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谢昙曾一直如此不安吗? 安又宁心口鼓胀,眼睛酸涩,似乎有一股压的人喘不过来气的重量哽在喉头。 阴差阳错,伤害铸成。 他如今却又在临死关头,再次确认了谢昙的心意。 还恨吗? 在亲手了结谢昙时,他的恨意或许就已消弭。 还爱吗? 他心头涌动难言,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 纵使心乱如麻,纵使如今知晓一切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不过也幸好如此,黄泉之下他或许会偶尔缅怀,也不算作遗憾。 “心碎了?”白亦清嘲讽道,“所谓的爱,真是教人脆弱。” 白亦清还想嘲弄安又宁两句,炼丹室外却突然一阵喊杀冲天,他面色一凛,就有守卫跑进来附耳禀报。 白亦清听后神色严肃了几分,将守卫派出去后,却忽然转身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的再次打量了一遍被吊着的安又宁,眼神不善中隐含着半分遮掩不住的莫名好奇。 “你倒是好手段,”白亦清奚落安又宁道,“从前是谢昙、鹤行允,如今那魔域莲君竟也被你迷的七荤八素,不顾正魔两道立场,还要前来救你……” “怪教人恶心的。” 安又宁还没消化他说的话,炼丹室大门就被人轰开了,动静剧烈,炼丹室一到三层似乎都跟着抖了抖。 谢昙掩唇咳着从容走进来,却在看到中堂乾坤鼎上吊着的安又宁后,瞳孔骤然缩小了。 白亦清站在巨大的乾坤鼎前,彬彬有礼道:“莲君,别来无恙。” 谢昙收回眼神,神情阴鸷,分毫不与他废话:“放了他。” 白亦清怎么可能乖乖听话,但他也知晓莲君如今在魔域的地位,这个新人短短时间内就能一统魔域成为魔尊,定然不简单,他便也不想与他立刻就起冲突,白亦清企图利诱:“得了灵珠,灵力我七你三如何?” 巨大的诱惑却未动摇眼前人分毫,莲君动作极快,以指化剑,一个抬手,所指之处就被劈出半米深的纵痕,若非白亦清躲的快,如今一分为二的就是他本人了。 白亦清脸色冷下来。 “别给你脸不要脸,”白亦清突然转头命令道,“下链!” 安又宁身子就突然失重再一扽,翻起的灼热气浪扑的他发梢都要烧起来。 谢昙眼睁睁看着安又宁离乾坤鼎更近一步,登时浑身僵硬,看向对面白亦清,一时之间不敢再妄动。 白亦清露出了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我改主意了,想让我放了他?可以。你自废双目,自断手脚,自散修为,我便放了宁少主,如何?” 莲君听闻垂目,竟没有一丝犹豫,真的在思考起来。 白亦清眼瞧着脸色就变了几变,为情为爱为人——这是他最讨厌的东西。 灼浪几乎将安又宁炙烤失声,他拼尽全力才能出声提醒谢昙:“不要相信他!丹王炼化前的药草准备还没完成,他不可能提前把我投入乾坤鼎,那样会功亏一篑!” 白亦清陡然仰头看过去,眼神像是要吃了安又宁,却没出声否认。 谢昙不负所望,下一瞬再次发动攻击。 白亦清却不知为何丝毫不慌,直到一个干瘦的老头突然出现挡在前面——是那个修为甚高出关的薛氏长老。 他拦下了谢昙的攻击。 谢昙奔波至此,快成强弩之末,猛遇强者,心肺震动,掩唇都没能捂住那口咳溢而出的血。 他看一眼吊在上方的安又宁,再看一眼躲在薛氏长老身后的白亦清,忽从袖袋中摸出一支白色小瓶,倒出丹药放入口中。 这是透支的丹药,集修为巅峰为一刻,代价是急速缩短的寿命。 谢昙脸色肉眼可见的好起来,白亦清顿感不妙,立刻又往角落躲了躲。 下个瞬间,谢昙与薛氏长老就打的难解难分。 刚开始谢昙还落在下风,渐渐的药效发挥了作用,谢昙越来越游刃有余,薛氏长老应对愈发吃力。 安又宁在上方看的清楚,谢昙逐渐应对自如,他还以为谢昙吃的是补益丹药才会如此,心底就忍不住松了口气。 直到谢昙一剑削了薛氏长老的脑袋,一刻钟最后一息恰在此时过去,谢昙脸色肉眼可见的灰败下去,甚至比当初无定山谢昙修为初废,他前去营救时见到的脸色还要差时,安又宁终于察觉出不对劲儿来。 他忍不住下意识喊出声:“谢昙!” 谢昙已然半跪在地,若不是有手中剑支撑,怕是整个人要倒下去。 他听到了安又宁的呼喊,带着担忧的意味——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又宁的关心了…… 谢昙又吞了一颗丹药,原地缓了片刻,刚要仰头想让安又宁不要担心,就觉头顶罡风呼啸,伴随着安又宁的惊呼“小心!”,一只大掌陡然拍了下来! 谢昙疾退,才堪堪避过,袍角则被这掌罡风撕的碎裂。 “我本来还想放过莲君,没想到你竟是谢昙?”白亦清从角落里走出几步,道,“你竟然没死,还换了身份,想来你已经发现我的作为,留你活口就是断我后路,让我亲手送你一程!” 白亦清说罢就冲挡在他面前的地傀道:“杀了他!” 地傀领命,立刻上前与谢昙缠斗起来。 地傀实力不比薛氏长老,但谢昙负荷过重,纵使再次吞服丹药,也不如第一次效果明显,他自己已然能感受到机腑之间的一塌糊涂。 