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酒店房间里,黑乎乎黏腻腻的一滩黑影中,浮出头颅,落在床边,一双欲滴血的眼睛…… 得亏陶荇今晚“见多识广”,承受能力锻炼出来了,不然,就这场景,魂儿已经飞走了。 他不能睡得太沉,留着几分心在影子的动静上,但影子很安静,似乎睡着了。 他偷偷睁眼看了几回,见那双红眼睛垂着,并没阖上,头在往下缩,如果,缩下去的部位是肩膀,那它的双肩夹得很紧。 这要是个人类,就是个防备性很强的姿势。 不是,难道你怕黑啊? 陶荇打死也不相信,这场景下,不是该我更害怕吗? 后来,陶荇迷迷糊糊的,还是睡了一会儿,猛一睁眼时,天已经亮了,影子在床边,还维持昨晚的动作,头放在床沿上,不过它已经没有昨晚那种夹着肩的姿势了。 今天下雨,夏季雨势急,窗外暴雨如注,哗啦啦之声里,屋里反倒显得安宁沉静。 可能睡了一觉,神思没昨天那么紧张,一时间,陶荇竟觉得它没那么可怕了,这样的姿态,反而让他想到了在床边等待主人睡醒的小猫咪。 他坐起来,影子觉察动静,抬起头,殷红的眼睛看过来。 陶荇:“……” 不,还是可怕的。 他小心翼翼打招呼:“早上好。” 影子歪歪头,手臂动了动,没打算从床沿下去。 是没睡好吗,陶荇道:“要不……你再睡儿,上来睡也行啊?” 对方又动了一下手,但身体保持这个姿势没动。 好吧……你喜欢这样睡那就这样吧,陶荇套上衣服,昨晚把今天的戏提前拍了,今天下雨剧组放假一天,他不准备出门,心境稍许平息,他才想起昨晚还有一事。 那小胡子说,那个老板绑架原主,是想威胁他爸的。 本来想让小胡子传消息回去,告诉对方他没死,等着人来找他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但小胡子已经被吃了,那就只好等对方自己发现。 与原主的爸有关,还是得跟他了解一下,一开始怕露馅,但现在管不得了,要问问原主父亲招惹了什么人。 不出门,也不急着起床,他就这样半靠在枕头上,翻遍手机只找到一个有点可能性的名字:陶三藏。 都姓陶,就算不是爹,也可能是亲戚吧,他拨通对方的语音:“陶三藏你好……” “臭小子又给我起外号。”那边劈头盖脸道,“能不能对我尊敬一点,我好歹是你爸啊,你可就我一个爸,我就你一个儿子,咱爷俩相依为命……” 陶荇微眯眼,他可算知道为什么会有陶三藏这个备注了。 “爸,你有仇家吗?”陶荇打断他的话,开门见山问,如果原主不知道,那这话没问题,如果知道,他可以补充问有没有新的仇家。 “仇家,没有啊。”那边疑惑,“我这么老实的人,怎么会跟人结仇呢,你小子惹什么事儿了吗,不对啊,你比我还老实啊,你等会儿我想想,昨天跟楼下卖煎饼的起了争执算吗,但那也没吵架啊,我只不过是跟他理论,跟他讲道理,晚上我们就和好了,还在一起打麻将呢,你怎么会突然这样问,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剧组有人欺负你吗,要不别拍了,回来吧,爸养你啊……” 陶荇:“……没有,剧组挺好的。” “那好,你喜欢这行就好好干,我在上班路上,太吵了,公交车等等我……哎呦没赶上,要扣考勤……荇荇,缺钱跟爸说,该花花,别省啊……你说什么?” 陶荇:“爸,有没有奇怪的人去找过你?”有可能是他不小心招惹了什么人而不自知。 “找我的人太多了,我一天要面试几十号人呢,你是指什么,哦,该不会是你小子谈女朋友了吧,哈哈,啊,要不然是你借网贷了,要债的吗,你快说啊……公交公交,又来了,等等我……” 陶荇:“我是说……” 他正开口,忽而脖颈上又是一凉。 话语顿止,他低眉,看黑乎乎的手又按在了他的喉结上。 不只是手,陶荇的视线往下挪……看影子整个覆盖到了他的身上,它大概是对喉结好奇,要凑近看,凑着凑着就爬到了床上看,然后……爬到了他身上看。 它的身躯没有完全恢复站立时的样子,但也不完全是平面,有一点厚度,如被子一般铺在陶荇身上,蠕动着仿佛要往四周流。 陶荇虽然盖着被子,但夏季被子薄,能感觉到那蠕动的柔软和黏滑。 “儿子你怎么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你说话啊?”电话那边在催促。 “哦。”陶荇回神, “我没事,就是想关心一下你,你先上车,回头见。”反正也问不出什么了。 “好,有事儿一定跟爸说啊,放假就去看你……”那边又叮嘱几番,挂掉了电话。 大概了解了原主的家庭关系,母亲不在了,父亲还在奔波工作,很疼爱原主,但仍不知仇家是谁。 这样一个普通家庭,父子都是本本分分上班族,就算原主后来签约经纪公司,也还没出道,能惹上什么仇家呢? 问不出,那就等着所谓大老板找上门吧。 他放下手机,轻嘘一口气,小心对面前道:“让你……摸,但你能先下来吗?” 重倒是不重,可压在身上很没安全感啊。 