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们怕脏了百姓的饭,也都故意扯开了距离。 但这依旧不影响他们侃侃而谈,仿佛所有人都在此刻,打破了身份之间的隔阂。 毕竟他们都是人。 只不过有些人,是因为意外的天灾或是人祸,才失去了自己的家。 没有身份的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他们始终都是天子的子民。 始终,都是一样的。 宋祁越望着这些人,鲜少的露出了懵懂的神情。 他生来便站在仙界巅峰,因此从不觉得,苦难之中开出的鲜花值得歌颂。 如若可能的话,他更愿意用自己的力量,将一切苦难与厄运,直接扼杀在摇篮之中。 然看着现在的这幅画面…… 他眸中微动,心下也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撞动了。 但这样的失神也只是一瞬间而已,转眼他便恢复了那副和煦的模样。 手腕微动,又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时间缓缓流逝,太阳正挂空中。 等到大半的流民和百姓都已经吃上饭时,国子学的少数监生,便也都匆匆赶至了。 他们风尘仆仆,喘着粗气汗流浃背。 想必也都是跑着过来的。 可当看见祭酒大人站在最前面,正满脸笑意的给流民们盛饭时。 这些监生们顿时鼻子便时一酸,也不顾得自己累不累了,只是感动的差点哭出来。 时至九月,日光仍毒。 祭酒大人带领安禄府所有人,不畏辛劳,只为能让流民吃上一口饱饭…… 圣贤书中的故事由虚化实,监生们顿时心潮澎湃。 “祭酒大人!我、我也可以帮你,您先去歇一会吧!” “现下日光太毒了,我去寻些蒲扇来,让百姓们凉快着吃饭!” “我做过饭的,淘米择菜的活计也可以交给我……” “祭酒大人放心,我们是温习完讲义才过来的,并未荒废学业!” “云、云家二郎!?咳咳……没事没事,我、我们去擦桌子吧……” …… 身着烟青色学子长袍的监生们,一如安禄府的那些家仆们一样,都兴致勃勃的在小摊旁忙碌了起来。 他们瞬间就变成了,这钰芦坊最另类的存在。 毕竟在百姓的印象中,无论是教授还是监生,平日里都是心高气傲的。 压根就看不起他们这些个,大字都不识一个的平民百姓。 可如今,面前的这些同样饱读四书五经的少年们,却散发着蓬勃的朝气。 将他们心中最为炙热的活力,尽数发散到了所有人身上。 这就是国子学的监生吗? 百姓们不知为何颇有些受宠若惊,而后将目光都落在了宋祁越的身上。 他此时正坐着休息,和一旁的流民们侃侃而谈。 没有在意他们的手肮脏与否,他只是含笑着拿起了那流民的碗,走到小摊处又为其盛满。 而后落座,继续谈笑风生。 此刻,他便是最耀眼的存在,也是最安抚人心的存在。 然不过半个时辰,又有一众监生快步行来。 他们大多身形憔悴,脸颊泛黄,想来是各州县考核上来的寒门子弟,应当是最为勤苦好学的监生了。 可瞧见他们的时候,宋祁越眸中略显震惊,脸上也明显有些愠怒。 他起身同最前头的那名监生问了什么,眉间微微蹙起,仿佛对他们擅自离开国子学很是生气。 百姓们不解,明明适才也有监生…… “他、他竟敢做出这种事!?” 正当所有人都不明所以之时,宋祁越爆发出了一声怒喝:“国子学是培养人才的地方,可不是教那厮搅弄风云的地方!” 他看起来愤怒不已,转身去拿了自己的长鞭。 “这安如惊,真当我宋祁越是没脾气的吗?我现在就去找他算账!” 作者有话要说: 明面上——宋祁越:我得遵守人间的规矩,调查取证必不可少。暗地里——宋祁越:我挖坑我挖坑我继续挖坑……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来试试陷阱嘿嘿嘿~-
第20章 恶毒伯父(二十) 今日正好是安如惊的休沐日。 此刻安家别院中,他正倚在凉亭中的太师椅里,神情放松的闭目养神。 周遭置有冰盆,前有女妓唱曲。 身材妖艳、穿着清凉的女子,则半倚酥肩靠在他身上,任由那双手肆无忌惮的玩弄。 一片旖旎快活的春景。 然这般潇洒的时光,却很快便被打破了。 别院外头突然响起了吵闹声,熙熙攘攘之下,好似门也被人暴力踹开了! 安如惊登时一个激灵,骨碌着从太师椅上坐起。 “娘的狗东西,谁踏马打扰老子快活?” 他手忙脚乱的穿上裤子,随即也不顾美人如何,大步往别院正门走去。 然刚走至连廊,迎面便撞见了极为狼狈的家仆。 见着他,那家仆踉跄了一下,连忙喊着:“爷!爷你快躲起来,那个祭酒宋、宋祁越,拿着长鞭打过来了!” 什么玩意? 安如惊愣了一瞬,有些不明所以。 但还没待他细想家仆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却蓦然察觉到,周遭好像席卷过来一阵杀气。 冷到刺骨的气息由远至近…… 他的尾椎骨冒出了冷汗,又顺着脊柱持续上爬直至头顶,瞬间全身发麻。 直到他抬眸,看向了长廊尽头。 在树叶的光影交错间,正站着满面冰霜的宋祁越。 