星心中的响动或许比窗外的动静更大。
他怔在原地,一时慌了神。
意识到自己方寸大乱后,他马上自欺欺人地熄灭了房间里的蜡烛。
四周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
他忘了,眼前这人已经化魔,再也不是当初单纯的小草。
黑暗对他们来说和白天没什么区别,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黑暗中,两人四目相对。
借着黑暗,江寻安道:“正好,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东西?”尘星问。
“你看。”江寻安道。
尘星的瞳孔在黑暗之中放大。
刚开始,他只看见江寻安的指尖有一点小小的光芒。
紧接着,一道灵力在他的指尖炸开,恰如烟花在他的指尖绽放,五彩缤纷。
尘星也曾见过流云宗新入门的弟子玩弄这种小把戏,可是没有哪一次,会这般怦然心动......
一种强烈的无法压制住的情绪涌出,心中有什么东西悄然破土而出。
那些彩色的光芒将江寻安的脸照的发亮,尘星根本不在乎烟花好不好看,他全程都在盯着江寻安。
尘星道:“很漂亮。”这话,他是对上江寻安的眼睛说的。
江寻安微笑道:“我还是从你那儿学的。”
尘星:“什么时候?”
“很久很久以前,”江寻安补充了一句,“也是在这样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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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寻安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或许又是尘星用了什么法术把他给弄晕。
江寻安醒来后,尘星已不在身边,他身上盖着他的衣服,有他身上的味道。
江寻安起身,披着尘星的外袍出去找他。
找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人。
江寻安逐渐有些心慌起来,该不会是不告而别了吧?
以尘星现在的修为,他想要找到他,无异于难上加难,大海捞针。
难道他......不辞而别?
把村子里都找了个遍,正当他有些灰心丧气的时候,在村边的枣树下终于找到尘星的人影。
尘星立在枣树下,一动不动地望着枣树,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大早上的最是寒冷,枣树边的河面上结了一层薄冰。
虽然枣溪村不下雪,可是冬天也冷的渗人。
江寻安问道:“来这儿做什么?”说着,他打了个哈切。
尘星笑了一下,说:“果然是小草,在冬天就一副焉耷耷的样子。”
江寻安搓了搓手,说:“外面冷,我们回去吧。”
尘星低头将江寻安身上披的外袍裹紧,包的严严实实像个粽子:“就穿一件衣服出来,你不冷谁冷?”
江寻安重复了一遍:“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尘星语焉不详:“快了。”
江寻安抬头看他:“我好像知道你在想什么。”
尘星移开和江寻安对上的目光,朝着流云宗的方向望去:“有些东西,是割舍不下的。”
江寻安握着他的手:“无论遇见什么,我们一起面对,好吗?是光明大道,还是狭隘小路,我都陪你。”
尘星没有回答,只是反握住他的手。
他这样的反应让江寻安更加不安起来。
尘星要走,他是留不住的。
那天他还是跟他回去了,他们像以往那样,谈天说地,然后晚上抱着一块取暖。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江寻安单方面的抱着他取暖,毕竟尘星不怕冷,身上热和的像个暖炉。
江寻安以为还能再和他过一段安宁的日子,只是没有想到会那么快。
尽管尘星的离开江寻安是有预兆的,还是心乱如麻。
在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早上,江寻安醒来后,发现床头有一份信。
他马上打开看。
那是尘星留给他的。
只见上面写着:
“寻安亲启。
宗门有难,我做不到独善其身。
若我还能回来,你我就此结为道侣,永不分离。
若我一去不回,你就当世间从未有过我这人,将我抛之脑后,再寻良缘。”
最后还写了一句:“务必照顾好自己。”
江寻安看完信后,久久没有动静,他维持着拿着信纸的姿势不动,好半天之后,才低骂了一声“骗子”,再小心翼翼将信收好。
不用想他也知道尘星去了哪里,流云宗绝对出了什么问题,要不然尘星不会就这么火急火燎地赶回去。
只是,说好了一起面对,他却把自己抛在这里。
江寻安也不是听话的人,会乖乖在这里等他。
他去哪里,自己就去哪里。
江寻安简单收拾了一下,动身出发。
第74章
连着赶了三天三夜的路,江寻安终于到了流云宗的地界。
曾经高不可攀的宗门,如今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座小小的山峰。
江寻安戴着斗笠,很怕被人认出来,想来自己早就被通缉了。
原本山脚下的小镇很是热闹,人多的都没地方站,但是这会儿他只看见了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还都是些普通人,一个修仙的也没有。
不太符合常理。
久不入修真界,原来外面现在已经变成这般模样了吗。
江寻安来不及多想,赶紧上山,只是要到半山腰的时候,才发现布了一层结界。
他皱了皱眉,企图将结界破一个洞进去。
但是江寻安尝试了好几个时辰都没有成功,正当他想要换个方法上去时,那结界的力量突然之间变得很脆弱,江寻安趁机打开结界冲了进去。
上去之后他才发现了端倪。
抬头一望,魔气萦绕在流云宗上方。
他不敢再停歇,继续赶往山上。
之前还愁着怎样混进山门,如今一见,偌大的宗门竟然无人看守,门口的守门弟子早就不见了踪影。
江寻安带着疑惑踏入,才发现流云宗上上下下一片死气沉沉,让人怀疑里面早就人去楼空。
他继续往前走去,四周安静的可怕,以前就算是在夜里也会遇到值守的弟子。
他走了很久,终于在通往伏魔塔的路上撞见了几个弟子。
“你是谁?怎么混进来的,赶紧下山去!”对面喝道。
江寻安开门见山道:“尘星在不在山上?”