但他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在这里。 雪上加霜的是,丹王突然出声:“药草好了……” 不痴不以成术。 丹王在炼制方面向来专注,是个痴人。 他一旦开始,就很难发觉周围之事,因此他陡然制成药草准备,这才发现炼丹室内好似多了人,又发生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事。 丹王吓了一跳,白亦清却狂喜,立刻逼近丹王:“继续!” 丹王看向安又宁方向,却再次犹豫起来。 白亦清语气狠厉:“你真不怕你的宝贝孙女没命吗!” 丹王再次做了一番心理斗争,终还是使劲咬了咬牙,闷声闷气道:“下链罢……” 早在安又宁被下链的第一次,谢昙就趁机结果了掌控铁链的守卫,如今白亦清只能亲自动手。 谢昙无法摆脱地傀的纠缠,他心急如焚,仰头看向安又宁想说“别怕”,却陡然看到他心爱之人面对死亡平静的脸。 他就那样默默地看着他,似有千言万语。 谢昙登时心痛到无法呼吸。 眼看白亦清就要摸到那拨动命运的铁链,几乎是一刹那,谢昙就做了决定,再次抬头。 安又宁已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却看到了谢昙再次抬头,看到了谢昙那双黑沉深邃的眼,不知为何,他心头突跳,忽涌出一股莫名不祥的预感。 谢昙眼神尽是缱绻眷恋,几次张口,最终却还是只轻声说了一句:“……活下去。” 在白亦清不可置信的睚眦欲裂中,一股灼眼的金白之光以谢昙丹府为始,豁然爆发,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瞬息吞没了昏黄的炼丹室。 炼丹室耀眼的光芒冲天而起,谢昙带来的暗卫不少离门口近的,他们不可置信的看向坍塌中的炼丹室,嘴唇都颤抖起来:“尊、尊上、尊上自爆了!” . 出乎鹤行允意料,今夜地牢的看守似乎比往常薄弱,好似被抽调走许多一样,因此虽有冲突,但他们几番打斗,应对还算从容。只不过薛灵似乎将地牢改造过,地牢新布局如同迷宫,他们在其中转了许久,才终于找到宁父和安阁主他们。 如此大好机会,鹤行允当然不会放过。 他将宁父他们此次全部救出,若今夜行动成功,之后对敌必然就不会畏手畏脚,又多几分胜算。 只不过他找了半天,却仍旧没有发现小初的踪影。 鹤行允忽然意识到,小初也许真的如莲君所料,仍在炼丹室。 莲君前往炼丹室相救,会为救下小初争取时间,他得抓紧时间赶过去。 鹤行允毫不犹豫,命令带来的驻军将伤痕累累的宁父他们带回驻营,他则要带着防风赶去炼丹室。 驻军领命,他们准备一出地牢就兵分两路。 谁知方出地牢,鹤行允他们就被炼丹室方向的冲天光芒惊动了。 那分明是有人自爆,最终奋力一击时灵力热烈燃烧的模样。 防风脸色立刻白了。 他招呼也顾不得打一声,扭头就向炼丹室方向跑。 鹤行允亦回神,再次嘱咐驻军快速回驻营后,也紧跟其后,追了过去。 无念宫似乎乱成了一锅粥,耳边风声呼啸,防风率先跳进了炼丹室的院落,鹤行允本要跟着一跃而入,不经意间眼风突然扫到不远处匆匆赶来的两人,忍不住停了一下,换转方向,向那两人跃去。 鹤行允的突然出现并未惊吓住匆匆赶来的两人,宁母反而问道:“发生了何事?怎么这么乱?” “师父,”鹤行允先是给廖老行了个礼,继而回答宁母道:“说来话长。” “师父伯母,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小初应该还在炼丹室,方才炼丹室不知是谁自爆,小初有危险……” 宁母一听安又宁竟然也在,什么也顾不上了,领头就往炼丹室冲,鹤行允与廖老自然紧跟而入。 炼丹室已然坍塌成一摊废墟。 四处散落着沼火和乾坤鼎的碎片,大坑一个接连一个,四处都坑坑洼洼又黑乎乎的,无声的诉说着此处的惨烈。 防风已然挖了好一会了,却连谢昙的一片袍角都没有找到。 因为没有亲眼看到,所以就算听了同来暗卫说的尊上自爆的消息,他也不相信。 廖老看到眼前惨状,轻轻一挥手,就拂开了断壁残垣,露出炼丹室被掩埋的地面来。 宁母很快找到了被锁链绑缚的安又宁。 宁母上上下下检查了安又宁一遍,发现安又宁并无大碍,似乎只是被震晕了过去,除了整个人灰头土脸的,身上也没有什么致命伤。 宁母心下忍不住松了口气,从背心给安又宁输送真气缓息,安又宁悠悠醒转过来。 宁母关切道:“初儿,你怎么样?” 安又宁思绪却还停留在谢昙自爆的瞬间,脑子嗡嗡的,条件反射的问道:“谢昙呢?” 谢昙?魔域谢昙不是早就死了吗? 初儿是不是吓魔怔了? 宁母还未说什么,安又宁却毫无预兆的霍然起身,脸色从迷茫逐渐转为不可置信,又夹杂着连宁母都看不懂的悲恸,抑或是别的什么复杂的东西,宁母说不上来,她只觉得自己的儿子,此时就像一个浑身皲裂马上就要破碎的瓷偶。 她甚至觉得,安又宁只要一抬步,就会支离破碎。 宁母忍不住拉住了自家儿子的手臂,安又宁说不上是什么的眼神望过来,宁母不知怎么,就慢慢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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