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南星眉头一紧,正要上前说些什么,就见三姨娘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偌大的叙家,竟是只有这个平时被袁氏欺压得最过分的姨娘愿意为她站出来。 叙远根本不看身后两个女人,几步上前来,也不看沈明修,直接对叙南星道:“你已是出嫁之人,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嫁出去了,难不成你我之间的父子血脉也没了?”叙南星憋着一肚子火,“我最看不起打女人的男人!” 叙远气得横眉倒竖:“你……你这个逆子!” “我朝律法有定,见王权不行礼者,视为不敬之罪。”宁殷从叙南星身后探出脑袋,笑眯眯地走上前来,“理应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叙远不认识眼前之人,只记得在王府叙南星的生辰宴上见过这家伙,看着像是谁家的贵公子,说不定势力比沈明修还要厉害,毕竟沈王府大夫人对他也是毕恭毕敬。 叙远想到此处,也只得收敛了气焰:“你是何人?” “无名小辈罢了。”宁殷从腰间拿出折扇,啪的一下展开,“现在你是不是该把礼数补上了?” “哼,什么礼数?”叙远冷哼一声,语气之中难掩嘲笑,“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废王爷,若是论家世,怕是还比不上我叙家。” 叙南星颇为佩服地给他鼓鼓掌——这是真敢说,他是想到了今天这事儿不会轻易结束,却是没想到居然还能见识自己的亲爹是这副德行,也算是长了见识。 沈明修的父亲故去是不假,可人家生前可是为皇家效力的,怎么可能比不上普通的商贾百姓家? 宁殷也没想到会见到这样的厚颜无耻之人,一时半会儿竟然找不到话来说,这时三姨娘却是扶着那位突然安静下来的袁氏站了起来,她声音不大,甚至有些颤..抖,然而她声音清亮,院子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老爷,”三姨娘安抚地拍拍身边的袁氏,“二少爷的丧事我们不插手,你放我们走吧。” 宁殷有些听不明白,叙南星闻言却是愣住了——若非嫡庶有别,他也能算是叙家长子,可他头上还有个大姐,所以最后便被记成了庶出次子,而他也有听三姨娘说起过,袁氏膝下除了长女,还有个儿子,今年不过七八岁。 ……何来的丧事? 早夭还是遭人陷害? 叙南星暗暗想道,怕是后者可能性更大些,说不定就和那位至今未曾露面的“新人”有关。 他只是猜想,谁知道叙远接下来的话竟然真的证实了他的猜测。 “她害得歆儿小产,你要我就这么轻易放过她?”叙远一挥袖子,袁氏听了这话面目狰狞道:“谁知道她肚子里是哪里来的野种!我那惨死的儿子又要到哪里说理去!” 叙南星总算是把这事儿理清楚了——后院宅斗,牵连了一个还没出生和另一个无辜的孩子,而叙远明摆着要帮着新人。 大夫人让他们过来,恐怕就是要替三姨娘撑场子。 “和离。”三姨娘将袁氏拉回来,从被卖入青..楼到被叙远买走带回来,她这一生都宅在后院,和另一群女人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对自己一心一意的男人争斗不休,现如今她却是为了儿子下定了决心,要从这个牢笼逃走。 叙南星越过叙远担忧地看向三姨娘,后者摇摇头,示意他不必担心。 叙远脸色阴沉如水:“这事不行……” “今天必须和离。”令人意外的,说话的是沈明修,他虽然坐着,低了叙远一头,气势却是让叙远忍不住收敛了许多——沈明修看人时的眼神,仿佛是一只狼盯住了猎物,让他不寒而栗,“不管你愿不愿意。” “……我叙家的事儿,还用不着景王爷来管吧?还是说王爷你喜欢多管闲事?” “和离,或者一桩桩地算。”沈明修沉声道,“强娶强嫁,南星的聘礼是你收下的不错吧?上一次本王带内人回门省亲,你袖中所藏又为何物?” 叙南星的注意力全被他那句自称吸引,这还是沈明修在他面前第一次自称本王。 好带感。 叙远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袖子,下一刻才想起来自己的匕首已经被叙南星拿走,脸色顿时漆黑一片。 “意图谋害亲生子,这是重罪。”沈明修冷笑一声,“不用本王提醒你这宗罪是什么下场吧?” “凡犯下命案者,理应当众处死。”宁殷对于自己立下的律法很清楚,“一命换一命,天经地义,不是吗?” 叙远再说不出话来,三姨娘明显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茬,就连袁氏都被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叙南星从小包袱里掏出一把匕首,展示在众人面前。 “这真是老爷的东西……”袁氏轻声的念叨被三姨娘听了进去,她原本还对叙远存有过去的情谊,如今是一点儿留念也没有了。 叙南星走到叙远身边,将匕首在他面前一晃,躲开了叙远想要来抢的手:“爹,和离吗?” 叙远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休妻逐妾,两封和离书在众人面前交给了府衙来的人,当众盖章之后今天这事儿才算作罢。 袁氏心灰意冷,什么也没带,搭了远房亲戚的马车,说是要回娘家,从此与叙远恩断义绝,三姨娘则是跟着叙南星离开,只是在离开叙家之前,叙南星还是没忍住问了叙远。 “父子一场,这算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一声爹。”叙南星道,“我们母子俩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值得你这样冷落对待吗?” 