“你找他做什么!?”
看他们的反应,应该是知道的,江寻安心中有了点数。
他飞身过去,扣住他的咽喉,挟持道:“带我去见他!”
那人倔强,就是不肯开口。
二人争持不下。
恰好这时,免尘师叔过来,见到江寻安,命他摘下斗笠,吹胡子瞪眼道:“是你!”
“早就下了你的通缉令,你还敢上流云宗!你现在是在做什么,还不把人给放了!我就当没看见!”
江寻安回讽道:“流云宗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余力抓我吗?”
江寻安追问:“尘星在哪里?”
免尘师叔嘟囔道:“一个二个都上赶着回来。”
他让江寻安把人给放了:“你跟我来吧。”
江寻安一把推开那弟子,免尘师叔德高望重,不至于会欺骗他。
路上,免尘师叔跟他说了一下流云宗的情况,现在流云宗上下上的伤,死的死,竟是没剩下多少活人。
江寻安皱眉:“怎么会这样?”
免尘师叔带着他过去,远远的便能看到高耸入云的伏魔塔。
一道冲天的魔气从那地方涌上,纵使江寻安已化魔,都觉得那块充满了煞气。
免尘师叔说道:“是我们疏忽了,那么久都没有发现。原来掌门早就被人夺舍,夺舍他之人是曾经的宗门叛徒,在近千年前被关入伏魔塔,作恶多端......”
江寻安的记忆觉醒,问道:“他是不是叫做‘聂沂’。”
免尘诧异:“你怎么知道?”
这个名字,他曾经在供奉的牌位上看到过!
江寻安:“他究竟是谁?”
免尘:“掌门的师弟。”
江寻安突然想到之前自己获得的那颗奇怪的珠子,里面总是有人絮絮叨叨的讲话,操控他去做一些事情。
接着,免尘又道:“我推测掌门是在关闭秘境的时候被他所夺舍。”
闭关......
掌门闭关算下来刚好是在秘境结束后的那一段时间里,正好是他将灵珠扔到秘境之后......
江寻安有了一些不太好的猜想,若是他早知道如此,绝不会将珠子给扔到秘境里面……
可惜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江寻安说道:“还请长老带我去见尘星。”
免尘却摇了摇头,随后将他定在原地,江寻安顿时动弹不得。
免尘道:“他叮嘱我,让我看好你。”
江寻安:“那他可有问过我的意愿?”
免尘:“前路凶险,你还是好好在这里待着吧。”
语毕,他就带着其他人离开了,也不管江寻安的恳求。
论修为,江寻安已化魔,可以说比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强。
江寻安不甘心,将全身的灵力凝聚,想要冲破免尘的施法。
时间不断流逝,只见天渐渐被黑云笼罩,浓墨一般,已经能预料到之后的狂风骤雨。
江寻安心中越发焦急,眼中晦暗,慢慢的,黑红的魔纹爬上他白皙的脸。
江寻安干脆化出魔身,他嘴角流下一丝血,终于冲破了束缚!
