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种,可遥遥远观,却不敢出声惊扰的美。 有不少还未出嫁的女娘,便望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微微失了神。 而且那声音,也是温润好听的。 与侄儿相处并非如传言般不堪,看着和气又恭敬,比一般人家的父子还要亲近。 ——所以是哪个混蛋造的谣! 百姓们也忽然就理解了,为什么昨日那传言听着如此之假,却仍有人愿意相信了。 就是说啊,祭酒大人这魅力,换谁能不迷糊? 不是将那贼人感化到热泪自刎,难道还能是用那双干净修长的手,毫不留情杀掉的嘛? 绝对不可能! - 宋祁越行至国子学时,燕留塔的钟声刚刚敲响。 他携带着卷宗往崇文阁行去,却在及近四厅六堂的位置,很意外的没听见监生们的颂书声。 眉间微蹙,他转了步子,往学堂内走去。 此处是率性堂,大多是监丞从各州县里,考核进国子学的寒门子弟。 这些监生们家境虽然贫穷,但个个都是好学爱学之人,能力卓越出众、性子坚韧不拔,是官家重点培养的人才。 然此刻,教授不在。 这群原本最为活力满满的监生们,却极其低沉的坐在桌案上,一言不发。 宋祁越踱步而入,挂笑问着:“今日授课的教授是那位?还未过来么?” 见他进来,监生们愣了一瞬。 随后有人先开了口,其他人才面色苍白的起身,颤抖着作揖行礼。 “今日是林教授授课,现在……”一位年长些的监生回他,神态颇有些不自然,“现下,应当是同司业,议事去了。” 司业?议事? 他微微抬眸,看着监生们。 目光所及之处,能瞧见他们各个心事重重,尤其在面对他的眼神时,更显得仓惶与狼狈。 宋祁越眉头微挑,行至教授案前。 看着匆匆翻了两页的卷宗,现下正落在下月月试的考题上,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国子祭酒每月上朝一次,汇报监生的旬试与月试成绩。 而这个旬试与月试成绩,在官家那里是有合格率要求的。尤其是这种关系到升舍考的月试,合格率更是需高达八成以上。 若监生成绩稍有下滑,那最后担责的也只有祭酒一人罢了。 轻则扣俸,重则革职。 而昨日他刚在清玉京中被大肆传扬,今日司业便匆匆找教授们议事…… 寒门子弟也不似往日活跃,见到他时各个神色纠结慌张…… 这若是说其中没点什么猫腻,怕是鬼都不会信的吧? 宋祁越抿起嘴角,眸中愈发阴冷。 这安仲林还处于水深火热之地,不知如何解决当下麻烦呢。 安如惊他,怎么就开始不老实了? “九月将近,快到月试了……”片刻后,他缓声道,“此次月试关系到年终的升舍考试,若是不能及格,可就要与今年的升舍失之交臂了,诸位监生可做好预习准备了吗?” 这话落下后,监生们脸色微僵,似是被戳到痛处。 宋祁越视若罔闻,继续说着:“当年我家境贫寒、身子病弱,寒窗苦读十数载,才一路从谓南考到了清玉京。都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磨难,终是凭自己的一腔热血和不服输,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我们寒门学子,莫说入仕了,连入学都是不容易的。” “换句话说,倘若当年我没能秉承心中所向,中途受了蒙蔽或贿赂而误入歧途……” 他目光如炬,扫过下方监生,语气中充满了失望:“那这么多年,学的四书五经与人生道义,不就全都白读了吗?” 监生们面面相觑,有些哑然。 他们不是不知道,这次月试的成绩,将会代表着什么。 寒窗苦读多年才进入国子学,谁都不愿意临门差一脚,却选择放弃仕途。 可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 但若是官大数级,甚至是官压寒门,那就不是压死人,而是直接吃人了。 众监生有苦难言,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宋祁越知道这些寒门子弟无权无势,有时候做出什么选择实属不得已,因此并没有当众追问。 他只是轻轻合上林教授的卷宗,而后淡声道:“诸位监生,人生路长,选择颇多,切莫走歪啊。” 说罢,他便负手离开屋子,却并未走远,而是驻足于连廊之上。 他在等。 等,第一个开窍之人。 而屋内,众监生之间的气氛极其沉重,仿佛有巨石压在他们心口,怎么都喘不上来气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身形清瘦的男子,猛然站起了身。 他立在原地,双手攥拳,嘴角微抿,似乎是在下什么决心。 终于,在众监生疑惑的目光中,他抬起了头,眸中坚定的走出了率性堂。 而后径直朝着在连廊上,已然等了许久的宋祁越走去。 他驻足,稍稍沉了一口气,而后看向宋祁越,神色中略有警惕。 “祭酒大人,倘若我们受到了司业的威胁,您……可能为我们做主吗?” 宋祁越笑,语气中狂妄的不可一世:“倘若你们所言皆真,那在国子学中,便是……” “有我,无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章 恶毒伯父(十五) 宋祁越的气势非常强。 可他既没有激昂的举动,也没有慷慨的措辞。 只是负手端正的站在连廊里,背对朝阳,笑容温暖和煦、眉眼干净清澈,神色淡淡的望着眼前之人。 温柔而又强大,让人无比信服。 这名监生愣了一瞬,随即抿唇回头,看向了率性堂的门口。 