影子抬起眼,反倒是收回了手,不摸了。 不过也没下来,它甚至还往上来了一点,离陶荇的脸更近,清澈的声线自黑色中发出:“那就把你的眼挖了,肾摘了。” “!!”陶荇愕然瞪大眼睛。 你不是说你不吃人了吗! 他脸色瞬间苍白,大脑嗡嗡的。 而影子一点也没觉得有问题,甚至还歪歪头,好像一副邀功之态。 惊慌失措间,陶荇灵光一闪,涌上一些思量。 这话怎么有点熟悉? 昨晚听过的! 是姜粼的台词,它在模仿姜粼说话。 昨晚说建议它跟姜粼学说话,它这就开始学了。 他陡然松口气,怔怔看眼前影,这么听话的吗? 影子见他望着自己,又说了一遍:“那就把你的眼挖了,肾摘了。” 陶荇不自在一笑:“你学得很好。” 就是你别的不学,怎么就学这一句啊! 影子歪歪头,身子动了动,被夸奖了,有点开心。 陶荇清清嗓子:“阿影,你先下来好吗,我要起床了。” 影子蠕动几下,爬下床。 陶荇下床穿鞋,起身时一望,看影子恢复站立姿态,长长的拖地“布幔”,没有手和脚,通红的眼睛如两个血窟窿。 不管多少次,依然会被这样子吓到,陶荇耸耸肩,去洗漱了一下。 影子不太活动,还站在床边,窗外大雨如瀑,雨点打在窗台的花盆上,霹雳哗啦。
第010章 影帝之影(10) 花盆里的花快被打焉儿了,陶荇打开窗户往里搬,风雨吹起窗帘,拂过影子的肩。 陶荇把两个花盆放到桌上,刚转身要去搬剩下的,看影子转向了窗边,向外伸出手。 他一惊,上前一步,却见影子也端起了两个花盆,和他一样放到桌子上。 陶荇有些许愧疚,它明明是在做好事嘛。 他道:“阿影,谢谢你。” 影子歪歪头,身上又动了动,去窗边,再搬进来两盆花。 陶荇点头。 影子又去了窗边。 “一共就六个花盆啊。”陶荇眨眨眼,“还搬什么?” 影子已经将东西放到桌子上,那是一个小小的鸟巢,可能是树上掉下来的,里面没有鸟,有几个鸟蛋,幸而还完好。 陶荇心中一动,笑起来:“太好了,你救了他们。”他拿毛巾垫在鸟蛋下,一回头,看影子又去了窗边。 被夸奖了,好像脚步都轻快一些,它拿进来一片大叶子,嗯,被打落的兰花叶,也……行吧。 又拿进来一个……那是什么东西,陶荇凑近看,不规则的棕色物体,好像有什么在旁边飞…… “马蜂窝!”他脸色一变,猛地后退,眼疾手快抓起一个塑料袋一把套上去,受到惊吓的马蜂顿时一涌而出,在那袋子里撞来撞去,所幸是陶荇速度快,一网打尽全都包裹住了,一个也没飞出来,他扎紧这一兜,紧急呼唤酒店工作人员带到能点火的位置一把火烧掉。 惊心动魄一场,要不是反应迅速,只怕现在已经被蛰的满头包了,陶荇大喘气,回头看,影子站在窗前,没再拿东西进来了,它垂着手,有点委屈。 “我没有怪你。”陶荇道,影子是无心的,它搬东西进来被夸了,就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并不知道搬进来的东西也有好有坏。 陶荇这般想着,又一思量,是啊,它的眼中没有好与坏,它也不知道,吞噬人类这件事是不好的。 它没有善与恶的概念,做事皆出于本心,它说想吃,就去吃,而现在告诉它,不可以吃,它就不吃了。 它并不会去多想什么,不会骗人,那它答应不吃,就不会吃。 他轻轻碰了下影子的肩:“真没怪你。” 影子歪歪头,身体动了动,心情好转。 那垂着的手臂上因搬东西淋到雨,现在还有水滑落,水迹在它身上是晶莹剔透的水珠形态,滑落下去,不留痕迹。 陶荇突然想到:“你需要洗澡吗?” 它的身上好像是不沾尘的,不然一直在地上爬早就弄脏了,但也还是要确认一下。 对方没回应,但有歪一点点头,不是认同,也不是拒绝,好像在思考,思考什么呢? 尽管它脱离姜粼的时间很短,从进剧组开始,也就几天而已,但它有意识很久了,它对人类不陌生,那么,想来它对人类的生活习惯也是不陌生的,要不它如何确定自己不用吃喝? 它应当是不需要洗澡,可是大抵觉得也可以试试,有些事情,不是需要才去做的。 “那你跟我来看看。”陶荇牵着它走向卫生间,把淋浴打开。 温水落下,泛起一层雾,影子走上去,抬手碰了一下,随即头歪了歪,站到了花洒底下。 水迹浸不透它,一道道水柱,一颗颗水珠徐徐滑落,洗澡跟没洗澡的影子没有丝毫变化,该是什么颜色还是什么,也没有变得更明亮光滑。 它的确不需要洗澡,但很有兴趣。 就是说,它洗澡还是挺方便的,不用脱衣服,不用闭眼。 影子看看身上的水珠,动了动,这个动作幅度有点大,水珠甩起,落了门边人一脸。 刚擦干,又被甩了一脸。 陶荇:“……” 就算看不见表情,陶荇也觉得,它很开心。 快乐大概会传染,他也感到一阵轻松。 冲了半天,差不多了,关上水龙头,他习惯性地拿过一个浴巾,往影子身上搭时,才想起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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