能够行动之后,他火急火燎的往伏魔塔方向赶去。
还未到目的地,就见伏魔塔大门已开,门口镇守的妖兽都不见踪影。
流云宗的众人摆阵,联合围剿中央的掌门。
不对,应该叫做聂沂,明明还是掌门的脸,他却显得邪气无比,让人不太舒服。
伏魔塔下的尸骨堆积成山,地上还躺着很多在因为受伤而痛苦呻吟的弟子。
他竟然杀了这么多人。
而尘星,赫然在围剿他的队伍之中。
他打头阵去和聂沂对招,身上的白衣全是血......江寻安心头一惊,他怕是已经历了一场恶战。
他来时刚好看到尘星受了对方一掌,嘴角流出血的场景,心顿时就揪了起来。
尘星受伤,被旁边的免尘师叔换下,让他稍微作休息。
尘星面无表情地吐了一口血,还想继续上,只是他转头就看到了江寻安。
“你来做什么!”见到江寻安,尘星不禁方寸大乱,“不是让你乖乖待在枣溪村,哪里都别去吗?”
尘星的状态不太好,他拉过江寻安,不让他上前去一分:“你赶紧离开,不要再在这里停留一分。”
说着,他就要用瞬移阵法将他送走。
江寻安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我若是要走,就不会来这里去寻你。”江寻安道,“我修炼了那么多年,不比他们差,就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我说过,有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尘星擦干唇边的血,让自己看起来好一点。
他道:“倔强的小草,我不想让你来就是不想你和我一起丧命,虽然这是最坏的结果。”
江寻安倔强道:“我说过你去哪儿我都会陪着你,是死是活我也不在乎了。”
活了这么多年,什么都看透了。
曾经想要的都拥有过,现在只想珍惜眼前。
原来在伏魔塔打开之后,聂沂就大开杀戒,当时和他一起潜伏在外的几十个弟子,无一幸免都被他吸取了灵力。
后来他顶着掌门的壳子为为祸真界,修真界中,但凡叫得上名号的大人物都落在他的手中。
剩下的流云宗众长老联合将他锁在这里,打算将他绞杀,没想到一连过去好几个月还没能成功。
这么多人,死的死,伤的伤,到最后长老中只剩下免尘师叔一个人还存活。
实乃流云宗危急存亡之秋。
免尘手握成拳,就算是拼了他的性命,也要保下流云宗最后的一脉。
免尘带着手下的弟子齐齐摆阵:“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今天必须将其斩于剑下,流云宗不能再有更多的伤亡!”
尘星思索片刻,拦住江寻安,不让他进去:“现在他们在摆阵,我们进去帮不上什么忙,还会被误伤。”
江寻安点头,紧握住尘星的手。
二人退至后方。
尘星下来也没休息,一动不动地盯着场面上的局势。
江寻安能感到他的紧绷,虽然将他手捏得有些痛,但他依旧没有松开他。
那边,免尘师叔带着手下弟子摆成金光阵,阵法变幻无常,一时间好似有千军万马从四面八方向聂沂进攻。
江寻安打心底希望他们赢,然而尘星眼底的情绪越来越不对劲。
到了后面,他重新拿起剑,走之前他深深地看了江寻安一眼。
江寻安以为自己能和他并肩作战,然而尘星也不打一声招呼,就筑起一道结界,将江寻安留在原地,自己飞身上去。
“贺星洲!”江寻安又惊又恼,为什么......
免尘师叔和他手下的弟子已经坚持不下了,尘星上去填补阵法的空缺。
聂沂讥讽道:“别白费力气了,就算是你,也不可能阻止我。你以为你是天道的宠儿就什么都会成功吗?”
尘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冷笑道:“所谓祸害遗千年,我看你也活够千年了,今年就是你的死期。”
聂沂:“好狂妄的小子,印永春就教了你这些?”