叙远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一个青..楼出来的,谁知道你是什么人的种。” 叙南星恍然大悟,不知为何笑了出来:“是吗?那我怎么听别人说,我娘当年是名动虞州城,有名的清倌人?” …… 叙家的闹剧在虞州城热议了好一阵子,那段时间叙远一直关门不见人,就连二少爷和老太爷的丧事都是安安静静地就办了。 是的,叙家老太爷在叙远带新人进门前两天就被气死了——这件事还是三姨娘后来才告诉叙南星的。 当然,这些都已经是后话。叙南星站在灶台边,看着换了一身干练衣装的三姨娘将手上的肉圆一个个下进油锅里:“娘,你手艺真好。” “都是拿不出手的。”三姨娘自从离开了叙家,脸上也多了许多笑容,“好了,这边的能吃了。” 叙南星转到她另一边,捏起两个已经炸好晾好的肉圆转身就往外跑:“夫君!” 沈明修才刚刚转过头,还没来得及把手中的账本放下,嘴边就抵上了香喷喷的肉圆,叙南星笑着道:“咬一口尝尝?” 他只好咬了一小口:“味道很好。” “是吗?”叙南星毫不在意地将被他咬了一口的肉圆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偷了好吃东西的小狐狸,“我觉得这个能卖个好价钱,等会儿就让娘教我……唔唔。” 沈明修松开手,看着被自己偷亲的小家伙红了耳朵,一步三回头地挪回了厨房,这才看向身后:“你来这里做什么?” 庄茂言狼狈地从他身后墙头翻下来:“那个,宁殷走了吗?”
第032章 夫君夫君想要! 沈明修闻言朝他抛去奇怪的一眼:“他昨夜就已经回京了, 你如果有事找他,现在来问是不是太晚了?” 庄茂言挠挠头,毫无形象地在他身边大大咧咧蹲了下来, 左右看看, 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才偷偷摸摸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起来的东西, 一边将帕子拆开, 一边小声道:“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说到这里,他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他怎么总是遇到掉脑袋的事儿! 沈明修一看见那玩意儿的形状, 疑惑和惊讶一齐涌上心头, 他正心想不会是他想的那个吧?然后就看见庄茂言手中..出现了一块雕刻着五爪金龙,龙身上还描了金的玉石。 镇国玉玺。 沈明修觉得一瞬间脑袋都要大了, 压低声音道:“你从哪里偷来的?!” “什么偷!”庄茂言咬牙切齿道,“宁殷走的时候没带他的包袱, 我心想下次他来的时候说不定还得找,就想着给他收起来……谁知道他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落在了我这里!” 两个大男人对着镇国玉玺沉默不语,树荫下庄茂言沉声道:“你觉得他是要杀我, 还是要栽桩嫁祸再杀我?” “……我不觉得他要杀你。”沈明修斟酌道, 宁殷在他这里从来不会有掩饰,看他表现出来的一切,他大概是对庄茂言真的有兴趣的——至于止于身体上的渴望, 还是更多的,沈明修并不想知道。 但他可以确定,宁殷如果想要庄茂言的命, 绝对不会让他站着走出京城,更别提还让他活到现在了。 哦。 他还主动“送上门”一次。 就目前来看, 庄茂言对宁殷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也许他有什么苦衷。” “这东西在谁手上,谁就能当皇帝。”庄茂言抹了把脸,“你确定他不是想要栽赃我叛国造反?” “你会造反吗?”沈明修一语中的,后者坚定道:“我对朝廷的忠心,以及想为朝廷效力的决心是不容怀疑的!” 沈明修笑着捻起帕子将镇国玉玺盖住:“那你还担心什么?他这不是相信你,才把这个东西留下来的吗?” “所以他真的是故意留下的?等等……”庄茂言举起手,迟疑道,“这东西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他怎么会随身带着这么重要的东西?” 沈明修瞥了一眼他手上被重新包好的镇国玉玺,沉吟道:“若我记得不错,玉玺有一角曾经被修补过,那是先皇还是太子时,曾在御书房不小心磕出来的。” 他示意庄茂言摸一下玉玺的四个边角,后者照做,在摸到第三个边角时他猛地愣住了:“……的确有修补的地方。” “看来没错了。”沈明修看向京城的方向,“如果他不是故意要捉弄你,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迫使他必须将玉玺从京城带出来……也许他和我说的一切安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庄茂言握紧了手:“那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相信你。”沈明修斩钉截铁道,“不是我自夸,按理说我与他的关系比你与他要更紧密,可他选择了你,而不是我……其中的含义你还是自己回去想吧。” 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你就是一块大木头。” 庄茂言:“……啊?” 他还没想明白沈明修这话是什么意思,正好三姨娘手中端着一筐子刚炸好的肉圆,从厨房出来准备晾一晾,一抬头就对上了庄茂言的目光。 三姨娘并不认得这位年轻小公子,朝他福了福身,带着小尾巴似的跟在自己身后的叙南星将肉圆一个个拿出来摆在早就准备好的大筐子里,母子俩低着头时不时凑在一起说两句话,看起来颇为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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