他手上拎着一条长鞭,上头殷红交错血迹斑斑,仿佛只要打在身上,就能直接将人脱掉一层皮似的。 “操!……”安如惊瞬间傻住了。 直到这时他才理解,为什么家仆让他跑了。 这踏马谁不跑谁是傻叉吧! 这般想着,安如惊便顿时回神,转头脚底抹油就要开溜。 但宋祁越又哪能如他所愿,上前几步甩出长鞭,直接便将缠住了安如惊的脚踝。 再轻轻一拽,便直接摔了个狗啃屎。 “咚”的一声在长廊内响起,安如惊感觉自己的门牙似乎都掉了,满嘴甜腻的血腥味。 他瞬间哀嚎:“奶奶的,宋祁越你疯了吗!爷是司业、是国子学二把手,还是御史大夫的亲儿子!你敢打我是吃了雄心……” 宋祁越冷笑:“自报家门?挺好。今日我打的,就是你安如惊!” 长鞭瞬间落下! 华贵衣裳被撕裂,露出之处鲜血淋漓。 安如惊连哀嚎声都嘶哑了,简直想直接杀了这个恶魔。 但他完全无法动弹,身旁的家仆已然吓晕过去了,目前竟然…… 无一人能帮助自己! 一鞭又一鞭毫无顾忌的落下,安如惊后背上早已鲜血淋漓。 “买通教授、拉拢学官、打压寒门子弟……司业,你还真是听话啊。” 宋祁越很知轻重,落下最后一鞭时,安如惊也即将要晕过去。 他冷脸踹了一脚,旋即无情嗤笑道:“你父亲才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就连你,也不过是他为了自身利益,亲手送出来的一个障眼法罢了。” 脚下的身形一颤,却再无力气出声。 哀嚎声持续半刻便戛然而止。 不过多时后,安家别院的大门,便被人再次推开了。 围在墙外头正偷听的百姓们,连忙惊恐的后退了两步,而后看着满脸冰霜的宋祁越,禁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目光随即落在其手上,众人瞬间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那、那鞭子上,居然还淌着血呢!是、是那安如惊的吗? 天爷啊,祭酒大人生起气来,真的太可怕了吧…… “今日确实鲁莽,是不是吓到诸位了?” 见百姓们如此,宋祁越连忙呼出一口浊气,尽量平和自己的情绪。 “只是事出有因,关于监生们的任何问题,我都不想让步,也不会让步,所以才……”他有些懊恼的样子,“还、还望诸位见谅。钰芦坊那处的施饭摊子,府中家仆会持续管制的,如不介意,便都去那里吃一口吧。” 他说罢收起长鞭,有些垂头丧气的离去了。 而看着宋祁越的身影渐行渐远,百姓们这才开始爆发争论。 最后叽叽喳喳讨论许久后,大家伙的意见终于达成了一致。 那就是:能让祭酒大人气成这样,甚至连温文尔雅都顾不得了,一定是那个安如惊做了天大什么坏事! 简直罪无可恕!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内,安家别院的门前和院墙上,就都布满了烂菜和被砸碎的鸡蛋。 只能说是,惨不忍睹。 而此时的御史府内,正有一名青年,快步的走进了书房。 “家主,宋祁越并未发现流民之中的问题,只是……” 他顿了一瞬,继续说着:“只是小郎君他做的事,似乎是被那些寒门子弟抖落出去了,现下宋祁越正去寻小郎君算账。” 顶梁屏风后,一名老者踱步现身。 他抚着胡子说道:“暂时不必管。惊哥儿本就是个幌子,那宋祁越不见得如此聪慧,能直接瞧出来流民的问题。” 青年点头应是。 “但也不能过于松懈,还是盯紧他。” 老者继续说着:“今晚派一批刺客打探消息,如果发现他有问题……” 屋内溢满杀意,冷的简直刺骨。 青年身子瑟缩了一下,不敢再多说一个字,连忙应下声后转身出府。 多道身影随之四散离去。 他顺着大街往龙泽桥行去,就这么与手执长鞭的宋祁越,擦肩而过。 青年人转眼消失在喧闹的长街上。 而宋祁越则嗤笑一声后,熟稔的从袖间摸到了些许粉末。 是杀手们识别目标的记号。 他指尖捻搓,粉末纷纷扬扬洒在地上,又转瞬不见了踪影。 看来今晚,要忙起来了。 待到宋祁越回到安禄府时,云峰竟不知何时,已经在府中等着了。 而见其在此,宋祁越脸上的愠怒也仍旧未散,冷声道:“今日恐不能授课了,倒教云家二郎白跑一趟。” 他似乎心情不悦,说话也无往日和煦。 长鞭已经浸透鲜血,在地上拖拽出一条刺目的红痕,让人看着心惊胆战。 但云峰却视若无睹。 “我本来并不相信你。”他抿了抿唇,“但今日之事,倒让我对你改观了许多……” 这话落下后,他连忙低下头,略有些窘迫。 但鉴于目前看来,宋祁越已经是他接触过的人当中,最像好人的一位了。 因此他犹豫了片刻,还是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玉佩。 “我大兄前些时日去泯洲赈灾,在清理一处惨遭灭门,又被大火烧成废墟的富商宅邸时,发现了这块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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