尘星:“你不配提我师父的名讳。”
聂沂被他的态度激怒,加大了攻势,势必让尘星身上多出几个血窟漏。
他追击尘星,尘星却和他绕圈子,就是不和他对上。
聂沂刚一踏入法阵布局之内,尘星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双手结成法印,只见金光乍起,将聂沂锁在其中。
然而聂沂脸上一点慌乱也无,他反而仰天大笑起来。
“你们不会以为把我困在这普普通通的金光阵中,就能将我击杀?印永春和他的弟子都是那么的天真。”
尘星不理会他,继续施法。
没多久,脚下的大地开始颤抖起来,金色的法阵开始有了裂缝。
尘星嘴角流下血来,苦苦支撑着。
如果是在半年前,尘星还有机会一战,可是现在的聂沂吸了那么多人身上的灵力,明眼人都知道自己绝无胜算,留下来的这些人,包括尘星都是带着必死的决心去和聂沂决斗。
所以这也是尘星始终不让江寻安和他一起作战的原因。
未几,天上黑云更甚,金光阵再也无法支撑,这么多人的努力就此破败,金光阵碎裂开来。
破了法阵,聂沂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向着尘星的方向拍下一掌。
不远处的江寻安感到结界一松,心中忐忑,怕是尘星出了什么事情,连忙冲进去。
这一进去就不得了,一眼就见到尘星从半空坠落,倒在地上。
聂沂向着尘星的方向步步逼近,又出一招,要结果尘星。
眼见尘星就要落入他的魔爪,江寻安的脸上爬出魔纹,显然是露出了魔化的状态,他飞身上前生生接住了聂沂的这一招。
聂沂几乎是将伏魔塔中的所有魔物身上的精气都吸干了,就算是他二人加起来也很难抵得过他。
江寻安生生接了他一招,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涌,五脏六腑都移位似的,痛苦万分。
见到江寻安,聂沂突然停下脚步,他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你是江寻安?”
江寻安后退两步:“你想做什么?”
“还没好好报答你呢,”他一脚将江寻安踹倒,踩在他的身上,提起他的头发,“若不是你,我或许不能这么快成功。我还得好好谢谢你才是。”
江寻安吐了一口血沫到他脸上:“你早该死了,为什么还要夺舍掌门!”
聂沂眼神一暗:“本想给你个痛快,这下不能轻易放过你。”
他死死掐住江寻安的脖子,江寻安呼吸困难,也不肯求饶。
尘星借助剑站起来,发了狠一样向着聂沂刺去。
聂沂低骂一声,扔开江寻安,专心对付尘星。
二人又开始斗法,尘星本就身受重伤,已是强弩之末,如何还是聂沂的对手呢?
很快,血沾满了他的衣襟。
他最终还是倒在地上。
江寻安向着尘星的方向爬了过去。
他跪在地上,抱着满身是血的尘星,手止不住颤抖。
江寻安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没事的,你是天之骄子,天道的宠儿,你一定不会有事。”
尘星的手指动了动,勉强睁开了眼,他伸手想要抹去江寻安眼中的泪。
可是他的手上全是血,把江寻安的脸上都弄得脏兮兮的。
他轻轻说道:“怎么哭了?”
“啧啧,好一堆苦命鸳鸯,这就让你们一起去见阎王爷。”聂沂放肆地大笑着,这么多年的憋屈一扫而光,现在,只有他笑到了最后。
最后的一刻,江寻安显得很坦然。一切都看开了,是好是坏,只有身边的人是他,那就无所畏惧。
他问尘星:“你说过,不会抛下我,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面对?”
尘星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我舍不得。”舍不得你受伤,你就应该那样干干净净的,做我心上的明月。
聂沂无比的喜悦,甚至开始自言自语起来:“师兄,你看看你的徒弟,连我的一根毫毛都比不上。师尊当年真是瞎了眼,会将掌门之位传给你这个废物。你说说你身上哪样比得上我?论修行速度你差我一大截,论做人,你优柔寡断,遇事不决。
你样样都不如我,师尊却对你偏心!我真恨啊,当初为什么心慈手软留你一命,若不是如此,流云宗怕是就要跟我姓聂了!不过现在也不算晚,我会把流云宗重新建立起来,最好改个名字......然后整个修仙界也不过是我的囊中之物!”
他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况之中,目光扫过地上的尘星和江寻安,还忘了要解决这两个麻烦,他面色不善地向他们过去。
尘星爬起来,紧紧地抱住江寻安,用他带血的手遮住他的眼睛,他们身上的血一直在流,都分不清谁是谁的。
他在他耳边道:“我会陪着你,无论去哪里。”
江寻安也算死过一回的人了,面对死亡,他没有什么恐惧,只是有些遗憾,还没有等到贺星洲恢复记忆,还没有等到他们的约定成真。
江寻安蜷缩在他的怀里,移开他的手,对上他的眼。
“我不怕。”
二人很坦然地面对即将到来的结局。
在杀人之前,聂沂伸出手隔空要吸取他们身上的灵力。
身上很痛,江寻安面露痛楚。
体内的灵力在不断地流失,尘星挡在他身前,这样聂沂只好先吸他的灵力。
江寻安:“不要这样......”
