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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发未束起，如瀑般披散一背，额前几缕碎发随意地耷拉着，轻扫他的眼皮。 林一鸣自登基以来并不关心朝事，上朝上得稀松二五眼。 在现实世界里就难逃牛马命运，好不容易穿个越，岂有不享受的道理？ 朝臣们一开始还怨言四起，奏章不断，可是渐渐地，他们也就心累不愿再说了。 反正他们的这位皇帝，从小就因着一副好皮囊受万人宠爱，早就给惯坏了，好话赖话一概听不进去，哪天心情不好，催急了，一时兴起砍个脑袋玩玩也说不一定...... 任茂轻手轻脚，生怕发出一点声响，行至林一鸣正对面的空地中央，跪身叩首：“奴才叩见圣上。” 林一鸣沉默良久才懒懒嗯了一声，丝毫没有刚起床精神抖擞的模样。 任茂：“谢圣上。” 任茂起身走到林一鸣身边，扫了宫人们一眼，“你们都先下去吧。” 宫人们自觉排成一队，恭恭敬敬地低头后退，直退到门口才转过身去走了。 任茂确定他们走远了才撤回目光，什么都还没说，就跪下一通求饶。 林一鸣毫不意外，“怎么，又失败了？” 任茂战战兢兢：“圣上，这次奴才是真的安排得天衣无缝，独独没有料到齐都会半途醒来。” “那证明，你还不够狠，药的剂量下少了。” 任茂暗戳戳觑着林一鸣的脸色：“可是皇上，您不是特地交代过，不许任何人伤开国公性命吗？那可是劲力最强的迷药，牛都可以轻易放倒。” 林一鸣：“听你的意思，你行动失败，全都怪我喽？” 任茂忙垂下眼去，将腰弯得更低：“奴才不敢。” “大清早就来坏我的好心情，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林一鸣站起整整衣襟，“走吧，随我去探望一下我那受了惊的开国公。” 任茂：……受了惊的难道不是魏安吗？ 任茂忙伺候林一鸣换好衣裳，出门前给他披了件湖蓝色白毛领大氅。 外面稀稀拉拉地飘了些雪花。 任茂来时路上雪还不多，此刻放眼望去已是白茫茫一片。 几个宫人懒洋洋地倚在墙檐下，或拢着手或朝手心里呵气躲雪，怀里都抱着扫帚，预备等雪停了再扫。 林一鸣看着他们，心里忽然浮起一种异样的感受。 他觉得这个画面有一丝带着烟火气的温馨，他记起小时候住过的那条小巷。 小巷两侧都是低矮的平房，夏天大人们在自家门口或铺张凉席或放几张凳子围坐在一起谈天。 冬天天气好的时候，就和这些小宫人一样，拢着手靠在门边。 时隔多年，林一鸣回去过一趟，曾经的玩伴都已长大各奔前程，记忆里熟悉的面孔一张也看不见，那里已经没有人认得他，小时候觉得很宽很宽的路，也发觉并没有那么宽敞。 任茂看到林一鸣驻足良久，一动不动地看着宫人们，原以为他是不满他们的偷懒行为，于是道：“奴才这就去呵斥。” “不必了。”林一鸣将他叫住：“走吧。” 任茂抬头，却惊奇地在他脸上看到些许难过。 这样一个性情乖张的人，竟也会感性？
第10章 听话 赵昱宁困在暗无天日的监牢里不知时辰，只能通过狭小窗缝里透进来的光，判断白天与黑夜。 他大概是没有那个闲心掰着指头数日子，至今不知过了几天。 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不知归期不知未来，简直比放在火上烤还叫人难以忍受。 他在现实世界里的生活不算顺利，由于至今也没写出个爆款作品，是个在温饱在线挣扎的小编剧，好不容易攒出个大活，还被林一鸣搅了局。 生活虽然不顺利，但至少有自由，也不用吃馊饭。 唉…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正在赵昱宁感怀人生时，一辆豪华轩车在大理寺监牢门外停下。 车门打开，林一鸣在任茂的搀扶下，踩着人肉墩子下来。 大理寺的监牢从外面看，像个披着灰色硬壳的大怪物。 里里外外皆被披坚执锐的士兵看守，就是蚊子飞进去都得费些功夫。 士兵们整齐划一俯身跪地，齐呼圣上，铿锵有力的声音震颤整条街道。 林一鸣自两列士兵中间穿行而过，还没靠近，早有狱卒将门打开了。 里面的狱卒们排好了队，正要行礼，被林一鸣抬手止住。 林一鸣不准任何人跟随，过了第二道门，他将大氅脱下递给任茂，“你就在这里，不必随我进去了。” 林一鸣径直走向那间面积最大的监牢，路过魏安时他淡淡扫了一眼，见魏安躺在草垛子上，正昏迷着。 赵昱宁抱膝靠在墙角，一脸心如死灰。 听到锁头的响动，赵昱宁以为是狱卒，混不在意地瞥了一眼，却惊奇地发现是林一鸣。 林一鸣走过来，影子将他笼罩。 赵昱宁面无表情，“你不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坐着，接受万民的膜拜，来这又脏又臭的地方干嘛？” 林一鸣：“来探望一下我的挚友。” 赵昱宁连白眼都懒得翻，把身子往墙里缩了缩：“哦，探望完了，还活着，你可以走了。” 林一鸣笑道：“你果然愈发性感了，我心甚慰。” 赵昱宁：“……” 林一鸣看出他的烦躁，“不爱听？好，那我讲点你爱听的，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会是你和我进入到这里，而不是其他人和我。” 没成想赵昱宁还是没什么反应：“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反正又回不去。