而那些踌躇不前,内心慌乱的监生们,同样也站在门口,远远的看着他。 希冀的目光与坚定的神情交织。 就仿佛在告诉他:说出来吧,我们所有人,现在都相信祭酒大人,同时,也相信你。 片刻后,他回过头,呼出了一口浊气。 于是在接下来半个时辰内,这名监生便将今日发生之事,极其细致的同宋祁越全盘托出了。 简而言之就是—— 安如惊以威逼利诱的方式,想让这些寒门子弟放弃此次月试,而后让众学官联合上奏弹劾,以此将宋祁越推向朝臣议论的风口浪尖。 宋祁越摩挲着指节上的老茧,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这是个堪称笨到离谱的坏心思。 却也是个只要能够办好,就一定会将他完全拉下马的好想法。 只不过,勾结学官,扰乱国子学秩序,打压寒门子弟…… 这几个罪状,是只要单独拎出来一个,就能让官家震怒无比,甚至会牵连全族的。 现下的安如惊,那可是尽数全犯啊! 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个安如惊是天生蠢笨如此,还是说暗中有人在推波助澜,只为坐享其成呢? 御史大夫安仲林,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亲儿子走入歧途吗? 而太中大夫那头,倘若知道了这样的消息,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呢? 还有……安如惊想拉他下马的话,真的就只做了这一件事吗? 思及此,宋祁越眸光微亮,心中稍有了些想法。 他抿了抿唇,随即道:“此事我已知晓,稍后你领着率性堂的监生们,写一份措辞愤懑的控诉书出来,我在崇文阁等着你。” 那监生应声点了点头,但眸中仍是散不去的担忧。 他呆呆的立在原地,脸上现出几分纠结,似是想要再问些什么,但终是觉得有些唐突,并没能开口。 见状,宋祁越上前两步,轻轻拍着他的肩头。 “放心,此事我会尽快解决的。作为监生,你们只需好好听课预习即可,争取在下月前的月试中,都能考个好成绩出来。” “至于其他的,全都交给我。” - 率性堂的那份控诉书,很快就被送到了崇文阁。 宋祁越将其仔细的做好了批注,又分批整理了几份卷宗出来,熟稔的开始准备着之后的应对策略。 而傍晚从国子学离开时,小包子岑盛元,竟也跟着他一起上了马车。 他说想要看看小叫花去。 只不过有些忧心忡忡,不知道小叫花现在,还记不记得自己了。 宋祁越倚在车壁,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打趣道:“记不记得,现在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只是等会你见了她,别被吓着就行。” 岑盛元小脑袋一歪,眸中透出疑惑与不解,并不明白他的意思。 直到半个时辰后…… “怎怎怎、怎么是女娘!?” 岑盛元站在厢房门外,看着屋内坐着的可爱女娃娃,瞬间结巴了。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那个脏兮兮的小叫花,忽然之间,就变成了一个水灵灵的女娇娘了啊! 他还牵过人家的手…… 他还哄过人家吃饭…… 他还给过人家银子…… 这要是让父亲知道,他会被打断腿的吧! 岑盛元的脸上充满了诧异,嘴唇微微颤抖着,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呜呜!呜呜?”南絮颠颠跑过来,扯了扯他的袖子。 她的眼睛整体是圆圆的,像只小鹿似的亮晶晶闪着光,看起来楚楚可怜。 岑盛元顿时小脸就红了。 耳根后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红晕,脖子更是像要滴血似的,看着羞涩不已。 不过! 虽然她是很可爱啦,但是这咿呀呜呜的,自己听不懂说的是什么啊! “南絮说,很开心见到你了!”宋泠从屋内走出,“并且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听课?” 这话落下,南絮便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然后鹿眼亮晶晶的盯着岑盛元看,希冀的神色仿佛在等待他的回答。 岑盛元:“……?” 等等?不是!这到底是怎么从两声呜呜中,听出这么多意思的啊! 小包子非常的不理解,郁闷的皱起了小脸。 而站在门外的宋祁越,见状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旋即踱步入室,问着:“那岑小郎君要留在府上,等云家二郎来了后,与他们一同听课吗?” 岑盛元沉思片刻,看了看南絮,又想着能多听些课也不亏,便点了点头。 宋祁越见状含笑,眸子微亮像只狐狸。 随后又宛若大家长似的,安排着三个孩子去往了内院偏阁,并准备了不少的糕点,叫他们边吃边等。 不过多时,云敖便领着云家二郎云峰,赶来了安禄府。 小郎君与他父亲虎背熊腰的模样不同。 他生的白白净净,身形偏瘦又乖又嫩,只是眉眼之间含着一抹不服输的傲气,倒是有些将门风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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