尘星痛的脸上都狰狞起来,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绝不想让江寻安看到自己的惨状。
“不要看。”
江寻安满脸是泪,他双手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就像以前他安慰他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身上的压迫感突然消失了,聂沂停止吸收他们的灵力。
只见聂沂突然之间发癫了似的,捂住自己的脑袋,大喊大叫起来。他一会儿嚎啕大哭,一会儿疯狂大笑。
“滚开,谁允许你出来的!现在这是我的身体!”
紧接着,他痛苦地在地上开始打滚,呻吟起来。
一具躯壳里面好像生出两个灵魂,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二人重新看到了希望,拖着浑身是血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江寻安摇摇晃晃站起来,捡起地上的岁寒剑,隔空扔到尘星的手中。
“给!”
尘星回头看了他一眼,默默握紧手中的剑。
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尘星拼着全身上下的最后一口劲,向聂沂的脖颈刺去。
眼看就能刺中他,聂沂这时候居然还能侧身躲过,一把打掉尘星手中的剑。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天真的可笑!”
他的面容瞬间显得扭曲无比,反手一掌拍向尘星的胸口。
江寻安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放大。
“星洲!”
他冲上去接住尘星。
聂沂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天道之子又如何,如今你已成魔,本就是逆天而行,天道再也不会庇佑你。”
原来之前的种种都是他的计划,原来知道剧情的人不止江寻安一个!
聂沂捡起尘星的剑,满脸阴鸷:“去死吧!”
他们避无可避,就这么结束了吗?
万籁俱静,连风都停了。
最后的这段时间里,尘星眼睛也不眨地盯着江寻安,他再也不要忘记江寻安,他要将他记在心上。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那剑出到了一半,竟然硬生生被他自己扭转了方向。
“不可能,绝不可能!”聂沂怒不可遏地嘶吼起来,却仍然无法阻止自己的动作。
“师弟,你为非作歹,杀人无数,是我没有管好你,让你误入歧途。”
明明是同样的声音,却变得严肃和正经起来。
“不!谁想和你一起去死!印永春,你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坏我好事!”
聂沂努力克制住拿起剑的手,身体里的另外一个灵魂几乎是拿命来和他斗争。
那剑最终还是靠近了他的脖颈,要怎样的决绝才能够做出自戮的举动?
“师兄,我错了,你不要杀我,师兄,我求求你!”意识到他无法操控身体后,聂沂开始痛哭求饶起来。
印永春决绝道:“师弟,你生性固执,当年师尊不将掌门之位传给你,也是因为如此。”
他的声音温柔了起来,却说道:“师弟,你就随我一起去吧。”
印永春面露微笑,一把剑横穿了他的咽喉,而动手的人正是他自己。
他甚至来不及作出最后的安排,就这样和自己的师弟一起死在了凛冽的寒风之中。
没有任何预兆。
尘星最后喊了一声:“师尊!”
他的身体瞬间灰飞烟灭。
在他死之后,那股冲天的魔气消失不见。
天上的乌云散去,流云宗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他们并没有太多劫后余生的喜悦。
付出的代价太痛了,那么多条鲜活的人命,甚至连掌门都撘进了自己的性命。
那么多的人再也看不见来年的春天了。
第75章
江寻安呆呆地立在伏魔塔前,就这么结束了吗?
虽然解决了聂沂,但是以他们现在入魔的身份,按照流云宗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德性,他们估计要被双双关入伏魔塔。
流云宗不是久留之地,江寻安转头想去拉尘星,才发现他已经昏死过去。
他连忙背起他,火速逃离下山。
临走之前,江寻安再回头看了一眼流云宗那些高大巍峨的山峰,心中几多感慨,曾经他为了这里付出了一切,没料想还是选择了放弃。
此后他和这里再也没有一点关系。
一连走了很久,直到江寻安实在是撑不住,腿一软,带着背上的尘星跌倒在地。
江寻安不敢大意,又背起了他,继续逃离。
没多久,耳边响起他的声音。
他说:“放我下来。”
江寻安:“我背得动你。”
贺星洲:“把草压塌了就不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有些变了。
江寻安正疑惑,紧接着,就听到他说:“寻安,好久不见。”
那一刻,江寻安愣在原地,就连贺星洲什么时候从他背上下来他都不知道。
江寻安眼中有泪花闪过:“你记起来了?”