我倒是很想知道你到底图什么？难不成，你还能把这里的财富和至高无上的身份带回现实世界？” 他在赵昱宁旁边坐下，“我在乎的当然不是这个。” “那你这费尽心思的是在干嘛？” “想要你啊。” 赵昱宁：“……” 好，我知道了，你可以不必再说了。 林一鸣侧头看他：“你难道，忘了我吗？” “什么？”赵昱宁疑惑：“忘了什么？” 林一鸣：“你真的记不起来？” 他叹了口气，低声道：“你可以将这里理解为我的精神世界，只有执念够深，爱得够深，才能进来，你明白了吗？” 赵昱宁不敢明白。 他沉默着。 良久，背后传来一声很低很低的抽泣，赵昱宁一惊，倏然回身，竟然看到他在哭！ “不是，你…这就哭了？” 他知道林一鸣情绪化、喜怒无常、内心脆弱易受伤，经常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可没想到他脆弱到了这个地步？！ 赵昱宁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说过的话，没什么伤人的啊，甚至在刚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吭声。 “你别哭啊。”赵昱宁手搭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 怎么搞得他是坏人似的。 分明陷害齐都、暗杀魏安、改剧本、杀三千有功之士的是他林一鸣啊！ “好好好，我明白我明白，我都明白，我也都想起来了好不好？” 林一鸣抬头，眼睛红红的：“你明白什么了？” “明白…嗯…就是…明白这是你的，精神世界，然后，只有爱的很深很深的人，才能进入。”重复完赵昱宁觉出不对来，这话缺乏主语。 谁爱谁很深很深？ 创造者爱进入者，还是进入者爱创造者？ 林一鸣看他一脸思考的样子，替他解疑：“是我，想得到你的执念。” 赵昱宁愣住了，那也就是说，是创造者爱进入者… 可一味的索取和占有，真的是爱吗？ 没等赵昱宁反应过来，唇上突然贴来一片温热。 赵昱宁一惊，下意识后避。 林一鸣并不追：“那你又想起什么了？” 唇上的触感尚存，赵昱宁脑子里一片空白… 想起什么了，我怎么知道想起什么，该想什么… 林一鸣收回目光，失望道：“罢了，你终究是忘了我。” 赵昱宁脑子里嗡一声响，后背瞬间起了一层冷汗。 刚才就觉得这个问题熟悉，现在林一鸣又重复了一遍他才彻底想起来。 那个梦！那个虚无实体的白影也问过！ 现实与梦境交织，赵昱宁忽然分不清现在是在现实还是梦境了。 他脑子一热，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捏住了林一鸣脸颊上的肉。 是热的！ 林一鸣：“？” 赵昱宁：“…” 他反应过来，立马松手，往外挪了挪，“我不是故意的。” 林一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你…爱我吗？” 他像是很迫切，却又不敢问，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爱你？” 赵昱宁紧皱眉头，像是在仔细感受。 “我也说不清。不过，我到底应该记得什么呀？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说。” “我们？” 赵昱宁一愣：“呃、我是说…好吧，是梦里的你，和现在的你。” “梦里？”林一鸣表情舒展了些，甚至有了些许笑意：“你梦到我了？” 赵昱宁不置可否。 “梦里的我，长什么样？做了什么？” 他看不出赵昱宁的尴尬似的，一个劲儿追问。 赵昱宁硬着头皮，支支吾吾：“…你，没长什么样，一条白影，没有脸也没有五官，至于做了什么…看着我坠落深渊算不算？” 林一鸣唇角的笑意顷刻就没了。 “……” 可真是会做梦。 他叹了口气，“算了。” 想了想又觉得不甘，今天非要证明点什么似的，“不过刚才，你好像很害怕我哭的样子，怎么，担心我啊？” 赵昱宁：“……” 林一鸣倾身过来，一点点靠近，赵昱宁回想起那个吻，连忙躲开。 他越躲，林一鸣越追。 老流氓似的。 林一鸣：“害羞了？为什么担心我？难道是喜欢我？” 赵昱宁忍无可忍将他推开，哎呀了一声：“哎呀，我都说了我不知道嘛！烦人。” 林一鸣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捏住他的下颌，强行让他看自己。 他的目光在赵昱宁的唇上逡巡不去。 赵昱宁心怦怦跳个不停，就在他兀自紧张，为等一下他万一霸王硬上弓想对策时，林一鸣却突然松开了他。 林一鸣：“魏安没死，很快就会重新登基，你也会被无罪释放，你的魏安完好无损，你现在很开心吧？” 赵昱宁：“什么叫我的魏安，什么又叫我很开心，这本就是你该做的，魏安本来就没错，我只是正义的网友罢了。” “呵，正义的网友，正义的网友可不跟你一样，为了魏安又哭又笑，要死要活的，还差点跟我反目，你啊你。罢了，以后可别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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