尘星,或许现在应该叫他贺星洲。
他紧紧抱住江寻安的腰,亲昵地贴着他的脸颊说道:“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也对,掌门已仙逝,贺星洲身上的禁制自然也解除。
明明一直在身边,却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此刻无需用什么言语来表达,两颗心脏同时跳动时,心意便相通了。
贺星洲抬头,看着他傻笑。
是喜悦,还是激动,江寻安分不清了,他带着泪花的眼弯了弯,笑道:“傻了?”
贺星洲凑过去亲了亲他,重复道:“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有好多话想要对江寻安说,结果没说几句,突然靠在江寻安身上。
贺星洲:“头有点晕,我先睡会儿。”
江寻安低头一看,他衣服上都被血浸透了。
江寻安带着贺星洲找了一处没人的山洞,将他安置好。
这里灵气较为充裕,适合养伤。
江寻安给他止了血,一脸担忧地握着他的手道:“快快醒来吧。”
贺星洲起码睡了三个月,再醒来后,见到江寻安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
虽然是睡着的,但是江寻安在他耳边说过的话,他其实大部分都知道。
他嬉皮笑脸:“有人是不是在我睡着的时候说要和我过一辈子。”
江寻安皮笑肉不笑,将新熬好的药放在他手里:“喝了。”
贺星洲一见那药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只想躲:“寻安,我胳膊疼,使不出一点劲。”
江寻安:“伤的如此严重吗?那我喂你。”
说了这话后,贺星洲聋了一样,没有反应。
江寻安又甜甜喊道:“星洲。”
贺星洲没办法装聋作哑,“咳”了一声:“做什么?”
江寻安:“你都想起来了?”
贺星洲:“记不得,一点都记不得。”
江寻安微微一笑,守着他:“记没记起来也得喝药。”
贺星洲见实在是躲不了,这才满脸皱成一团:“好,我喝。”
话是这么说,药是一口没动。
江寻安无奈摇头:“你现在还有当仙尊的样子吗?”
贺星洲:“什么狗屁仙尊,我竟然还当了那么多年。”
江寻安:“现在你想当也当不了,每天不得不和我一块东躲西藏。”
贺星洲:“躲什么躲,又不是干不赢那些家伙,不管来一个还是来一堆我都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
江寻安:“你别打岔,药还没喝。”
贺星洲面露苦色:“放过我好吗?”
江寻安:“喝了。”
他那副模样简直是比杀了他还难受,好不容易喝完之后,他居然向江寻安讨糖果蜜饯吃。
江寻安将之前他给的那瓶药丸给了他:“咯,吃吧。”
贺星洲吃了两颗:“什么糖,没味。”
江寻安:“你自己炼的。”
贺星洲:“......”
卸下身上的担子,贺星洲只觉得浑身轻松,每天睁眼闭眼就是“寻安寻安”的叫,江寻安觉得自己耳边像是有只蚊子,一直嗡嗡嗡的。
久在山中也不是事,两人决定往其他地方去。
贺星洲说:“要不然去栾山州,听说那儿四季如春,冬天也不会太冷。”
江寻安点头:“也好。”
栾山州果然如传言那半风光秀美,两人在当地买了地盖了房。
按照贺星洲的喜好,自然是少不了在屋前挖了一个池子,里面养了些金鱼。
贺星洲道:“我那宝贝还在流云宗,有时间我去把他偷回来。”
他说的宝贝自然是那胖锦鲤。
江寻安这些天忙着结算盖房的钱,靠贺星洲自然是靠不住的,他少时就不学无术,怎么指望他算得清楚账。
江寻安每天忙得很,贺星洲每次看到他都欲言又止,好像有话要说。
到了晚上,好不容易等他忙完,贺星洲抓紧时机,问他:“有没有觉得忘掉了一件事情,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江寻安:“今天你没喝药?”
贺星洲:“不是这个。”
江寻安:“那还能有什么?”
贺星洲揽住他的腰,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江寻安一时间挣不开,见他那么正经,问道:“到底是什么?”
贺星洲抬头,眼中带笑,语气却是酸酸的:“我们还未结为道侣......”
江寻安一愣,随后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低头看他,眼里温柔的像拂过一片绿叶的微风。
贺星洲很喜欢这样被他注视着。
江寻安:“好,那我们找个时间。”
贺星洲:“我看了黄历,后天不错,宜嫁娶。”
江寻安笑道:“是你娶我,还是我娶你。”
贺星洲仰头盯着他,将头埋在他的脖颈处:“都行,你当我的亲亲娘子或者我做你的亲亲相公都行。”
江寻安哭笑不得:“你说的这两句话有什么区别。”
贺星洲调笑道:“没什么区别,你爱我亦如我爱你。”
他头顶上的碎发扫过江寻安的脖颈,弄得人痒酥酥,江寻安往后缩,他偏偏不让人逃离。
江寻安只好躬起背脊,身体全靠着搭在贺星洲肩上的双手支起才能勉强不滑下去。
贺星洲故意露出受伤的眼神:“你在躲着我吗?”
江寻安一愣,低头吻住他,哄人一样轻声道:“没有。”
贺星洲得偿所愿,露出狡黠的笑,扣住他的后脑勺往自己的方向一带。
当江寻安知晓着了他的道,已经晚了。
他强势地吻住江寻安,不要他有一丝的分心,偏偏还挠痒一样,婆娑着他的后颈。
江寻安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你上哪儿去学的这些?”
贺星洲缩紧手臂,不断缩短他和自己之间的距离,让他只能蜷缩在自己怀里。
“我无师自通。”
“你了不起——”江寻安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只能“唔”的一声,所有的言语都沉默在他的温柔攻势之中。
此时此刻,他们眼中只有彼此,其他的半点也容不下。
江寻安与他十指相扣,微醺的夜色里,没有饮酒人就醉了。
不必多说什么,只用感受彼此的心跳,将爱意无限放大。
江寻安感觉自己像是坐在一艘风雨飘摇的船里,唯一的支撑只有贺星洲。
刚开始那雨点还很温柔,轻飘飘地洒在身上,后面变得激烈而又凶猛,叫他避无可避。
江寻安只好闭着眼,假装没有受到他的影响,贺星洲坏笑着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睁开眼,江寻安嘴唇微张,眯着眼看他。
然而瞳孔中涣散的目光已经出卖了一切。
被他轻而易举地看破了自己的一切,江寻安耳朵红透,抱着他的脖子,交颈鸳鸯一般与他耳鬓厮磨,就是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
贺星洲却扳过他的下巴,迫使他直视着自己。
紧接着是细密的吻,那么急切,让他无处遁形。
江寻安细长的手指弯曲,抓过他的背。
黑暗中传来的一声轻笑。
“我们再也不分离。”
到了黄历上的这天,贺星洲换了一身较为繁琐的华服,那是他还在流云宗做尊者时候的衣裳,衣衫华丽,又庄重。
活脱脱像只开屏的孔雀。
贺星洲一大早就把江寻安从被窝里拖起来:“我选的好日子到了。”
江寻安迷迷糊糊地点头,套上衣服跟他出门。
江寻安将手放在贺星洲的手掌心中,贺星洲紧紧牵着他的手,来到一处桃花树下。
贺星洲道:“这样就不许反悔了,要和我过一辈子。”
前大半辈子都一起都过,便是一辈子又如何?
贺星洲又重复一遍:“不后悔?”
江寻安点头:“不后悔。”
话音落下,一道看不见的契约在他们紧握的手中结成,两人在树下紧紧相拥。
“生生世世,永不相离。”
契约已成,一道金印分成两半,分别引入他们的神魂之中,从此以后,除非生死道消,这辈子都打上了对方的烙印。
历经种种,也算修成正果,虽然过程几经波折。
——
在栾山州日子的过得悠闲,江寻安看起来脸上都有了些肉。
他刚一回来,贺星洲就从背后抱住他,和他卿卿我我。
江寻安推开他的脑袋,道:“我刚才在街上看到了几个流云宗的弟子,栾山州怕是待不得了。”
贺星洲:“要我说,就把他们打晕了再下个失忆咒。”
江寻安:“算了,不想起冲突,换个地方避一避。”
贺星洲:“听你的。”
江寻安问他:“去哪儿呢?”
贺星洲:“天地广阔,哪儿去不得?”
二人相视一笑,携手踏入滚滚红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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